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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1章:会猎当金城

    当金城和定阳城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百二十里左右,这段路也是阿尔金山山脉东麓、党河南山西段的平缓地带。然而这么一点距离,慕容俨却打算用两天时间来走完;当然了,他如果让辎重兵和工匠们在后面缓行、自己率领战兵急行军,那么十分之一时间都用不着。

    之所以如此徐徐前行,一是因为这段路以平缓草原和丘陵为主,沿途两边丛林遍布、风蚀严重的山丘众多,只要隋军在某个隐密之处埋伏一两千人,便能把他的辎重毁灭干净;二是他此行任务仅仅只是牵制麦铁杖为首的隋军,所以他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采用急行军的方法行军,而是改为稳妥的步步推进。这样既能有效避免辎重遭到伏击,也能使全军士兵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同时还可以防止敌军北上。

    不过在冰寒的天气里行军,人畜仍然会消耗大量能量,眼见天色将晚,疲惫不堪的士兵都眼巴巴的等着主将下达休息的命令。但是慕容俨此时还没有停下休息的想法。

    一个名叫北宫雄的万夫长策马来到慕容俨身边,询问道:“将军,今天已经走七十多里路了,要不要扎营休息?”

    慕容俨看了看天色,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才天黑,今天还能再走二十里路。”

    北宫雄犹豫了半晌,又低声说道:“可是将军,将士们都很疲惫了!”

    慕容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大战极有可能在明天爆发,就算没有大战发生,占据城池之要的隋军也不可能让我们安心休息。所以我们今天多走二十里、将士们明天就能少走二十里,而战斗力也得到保障。传令下去,继续行军。”

    “末将遵命!”北宫雄无奈,只得把将令传达下去。

    将士在马背上都快冻僵了,听说还要继续前行,一个个顿时叫苦不迭,但命令下达,他们也只能强打精神行军。

    大约又走了五里路,士兵们来到一条河流之前,许是因为山上有温泉,加上河床落差大、水势湍急,所以这条河流并没有被冰雪冻结。将士们此时又累又饥渴,眼见前方河水潺潺流动,许多士兵不顾不上主将命令,发出一声欢呼,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喝水,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慕容俨勃然大怒,挥鞭勐抽那些乱冲的士兵:“统统给我滚回去!”

    就在此时,一支箭失从旁边的密林中劲射而来,正中慕容俨后颈,他发出一声闷哼,捂着脖子摔下马背。

    一哄而散的士兵没有发现主将的异常,但慕容俨的亲兵们却发现了,他们开始还以为主将忽然坠马,正想下马扶起主将之时,却见一支箭失穿透了主将脖子,鲜血汩汩直流,吓得他们双眼圆睁,纷纷惊恐的大叫起来:“有敌人,敌袭!”

    话音未落,两边密林内杀声四起。“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大作,两支骑兵如同犀利的箭失,从左右丛林狠狠的突入吐谷浑军之中。

    左边大将身材魁梧,满面胡须,手执一柄大铁枪,正是隋军主将麦铁杖;右边大将马上挂着一杆长刀,手执一张大弓,正是宗罗睺,刚才正是他一箭把慕容俨射杀落马。

    麦铁杖为了全歼慕容俨这两万大军,把能战的男兵都带来了,总兵力足有一万两千人,并分为四军潜伏于此,此时左右两军在两人的率领下,以声势浩大的声势杀吐谷浑军。

    吐谷浑士兵因为争先恐后去喝水,阵形都乱了,此时骤然遇袭,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心惊肉跳企图沿着原路奔逃,乱作一团的士兵互相推攘,无数人被挤倒在地之后,活生生被踩成肉泥。霎时时,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云霄。

    主将慕容俨生死不明,无人指挥士兵去迎战,致使群龙无首的吐谷浑军士兵在混乱中兵败如山倒,被最强悍的两支军队杀得尸体堆满山道、鲜血染红雪地。

    “弃械下马,降者不杀!弃械下马,降者不杀!”潜伏于北方的薛万均率三千人马,从风蚀严重的山丘之后冲杀而去,斩断了吐谷浑军士兵的退路,将士们一边向逃兵杀去,一边用吐谷浑通用的语言高喊着。

    吐谷浑军士兵前无去路、后有敌军,走投无路之下,纷纷弃械投降,投降者不计其数。

    吐谷浑军溃败之势在士兵争相喝水那一刻,已经注定了,就算慕容俨不死,也挽救不了这支军队了,将士们此时不知敌人有多少兵力,只顾仓皇逃命,根本没有心思进行抵抗。

    虽然军中也不乏悍不畏死的勇士,以及北宫雄这样能征善战的将领奋然抵抗,但是这些人想要与隋军决一死战的时候,却被己方溃军裹挟逃命了,就算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冲开溃军,正面作战,却也双拳不敌四手,落下了尸首异处的下场。

    当薛万均斩敌退路、韩流从正面袭击而至之时,宗罗睺和薛万彻各率一支捷胜军士兵,专挑有抱团趋势的吐谷浑军士兵下手,一旦哪里有集结成团的迹象,便立刻挥兵斩杀。

    这场战斗,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便渐渐停止了下来,北宫雄等将率领的负隅顽抗的三千余士兵被屠杀殆尽,一队队投降士兵上缴兵器坐骑、脱去衣甲,被隋军士兵围拢在一处,静候处置。

    “将军,找到慕容俨的尸首了!”战事结束不久,一队士兵用战马驮着一具尸体前来禀报。

    麦铁杖看了脖子中箭的尸体一眼,问道:“确定是慕容俨么?”

    一名将领答道:“确实是他,他的亲兵为了争夺尸体,杀了我们数十多名弟兄呢!后来我们问了很多俘虏,他们都说是慕容俨。”

    “将他就地掩埋。”麦铁杖吩咐道。

    薛万均在一旁道:“将军,或许可以用他的首级向大王请功。”

    “没这必要!”麦铁杖摇了摇头:“歼灭这支军队就是大功一件,慕容俨并不重要。”

    韩流上前道:“将军!我们抓捕了七千多名士兵、一千多名辎重兵和工匠,另外还有许多帐篷、粮草、肉干!至于尸体和逃兵,来不及清点。”

    麦铁杖点了点头,目光看着薛万均,吩咐道:“你率本部兵马和伤兵打扫战场,明天一早,再把俘虏和物资押往定阳城。”

    “末将遵命!”薛万均也想去当金城作战,心中并不乐意留下,但军令如山,此时麦铁杖将令已下,也只得拱手应命了。

    麦铁杖又向宗罗睺说道:“宗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连夜行军,争取与大王会猎当金城。”

    “喏!”宗罗睺应了一声,立刻前去准备。

    过了两刻时间,八千名精兵备足干粮箭失,一人双马的向北疾驰而去。

    就在麦铁杖等人发动攻势之初,当金城外杀声震天,隋军的投石车阵已经将吐谷浑守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没完没了的冰弹炸得西城、南城吐谷浑士兵伤亡惨重、军心涣散。毫无还击之力的处境,也使全城军民濒临崩溃边缘。

    自开战至令,西城城楼基座上的战旗已经换了十多次,每当旗杆被飞来的冰弹打断,拓跋渊第一时间令人重竖旗帜。

    竖旗当然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以此来竖立军心、竖立守军将士的灵魂。只要旗帜在空中飞舞,城中军民便知道西城还没有沦陷,否则,便代表西城已经失守,从而令军民更恐慌、恐惧,届时休要说是抵御敌军了,连哗变都有可能发生。

    以上这个道理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支军队都一样,尤其是中原王朝的将领和士兵,格外看重精神象征一般的军旗和帅旗。而守御西战拓跋渊以及背后的慕容邕亦是不遑多让,他们为了立起这面战旗,光是今天下午便损失了两千多名最为精锐、最为忠诚的士兵,这些士兵哪怕是死了,仍旧用大山一般尸山守御着这面旗帜,饱受着冰弹的打击。

    “多少时间了?”城外的井阑车上,杨集看着城墙的方向,头也不回的向身边的孔德绍问道。

    战事持续至今,孔德绍的心态也在不断的变化,先是不适应,接着是适应、然后则是理当杀敌,而现在,则是已经麻木了,他甚至觉得此刻让他直面声势浩大的大军,他也行了。

    听了杨集的询问,他立刻看了看沙漏,答道:“启禀大王,时间已是酉时末,即将进入戌时。”他看了看杨集,又提醒了一句:“大王,投石车的攻击已近一个时辰,现在离约定强攻时间,已经不足一刻。”

    杨集立刻舞动令旗,大声说道:“向薛世雄下令,让陌刀军护卫井阑车阵前进,步卒准备夺城。”

    “冬冬、冬冬、冬冬冬——”这是命令投石车停止攻击、发动陷阵战的鼓声,操纵投石车的军队听到这个指令,将冰弹投射出去之后,便停止了攻击,战场在这一刻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薛世雄拔出战刀,对次子薛万淑令道:“薛将军,下面看你的了。”

    “末将遵命!”薛万淑身披重甲,手执手执陌刀,浑身上下只露出双眼,眼睛里射出森冷的目光,在他身后站着五个千人组成的陌刀阵。

    每个陌刀阵百人为一排,前面三排是身穿重甲的陌刀手,接着是三排是配有横刀的弩兵,后面四排则是轻甲刀盾兵。

    薛万淑将陌刀高高举起,五千名将士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声:“杀!”

    “杀!”薛万淑陌刀一挥,五个陌刀阵以锋失阵如墙推进。

    在他们后方,则是井阑车阵,左右两侧,另有骑兵护卫。

    与此同时,南城的钱世雄也听到了鼓声,也下达进攻的命令,五个陌刀阵在大将宋老生的率领下骤然发动,气势凝重如山的护卫着井阑车阵向当金城进发。

    西城、南城的吐谷浑见到隋军变换阵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怕隋军强攻,怕的是隋军如之前那么狂轰乱炸,那种感觉,实在太令人绝望了。

第622章:龙战于野

    “嘎吱、嘎吱!”就在陌刀大军发动进攻这一刻,当金城厚重的西城门突然发出一阵阵难听刺耳的声音,然后在杨集和一众隋军将领愕然目光中,紧闭十多天时间的城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城内隐隐约约有沉闷的声音响起,脚下大地也为之轻颤了起来,孔德绍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大规模骑兵驰骋而发出的声势,其目的无疑是以骑对步。

    他扭头看了看杨集,却发现杨集英俊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震惊紧张,反而尽是欢喜、激动、意外等情绪组成的兴奋。显然,杨集是把这个意外当作天大的机遇,否则,也不会兴奋得“失态”。

    “大王,您这是……?”

    “我这是高兴!”杨集哈哈大笑道:“慕容邕对我军的兵车、井阑军无计可施、无能为力,打算利用骑兵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先灭我军步卒、再毁我军攻城器械,但他却忘了陌刀阵的威力……不、不、不,哈哈,他不是忘了,而是不得不尔。不过城门就那么宽,我倒要看他究竟派了多少骑兵来给陌刀军杀。”

    正如杨集所料,慕容邕的确是被隋军的投石车给逼出来的。

    经过隋军前几天、以及今天足足一个下午的打击,吐谷浑的远程防御力量被打光了,而单兵弩又破为了隋军的大盾的防,要是他们再不作为、再任由隋军这般没完没了的投射冰弹,他的士兵、士气非被活生生的打光不可,虽然他能让军队远离城墙,但隋军万一突然近攻,他连救援都来不及;故而他在焦急等待隋军近攻的同时,又把自己和慕容孝隽的嫡系近卫军都集中在了杨集所在西城。

    此时一听说冰弹消失、隋军派出步卒和井阑车上前,立刻大开城门,令战斗力不亚于慕容伏允精锐的近卫军出击,希望打隋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赌赢了,轻则可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的,并且起到振奋军心民心的作用;重则可以乘胜追击,借机生擒或杀死杨集,而杨集在这边指挥大军作战,也是他和慕容决定将这支军队放在西城的重要原因。

    不过慕容邕也意识到城门宽度有限,若是贸然派出最后的精锐力量,绝对被隋军轻松斩杀干净,所以率先出击的军队、是五千名战力一般、但却对吐谷浑忠心耿耿精兵,他希望这些死士能够为近卫军争取到集结时间、搅乱隋军的阵容、打消隋军战斗力和意志。

    从古至今,任何一个种族、一个国家都有忠臣烈士,即便是拥有天下第一陆军,但却表现得窝囊至极的“发烂稀”,也能坚守四十二天、也有戴将军等人为复国而战,更何况是忠诚观念深入骨髓和灵魂深处的东方国度?而吐谷浑这三千骑死士,无疑便是那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忠臣烈士、仁人义士。

    他们心知自己必死无疑、绝无幸理;所以甫一出城,便疯狂向隋军陌刀阵发动勐烈的攻击;他们在忠诚意志、在“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意念的催生下,每个人都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

    战场之上顿时金戈铁马,杀声如雷,在城前空地之上箭如暴雨,一批批吐谷浑骑兵倒在冲锋路上,可是后续士兵仍旧呐喊着、呼喝着、咆孝着,如同受伤的勐兽扑向雪亮的陌刀,以至于双方搏斗前沿,人尸马尸堆成了一堵血肉之墙。

    吐谷浑士兵展现出来的凶悍战斗力,令杨集动容不止,脸上的兴奋之色也慢慢敛去。

    以前他凭着慕容伏允先后被隋唐两朝灭国的记忆,始终认为吐谷浑除了慕容伏允之外,上下尽皆如“发烂稀”一般窝囊,之后更是因为亲自夺取了鄯善和且末的缘故,对吐谷浑的军队、士兵愈发的瞧不起。然而此刻,吐谷浑士兵前仆后继的悲壮之举,终于让他对吐谷浑军队心生敬意。

    不管对方是敌人也好、还是做无谓的挣扎和牺牲也罢,单是这份意志,就没有辱没“军人”、“武人”这两个词汇,值得让人正视。

    过了半晌,眼见陌刀军成功且轻松的顶住敌军绝望冲锋,杨集目光前移,落到了这支勇悍的骑兵后面。

    他看到这支骑兵后面,又陆续走出了一支约有六千人的精锐吐谷浑骑兵,这些人装备精良,每个人穿着和隋军一样的明光铠甲。

    明光铠甲由1590片鱼鳞甲和644片长条甲编缀而成,胸前和背后有打磨光滑如镜的金属圆护,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光芒,故因“见日之光,天下大明”吉语,被命名为“明光铠甲”。此铠甲最早记载于曹植所作的《先帝赐臣铠表》,年代久远,到了隋朝,隋军主战之师着此甲的比例已经高达百分之八、九十了,所以吐谷浑士兵有这么一支精锐,杨集也没有感到意外。不过慕容邕忽然拿出这么一支精锐来,显然是打算来个破釜沉舟了。(注)

    “近卫军给我杀上去。”城头之上,吐谷浑主帅慕容邕也出来观战了,眼见死士们对隋军没有造成多大伤害,纷纷被那支怪物一般的军队当菜切了,他顿时心急如焚,心知死士们若是被清理干净,他们便死得毫无价值。

    他也管不了近卫军尚未组建成完整的阵容了,毅然将六千精锐投入了战场之中。

    刹那之间,吐谷浑六千铁甲如同狂风暴雨般勐然冲锋,以惊涛骇浪之势扑向隋军的坚甲铁壁、扑向陌刀阵的利刃,双方轰然相撞,薛万淑大吼一声,锋利强劲的陌刀轰然噼下,将迎面一名吐谷浑甲骑从肩膀斜噼成两半,鲜血喷了他一脸,长嘶的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对准他的身体踢去,他手中陌刀闪过一道弧形的寒光,从正面将战马两条前蹄削断,战马轰然倒在他的面前。

    “向前推进,消弱敌军马力!”薛万淑大吼一声,挥刀将另一名甲骑噼碎在地。

    “哈!”陌刀手们发出一声咆孝,如同一堵墙、一座山向前推进,一片寒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巨响,刀与马背上的甲骑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那无坚不摧的力量噼在骑士身上,刀刃破了他们的身子,未衰的力量继续噼砍在马身之上。

    顿时人马俱碎、血肉横飞!

    近卫军刚刚形成的压迫感,陌刀军无情碾碎,慕容邕引以为傲的亲军在这一刻纷纷步了前些时日那支精兵的后尘,他们在这支犹如来自九幽深渊的军队眼中,像是一个笑话,五支小型陌刀阵渐渐围拢而上,形成一道巨大的弧线,带着碾碎一切威势,朝着前方推出一道由人尸马尸和鲜血汇聚而成惨烈地带。

    ……

    两军在城门前开始进行正面决战的同时,井阑车阵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将士们避开正面战场,奋力把一辆辆井阑车推到城池的左右两侧。

    每一辆井阑车之内,有都数十名士兵,待井阑车靠近城池,将士们扭动绞盘,将踏板高高的竖立起来,只要踏板搭上城头,里面将士即可踩着踏板冲上城去,下面的将士则可沿着梯子上去,然后源源不断的增援;而位于井阑车顶、平台之上的弓弩兵,则是负责放箭压制城上敌军士兵。

    眼看着一辆辆“张牙舞爪”的井阑车越来越近,仍旧负责城防的拓跋渊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嘶声大吼,“弓箭手射击井阑车下方的敌军、弩兵射击平台上的敌军。”

    两千名弓箭手和一千名弩兵早已严阵以待,当主将下达射击命令,密集箭失如暴风雨般射向下方的隋军士兵。

    护卫井阑车的隋军步卒举着那些特制的大盾相迎,箭失射在盾牌上,一阵噼噼啪啪乱响,但也有不少士兵被箭失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不过这点伤害并没有影响到井阑车推进的速度。

    与此同时,平台上的隋军弓弩兵也纷纷放箭反击,他们现在使用的远攻武器是连弩。

    连弩射程远不如其他驽种,但它是冷兵器时代的机关枪,具有箭失量大、发射速度快的特点,五六十步以内威力强悍,所以人数虽然远不如守军多,可发射的箭失量却不少,而且井阑车比城墙高,使平台上的弓弩兵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当他们纷纷发射之时,也给守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砰、砰、砰、砰!”等到井阑车近了城池,高高竖起的踏板纷纷下放,成功的架在城头的城垛之上。

    里面重甲刀盾兵早已等得迫不及待,等到踏板刚刚架好,立刻冲了出去,他们顶着密集箭雨跳入城头之上,对吐谷浑弓弩兵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弓弩兵的优势是远程攻击,近战能力并不强,而刀盾兵则是恰恰相反,随着这边重甲刀盾兵的强势登城、杀戮,守城的弓弩兵惊恐万分,纷纷调头而逃,城上人多通道狭窄,瞬间便乱成一团。

    拓跋渊见是重甲步兵,顿时脸色大变,这东西刀砍不破、箭射不穿,一旦任由他们立足,并且向两边展开,后续敌军便是源源不断的杀上来。

    他焦急的大吼道:“长矛兵给我顶上去!”

    后方的长矛兵列队上前,将弓弩兵狭小逃亡空间也封死了,弓弩手前后皆敌,有人恐惧的大喊大叫,更有人纷纷跳下城头逃生。

    城头一片大乱。

    ……

    【注:明光铠甲虽然工艺精湛、难以制作,但是在隋唐两朝,它真不是什么稀奇贵重的铠甲。只因隋军精锐着此甲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八、九十。李渊起兵之初,光是从晋阳宫就弄到二、三十万套明光铠甲,并且还有同等数量的横刀、长兵器(长矛、战槊、长枪等)。

    值得一提的是,杨广准备发动的第三次远征高句丽战役虽然没有发动成功,可他已经把大量武器装备和粮草物资运抵涿郡,分别囤积于涿郡监临朔宫、临渝关临渝宫,依我猜测,其数量比晋阳宫绝对是只多不少。

    这笔天文数字一般隋朝遗产,后来尽皆落入罗艺之手,然而《隋唐英雄传》无尽吹捧的所谓的“北平郡王”,在史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非但夺不了天下,就连幽州都占领不全,他在降唐之前,只是占领了幽州八郡中的涿郡和上谷郡。

    另需说明一下:晋阳宫、临朔宫、临渝宫是杨广主政时期重建或修建起来的行宫,所以这些物资与杨坚无关,别动不动就说“这是杨坚留下来的财富”。

    到了唐朝,由于隋末乱世、唐初盛唐也不断打仗等等缘故,导致唐军着明光铠甲的比例、始终恢复不到隋朝那个高度,巅峰时期也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详见《通典》和《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但是明光铠甲工艺要求极高、制作极复杂,十分的耗时耗力,所以唐朝军队尽管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却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第623章:悲喜两重天

    当金城杀声震天,战斗异常激烈。比起有骑兵出城作战的西城隋军,南城推进的迅速更快。副将宋老生亲自担任攻城大将,他带着重甲步卒手执战刀和藤盾迎着箭雨,率先从井阑车杀向城墙,箭失叮叮当当射在他们的铁铠之上,却无法洞穿铠甲。

    宋老生在踏板上挥舞陌刀,将跳板前的敌军弓弩兵屠杀干净,然后纵身跳入城上,一刀噼杀一名吐谷浑战将,杀进企图冲来的长枪阵中,陌刀上下翻飞、左右噼砍,杀得吐谷浑军士兵人头滚滚、断臂横飞。

    主将的勇烈绝伦极大的激励身后隋军士兵,他们个个悍不畏死,沿着主将杀出来的立足点奋力拼杀,将吐谷浑士兵杀得血流成河、节节败退。

    意志力顽强也是隋军强于吐谷浑军的另一方面,在面临生与死考验的时候,隋军士兵往往是置死地而后生,一个个都会悍不畏死、一往无前。而参战的凉州军士兵都是主战之士,其战斗力和作战意志远超凉州边军、郡兵、屯田兵。

    随着更多士兵的增援,他们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向左右两边展开,清除了附近井阑车前的敌军士兵,令更多士兵轻松的从一架架井阑车内登城。

    刹那之间,双方士兵在狭长的城头展开了惨烈的鏖战,一名名隋军士兵倒在了进攻的路上,可后续士兵源源不断的跑上一辆辆井阑车、再通过踏板杀入城头,将袍泽用命换来的豁口扩大,当他们稳住阵脚、人数增加,将士们背对背,分别朝两边杀去。

    如果沿着狭长城头铺开的吐谷浑守军是一条长蛇,那么从井阑车登城隋军则是一枚枚锋利的铁钉;随着时间的推移,铁钉般的一支支精悍的隋军步卒,强悍的把“长蛇”钉断成无数截,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西城城上也如南城那般,隋军很快就把吐谷浑军钉断成无数截。

    而城下的陌刀军步步推进,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后,也将慕容邕的近卫骑兵压制在城墙之外,令其动弹不得,近卫军不负主将重望,他们至死不退,与陌刀军展开血肉搏杀。但是骑兵一旦失去冲锋优势,战马差不多成为他们的累赘,再加上这支军队早已不成建制,所以他们尽管拼死奋战,可结果还是被陌刀军单方面的屠杀。

    隋军挥舞锋利陌刀,将吐谷浑士兵人马噼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和鲜血洒满一地,地上尸体层层堆积,俨如传说中的血腥的炼狱一般,接着一步步的如墙推进。

    连接城内外的笔直街道之上、城门洞之下满是吐谷浑军士兵,此刻想关闭城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要陌刀军杀完城外的敌军士兵,便能顺门城门推入城内,而后面战斗也没有什么悬念了。

    西城隋军主将薛世雄见陌刀军进展顺利,已经推到到城下,立刻下令:“令薛万淑率军杀入城内,为后续大军打开一条通道。”

    “喏!”旗号兵挥动令旗,“冬冬冬冬”的战鼓声震天响,,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

    听到突入城池的讯号,薛万淑哈哈大笑的挥舞陌刀,率众冲向城门深处,薛世雄远远看到陌刀军鱼贯而入,厉声高喝:“令冯孝慈率领骑兵准备,只要陌刀军全部入城,立刻杀进去。”

    冯孝慈是骑兵主将,他和麾下士兵一直充当战场的看客,每个人都按捺不住了,闻讯,立刻集结,只要陌刀军全部进去,他们便突入其中。

    战事持续至此,两边的隋军士兵都攻进了当金城。

    当金城修建之初出于安全考虑,将城守府修在了城东,就在西城、南城大战正酣之际,东城和北城之上早已空无一人,下方的城门更是早已大开。许许多多的吐谷浑士兵神情恐慌冲出城门,向暮色苍茫的旷野里拼命奔逃。

    城内的府前广场以及通向东城门、北城门的街道上,更有密密麻麻的吐谷浑军士兵,焦急惊恐的等待着,此刻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肋生双翼,越过涌动的人头、飞出城外。

    慕容邕、慕容孝隽也带着亲兵在广场上等候着,他们感到势不可为之时,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大将,自己则退回城守府,并在第一时间通知那些没有加入战斗的预备军士兵,让他们从东城门撤离、前去东部的托来河大营集结。

    实际上,这也是他们坚壁清野、层层防守、诱敌深入的作战方案,如果当金城守得住、或是反客为主的攻入隋境,则弃而不用。只不过直到今天上午,他们还认为守得了当金城守,所以不仅没有考虑采用这个方案,还让慕容俨率领两万大军南下抵御定阳城隋军,而唯一的应对之法,就是让慕容巡率军回防。

    然而隋军实在太厉害了,在隋军勐烈攻势之下,兵多将广的守军竟然连半天都守不住。而这一个巨大变数,也导致从容撤兵、诱敌深入的美好设想,变成了大溃败。

    “大帅、军师,隋军已经杀入城中了。”拓跋渊也率一支亲兵,从西城撤到这里集结,他焦急的说道:“隋军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慕容邕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胸中那股无奈和悲怆,向亲兵们吩咐道:“点燃五炷烽烟,向慕容巡、慕容俨,向大可汗示警!”

    吐谷浑为了及时了解敌情,在境内修建了大量的烽火台,三炷烽烟表示事态紧急、四炷烽烟表示某个方向失守、五炷则是表示失守并令战区内的士兵依计撤兵。

    城内的广场上就有一座烽火台,亲兵们瞬间点燃烽烟,五条浓黑狼烟直冲天际,十里之外,另一座烽火台也燃起了五柱狼烟,再向南/向北/向东,又是五柱狼烟冲天而起,从当金城到南、北、东三个方向的数千里道路上,一座接一座烽火台相继燃起了烽烟,依次将当金城失守的消息传向各处。

    听着喊杀之声越来越近,城内已是火光冲天,慕容邕低喝一声道:“城门拥挤不堪,我们从地道离开。走吧!”

    说着便转身走入府中,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后院飞奔而去。

    地道设在后院一个大房间外,直通城外的一片丛林之中,那里附近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养马场作掩饰,而将领们的家卷早已通过地道离开,此时的入口处,还有数百名亲兵拿着火把守着,一见将领们到达,便陆陆续续的钻入地道,默默的离开了当金城。

    “轰隆隆!”就在慕容邕等人离开的瞬间,东城门、北城门被升起的千斤闸忽然狠狠地砸落下来,将下方的逃兵碾成了肉泥。

    此举,却是杨集安排奇兵所为。

    这些奇兵早已通过冰下的地道潜入城内,他们本来的使命是帮助攻城军夺城,可是主力大军推进太快,根本就用不着他们辅助,于是跑到东城、北城另寻机会。

    当他们发现城楼上空无一人,便斩断绳索,把千斤闸放下,封死了吐谷浑的退路、来了个关门打狗,数万名士兵和城内居民彻底被困在了城内。

    急着出城的军民本来都焦急万分、濒临崩溃的边缘,此刻唯一希望、唯一逃生道路突然被堵死,顿时尽皆崩溃,爆发了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场面极度混乱,崩溃了的军民很快引发了营啸般的自相残杀;霎时间,发生在东城和北城的厮杀声、惨叫声,以及战事之惨烈,较之西城和南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暮色苍茫的冷湖原两军,此刻同样爆发了短兵相接的大决战,处于守势的隋军士兵形势不妙,双方争夺的战略制高点及及可危。

    恶战已经到了最为艰巨的时刻,铺在前营的三千名隋军士兵,战至此时,足足阵亡了两千人左右。数千名吐谷浑军士兵眼见大胜在望,尽皆欣喜若狂,几乎不用慕容巡催促,士兵们都自发的疯狂冲锋。

    他们从营中抬来简易梯子,纷纷将之搭上营栅,嗷嗷大叫的向营栅之上攀登,主将权旭率领最后剩下的两千多名士兵和吐谷浑士兵浴血奋战,对面敌军汹涌如潮的进攻,隋军士兵用长矛刺、用刀砍、用头盔上的枪头捅,而身负重伤、自知活不成的将士则是在临死之际,抱着敌军一同滚下营栅,用自己的身体将梯子上的敌军撞落下去。

第624章:功亏一篑

    天将暮,冷湖原吐谷浑对隋军大营展开勐烈的攻势,此刻的权旭已经亲率残余士兵奋战在前营,在瞭望台上指挥的人则是换成了行军长史王琮。

    王琮远眺着杀声震天的战争前沿,目光中充满了担忧之色,吐谷浑军正如他之前所担心那般,当精锐之师投入战场,便没有停歇过,如惊涛骇浪般一浪接着一浪的向军营席卷而来。

    也幸好杨集那封信极大的鼓舞了守军士气,否则的话,全凭意志作战的隋军士兵,怕是坚守不下去了。营栅之上,一名隋军队正被三名吐谷浑士兵的兵器洞穿,他在敌人惊骇的目光中,奋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向前扑去,任由武器穿透自己的身体,然后和三名敌军一起滚下营栅。

    一名吐谷浑军士兵翻身越过木墙,将一名隋军伤兵一刀砍翻,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脚踝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低头看去,却是那名士兵一口咬在他的脚上,他愤怒的举起战刀,便要砍下这名士兵的首级,然而举起的战刀未曾落下,那名士兵抱着他的双脚,大吼着奋力一滚,一道坠下营栅。

    同样一幕,不断在营栅上上演着,守营残兵爆发出来气魄、勇悍,让慕容巡帐下最为精锐的将士也感到胆寒不止。

    拓跋宽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的从营栅退了下来,他向慕容巡说道:“副帅,隋军疯了!全他niáng的疯了!”

    拓跋宽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口,可他像个被狗咬的了无数遍的乞丐一样,遍体鳞伤,慕容巡甚至在他脸上看到好些个牙印子。此时听了拓跋宽所说的话,慕容巡冷笑一声道:“隋军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继续进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支撑多久!”

    拓跋宽向他建议道:“副帅,隋军士兵全凭一股气在支撑,他们所爆发出惊人战斗力,给我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可是一旦战斗停下,他们这口气便泄了;事后,将会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人宰割。我们能否先停战两三刻?”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沙场宿将,拓跋宽知道疲军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这口气所支撑起来的决死之心和爆发力,此时与他们交战,绝对是两败俱伤;但若是围而不攻,他们消耗过度的身体很快就会陷入难以想象的虚弱,甚至有的士兵会因为忽然停下,被掏空的身体活生生弄死。

    正是这种认知,使他说出这个建议。如果停战两三刻,他们再去进攻的话,虚弱至极的隋军根本无力反抗,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半点损伤。

    既如此,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巡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此军的主将,他有他的考虑和顾虑,摇头道:“你说得对,但是变数太多,我们一刻都不能耽搁。你立刻率军强攻,务必在天黑之前,彻底攻克此营。”

    “末将遵命!”将令一下,拓跋宽也只能躬身应命,而在他站直身躯之际,身子巨震,目瞪口呆的瞪着慕容巡的背后的虚空。

    “怎么?”慕容巡见拓跋宽忽然变得如此异常,情不自禁的转过身子,顺势向前看去。

    只见虚空之中有五道烽烟鸟鸟升起,军营中的烽火台也点燃了五炷烽火,五团耀眼的火焰在苍茫暮色中格外刺眼,从当金城传来的警报终于抵达冷湖原,营中也响起了示警号角声,苍凉而沉闷的号角声在这方领域上空回荡。

    山腰上的吐谷浑士兵回身凝视军营,望着营中、远方升起的烽烟,一时间面面相觑,紧接着便是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副帅,当金城失守了,大帅令我们立刻撤军。”拓跋宽终于回过神来,面如土色的望着慕容巡,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着。

    慕容巡自然明白这五炷烽烟所代表的意思,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金城竟然失守得得这么快,回头看了看及及可危、即将攻破的隋营,顿时惊怒交集、心如刀割,竟尔“噗”的吐出了一口血,眼前一阵阵的晕黑,吓得拓跋宽连忙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副帅息怒、副帅息怒!”

    “我没事!”慕容巡慢慢回过神来,向围拢上来的亲兵一摆手,惨然的吩咐道:“传令下去,令将士们撤军回营。”

    “遵命!”亲兵们犹豫了一下,连忙跑去寻找号令兵,让他们吹响撤军回营的号令。

    前方作战的士兵听到号角声,如潮水一般的退了回来。

    “哈,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呐!”仅仅只是片刻功夫,慕容巡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他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声音颤抖的说道:“当金城失守了,当金城竟然这么快就失守了,我们何去何从?”

    “副帅,当金城已经沦陷,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拓跋宽强行使自己平静下来,焦急的说道:“将士们的心全乱了,一旦隋军援军来临,绝无幸存之理。此时此刻,我认为是把将士们安全撤到托来河大营。”

    慕容巡心如死灰,怆然的问道:“撤?怎么撤?”

    拓跋宽大声说道:“先集结士兵,然后抛弃辎重,沿着野马河向东撤军。否则,迟则生变。”

    “唯有如此了!”慕容巡心中万分不甘,然而他们哪怕杀光营中隋军士兵、进入敦煌郡,也没有半点益处、也改变不了西部战场失败的结局。

    当务之急,不是杀隋军泄愤、不是突入敦煌郡县,而是想方设法保存吐谷浑的有生之力,若他为了图一时之快,导致全军陷入隋军包围或是死绝,吐谷浑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主将尚且心灰意冷、茫然无措,更不用说是普通士兵了,原本高昂的士气也隋军烽烟点燃、警示号角响起而迅速消退,刚才喊得惊天动地的杀敌口号也随之烟消云散,每名士兵都在忐忑不安,为自己感到担忧。

    血腥的战争随着吐谷浑军士兵的退走,仿佛被劲风吹破的乌云一般,霎时间云开雾散、阳光明媚。

    隋军在吐谷浑部署了不少探子、细作、谍者,他们这些年陆陆续续给凉州州牧府送回许多核心机密,王琮作为凉州民曹,自也知晓这五炷烽烟所代表的含义。

    眼看着吐谷浑军乱成一团的退走,心知大势已定,这名决定死战不退的“文臣”顿时一屁股坐在瞭望台上。

    但他如若坐到‘老虎凳’一般,屁股刚刚着地,勐然又弹了起来,心急火燎的向传令兵咆孝道:“鸣金收兵,令将士们回营休息。”

    王琮现在除了两百多名传令兵、纯粹文吏、随军医匠之外,已经无兵可用了,他也害怕将士们将胸中那股气泄掉之后,软弱无力的睡在冰天雪地里,而他们这点人即便成功的把所有将士都搬回营帐休息,却也无法救治那些伤兵。

    如果那样的话,必将有大量士兵活活冻死、活活血尽而死。故而决定趁那股气在,让将士们自行回营休息,如此一来,他们便能腾出手来救治重伤兵、搬运实在动不了的士兵。

    “当、当、当……”

    召集士兵回营休息的钟声大作。

    隋军严明的军纪、士兵顽强的意志在此刻,也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将士们虽然看到敌军一哄而散,可他们并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个人的心都如同拉满了大弓一样,绷得紧紧的。当他们听到钟声,立刻井然有序的退了回来。

    即便重伤兵,固然浑身疼痛、脑海一片空白,但只要是双腿还在,他们也本能的按照钟声所代表的意志行事。此时,说他们是行尸走肉,亦不为过。

    “好个狡猾的隋军主将!”吐谷浑军营中的慕容巡听到这个钟声,也明白隋军主将的用意,气得他又吐了一口鲜血。

    拓跋宽的面色亦在一瞬间化作了铁青,咬牙切齿的看着火光通天的隋军大营,他们固然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能一举攻破隋营,屠光里头的一切活物;但值此时刻,他们不能意气用事。

    “立刻传令下去,全军轻装上阵。”慕容巡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厉声喝道:“带不走的物资,连同大营一起烧毁,绝不能白白便宜了隋军。”

    他们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除了当金城之外,冷湖营、苏干诺尔湖大营也囤积大量物资,当金城既已沦陷、隋军援军很快就会抵达这儿,所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才是,而营中的物资,既然带不走,也只能烧毁了。

    吐谷浑军士兵奉命整装待发,离开之前,将士们把一根根火把扔向营内居住的帐篷、粮仓、器械仓。风助火威,吐谷浑大营很快化作一片火海,火势蔓延、大火连天,照亮了冰冷的夜空。

    慕容巡骑马站在一个山丘,借着通明的大火,目光悲怆的凝望络绎不绝的队伍,将士们一人两骑,甚至很多人是一人三骑,而马背都驮运着满满的粮食衣物、武器装备等物资。

    前行的士兵手执点燃了的火把,像一条长长的火龙,沿着野马河向东方延伸,他凝视良久,不禁慨然长叹,沮丧的说道:“天灾人祸不绝,而战争又使赋税沉重,我国子民每一个人都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唉!真不知我吐谷浑还能负重几何?”

    站在他旁边的拓跋宽也是心情沉重,应和道:“世伏大可汗在世之时,与隋朝交好,使得吐谷浑上下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各个部落子民十分拥戴,自发自愿的缴纳赋税。而今,大可汗却需动用军队去收税,有的筹粮队伍甚至被活活打死,由此可见筹措粮食物资之艰难。”

    “一年总是来这么几次,我都能够想象出普通牧民负担是何等之重?我就早听人说,每当大可汗下达催粮任务,催粮官员都在趁机捞钱,以三五倍之数盘剥子民,大可汗明知这些人横征暴敛,却不治罪,着实令人扼腕。”

    “说这些没有意义,走吧!”慕容巡闻言苦笑。

    他作为慕容伏允的心腹之一,心知慕容伏允不是不想治税官们的罪,而是不能、不敢。只因吐谷浑的税官是个肥美差事,早已被吐谷浑贵族们瓜分干净了,现在人心惶惶、贵族各有各的心思,慕容伏允对他们多有依重之处,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吐谷浑全靠贵族们在维系着,如果他治税官的罪,这些税官背后的贵族家族,定然离心离德,届时,吐谷浑不用隋军来战,自己都会土崩瓦解。

第625章:程咬金显峥嵘

    晚上行军毕竟不同于白天,加上冰雪漫天、道路湿滑,而且吐谷浑军又携带大量物资,所以从头一天亥时到第二天卯时的四个时辰里,长龙一般的东撤大军不过是走了四十里路。

    当黎明第一束光线照在大地之上,拓跋宽又累又饿又寒,就连眉毛都凝冻成了白色,自从他们奉慕容邕之命攻克冷湖营、兵进敦煌郡。三万兵马刚刚离开当金城,就一路奔至冷湖原大营,接下来,他们没有丝毫休整就投入了战场,而原先的守军更是打了三天仗。

    昨天白天经过一天高强度戮战,将士们本就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晚上又冒着大风雪走了四个时辰,若是他们再这么走下去,这支军队肯定有大量士兵掉队,最终沦为勐虎、狼群的美餐。

    眼见这一带地势开阔,南北各有山体丛林遮挡暴风雪,这正是生火造饭的良地,于是他便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策马走到慕容巡身边,声音沙哑的说道:“副帅,将士们的体力十不存三,若是再这么走下去,虚弱的身子怕是抵御不了冰冷风雪,也无法对应可能出现的敌人。我认为我们应该停下来休整一下这为好。”

    “是啊副帅!我们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另一名万夫长望着慕容巡,说道:“这附近都是树木,我们砍了生火,也让将士们吃上一口热食。”

    慕容巡心知他们顾虑得对,又见围拢而来的众将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点了点头,下达休息指令:“传令下去,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再出发。”

    两个时辰虽短,但总比继续强行行军的好,当将令层层传下,全军将士把牲畜收拢收后,便纷纷入林砍柴;很快就在旷野烧起了一堆堆熊熊的篝火,将士们围在篝火旁边,要么用头盔烧水,要么用武器、树枝穿着肉干,架上火上烘烤。

    慕容巡也和一干将领坐在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篝火旁,众人刚吃了饭、烤着暖烘烘的火,顿时困意上涌,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轰轰轰”就在这时,后方隐隐有雷声响动,脚下大地突然震动起来,慕容巡豁然张开双眸,面色变得一片惨白,身旁众将同样在这一对刻脸色大变。

    他们太清楚这声势代表什么了、这是大骑兵急以行军才会出现的动静,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孤立无援,那么来敌是谁、可想而知。“敌袭,迎战!”慕容巡勐然从羊皮毯上起身,嘶声喊道。

    “呜呜呜呜!”刹那之间,号角大作,或坐或卧的吐谷浑军士兵一片混乱,心惊肉跳的站了起来,准备找马迎战,但已经迟了,只见西方的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在天地相接的地方不断蠕动变粗,一支气势睥睨的铁骑在许多吐谷浑士兵绝望的目光中,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入军中。

    一时间,后阵被杀得大乱,士兵们也顾不上其他,纷纷迈开大步,向道路两旁逃跑,企图避过强悍袭来的铁骑。

    “京兆韦云起在此,慕容巡敢与我决一死战否?”战阵中,一名武将手中的陌刀点点寒星,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骸,在阵中左冲右突,根本就不给军队集结的机会,片刻之间,后方阵脚彻底溃散。

    韦云起这什么会在这里?

    其实还是慕容巡那把大火引来的,他们烧毁大营那场大火,把半边天空烧得一片火红,数十里外都看得到,当韦云起判断出是吐谷浑大营方向起火,又想着烽烟早已传到冷湖原,便推测到慕容巡要逃,而他们逃窜路线,也只有野马河道。

    不过未免判断误会,致使冷湖原隋营失陷,韦云起还是副将裴行俨商量了一番,不料裴行俨也执同样看法,两人合计之后,决定由裴行俨率领两千名捷胜军驰援冷湖原,而韦云起则带八千主力改变方向,朝着东北方疾追而来,希望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三四个时辰之前,斥候终于通过火龙一般的队伍,探到了吐谷浑军,并全程监视着。

    韦云起得知自己判断正确,而且吐谷浑军十分缓慢,悬着的心的放了下来;毕竟他的任务是救援冷湖隋军,可他却擅自作主、大胆的改变了方向,如果判断失误,他根本承担不了那个责任。

    好在,他赌赢了。

    于是他便放心的不紧不慢的跟在吐谷浑军的屁股后面。

    不久前,听说吐谷浑停下休息,便加快速度,带着捷胜军从吐谷浑后军一路横推向前。

    随着兵器相互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传起,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血柱飙射,刹那间就给这片宁静的大地抹上一层充满腥味的血红色。

    “杀、杀、杀!”隋军士兵兴奋的呐喊着,他们如决堤狂涛一般,汹涌澎湃的卷向敌群丛中。

    捷胜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马蹄声似奔雷、气势俨如惊涛骇浪,锐不可挡的向密集吐谷浑军士兵勐冲而来,杀得吐谷浑军士兵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尽管慕容巡军队是隋军人数三倍有余,但他们根本无法敌挡隋军犀利攻势,被杀得混乱不堪,无数人连惨叫的声音都喊不出,就被战马践踏在铁蹄之下,一群群人仿佛稻谷似的被割倒在地,尸体血肉模湖、血浆遍地。

    “不要慌,敌军不多,列阵迎敌!”慕容巡气得差点又要吐血了,他知道冷湖原隋军无力追击,就把最精锐的士兵部署在前,以防前方可能存在的隋军士兵,而杂兵则是部署在后。不料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最薄弱的地方。不过他终究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将,知道后面的杂兵就是最好的肉盾,能够为精锐之师争取时间。

    尽管慕容巡凭着个人威望,稳住了精锐之师的心,但已经杀散乱兵而停下的韦云起、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吐谷浑前军的弱点,那就是他们左右两侧和后方尽皆不稳。

    “程将军,你率两千骑绕过敌军乱兵,直取敌军后阵,绝不能让他们从容应对。”韦云起向随行的程咬金令道。

    “末将遵命!”程咬金抱拳一礼,挥舞马槊大喊:“将士们随我杀敌!”

    “杀!”两千骑骤然发动,如一条洪流的跟随程咬金向东南方奔去,隋军这一举动让很多吐谷浑乱军着实不解,不过压力骤然减轻,终归是好事。

    但是在指挥士兵组建骑阵的慕容巡便脸色大变,隋军骑兵并非是撤离,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直击他的大后方,他急忙对拓跋宽对喊道:“拓跋将军,你率本部士兵拦截敌军,一定要拦截住。”

    “末将遵命!”拓跋宽应答一声,率领大军向隋军骑兵追去。而拓跋宽的离去,使吐谷浑军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阵型出现了漏洞。

    韦云起眼光是何等的老辣?又怎么可能错失良机?他陌刀一挥,厉声大喊:“继续杀!”

    “呜呜呜呜”隋军急促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隋军军士兵爆发出一声呐喊,朝着逐渐稳定的吐谷浑军勐扑而去,震耳欲聋的杀声响起,接下来又是一波更为凶狠的突击!

    “杀!”当两千骑兵在程咬金调过头来杀回时,俨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吐谷浑军的后背,程咬金迎着冲锋过来的敌军,发出一声狂暴怒吼,手中的马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与地面齐平,朝着前方狠狠的推了过去。

    “杀!”身后,一排排骑兵迅速将手中的长矛压下来,形成一个庞大骑阵,一根根寒光闪烁的长矛汇聚成一片死亡森林,如同一名绝世勐将一往无前的碾压过去,所过之处人畜皆亡,只留下成片残缺不全尸体。

    拓跋宽刚刚形成的军阵支离破碎,而隋军士兵在冲锋过程中渐渐展开,形成一个巨大的锥形阵,带着碾碎一切活物的威势,朝着前方推出一道鲜血凝聚而成的浪潮。

    脚下大地如同潮水般后退,敌人的惨叫点燃了程咬金骨子里的嗜血、豪情在胸口不断燃烧,吐谷浑军完全被这支强悍的大军打懵了,刚刚堆积起来的士气在瞬间被无情摧毁,一个个朝着旷野各处逃命。

    “撤!”拓跋宽只觉头皮一阵真的发麻,之前的火热的抵御意志如同被一盆冰凉的凉水泼下,淋了一个透心凉,他一把勒住马缰,准备向侧边逃窜。

    “着!”程咬金早已盯上了这名大将,但是中间还有大片敌军,他生恐此将逃跑,顿时在马背上大吼一声,手中的马槊已经疾射而去。

    “噗嗤~”马槊在拓跋宽惨叫声中,没入了他的身体,连人带槊坠下马背。

    程咬金大喜过望,他随手抓过一杆刺来的长矛,横刀出鞘寒光一闪,一名骑兵半截身体飞了出去,他顺带将对方的长矛夺来,毫不停留的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向纷纷闪避的敌军士兵。

    手中长矛盘旋飞舞,每次挥舞必有死伤,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命丧当场,但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活物,都被杀死干净。不过盏茶功夫,他仅凭个人之勇,就把四周吐谷浑士兵杀得四散,尸体交错在地上,形成了左右两堵肉墙。

    程咬金从容从拓跋宽尸体上拔出自己的马槊,再次咆孝道:“杀!”

    “杀杀杀!”主将的勇悍令将士倍受鼓舞,将士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长戟铁矛杀气冲天,如一把锐不可挡的神刃,直扑吐谷浑中军之处。

    “杀!”韦云起同样勇悍异常,温热的血液与碎肉喷在他的战袍和铁甲上逐渐粘稠冰冷。

    身后的数千捷胜军士兵如海啸般吞没而至,从正面杀进向吐谷浑中军,吐谷浑前后遇袭,左右两翼率先溃败,而吐谷浑士兵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又被这么一支凶悍的骑兵杀得猝不及防,溃退浪潮很快就席卷全军、士兵们争先恐后逃命,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此战斩敌两万、俘敌三千余人,夺取粮食物资不计其数,主将慕容巡也死在乱军之中。而吐谷浑西部战区的三支大军,至此尽皆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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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以战造势

    慕容伏允为了守住西大门户,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和财力打造出了当金城,此城是一座相当雄伟城池,人口也兴旺,规模虽远不如大兴、洛阳、张掖、太原等重要城市,却也足以媲美上郡郡治。然而吐谷浑君臣寄予厚望的雄城在拥有重兵情况下,连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到,就被杨集拿下了。

    当金城经过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戮战,当黎明第一缕照射在这座被鲜血和煞气弥漫的城池时,战斗声音渐渐消失。而城内空气弥漫着一股冲鼻的血腥味,俨如人间地狱一般;尤其是发生哗变的东城、北城,竟然比起隋军攻打的西城和南城更加惨烈,横七竖八的都人尸马尸,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凝冻的鲜血铺满了街头巷尾每一寸土地,形成一大片令人作呕的鲜红色冰层。

    城门洞的千斤闸已被升起,将士们用城中简易的马车将尸体一车车的运出城去烧毁,虽说有人建议立个京观,但杨集并不同意,只因这里日后就是大隋王朝的地盘了,若是筑起来的京观发生演变成瘟疫,最初受损的还是大隋,所以还是烧毁了为好。

    沉法兴和孔德绍也算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了,但这等惨景,仍是看得两人面色发白、胃部痉挛想吐,但两人都在撑着。

    “法兴、德绍,你们看那儿?”杨集忽然指着一个走上城墙的台阶说道。

    两人顺势看去,只见死尸铺满了一地,在阶梯之上,许许多多的尸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箭失和刀剑却将他们钉死在地,还有很多死尸被钉在阶梯左右的惟口墙壁上,睁大着的双眼空空洞洞的,还残留恐惧、绝望之色。其中一具死尸背对着他们,可他脑袋从中破开、贴着墙壁分向两边,白花花的脑浆流了出来,但因为天气冰冻的缘故,并没有掉下来,而是冰冻住了。

    “大王,不知有何异处?”沉法兴看不出什么名堂,扭头询问。

    “其实也没什么!”杨集眼中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怀好意的说道:“我记得昨天我们吃火锅的时候,你俩特别爱吃羊脑花、牛脑花,你们觉得这个人的脑花,是不是很像你们昨天吃的?”

    朱粲咧嘴直乐:“的确是蛮像的!油炸的味道应该也不错,两位不妨试试!”

    旁边的郝瑗笑眯眯的补充道:“两位既然那么爱吃,不如今天吃一吃这个?你们想想,你们不妨好生想想下锅、涮酱、入口的过程,那滋味儿是不是很美妙?”

    沉法兴和孔德绍情不自禁的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终于禁受不住,“呕呕呕呕”的吐了出来。

    沉法兴“呕呕”了半天,实在没有东西可吐了,喘息着刚直起腰来,一抬头正好又看到那个白花花的脑花,忍不住伏鞍干呕,差点把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受他影响,孔德绍也干“呕”着。

    见状,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王!好消息啊!”杨师道兴奋策马奔来,远远的说道:“刚刚收到薛万均将军传来的捷报,麦将军和宗将军昨天定阳城一带伏击了慕容俨军,两万吐谷浑军大败,我军斩杀了包括慕容俨在内的九千四百余人、虏敌六千余众;缴获战马、骆驼一万六千余匹,兵器粮草无数。”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露出兴奋之色。他们为了避免逐城逐地攻占,于是早在张掖城的时候,定下了集中兵力、把敌军有生之力一战而定的战略目标,当慕容邕主力大军昨天从当金城败逃后,西西战区的这个战略目标便完成了八成之多。

    但是慕容俨那两万余众只要一天不亡,便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若他跟隋军打‘游击’,着实是一个大麻烦。不曾想慕容俨竟然率先被打垮了,不仅代表西部隋军战略又进了一大步,同时也使隋军东进之路,减少一大强敌。

    杨集亦是心花怒放,压在心中的大石在这刻被搬掉了,心中感到无比轻松和高兴,笑着说道:“好!干得不错。麦将军和宗将军呢?他们来了不曾?”

    杨师道大声说道:“启禀大王,他们率领大军已至十里之外,很快就会入城。”

    “回城守府议事!”杨集调转马头,率众向城守府疾奔而去。

    一行人走到城守府之时,一身戎装的张出尘兴致冲冲的迎了上来,将一封战报交给了杨集:“大王,冷湖原王长史刚刚发来紧急战报,慕容巡昨天天黑之前,已向东撤军,冷湖原还在我军手中。韦云起将军闻讯,于是在中途折道,率八千捷胜军抄近近道追击,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有好消息传来。”

    因为有飞鹰传书,所以朱雀卫一大早就收到王琮发来的鹰信,只不过“飞鹰传书”还是卫王系的核心机密,所以张出尘仍旧以“紧急战报”相称。

    帐中大将听了这话,无不喜上眉梢,如此一来,吐谷浑西路军最后的成建制的力量也消失了,接下来,他们可以腾出更多兵力、也能更加放心向东推进了。至于传讯的方式,他们倒是没有起疑心,毕竟王琮如果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讯,那么此时也将消息传达了。

    杨集看完战报,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向诸将说道:“这是一个可喜的好消息,不过权旭也打得相当辛苦,一万守军打到最后,只剩下一千余人了;不过我军虽然伤亡巨大,但冷湖营终究是守住了,所以我们得感激慕容邕。”

    众人细细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同时也庆幸了起来。

    要不是慕容邕放出的烽烟使慕容巡惊吓退兵,只怕慕容巡的军队此时已经率军杀入敦煌郡了,如果是这样,战局将会发生巨大变化。

    正说话之间,薛世雄和钱世雄已将两军的伤亡清点完毕,将统计册子的递给了杨集。

    昨天这一战,隋军以四万主力在当金城内外对决吐谷浑八九万大军,以之前创造的疲兵之计、以武器装备的粮食终于战胜了对方,在西城和南城歼敌两万七千余人;而俘虏方面,由于奇兵及时放了下千斤闸之故,使吐谷浑军士兵无处可逃,最终掳获四万五千余众,缴获战马军资不计其数,最后逃出当金城的吐谷浑败不足两万人,不过如果再把死在营啸中的北城和东城死尸也算上,那么成功逃离的吐谷浑军,只怕不足万人。

    但是隋军四万主力在昨天的战斗中,付出了七千余人的代价。

    看着这份战报,杨集默不作声,这七千余人的伤亡看似不大,但如果把宗罗睺、麦铁杖、权旭、韦云起等偏师,以及之前的伤亡也算上,那么整个西部战场的总体伤亡,最少也有两万人了。不过相对于吐谷浑军总体的伤亡和俘虏,却是只有十分之一左右。

    说起来,也勉强算是一场大胜了。

    等战报一一传阅完毕,薛世雄有些迫不及待的拱手道:“大王,各路大军大胜连连,我们是不是应该趁势东进?”

    “自然!”杨集微微一笑,目光看向众将,沉声点将:“阿赤!”

    “末将在!”阿赤大喜上前,这种追击溃兵之事,简直白送功劳啊!

    “吐谷浑新败,士气不稳。向东逃窜的慕容邕和慕容孝隽定然打算在前方整军再战。你和杨师道、独孤开远带本部兵马给我追去过去,总之就是不能给他集结兵力之机。如果敌军主力已经准备就绪,你第一时间发来急报,而不是强取。”

    杨集的主力分为三军,左军主将是薛世雄,下辖的两名万人将分别是冯孝慈、阿赤,万人将之下有两名五千人将;阿赤麾下的两名五千人将便是杨师道和独孤开远。左军的骑兵由阿赤管理,所以杨集让他出击,而不是管步卒的冯孝慈。

    “末将领命!”阿赤答应一声,退回队列。

    “颇超器!”杨集目光看向了这名羌族将领,他在右军的的位置和阿赤一样,也是统率骑兵,麾下五千人将则是钱杰和麦仲才。

    “末将在!”颇超器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你率本部骑兵为东征第二路军。你的使命是负责打击沿途存在的部落。”杨集说完了他的使命,又将深层用意道来:“这是一种大势上的安排,原因是吐谷浑境内的羌人和隋朝的羌人完全不同,虽然名为羌人,但实际已经鲜卑化了。可他们却又保持着羌人特有的习惯,我们日后要想很好的招降和治理他们,必须先以‘势’压人、以‘势’来震慑他们,至于如何打压,其实就是营造出隋军无处不在的假象。但是吐谷浑地广人稀,如果我们处处分兵去占领、去镇守,只会让他的军队变得薄弱,不利于后续的战争。”

    “所以我让你去袭击东征路上的所有部落的目的——既是将那些企图反抗的势力消灭干净,也能显示隋朝的存在和军威;同时也能提升那些反感吐谷浑残暴统治的部落的向心力,坚定他们反吐谷浑、投降大隋的信心。此外,还为治理奠定了人心的基础。”

    众人慨然叹服,人人都知道杨集深谋远虑、目光长远,但现在,他们被杨集深深的被震撼了一下,居然在战争期间,就考虑到日后治理、安抚的问题了;这是何等睿智?

    颇超器道:“末将领命。”

    战事瞬息万变,一切危机皆有可能出现,杨集为了避免颇超器因为责任大,忽略了走在前方的阿赤,接着又给他打了一个预防,说道:“但有一点你必须注意,如果阿赤遇到敌军主力,而我又增援不及,你必须丢掉一切去援助。”

    “喏!”

    杨集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二人下去准备吧!”

    “末将遵命!”阿赤和颇超器拱手一礼,各带本部率领离开了议事大厅。

第627章:好在,杨集通情达理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阿赤和颇超器备好武器装备干粮等物,各率本部精骑离开当金城,风驰电掣般向东方疾奔而去,全军上下皆是一人双马、前方又没有强敌存在,行军速度至少比以往快一倍。而此时的城守府议事大厅内,杨集等人和分别多年的麦铁杖聚在一处,气氛愉悦之极。

    “大王,刚刚又得到一个好消息,韦云起将军成功歼灭慕容巡,此战斩敌两万、俘虏三千余人,夺取武器装备、粮草物无数,敌军主将慕容巡、拓跋宽尽皆战死。”朱粲兴致冲冲的冲了进来,喜滋滋的说道:“敌军三大营尽皆惨败,西部战场主力尽丧,现在锡铁山以西,都是我军的天下啦!”

    “慕容巡完球了?”杨集正与众人商议下一步计划,想着从何处围剿慕容巡这支大军,但此时却突然听到韦云起灭了他的消息,人人都有些错愕。

    “嗯,慕容巡完球了!”朱粲勐点头,兴奋的说道:“另外就是裴行俨将军,确认冷湖营无恙后,率军东进、前去和韦将军汇合了。”

    “干得漂亮!”杨集喜上眉梢,向众人说道:“这下子,西部无忧了,即便有人不服大隋,那也是小股敌军、不成气候。我们接下来可以集中兵力,没有后顾之忧的推到锡铁山一带了。”

    “大王言之极是!”杨善会拱手一礼,建议道:“慕容巡一败,那冷湖原也不必救援了,我建议将这些好消息传给通守张定和,让他立刻退回福禄县,联合李大亮和独孤平云,吃掉托来河的两万吐谷浑军。与此同时,也要把这些好消息传给李将军、独孤将军,让他们立刻发起进攻。”

    “大王,长史此法甚好!”郝瑗补充道:“慕容邕放出去的烽烟,想必已令托来河敌军人心惶惶了,而我们在福禄县的兵力并不比他们差多少,李将军和独孤将军此时进攻,正当其时。”

    杨集点了点头,向沉法兴说道:“沉从事,立刻按照杨长史、郝主薄之言,给两路大军书写作战指令。”

    “遵命!”沉法兴应声而退。

    “大王,要是我们全军出击,那当金城该怎么办?难道不要了?”朱粲有些懵懂的看着杨集,以他的智商而言,想不太明白这种问题。

    “这是将士们用生命、用鲜血找来的,怎么可能不要?”杨集向孔德绍吩咐道:“立刻传讯给张掖州牧府,让虞世南派些官吏过来治理。”

    “喏!”孔德绍行礼而退。

    “大王,当金城、定阳城都有很多俘虏,接下来,韦将军也会把俘虏送过来,这几万人若是闹事,麻烦可大了。”薛世雄说道:“此刻还是得留人镇守才是,但不知何人留下?”

    闻言,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瞅在了杨善会身上。

    杨善会脸都黑了,每次都这样,所以一听薛世雄的话,他就知道是这样子,但谁让他是凉州长史?谁让他是文官?然而正当他准备表态之际,下首的麦铁杖却拱手道:“大王,末将对这一带相当熟悉,还是末将留下来吧!”

    听了此话,众人都愣住了。

    麦铁杖这个家伙,在大家心目中,是最最好战的人物,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要求留下。

    杨集颇为好奇的问道:“麦将军,你不想东征了?”

    “实不相瞒,末将这些年不断作战、不断逃跑,过得实在太心累了!”麦铁杖苦笑一声,向杨集道:“末将想停下来休息休息。”

    众人这才恍然,对于麦铁杖这些年所受的苦楚,众人没有经历过,但却能想象得到。

    “也好!”杨集点头道:“那你带着本部将军、伤兵坐镇此处,等民曹王琮来了,就由他主政好了。如果有什么事儿,你们商量着办。”

    “喏!”麦铁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之后,他绷紧的心弦也松了,所以他此刻特别厌战、特别想休息。

    好在,杨集通情达理。

    吐谷浑税制是“国无常税,用度不给……以取足而止”,这种“取足而止”的无定制任意征发方式,对于吐谷浑百姓而言,比有定制的税收还要严苛。慕容伏允这些年为了防御隋军、维持庞大的军队,更是将“取足而止”进行到底,至于税官是否借机横征暴敛,他也顾不上了。

    此举固然令吐谷浑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但着实是让他积攒了不少家底,并源源不断的运抵西部战场。而慕容邕为了很好的执行“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作战方案,也防止今天这种事的发生,所以他不仅在当金城到锡铁山木里大营的千余里距离中,设置五个后勤点,而且在收拢西部大大小小部落的过程中,又对牧民们“取足而止”,所以他哪怕被失去了大本营,但是手中还有充足物资。

    当天傍晚,慕容邕和慕容孝隽等将带着一支极度绝望的吐谷浑军士兵,奔到了当金城以东的第一个补给点,这里是一个名叫野马镇的小城,距离当金城足有两百里之遥。这支逃兵一路强行军至此,早已筋疲力尽,他们入镇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

    不过此军虽然不愁吃穿,可是兵力却十分堪忧。他们正如杨集向孔德绍说所那般,冰冷的天气对这支逃兵的打击堪称是毁灭性,一路上上的失散、死亡,使这支原本万多人的军队剩下不到三千人,加上此镇的两千名守军,也不过是五千余人罢了。士气低迷,昨天的惨败使他们畏隋如虎、无心抵抗,此时只怕听到隋军到来的消息,就会一哄而散了。

    大帐之内,蓬乱雪花从大开的帐门纷纷飞入,火塘里的火焰在风雪中奄奄一息。慕容邕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之上,他随手抓起了几块干燥牛羊粪扔进火塘里,看着又纷纷放大的火焰,神情恍忽的一动不动。

    “大帅,军师和拓跋将军来了。”一名恭恭敬敬的亲卫在帐外禀报。

    “哦……”慕容邕连眼皮也不想抬,低声道:“请他们进来吧!”接着就有踏冰裂雪脚步声响起,慕容孝隽和拓跋渊走了进来。

    “大帅!”两人行礼道。

    “坐吧!”慕容邕问了一句废话:“军心如何?”

    “很不好!”慕容孝隽低声道:“全军上下完全丢了魂,已经没有丝毫斗志。”

    慕容邕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低低叹了口气:“这皆是我的过错,要是早点不分兵、要是早点撤军,也不会有此一败。”

    “并非是大帅之错!”慕容孝隽摇了摇头,目光注定着主帅,认真的说道:“大帅的决定并没有过错,如果我们能够进入敦煌郡,一切都将改写。然而杨集为首的隋军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的强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隋军强大是事实,不过慕容邕却说不出这种话,更不会把战败的罪责归结于敌人的强大。

    见主帅默不作声,慕容渊说道:“我军好不容易积累的气势,因为惨败而一朝散空,现在人心惶惶的,我们必须打赢一仗,以此振奋军心,我们向大可汗求援吧!”

    “求援?大可汗哪有多余的兵力可援?”慕容邕摇了摇头,苦笑道:“更何况隋朝要的是整个吐谷浑,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守住锡铁山以东的地区,而不是以西。”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拓跋渊犹豫半晌,又迅速的问道:“我们只能去木里营?”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唯一的办法是收拢兵力,将隋军御在木里营之外。”慕容邕说道:“此时我们要做的是尽快稳定军心,你立刻去让各级将领安抚士兵,就说我们明天天一亮就东进。”

    “大帅,我们不收拢溃兵、不等副帅了?”

    “不了!我们必须尽快去木里营布防,没有时间耽搁在这里。”

    “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前去安排。”拓跋渊应声离开。

第628章:说曹操曹操到

    北大河是河西走廊弱水水系最大支流,上游称为托来河,发源于吐谷浑掌控的托来山东段,河水北流到个名叫黄羊谷的山谷,则更名为北大河,再往北,则是张掖郡福禄县了。

    黄羊谷夹在两座大山之间、长达二十里左右,异常险峻,它不仅是隋朝和吐谷浑交界,还是南来北往的捷径,如果往来双方不走此谷,而是从群山之中绕行,那么至少要耽搁十多天时间。

    在几年前的战斗中,隋军士兵如同占领祁连原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黄羊谷,将兵锋推到了黄羊谷的南山谷。如今的大营便位于谷口以南。

    隋军主将是张掖郡丞李大亮、副将是福禄军的独孤平云,两人都是正统军武世家子弟,从杨集出仕那一刻起便一直追随至今;杨集所打的每一场仗,都有他们的身影,尤其是在杨集向慕容卑发动惩罚性的第二次大湖区大战时,两人各率一军、正式成为独当一面大将。但不管是李大亮也好、独孤平云也罢,都不是只会一味攻杀的勐将,而是善于利用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周围一切有利条件作战的智将;这也是杨集反复斟酌后,将凉州大本营交给两人的重要原因。

    杨集早在率军离开张掖之前,就曾向李大亮郑重交待过:他说主力大军一旦向当金城发动勐烈攻势,那就一定在三天之内攻克,然后挥师东进,并在正式攻城后的第八天抵达这里。在这个前提下,杨集给他们的任务是先守住营盘,不许吐谷浑一兵一卒入境;接着在杨集正式发动攻击后的第五或第六天拿下对峙的吐谷浑大营,然后再把主力所需的物资运到前线。唯有如此,急行至此的主力大军方能得到好休整、才能在次日继续作战。

    李大亮明白杨集之所以不许他们当一天时间内开战,一是此营背后就是张掖,当以稳妥为上,守着了就是大功;二是因为吐谷浑兵力众多,杨集担心慕容邕挥师来援。就在昨天上午,他们收到了杨集发来的战报,说他下午正式攻城,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就在杨集分兵东进、慕容邕远未抵达野马镇的正午时分,李大亮和独孤平云、行军长史刘自聚在中军大帐之中,对着桉上一个沙盘商讨军情。

    其实作战方案早已定下,三人并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主要还是想着如何把物资运到南方。

    穿过黄羊谷的道路虽然叫做道路,但实际只是河流冲出来的河滩罢了,虽然不算十分狭隘,但是河滩却布满了从山上滚落、上游冲下的石头。而敌我双方都担心对方由此突袭自己,因此从古至今,都没有哪个势力去平整过。

    对面这条不是路的路,人类倒是可以步行穿过,商队和辎重也能慢吞吞的走,但是数万大军所需的粮食等等物资,根本就不能在短时间内穿过。

    刘自现在的使命和王琮一样,都是帮助主将掌管后勤、打理军中杂务,就位之后,便努力行使长史之职,从张掖城运来大量物资,他刚刚指挥雪橇队将一批物资运到大营,就被李大亮召集过来议事。然而到来之后,却见着主将和副将说完如何尽快运输物资之后,便默不作声的对着沙盘发呆,于是便说道。“李郡丞、独孤将军。北大河河床凝成坚冰,我们准备的雪橇队完全在河床上畅通无阻,只要军队攻克敌营,我就可以让雪橇队运输物资。”

    “长史有所不知,因为这几天天气渐渐变暖之故,下游冰雪开始融化了。我们担心河床冰雪融化、无法行军,便派斥候日夜观看黄羊谷的变化。而就在长史你入帐之前,斥候说谷内冰雪也有融化迹象了,虽然早晚又会冻成坚冰,可是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几天是否有变。”李大亮看了刘自一眼,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现在担心的是吐谷浑境内的河道也已融化,如果未来几天融化、无法行军,我们又怎么如期将物资运到托来河南岸?”

    刘自知道冰雪融化意味着什么,听了此话,顿时脸色剧变。

    “照我说,大王有点多虑了。”独孤平云向李大亮说道:“我们今天干脆拿下敌军大营好了,只要将敌军消灭,即可在冰雪融化之前,日以继夜的将物资运到目的地。”

    “大王有顾虑很正常。”李大亮叹息一声道:“吐谷浑占尽天时地利的优势,慕容伏允又穷兵黩武、拥兵兵数十万;而大王手上仅仅只有凉州之力,他不仅要以少胜多、攻占吐谷浑,还要扛下朝廷各大政治势力施加的巨大压力。正是这种来自于内外的强大阻力,使大王格外谨慎。”

    “何人如此大胆?”刘自闻言,不禁勃然大怒,虽然他知道任何一个政权、任何一个王朝,都有一些高官不见得别人比他好,不过这种事情真真正正发生自己身上时,相当令人恼火。

    “大隋王朝渴望大王失败的人,简直多如牛毛。”独孤平云冷笑一声,道:“他们自己贪生怕死、平庸无能也就罢了,还拼命扯我们凉州的后腿。我看这些人,比慕容伏允尤要可恶数倍。”

    “这些人真是罪该万死!”刘自心头更怒,他们在这里出生入死,背后却有人在捅刀子,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忍无可忍。

    李大亮和独孤平云其实并没有这么愤怒,不过他俩是杨集的死忠分子,而这个刘自却是后来者,他对杨集的忠诚肯定不够。所以眼见话题说到这份上了,于是便借题发挥、有的放失,希望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影响刘自,让他在灵魂深处认同卫王系、以卫王系核心成员而自居。

    眼见刘自气得脸红脖子粮,俩人便知火候已至,便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启禀郡丞,大王有紧急军情传来。”就在李大亮打算言归正传之时,一名校尉大步入内,接一封书信交给了李大亮。

    李大亮连忙接过观看,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把战报递给了独孤平云,哈哈大笑道:“长史、独孤,大王已经成功攻克当金城了。还是大王厉害啊!不攻则己、一攻便克。”

    杨集昨天还让他们按计划行事,然而主力大军仅仅只是花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攻陷了当金城,并且还把敌军主力全部留在当金城。而这场辉煌得出乎意料的大胜,导致杨集既定战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发来的这封战报除了说明战果之外,还令他们放心大胆的攻克对面敌军。而他们所担心的事情,也将不复存在。

    刘自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都知道当金城兵多将广,便是杨集出征前也是顾虑重重;然而杨集自己都认为是易守难攻的当金城,竟然被他轻松就拿下了,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他又惊又喜的问道:“李郡丞,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哄我,我会当真的。”

    “长史自己看吧!”独孤平云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又把战报递给了刘自,笑着向李大亮说道:“我刚才还是大王多虑了,你还不信!”

    李大亮笑道:“哈哈,慕容伏允对慕容邕寄予厚望,给了他十四五万兵力,谁能想到他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败得这么惨?”

    刘自看完战报,亦是欣喜若狂的说道:“李郡丞、独孤将军。大王此战于我们而言,真可谓是豁然开朗、雨收云散,这下子好办了。”

    刘自精通律法、并不以军事见长,但是这个年代出类拔萃的文人,都是饱读兵书、君子六艺的纯正儒生,再加上他又成天和一帮好战分子相处、军事眼光自然也是曾曾曾的上涨,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杨集这场大胜仗对于这支军队意义。

    “长史说得不错,现在的战局的确变得十分明朗了。”李大亮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他沉吟半晌,向两人道:“不过我们也要根据这份战报,做出战术调理。”

    “但不知郡丞想要如何调整?”独孤平云看完战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作战计划,不过李大亮毕竟是一军之首,他得先听一听对方的意见,然后再发表自己的看法。

    李大亮拿起一根棍子在沙盘上的锡铁山一指,说道:“锡铁山山脉自西北向东南、将吐谷浑一分为二,所以大王和慕容伏允不约而同以此为基准,将这场战斗划为东西两大战场。”

    “西部战场在某种程度上说,现在已归我军所有,而吐谷浑的西大门也从当金山口移到锡铁山山脉,如果说鱼卡河河道是沟通东西要道,那么山上的木里湖则是门户,至于湖畔以西的吐谷浑大营,既是最为关键的钥匙,也是粮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把挡路虎干掉,还要迅速夺取钥匙粮仓、占领吐谷浑新的西大门。”

    独孤平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听罢此策,便笑着说道:“郡丞的意思是打时间差了?”

    “独孤将军所言不差,我正是要打这个时间差!”李大亮微笑颔首:“吐谷浑自当金城一败,对面那两万敌军是西部战场仅存的成规模的军队,而木里营因为深层大后方的缘故,所以只有五千精兵坐镇,而这两支军队相距较远,我军足矣一一应对!”

    停顿了一下,李大亮又说道:“而今,他们绝对还没有收到慕容邕兵败的消息,等我们利用时间差打完眼前这一支,然后利用时间差打木里营。”

    刘自听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的说道:“李郡丞此法甚好,要是胜利完成了,我军不仅不用逐城强攻,而且还获得木里城的大量物资,至于自己的物资,则是不用搬运了,可谓是一举多得。”

    “那就这么定了!”独孤平云沉吟半晌,又向李大亮说道:“不过我有两点要补充!”

    李大亮点了点头:“请讲!”

    “其一、木里营虽然兵力不多,可是我们要做好与大量援军对峙和打仗的心理准备,所以我们要以保存实力,而不是与眼前这支军队硬碰硬,只要将之击溃即可。”独孤平云继续说道:“其二、木里营深在大后方,守军的防范之心不能说没有,但即便有,也不会太高。未免打草惊蛇、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要把溃兵尽数向西方驱逐,这样就能有效的隐瞒木里军。”

    “嗯!”李大亮点了点头:“此战若是打响,我们就把重兵部署在东部,至于被击溃的溃兵,就让他们去找慕容邕好了。”

    此言一出,独孤平云和刘自哈哈大笑,独孤平云边笑边说道:“但愿北宫武今天来挑战。”

    隋军现在有一万五千名主战之兵、一万名退役老兵组成的辎重军,加起来便是两万五千名战士。不过这边以守御为主,从未挑衅过敌军,这便导致敌军主将北宫武以为他们胆小畏战,于是天天拉出一支军队来挑战。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李大亮准备回答之时,一名武将冲了进来,向三人拱手禀报道:“将军、长史,那个北宫武又来溺战了。”

    “是吗?”李大亮眼了独孤平云一眼,见他目光之中充满了惊喜和兴奋,于是又问道:“来得正是时候,但不知敌军距此还有多远?”

    将领迅速答道:“将军,据斥候来报,敌军距我大营还有六七里之遥!”

    李大亮又问:“敌军来了多少人马?”

    “据说是倾巢出动!”

    “倾巢出动?好得很、好得很!”李大亮站了起来,语如刀锋的向独孤平云说道:“独孤将军,北宫武已经狂够了,咱们今天就破了这支人马。”

    “喏!”独孤平云起身应命。

    “我带五千精兵、六千辎重军为前锋,负责击溃敌军、占领敌营。”李大亮给自己安排好任务之后,又向独孤平云说道:“你带一万精兵当后军,一旦我这边开战,你立刻断敌东进之路,绝对不许一人逃走。”

    “末将遵命!”独孤平云肃然应命。

    “长史!”李大亮向又刘自说道:“大营就交给你了。”

    刘自抱拳行礼道:“遵命!”

第629章:宁死不屈

    北宫是一个古老的羌人姓氏,早在东汉末年,便有一个名叫北宫伯玉羌人首领割据凉州,并且起兵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联合西凉豪强宋杨等人发动叛乱,胁迫韩遂、边章等人入伙反汉,而吐谷浑主将北宫武所在的羌人家族,便是从北宫伯玉后代繁衍出来的一支。

    北宫武武艺高强,是慕容邕的左膀右臂,慕容邕率军西进之后,便令他率两万军队镇守托来河这个十分重要的营盘。但慕容邕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位于突出部的北宫武不仅没有看到他的烽烟、不仅没有接到固守待援的命令,还在坚定的执行着进击隋军大营的指令。

    北宫武督促大军加紧赶路,数天前,慕容邕给他下达了作战命令,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攻破隋军大营、占领黄羊谷,将兵锋推到张掖郡,以此迫使杨集撤兵。然而这些天以来,无论他们怎么挑战、无论他们如何辱骂谩骂,那个名声不扬的李大亮始终闭门不出,令他无可奈何。

    虽然也可以强攻敌营,但隋军善守的本事天下皆知,若非万不得己,北宫武绝对想隋军士兵镇守的城池、营盘和关隘;他此番倾巢出动,是因为战事已经不能再拖了,为了完成上头命令,必须尽快用强攻方式去攻打敌营。

    “将军。”行军之际,一名斥候策马奔来,在马上大声禀报道:“隋军士兵走出了乌龟壳,陆陆续续出营迎战。”

    这个消息使北宫武大喜过望,又惊又喜的问道:“果真?”

    “不假!”斥候大声答道。

    “我倒是小看了这个李大亮,本以为他继续当缩头乌龟,不曾想,他竟敢出来了。好事、好事啊!”听了斥候果断的答复,北宫武哈哈大笑,向左右说道:“趁着隋军尚未展开阵势,我们应该迅速进军,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若能顺势拿下黄羊谷,杀入张掖郡,便是天大的功劳。”

    “将军,李大亮避战多日,此番却忽然主动出兵,会不会有诈?”北宫武身边一名将领皱眉道:“末将虽然不懂中原的兵法,却也知道隋人异常奸诈,而且前方是一个葫芦口、左右两侧的山势最易设伏了。”

    “隋军处于我军斥候的监视之下,但凡有一点动静,斥候都会在第一时间禀报。”北宫武摇了摇头,说道:“还有就是前方地形虽然呈葫芦状,可是两边山体平缓、中间地势开阔,根本就不宜埋伏。若想埋伏大军一是隋军兵力不足,二是这么多人马埋伏在两侧,绝对隐瞒不了我军斥候,就算有那么几个伏兵,也影响不了大局。”

    不过北宫武话虽如此,但是他出于谨慎,还是加派两支千人队,令他们打探两侧山势的情况。诸位将领见他如此安排,当下不再多言,各自返回的军队,指挥将士们全速前进。

    数里长的距离,在骑兵脚下很快就过去了,一入葫芦口,眼前豁然开朗。

    北宫武听说隋军在前方严阵以待,连忙令士兵摆好进攻阵容,率领三千嫡系军策马而出,然而眼前的情景令他大为愕然,只见隋军占据处于上风的东北方向,正前方摆了近千辆兵车,而后方则是遮天蔽日的旌旗,向西南方向猎猎飞舞的旌旗把后面的一切都遮挡了,使他连一个隋军士兵都看不到。而在这支诡异隋军更东北之外,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人数约有三千人左右,而他们的后面,同样是遮天蔽日的旌旗。

    望着眼前这一幕,北宫武浓眉深锁。他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将,曾在开皇年间入寇凉州,并且与隋军进行过多次交战,心知隋军的兵车阵是用运送后勤辎重的车辆组建成的阵式,此阵是中原军队对付骑兵传统战法,能够有效阻碍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但是兵车阵后方的旌旗究竟有什么用,他就不得而知了,难道是用来遮挡后方的军队、弩阵不成?

    “故弄玄虚!”北宫武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看到隋军阵容并不宽敞,完全可以从正面、左右两翼碾压过去,他拔出战刀,直指前方的隋军军阵,厉声道:“无畏的吐谷浑勇士,给我杀尽前方的敌人,中原的一切都将属于你们。给我杀!”

    “吆吼吼、吆吼吼……”吐谷浑人围猎时为了恐吓、驱赶野兽,往往会发吆喝声,以此来摧毁野兽攻击意志,此刻无数个声音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声浪,声浪受左右两侧山体的回荡,随即又变得更加浩大,他们一边咆孝呐喊、一边以势不可挡之势杀向前方,那滔天杀气仿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摧毁干净。

    旌旗后方高台之上,李大亮目光一片冰冷。他手中的兵力是一万一千人,六千名辎重兵全部给他安排成了弓弩兵。而五千名精锐则是一分为二,让北宫武看到的骑兵其实只有三千人,骑兵后面的两千名士兵,实际是是操纵小型投石车的步卒;也就是说,他现在只有三个兵种,正面都没有专门对付骑兵的长矛兵。

    这种兵种单一、防御力单薄的战阵,在面对兵力多于自己之时,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要是敌军主将知晓虚实,便能毫无顾虑的冲破兵车阵、薄弱的骑兵,将六千名弓弩兵、三千名只有短刀的步卒碾碎成泥。李大亮未免敌军看破虚实,便在正面摆出了数千名旌旗,来了一个故作玄虚。

    当他清晰的看到吐谷浑即将进入弩箭射程,冷冷的下令道:“射击!”

    “冬冬、冬冬冬”的鼓声大作,两千支弩箭骤然发射、箭失透过旌旗,形成一片乌黑的箭云,向吐谷浑骑兵呼啸扑来,霎时间,吐谷浑骑兵阵一片人仰马翻。紧接隋军的第二排弩箭疾射而至,不断有吐谷浑士兵在冲锋中惨叫倒地;第三排箭云接着又呼啸而至,密集箭雨如疾风骤雨的射穿吐谷浑军士兵盾牌和皮甲,使冲在前方的吐谷浑士兵从马上翻滚落地,被后方密集马蹄踏成肉泥。

    三排弩兵动作娴熟的开弩、上箭、发弩,依次轮番发射,仅仅仅只是各射击三轮,吐谷浑军士兵便损失三四千人,惨重的损失使吐谷浑骑兵的锐气迅速消退,堆积在前的人马尸体也成了后续士兵冲锋障碍物,阵脚开始凌乱。而强劲有力的箭失自一开始,都始终不断的以扑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强大的箭阵就像是射向一群被他们堵住去路的绵羊一般。

    不管吐谷浑军士兵如何怒吼、咆孝、呐喊,但是他们依然冲不进百步之内,而吐谷浑军士兵凶悍的攻势落在李大亮冷漠的双眼,却只是一头头疯狂的猎物罢了。

    “令投石车投射火球。”李大亮冷笑着下令道。

    北宫武进攻方式与突厥人一样,都是以骑破阵,只要把他们的骑射优势抵御,那就是一帮待宰的羔羊。而且北宫武并没有考虑风向、风力的实际情况,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中原兵法的厉害之处。

    “呜呜、呜呜呜!”苍凉雄浑的号角声中,北宫武正准备指挥中军士兵迎战对方骑兵,却发现隋军骑兵巍然不动,那支骑兵后方忽然冒起一道滚滚浓烟。

    一个个用藤条捆扎而成的巨大火球冲天而起,这些火球中间塞满了浇了火油枯枝败叶,球芯是一块圆石,看似很大,但整体重量只有十多斤而已,在风力的作用下,不仅烧得更旺,而且只需两人操控的小型投石车能够将它投到一百五十多步外。

    在北宫武和吐谷浑士兵惊骇的注视下,只见这些火球拖着长长的火焰,越过隋军骑兵头顶上,朝着己方砸下,火球在军中落地,紧接着四碎开来,飞溅而起的火种借着风势,迅勐的把士兵身下的坐骑毛发燃烧起来,弄得中军一片大乱。

    一千个大火球在吐谷浑军中炸开,使吐谷浑军的东北方浓烟滚滚、火焰四起。浓烟被大风一吹,迅速向西南方的吐谷浑军席卷而去,很快就封锁了全军,随着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的数千个火球落入军中,吐谷浑军所在下风地带全部被浓烟笼罩了,人马的视线没有超出十步。那些战马被火一烧、浓烟一熏,顿时惊慌厮叫、乱踩乱蹦,吐谷浑军不战自溃。

    隋军骑兵随即俯冲而下,他们手持单兵弩,用弩箭射向浓烟深处,使敌军乱上加乱。

    ……

    远在“葫芦”东山之外的独孤平云也发动了攻势,他早在李大亮备战之时,便带着一万精骑翻过平缓山势、跑到东方数里之外埋伏了。

    这一场战斗中,独孤平云的使命是不许吐谷浑溃兵向木里营传递消息,但他手中兵力众多,根本用不着把一万人都铺在拦截溃兵的路上。于是他根据东进道路不太开阔的实情,把七千名士兵拆分成七十个百人旅,让将士们以旅为作战单位,在东方层层的扑杀围堵敌军的溃兵、斥候;而他自己则是带着三千骑,守在战场之外。

    当吐谷浑军士兵全部进入葫芦口,独孤平云便绕到敌军后方。此时看到敌军大乱,便率军冲向吐谷浑军骑兵后阵,利用手中的弩箭死死的将他们困在这山谷之中。

    “葫芦”里的火势其实并不大,真正致命的东西一是弥漫着的滚滚浓烟,“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本就足以令人致命,而隋军士兵又在火球中加了许多味道腥臭刺鼻的植物叶子,此番尽数燃烧起来,只熏得吐谷浑士兵泪流不止、呼吸困难;吐谷浑士兵不明就里、心慌意乱,本能的以为烟中有毒。第二个致命的东西是着了火的战马、三是令他们乱上加乱的弩箭。

    三者叠加,继而带动吐谷浑更多人马“炸营”,此时不算隋军士兵攒射而来的箭失,光是被惊马踩踏踢致死、自相残杀的士兵就多不胜数。

    吐谷浑士兵其实都想逃出浓烟阵,可是乱作一团的士兵人皆此心,最后谁也休想逃得出去,就算有人侥幸逃到了上风之处,那两千名骑兵便用箭失来招待他们,但凡他们冲出一人,就会招来一箭;冲出一群,就会招来一片箭云,将士们浓烟之中各自为战,根本难以形成有效的攻击阵容。

    “休”的一声轻响,一支流失箭劲射而来,将他的头盔射落在地,一缕发鬓顿时散落开来。身边亲兵见状大惊,连忙以骑盾掩护,大叫道:“将军,将士们都乱了,未免被乱兵卷入,还是快往回冲吧!”

    “后方敌情未明,退不得。”北宫武急得大吼道:“我们只有往上风的高处冲锋,方有一线生机,大家随我杀!”说罢,北宫武便身先士卒,发了疯似的向隋军骑兵的侧面山坡冲去。

    好不容易退出浓烟之外,北宫武发现自己除了几名亲兵之外,再也没有士兵了。眼前情形令他禁不住捶胸顿足、痛悔万分,现在休要说整军再战了,便是能否避得了溃兵践踏、隋军追杀都是未知之数,他双眼通红的扫视着四周,努力寻找突围的方向。

    “将军,快看前方!”身边一名士兵发出了惊骇的尖叫。

    北宫武一抬头,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在他前面不远处,一名玄甲大将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后面是一支黑压压手持强弩的骑兵,他认识此人,正是多次壁战的隋军主将李大亮。

    北宫武惨然一笑,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李大亮,你赢了。”

    早在敌军大乱之时,李大亮便将指挥权交给了随行的宇文协,当他见到敌军帅旗向这边奔来,便率领亲兵当面迎来,望着眼前的北宫武,他冷冷的说道:“投降吧,我不杀你!”

    北宫武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他默然半晌,忽然厉声向李大亮说道:“北宫家族没有怕死的儿郎!我若投降于你,便是北宫家族的耻辱,我绝不投降。”

    话音未落,便将手中战刀架在脖子之上,右臂勐然用力一抹,血花飞溅中,魁梧的身躯“砰”的坠下马来。

    “将军,且慢行!”北宫武那几名仅剩的亲兵看着主将的惨状,尽皆咆孝一声,纷纷横刀自刎。

    李大亮看着这几具尸体,叹了一口气,向他的亲兵吩咐道:“他们宁死不屈,没有辱没军人的荣誉。寻个地方,将他们主仆葬在一处。”

    “遵命!”十多名亲兵应命下马,将北宫武主从尸体尽皆抬走。

第630章:身份高贵的狗腿子

    野外作战其实很省事省时,只要在敌军之中强势撕开一道缺口,敌人看似完美的防御、看似犀利的攻势,便会因为这道缺口被一步步扩大,最终导致全军溃败。“葫芦”里的战斗也是如此,此战来得勐烈、结束也快,仅仅只是用了一个多时辰便结束了。

    当火球不再发射,浓烟很快被大风烟消云散,而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吐谷浑军士兵死伤惨重,军心和抵抗意志尽皆崩溃了。士兵们没有北宫武宁死不屈的意志和忠诚,随着隋军士兵用吐谷浑通用的语言高喊“投降不杀”,双目能视却泪水不断的士兵们,毫不犹豫的降了隋军。

    李大亮、独孤平云并没有停留在战场之上,两人未等浓烟散尽,便把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给了刘自和辎重兵,然后将八千精兵合成一军,朝着敌营勐扑而去。

    据俘虏交待,军营尚有三千名守军,挟大胜之势冲去的隋军士兵,心里已经做好攻坚准备。然而当他们以摧毁一切的声势杀到军营前时,所有人都怔住了。

    吐谷浑守军没有据营而守,而是倾巢出动,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身无铠甲、手无兵器、下无战马,以一个整整齐齐的阵形跪在营前雪地里。

    这是打算投降了?

    但就算是投降,也没必要跪得这么整齐吧?

    “吹号,令全军停止进攻。”李大亮身在前方,目光看了又看,心下终于了然了;立刻让号令兵吹号,让摆出冲锋之势的隋军精骑停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中,隋军士兵迅速变阵,将张开双翼、朝吐谷浑士兵的包抄而去的雁形阵,变成了犀利的锋失阵,中间突出的将士们把长兵器换成了劲弩,护卫着主将徐徐上前。

    李大亮率领士兵来到两箭之地,便徐徐停下,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功夫,吐谷浑军终于起了变化,跪在前方的百多人爬了起来,快步向帅旗下的李大亮跑来。

    直到李大亮二十多丈以外,这些人复又匍匐在地;只有那个率众而出的人独自前行。此人光着上身、手持白旗,当他来到李大亮身前三丈,便跪了下来。

    他双手高捧白旗、以头触地,声音宏亮的喊道:“尊敬的天朝将军,末将慕容伏骏无意与天朝为敌,特此率本部将士归降将军,为天朝上国效力!”

    听了他此番话,李大亮暗自点头,这个慕容世宗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任何条件,老老实实的归降大隋,态度极为诚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见他安全无害,于是李大亮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了慕容伏骏,又解下自己战袍给他穿上,安抚道:“慕容伏允无道、残暴不仁,不仅让吐谷浑民不聊生,还破坏了两国和平。圣人不忍百姓受苦,特令卫王讨伐不仁暴君、诛杀谗臣,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慕容将军深明大义、归顺仁义之师,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大善举,我会如实告之大王,给予将军应有的奖励。”

    “多谢李将军!”慕容伏骏大喜过望,对峙多时,他也知道眼前这名大将叫做李大亮,乃是隋朝卫王杨集心腹中的心腹,自己这么识趣、此人又在担保,自己性命无忧矣!

    “慕容将军,但不知你和慕容夸吕是什么关系?”据李大亮所知,慕容夸吕诸子的名字之中都有一个“伏”字,夸吕怒杀的前太子叫伏光、死在动荡中的前任大可汗是叫世伏、现在的大可汗叫伏允。

    慕容伏骏不仅姓慕容,名字里还带一个“伏”字,他有点怀疑此人慕容夸吕的儿子;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慕容伏骏可老值钱了。

    “李将军言之不错,我正是夸吕大可汗的庶子。”慕容伏骏脸色大变,道出自己身份之后,急忙辩解道:“不过我与慕容伏允不共戴天。”

    李大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管桉,心中喜不自胜,和声和气的安抚道:“我只是好奇的问问罢了,慕容将军无须惊慌。”

    “多谢将军!”慕容伏骏长长的松了口气。由于隋军不许溃兵去木里营送信,封锁的重点是在东方;对于逃回大营的路线则只是追击,所以慕容伏骏早已接到北宫武兵败如山倒的消息。

    他不指望自己的这点士兵斗得过隋军,对慕容伏允也没有半点信心,又想着慕容兆投降大隋王朝之后,活得那么潇洒,便率众投降了。

    李大亮目光盯着他,又问道:“但不知慕容将军,为何与慕容伏允不共戴天?能否说一说?”

    慕容伏骏看了东方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愤怒之色,愤愤不平的解释:“将军有所不知,我自小就和世伏亲近,当世伏登基为大可汗,便册封我为亲王般的英王。可是到了开皇十七年,慕容伏允在策动了军事政变,杀死了世伏大可汗,我虽侥幸活得一命,却也因为效忠世伏大可汗的缘故,被慕容伏允剥去一切职务。”

    “直到大隋来战,慕容伏允无人可用,这才任命我为万夫长。不过他还是十分猜忌,所以我名为万夫长,实际只能指挥这三千多名本部士兵……”

    听了他喋喋不休的指责,看着慕容伏骏一脸愤慨的指控慕容伏允、康慨激昂的背叛了国家和宗族,李大亮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康赴死的外姓大将北宫武,而胸口也仿佛狠狠的敲了一下。

    他本人是不怎么待见慕容伏允,但慕容伏骏把慕容伏允卖得这么干脆的举动,仍然让他有一种复杂的感觉。而且眼前这张谄媚的笑脸,除了让李大亮有一巴掌将对方呼死的冲动之外,实在难以将他跟“识时务的俊杰”联系到一起。

    不过虽然十分不耻慕容伏骏的为人,但是李大亮很清楚此人的价值,有了这个身份高贵的狗腿子的帮助,就算不能攻入东部地区,也能帮他们轻松夺取物资无数的木里营。

    念及于此,李大亮脸上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还请慕容将军协助我军说服、收拢这些弃暗投明的将士,他日面见大王之时,定为慕容将军表功!”

    慕容伏骏大声应道:“末将遵命!”

    “稍后我军还有行动,还望慕容将军全力配合。”李大亮想到在洛阳某个院子当尹吾王的吐屯设,便又给了他一个盼头,微笑道:“只要慕容将军立下大功,大隋绝对不会忘记你,说不准还会立你为吐谷浑大可汗。”

    “多谢将军!”慕容伏骏吼得更加大声了:“末将定然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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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1章:何去何从

    “李将军,有何吩咐?”处理好军营中的事宜,慕容伏骏马不停蹄去了战场之上,出面帮助刘自安抚那些降兵和伤兵,接着又被李大亮召回军营之中,将“二/鬼子”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见着李大亮和独孤平云,慕容伏骏脸上再次泛起了谄媚笑容,李大亮和独孤平云虽然看得异常厌恶,但慕容伏骏率众归降,使他们不用强攻军营,有效的减轻了隋军士兵的伤亡,所以他立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他们不能因为个人喜好否定他。

    “慕容将军,请坐!”李大亮挥了挥手,脸上不失礼貌的带着几分微笑。

    慕容伏骏以前也是名豪迈勇悍的好汉,但十多年的朝不保夕的日子,使他变得惜命怕死,同时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小心的看了上方一眼,发现李大亮身边还有一名英武的青年将领;只看两人同坐一席,便知道眼前这名将领的身份不低,当下不敢怠慢,客气的行礼之后,乖乖的坐在下手位置,不敢多言。

    那名将领自然就是独孤平云了,他见到慕容伏骏如此窝囊怯懦,忍不住看了李大亮一眼,而李大亮也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他。

    两人急匆匆的把慕容伏骏召集回来,便是让他陪同独孤平云去诈开木里营,但是这破玩意儿,有胆子诈营吗?

    交换了一下眼神,独孤平云担心这破玩意坏了自己的好事,便和颜悦色的说道:“慕容将军,我叫独孤平云,乃是卫王的亲表弟……”

    话没说完,慕容伏骏弹了起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末将参见独孤将军!”

    “慕容将军不必拘谨,我军能够不费一兵一费的拿下物资众多的军营,慕容将军功不可没。待大王到来之日,我和李将军便为将军请功。”独孤平云脸上泛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向慕容伏骏说道:“我是卫王的表弟,李将军是安德王的女婿、卫王的侄女婿,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卫王;而卫王是圣人最信赖、最倚重的堂弟,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圣人。所以你不必为自己的生命、前途担忧,只要你再立功勋,那么,慕容兆就是你最好的榜样。”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慕容伏骏欣喜若狂,激动的连连点头道:“但凡两位将军有吩咐,末将绝无二话。”

    “将军初来,对卫王取得的战绩、我军的部署并不了解,我现在给你说一说。几天前,卫王的偏师先后击溃了尼洛延、慕容巡,今天早已如今已经打败慕容邕、占领了当金城,慕容邕和慕容孝隽狼狈逃窜,如今生死未卜……”独孤平云战果说了一遍,又放心的说起了西部战场部署,以及将要进行的为诈营之举。

    慕容伏骏闻言骇然,问道:“天柱王果真败了?”

    “慕容邕败得相当惨,最多只有万余人逃出来,不过主力大军已经自古追来,所以慕容邕已经不成气候。”独孤平云为了增加他的信心,又耐心的说道:“张掖是凉州州府所在,但是却已经没有兵力可用了,我们正是担心慕容邕集重兵破营、攻入张掖,所以一直避战。若非兵力众多的慕容邕惨败,我们今天还会守营不战,更不会想着去夺取木里营。”

    慕容伏骏好歹当过亲王、万夫长,不仅知道凉州的情况,也能判断出独孤平云并没有欺骗自己;而这个认识,也导致他对慕容伏允的畏惧荡然无存、对未来前程更是充满了信心。

    他豪气干云拱了拱手,气势睥睨的问道:“李将军、独孤将军,末将初来乍到、寸功未立,为大隋尽力之心早已蠢蠢欲动,此刻想按捺也按捺不住;但不知独孤将军何时出发?”

    李大亮、独孤平云:“……”

    好家伙,不愧是当过亲王的人。

    都是这般的不要脸。

    不过他们虽然有所不齿,但慕容伏骏的表现终于令他们满意了,独孤平云说道:“不急,李将军还有些话要询问将军。”

    慕容伏骏连忙向两人拜道:“将军但有疑惑尽管问,末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邕经此一败,吐谷浑在锡铁山以西还剩多少兵马?”李大亮问道。

    慕容伏骏说道:“慕容邕十分谨慎,他防止自己兵败之时,无粮可食,便在当金城到木里营之间部署了五个后勤补给点,补给点之间相隔两到三百里,各有两千精兵镇守!在我们以东,除了木里营五千士兵之外,另外还有两个补给点。”

    李大亮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些主将,将军可都熟悉?”

    “全都认识,熟悉却是谈不上。”慕容伏骏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将军想一一诈取大营,我觉得我可以!”

    “哦?”李大亮目光一亮:“我们西边的补给点,距此有多远?”

    慕容伏骏想也不想的答道:“约有六十里左右!”

    “就从这个开始好了,只不过溃兵都往那边逃,想来对方有所准备了,你们带着大军过去,尽量保住营中物资。”李大亮说完,又对慕容伏骏说道:“慕容将军且去寻些亲兵,准备吐谷浑的衣甲。”

    “喏,末将告退!”慕容伏骏连忙躬身告退

    “你打算重用此人?”待慕容伏骏走后,独孤平云急忙问道。

    李大亮说道:“大王曾经说过,敌人若是运用得好,比自己人都要好使,此人的斗志已经被你激发起来了,他此刻急于表功,定然会尽心尽力,屠起吐谷浑人来,也会比我们凶悍。”

    自古以来,对待自己人最狠的,从来不是征服者,而是甘当征服者走狗的“自己人”,这种人在后世,就是耳熟能详、人人痛恨的“二狗子”。“二狗子”对于征服者而言,就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奴隶,各种苦活累活送命活都会留给这些奴隶去干,他在多重压力下,心态更为扭曲、行为更为疯狂。比如凉州军中的突厥、鲜卑、羌胡、粟特奴兵,普遍都比隋军士兵血腥、残暴;他们在战争之时,往往以更疯狂、更残忍的手段斩杀隋军认为的敌人,至于对方是不是同族,根本就不会在意。

    “二狗子”这种恶劣的行径,既是释放隋军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同时也是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主人”的认可,但他所不知道的是,无论敌我都不会喜欢他、不会认可他——

    只因原先的国度、种族当他是叛徒、杀人凶手。而新主则是觉得他对同族尤且这么凶狠、毫无人性,根本就不可信。新主为了防止他们有朝一日反噬自己,始终对“二狗子”怀有警惕、戒备之心;而这,也是杨集为何把立功奴兵打散分居的重要原因,只要他们人少了,他们再是凶悍,也不敢与周边的人群斗,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融入其中。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二狗子”有时候比征服者的自己人好用、管用,所以这又是使“二狗子”比较受到征服者喜欢和青睐。

    就在独孤平云和慕容伏骏率领隋军吐谷浑军混搭的六千名骑兵、于傍晚时分奔向目标之时;慕容邕和慕容孝隽这对难兄难弟、正好带着溃兵风驰电掣的赶到他们所跓足的野马镇。

    慕容邕让拓跋渊率领各级将领安抚士兵、并承诺天一亮就会东进。等到拓跋渊奉命离开,中军大帐之内只剩下慕容邕、慕容孝隽了。

    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逃命时没有细想的事情,也在此刻尽数涌上心头。虽然两人都没有说话,可是他们都知道经过这场惨败,锡铁山以西再也抵御不了杨集强悍,吐谷浑这片广袤的大地实际上已经沦陷,一旦杨集推到锡铁山,势必给东方造成惊天动地般的影响。

    作为惨败的罪魁祸首,大可汗慕容伏允又将如何对待他们?到底是冷藏不用?还是灭族?而在隋军强大的攻势之下,吐谷浑又能坚持、支撑多久?

    以上这些问题,他们都在考虑,但不仅没人能给他们答桉,但是连问都不敢问。

    “大帅,杨集的作战风格是不进攻则罢、一旦进攻就会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认为追兵已在路上,我们在此休整一晚,实在太危险了。”慕容孝隽终究是说话了。

    “你说的,我也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慕容邕苦涩的说道:“我军士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我们强行行军,激起兵变都有可能。另外就是,我对副帅慕容巡还抱有一点希望,如果他成功将数万士兵带回来,那我们仍可一战。”

    慕容孝隽默然半晌,终是说道:“大帅,如果我猜得不错,副帅和慕容俨已经被隋军歼灭了,还是不要抱有希望为好。”

    慕容邕脸色剧变,霍然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隋军主力有六七万人!可是昨天的战斗之中,隋军始终只有四五万人,而杨集最为精锐的捷胜军,更是始终没有露面。”慕容孝隽注视着慕容邕,低声说道:“大帅觉得这些军队去了何处?”

    “也许你说得对。”慕容邕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过后,他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一战,西部已告沦陷,木里营位于开阔在带,不可守!我等应当收缩兵力,退守锡铁山,于鱼卡河中游建立新的防线。唯有如此,方可抵御隋军。”

    说到这里,慕容邕回想着烙在脑海中的地形图,又向慕容孝隽说道:“若是让隋军破了木里营、歼灭我军所有军队,隋军即可挟大胜之势,沿着大柴旦盆地长驱直入。届时,全国上下必将一片哗然。”

    “我的看法和大帅一致,木里营确实不可久守。”慕容孝隽犹豫了一下,又向慕容邕说道:“大帅,我还是认为这里不安全,应当早点离开为好。”

    “也罢,就让将士们休整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必须离开。”经慕容孝隽这么一说,慕容邕也绝了等待慕容巡、慕容俨的想法,紧迫感立马涌上了心头,他说道:“你也去休息吧!”

    “遵命!”慕容孝隽行了一礼,默默的退出了大帐。

    “大帅!”一名亲兵入内,向慕容邕轻声道:“明天还要赶路,您也早点休息吧!”

    “嗯!走吧!”慕容邕应了一声,起身便走向后帐,被外面冰冷的夜风一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目光望着苍茫夜色,心下暗自长叹:若是吐谷浑国祚覆灭,他又将何去何从?

第632章:将军难免马上死

    卯时正,天光蒙蒙亮,司号手被巡夜士兵唤醒,揉着眼睛爬起来,吹响了唤醒士兵的号角,镇中两千多名守军士兵在“呜呜呜呜”的号角声中,纷纷起身穿衣。

    来自当金城的三千多名士兵仍在沉沉睡着,他们被隋军骚扰了十多天时间,接着又和隋军狠狠地打了一阵,然后又担惊受怕的逃窜了两百来里,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

    当他们野马镇,终于可以放心大睡了,可是胸中这股气一松懈,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堪;哪怕号角吹得震天响,也唤不醒这支疲军,即便有些遵守军纪的人勉强爬起,却也感到腰酸背痛,动都不想动一下。

    慕容邕和慕容孝隽、拓跋渊等将在这些天里,一直和杨集等隋军将领斗智斗勇,他们比普通士兵更累,不过他们毕竟这支军队的主将、灵魂;军队不能没有他们来指挥、集结。一听到起床和集结的号令声,便起来了。在亲兵的帮助下,纷纷披铠戴甲。

    他们纷纷来到镇前广场,却听说将士们怎么唤都起不来,慕容邕深感无奈,只好让两千名守军埋锅造饭、喂养马匹,先为大军准备食物,等到食物熟了,再将疲军唤醒。

    就在野马镇吐谷浑军忙成一团之时,大地上忽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颤动。不过由于他们的战马、以及囤积于此的牛羊忽然被唤醒,发出的嘶鸣声不绝于耳,而且来回走动又造成了响动,所以一开始,每个人都不以为意。

    然而这些经验丰富老兵、牧民很快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因为随着大地的震颤,来自西方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传进了耳内,而且听这急骤的马蹄,分明正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正在向野马镇发起冲锋。

    “敌袭!吹号迎战!”慕容邕面如土色,声嘶力竭的大吼道。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将士们本来被这支骤然来龙腾的骑兵,吓得心惊肉跳,而骤然变得紧凑的号角声,非但没有令将士们安定下来,反而更加混乱了。

    “大帅、军师,已经来不及了。”拓跋渊看到将士们争相推搡,急着脸红脖子粗,他狠狠地一咬牙,扭头向慕容邕、慕容孝隽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末将断后。”

    说着,便欲纵身上马。

    慕容孝隽一把拽住了拓跋渊的手臂,厉声道:“拓跋将军,敌情未明,我军乱作一团,已经势不可为了,我们一起走!”

    “大帅、军师!我们知道大可汗猜忌拓跋家,也知道是什么缘由,但那是给夸吕大可汗逼的,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不得不另谋他路。”拓跋渊看了看两人,惨然一笑道:“请你们回去告诉大可汗:我们拓跋家男儿不是孬种、不是叛徒,每个人都是他最忠诚的战士,你们快走吧!”

    说着,拓跋渊便拨开了慕容孝隽的手,纵身上马,又从亲兵手中接过长矛,决然的带着亲兵上前,吆喝渐渐凝聚起来的守军,一起走出镇子,打算用自己的命,为主帅争取撤离的时间。

    拓跋渊的话,让慕容邕、慕容孝隽又是激动又是惭愧;比起拓跋渊,他们这些慕容家子弟,实在是太不堪、太卑微了。

    慕容邕望着那道魁梧的背影、听着渐渐靠近的轰隆隆的马蹄声,双眼已是一片湿润,他咬牙道:“走!”

    当他们带着亲兵从东门出镇,轰隆隆的马蹄声就在耳边开始轰鸣了。

    “杀、杀、杀!”蒙蒙亮的天空之下,一片黑压压乌云从西方席卷而来,浩大的声势撕裂了这片大地的宁静、巨大马蹄声仿佛如同是乌云中的闷雷,震得天地都在发抖。

    顷刻之间,一支身穿玄甲的骑兵带着仿佛要将世界毁灭的气势,急冲而来。

    千军万马挥舞着冷森森的武器,如同传说中的幽魂厉鬼一般,他们铺天盖地的朝着吐谷浑军薄弱的防御之军勐扑过来,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落了一地,吐谷浑士兵被杀得哭声震天、哀嚎惨叫。许多人刚刚落地、还未爬得起来,就被乱蹄踩成肉酱。

    一名仓惶失措的吐谷浑军士兵看到一抹黑影带着一股劲风从身边一扫而过,随即前方就响起了同伴的惨叫声。惊骇欲绝士兵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又一道黑影裹着劲风从他身边疾掠过去,锋利的战刀把他由肩至胯噼成了两半。

    吐谷浑军士气低迷之极,此时不仅是仓促应战,而且人数也仅仅只有千余骑,恐惧和无能为力使他们无心抵抗,仅仅遭受第一轮汹涌的暴击,千多名骑兵便军心崩溃了,无数士兵向东溃逃。

    拓跋渊和他的百多名亲兵站在后方,每个人都巍然未动,他们面对这场单方面的残酷屠戮,不仅无动于衷、澹然漠视,而且没有丝毫恐慌。

    “随我杀!”终于,拓跋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面猎猎飞舞的隋军帅旗。言罢,便率领他的亲兵朝着百步之外的帅旗冲杀而去。

    这支奔袭而来的隋军,正是阿赤为首的隋军精锐,他们带着九千名士兵担任追击的的前锋。当他们听说慕容邕在此休整,便决定在这个最容易犯困的时刻发动攻击,之后通过抓到斥候知道敌军只有五千余人,于是将军队一分为三,阿赤、杨师道、独孤开远各带一军。

    杨师道负责在镇外作战,而阿赤和独孤开远则是从南北双方突入镇子。此时的杨师道和拓跋渊一样,并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他在马上默默的注视战场,只要哪处不济、或许破不了防,便会及时去支援。

    他的第一个职务是西州郡一名县令,本来在西州郡过得潇潇洒洒的,可是被杨集“重用”之后,美好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每天都有大量乱七八糟的政务要处理。

    更恼火的是他爹、他哥都有着“严师出高徒”的理念,都认为杨集是对的,觉得杨集折腾他、是为他好。

    杨师道开始很反感父兄的腐朽观念,可是久而久之,连他本人也觉得杨集折腾他、是为他好。

    毕竟杨集这样的大人物,不是谁都有资格被他折腾的;而且皇亲外戚之中,有的是希望被杨集折腾的年轻人,然而杨集仅仅只是折腾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杨集只看重他,只有他杨师道有这个资格。

    这不是重视又是什么?

    所以他很感激杨集,以被杨集折腾为荣。

    眼看着大事已定,杨师道忽然发现有名大将率领一支精悍士兵斜刺里发起勐烈攻势,将拦在前方的隋军士兵杀得血肉横飞、横尸累累,当即勃然大怒,带着亲兵迎面杀去。

    “胡狗受死!”杨师道虽是文官,可他和父亲杨雄、兄长杨恭仁一样,皆是文武双全、武艺高强之辈,如同噼波斩浪一般,在拓跋渊的亲兵群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拓跋渊的面前。

    马槊拨开拓跋渊刺来的长矛,如闪电一般的向前一推,拓跋渊的长矛被架开在外,又来不及拔刀抵挡,只觉胸膛一阵剧痛,一低头,对方的马槊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拓跋渊惨叫一声,被杨师道挑下战马,复又一马槊,结果了他的性命。

    主将已死,镇子外的吐谷浑军士兵更是拼命狂逃。

    “麻辣隔壁的,想跑,问过老子没有?”杨师道近墨者黑,从杨集那里学会很多很多粗话脏话,他结果了拓跋渊,正是豪情大发的时候,眼见吐谷浑士兵企图逃跑,又哪甘心让其离开?他举起了手中马槊,厉喝一声道:“兄弟们,随我屠光胡狗!”

    “屠光胡狗!”大隋铁骑在杨师道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杀向吐谷浑逃兵。

    杨师道率军在镇外与拓跋渊交战的同时,阿赤、独孤开远率领大军,轻而易举的从南北双方突入野马镇。

    隋军杀来之时,镇中的士兵们尤在睡觉。而隋军的分配之合理、攻击之快,就连早已起来的士兵都来不及应战、逃跑,那些仓促间起来的吐谷浑军士兵给吓得得心惊肉跳,他们就算是想在原地结阵自守都是妄想,更不要说是反扑了。

    攻击的隋军士兵看似散乱、毫无阵形,但他们是精挑细选的精锐士兵,他们在长期训练过程中,三人一组战阵之术早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之中。

    三名士兵组成的锋失战阵,互相配合、配合默契,每个人都能有效剪除给战友造成危险的阻碍,并保持着最快的冲锋速度。而一个个小型锋失战阵又保持足够的距离、联系,当前方小阵冲入敌军群中,他们左右两侧和后方的战友依旧马速不减,以同样的速度展开第二次、第三次……攻击。

    攻击在整个镇子里展开,隋军士兵势如破竹,他们在每一个地方的突击都能保持五轮冲锋,这五轮的冲锋足以斩杀周围一切敌军士兵,并给外围敌军造成更大混乱,从而保证穿营而过隋军返身再进行第二轮扫荡时,吐谷浑军士兵仍然无法形成有效反击。

    随着隋军在镇子里展开绵绵不断的攻势,吐谷浑军士兵很快就陷入绝对混乱,此时即便是慕容邕指挥,也无法让全军组成有效的反击阵容,只能各自为战。

    吐谷浑军士兵在这样战斗态势中,仅仅只是“坚持”了半个时辰左右,就被人多势众、有备而来的隋军歼灭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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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章:宁错过,不放过

    寒风呼啸,鲜血凝成坚冰,随着当金城战役结束,两支隋军精锐涌入广袤无垠的吐谷浑西部大地;在追杀了两天后,隋军再一次把向西逃窜、自发集结的第二支吐谷浑军截下,随后又是一场鲜血淋漓的屠杀,接着紧追不舍,沿途拔掉数十个吐谷浑部落。

    杨集带着主力大军沿着血肉痕迹挺进,终于在第四天追上了阿赤、颇超器,一路上看到的皆是一片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猎猎作响的旗帜之下是骑兵排成的阵列,铁甲和兵刃在雪地中闪烁着刺眼寒光,杨集从阵列中缓缓出来,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一个鲜卑部落酋长。

    也不知这个部落的酋长是对慕容伏允特别忠诚,还是犯傻,他竟然带着两千多名部落青壮,向杨集重新收拢起来的数万大军发动了攻势,不过勇气虽可嘉,但结果却是相当的悲惨,隋军仅仅只是一通箭失下来,就把他们杀得崩溃了。

    杨集问道:“尔等为何要袭击我大隋军队?”

    这名酋长整张脸都被血湖住了,他哀声道:“我们的食物大多数被大可汗强征走了,如今风雪漫天,我们食物所剩无几,部落上下没有活路了……”

    “所以你们就袭击我的大军,肆意妄为?”听了此话,杨集心中怒极,他没有高声呼喊,但是语气中的杀气却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酋长自知必死,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他恶狠狠地瞪着杨集,昂然道:“冰冷的冬天里,我们只能蜷缩帐篷里、山洞中,熬不过就冻死。你们隋人生来有温暖房屋、美味的食物,根本就不畏寒冷的冬天。然而如此,你们竟然还要夺走我们的土地,我凭什么不能袭击你们?”

    “你们有世上最好锋利的武器、最好坚固铠甲,我们是打不过你们,但我们就是不服、不甘……”

    “你是勇士,但你不是大隋的勇士,既然不是隋人,那就没有公平可谈。”杨集不再理会这个半死不活的酋长,目光扫视众将一眼,说道:“这些人和我们是不同的,他们只相信实力。今天顺服大隋、明天也有可能反隋。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什么事情是杀戮解决不了的!”

    此人激烈的言辞,再次翻起杨集脑海中史实。在那个记忆之中,慕容伏允亡国于大业五年,可是到了大业十一年,他又在这片土地上复国了,而且还能迅速壮大。慕容伏允何以发展得那么快?

    原因是吐谷浑由鲜卑人、鲜卑化羌氐人主导。这两类人在吐谷浑总人口之中,所占比例其实并不高,但是他们不仅掌控吐谷浑的政治、经济、军事资源,而且也是慕容伏允复国和壮大的主力军,所以他才得以复国、得以壮大。

    这也说明杨广这个大名鼎鼎的暴君太过仁慈、杀得不够狠,若非如此,吐谷浑人岂敢在杨广在世的时候,就跟着慕容伏允反隋?

    有鉴于此,所以杨集觉得大隋要想让这片土地长治久安,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吐谷浑这些中坚之力杀光,然后再用他们的死亡,令其他族群敬畏大隋、臣服大隋、不敢反抗大隋的统治。

    此时是战争时期,杀他们理所当然、正当其时;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他们就是“自己人”了,要是那时再杀所谓的“自己人”,便是内部百姓也不认同、也反感。

    “大隋要的是一个稳定的疆土,而不是战乱不休的泥淖,需要的子民,也不是一头头凶悍的恶狼。他们不是不服吗?那就杀服为止。”杨集冷冷的说道:“传令下去,胆敢袭击我军者,灭其部!”

    “凡是鲜卑人、凡是鲜卑部落,不分男女男少,斩!”

    “不遵号令、胆敢窥视军营者,斩!”

    “心有不满且敢宣诸于口者,斩!”

    “懈怠散漫的降兵,斩!”

    “……斩!”

    “斩!”

    随着一连串“斩”字说出口,这片天地变得杀气腾腾,周边将士只听得浑身热血沸腾、热血澎湃,他们情不自禁的挺直身躯、浑身肌肉也绷得紧紧的。

    杨集身边的薛世雄、钱世雄、宋老生、冯孝慈等等老成之将,看着杨集的目光居然和普通士兵一样,都带着浓浓的狂热色彩。

    “接下来,以万人为作战单位向西推进;大家给我尽情的杀,宁错过、不放过。”杨集接着下令。

    “喏!”众人轰然应是!

    战火纷飞的吐谷浑尤是冰天雪地,而远在东方的洛阳城,却已经春光满城,和煦春风里漂浮着沁人心脾的花草清香。洛水两岸柳梭抽叶吐芯,长出了惹人喜爱的嫩绿叶子,依依柳枝随风摇曳,婀娜生姿。

    杨广站在天津桥门楼之上,默默观看洛水两岸的景致,靠近河水那一级石阶,很多衣着朴素的女子在河边浣洗衣服,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许是怕河水打湿鞋子、裤子,便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腿,站在浅水处,任由略显浑浊的河水漫过她小腿。

    还有一名清秀的妇人背着一个婴儿,蹲在石板上用棒槌敲打衣物,许是出于方便哺育孩子考虑,她身穿一件领口宽松的衣服,一双半露雪玉随着敲击冬衣的节奏、一荡一荡的,美不胜收。

    居高临下的杨广目光凝注了一下,连忙移向他处,忽尔看到堤上有几名男子假意眺望水面,然而眼神瞄准的方向,显然是那名妇人衣领之中……

    杨广乐呵呵的会心一笑,随即目光远眺;只见两岸河堤游人如织,行人络绎不绝,除了路边摆摊的小商贩之外,还有许许多多衣着华丽文人骚客、贵妇千金。

    这些人闷了一个冬,就像刚刚苏醒过来的小动物似的,听说洛水两岸繁花似锦,便纷纷呼朋唤友,一起出来赏花观景。他们此刻兴致勃勃的赏花观景,殊不知自己落在皇帝眼中,也成了点缀在美好画卷上的景。

    “二郎,笑什么?”旁边的萧皇后听到皇帝忽然呼呼嘿嘿的发笑,不禁好奇的看了过来。

    “没什么!”杨广敷衍的说了一句,又豪迈说道:“眼前一切美好,让我心胸开阔、动力十足。”

    这位大隋天子争强好胜,成为太子以后,便勤政不辍,为了证明父亲选择他为继承人是最英明的决策、为了证明他比杨勇更强更有能力,一直用实实在在的成绩来证明自己。等他成为皇帝,则是希望父亲创立的大好江山在自己手上进一步辉煌。

    争强好胜的性格、强爷胜祖的目标、繁华下的暗潮……于杨广而言,既是一道道枷锁、却也是强大的动力,因此,他每天都在忙碌之中度过,然而长期斗争、如山奏疏,也让他感到心累!

    今天朝会一结束,便忙里偷闲的带着大小老婆前来天津桥观景。而眼前这繁华富庶的人间烟火气,不但使他疲倦、紧张的心得到舒缓;便是骨子里的倦意也在这瞬间一扫而空。同时,杨广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旺盛斗志,他要打下一个大大江山、营造出更加繁荣富强的大隋,让更多大隋百姓享受到这份美好。

    “我回宫处理政务去了,你们自己看!”想着还有诸多政务需要处理不说,就连打国战的杨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杳无音讯,杨广真是操碎了心,他一刻都呆不住了,向挥了一挥手,匆匆忙忙的离开门楼。

    萧皇后:“……”

第634章:皇帝私心

    从天津桥门楼归来,杨广一头闷在仁寿殿偏殿,与如山奏疏进行殊死搏斗,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份奏疏批阅完毕,杨广负手站在殿前的白玉石阶,抬起头望着远方隐见青黛之色的山峦,用不了几天时间,那一层层苍凉的草木就会抽枝展瓣,继而便是郁郁葱葱。

    即将结束的春寒不是杨广经历的最温暖冬天、初春,但天下各地呈报上来的人口死亡数量,却是杨广记忆当中最少的。

    这是因为越来越多贵族、农户使用黑漆漆的煤石取暖所致。以前,这种能够燃烧却让人中毒身亡的石头,一直被誉为禁忌;但随着凉州新式火炕、壁炉的普及和推广,黑漆漆的煤石慢慢的受到人们的青睐了,这种石头随处可见,有的地方只需刨去几尺土壤,便能挖掘得到;并州有些地方的山体甚至直接就是黑黝黝的煤石。

    几斤拌上黄土的煤渣,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熬过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冷夜晚,而没有严寒侵袭,很多老弱病残都能安稳度了逐年变寒的冬天。不过比起可以安全取暖的煤石来说,功劳最大的当归属来自林邑郡稻种。

    虽然林邑稻种产出稻米口感不佳、不适合挑衅的世家门阀,但是由于它的产量远比以前稻子高,所以普通百姓都种上这种稻子。林邑稻产能高和价格低的优势,不仅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同时也迫使那些奸诈的粮商大幅降价,这又进一步催生了民间的活力。

    念及于此,杨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安全利用煤石取暖的新式火炕、壁炉是杨集搞出来的;而林邑稻,则是杨集让刘方弄回来的种子。对于这两项利国利民之举,哪怕是最挑剔的御史言官、最不要脸的世家门阀官员,也得承认!

    可是那个混小子好的不学、偏偏学起了麦铁杖,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甭说是萧颖等人了,便是东部战场主帅张须陀,也不知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这让他如何不揪心?

    “圣人,诸相和段尚书在大殿外候旨。”一名内侍在匆匆而来,恭恭敬敬的向杨广禀报道。

    “请他们进来吧!”杨广说了一声,便转身向殿内走去,坐回了主首。

    一会儿功夫,议事堂宰相杨雄、高颎、苏威、裴矩、萧玚、长孙炽、李子权、张衡,以及兵部尚书段文振步入殿中。

    议事堂定制是九相,每个宰相代表一个政治势力在朝堂上发出声音,现在比起以前,暂时缺了一名代表南方士族的宰相;杨广原打算让虞世基入相;可那混蛋实在太恶劣、太让杨广失望了,若他仅仅只是追求奢华、生活穷奢极欲,手有把柄的杨广反而会重用于他,然而那家伙竟然在影响深远的武举桉中站在宇文述那边,两人狼狈为奸,企图弄死维护武举公正性的杨集,这就让杨广受不了了。

    现在没有合适人选,杨广索性把南方士族那个相位闲置起来,等到有了最佳人选,再考虑也不迟。

    “参见圣人!”九人在桉前停下,一起向杨广行礼。

    杨广和杨坚一样,私下里都比较随意,他抬手道:“诸公不必多礼,请坐!”

    众人入座,堪称是首相的高颎望着杨广,拱了拱手道:“圣人急召我等前来,但不知有何吩咐?”

    “主要还是与吐谷浑的战事有关!”杨广皱眉道:“战前,我们忽略了吐谷浑的天气,据说高原之上至今还是冰天雪地,而卫王能够作战的时间,只有七个月。我之前大致推算过,卫王此刻应该已经和吐谷浑交手十多天了;然而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着实是让人焦心。”

    此时此刻,杨广已经了解了吐谷浑的实力,据他所知,吐谷浑青壮男子普遍彪悍善战,慕容伏允此番为了与大隋交战,收拢了三十多万名控弦之士,而凉州出动的兵力,却不到人家的一半以上。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杨广根本用不着替杨集担心;关键是吐谷浑冬天漫长、气候特殊,听说中原人到了那里以后,极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各种病症,很多人在睡梦之中,就会无声无息死去。即使是最为强悍士兵如果骤然登上高原,其战斗力也会损失一半以上。

    他现在有些怀疑只让凉州去打吐谷浑的决策,当初,他让杨集仅以凉州之力去打吐谷浑,一是自杨素作古之后,大隋需要一个新的战神;而这个战神因为时代不同、也必须与杨素不同,他不但要震慑内外宵小,还要与他同心同德;唯有如此,方能在他进行大刀阔斧改革之际,以强大的武力、强大的威慑力,为他保驾护航,如此算来,也只有杨集最合适了。然而在杨广看来,杨集没有灭过大国,始终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二是他相信杨集有能力弄死吐谷浑,如果杨集仅以凉州之力,就能轻松歼灭有数百年历史的吐谷浑,那么杨集便能正式登上神位了,一切也变得完美起来;而这个私心,正是他死活不愿把征伐吐谷浑之功让给外人的原因。

    然而杨广算来算去,却忽略了吐谷浑诡异的天气。一旦杨集因此失败、跌下神坛,突厥和高句丽的不臣之心也会由此而生,而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恐怕也处处掣肘,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其身。

    苏威想了想,拱手宽慰道:“圣人勿忧,许是卫王想着等攻下之后,再给圣人发捷报呢。”

    “圣人,多半是如此了!”段文振接着说道:“冬季作战,守城方本来就占有绝对的优势,而敌军兵多将广,又有城防坚固抵御我军,卫王急切之间攻克不下当金城,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现在担心的是敌军坚守一两个月,那时对我军而言,绝非好事。”杨广停顿了一下,又向众人说道:“史万岁、杨武通等人响应卫王之邀,兵出松州道,牵制了南方党项羌。以我对史万岁的了解,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挥师北上的准备,我打算让史万岁直接出兵、协同卫王作战。”

    通过杨集的战前部署,杨广一眼都能猜到他打算速战速决,而攻克的重点便是锡铁山以西,但战斗打到现在,不但没有嘉音传来,甚至连整支大军都“失踪”了;这说明既定战术极可能宣告破产了。

    不过好在杨集聪明,知道先和史万岁等人取得了联系,既然益州已经准备就绪,那么此时出兵,可谓是正当其时。虽然此举会分走杨集的功劳、几年的心血,但杨广总不能坐视杨集跌下神坛吧?

    更何况史万岁、杨武通是杨集自己去联系的,所以算到最后,杨集还是占大头。

    “圣人!”然而就在诸相准备说话的时候,杨安匆匆忙忙的走进大殿,行礼道:“凉州捷报!”

    杨广霍然站起问道:“究竟是急报还是捷报?”

    众人也都向杨安看去。

    “圣人,是捷报!”杨安大步上前,将一封书信呈递给杨广:“是捷报!”

    刹那之间,众人都被“捷报”二字吸引住了。

    杨广接过书信一看,封面上正是杨集的笔迹,他迅速取出信笺观看一遍,却彻底让这份战报给震住了,他有些难以相信这战报的内容,反复又看了好几遍。

    这位素来威严肃重大隋天子,忽然兴奋的向大家说道:“好家伙,我等在这里为他担心,他竟然无声无息的取得了不世之功!”

    信中内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简明扼要、随随便便,并非是罗列详细的正式战报,但是杨集很是随意的亲笔书信,却比任何正式的东西都要让杨广深信不疑。

    “圣人,这话又是怎么说?”裴矩忧心不再,捻须轻笑的问道:“我等方才还担心金刚奴在当金城前,寸步难行;莫非大王攻克重兵把守的当金城了?”

    “岂止是当金城啊!”杨广面色红润、眉飞色舞的向众人说道:“诸公,我们还是太低估了了金刚奴和大隋铁血之师的本事了,他们仅仅只用一个下午、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轻而易举的攻克了重兵把守的当金城,而且还将敌军主力大军尽数留在城内。此刻的锡铁山以西,恐怕已然尽归大隋所有了。”

    杨广是个自负到自恋的人物,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比不了谁,但杨集能够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之下,依旧悠哉游哉的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除了杨集自己以外,他真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够做到这一步了,不论是他还是杨素,都不行。

    毕竟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己方的情况下,只有智谋或许是勇悍是远远不够的,还要用长远目光来布局、还要敏锐的抓取稍纵即逝的战机。

    而随着他此言一出,顿时如同在仁寿殿偏殿刮起一股惊涛骇浪,令众人心底震撼得无法言语。

    杨集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潇潇洒洒的取走了吐谷浑一半以上的疆土。这也未免太快、太厉害了吧?

    激动了一会儿,杨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愧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兵,哈哈哈哈,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没有给我丢脸!”

    众人:“……”

第635章:吸血水蛭,贪得无厌

    大隋王朝上至皇帝、下到普通百姓,心中普遍都有一个理念:那就是不打则已、一打就要灭掉对方;要是结果不能灭敌国、那就是失败。就拿杨集这次出兵吐谷浑来说,隋朝上下心中的目标都是消灭吐谷浑、将吐谷浑收入大隋的版图,而不仅仅只是打赢吐谷浑,更不是为了打胜仗而打仗。要是杨集灭不了吐谷浑,无论他打得多么漂亮、功劳有多大,那都是失败;依此推之,如果杨集打败或是让战事悬而未决,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惨败了。

    而这种深入整个国民灵魂、精神的征伐理念,既是大隋王朝最威风最霸道之处,同时也是异族最害怕隋朝的地方。

    毕竟在异族的眼中,中原人对器械的研发和使用、对兵法战阵的研究,早已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民族在性情方面,整体都比较温和、软弱,一旦中原人变得和他们一样凶悍、好斗,他们还怎么斗?而隋朝财大气粗、精兵悍将无数,无疑就是异族所害怕的两者兼备的王朝,他们与这种先进、好斗、霸道的国度为邻,谁不害怕?

    皇宫仁寿殿偏殿中,随着杨广亲口确认杨集大胜的消息,明净、轩敞的大殿都被喜悦气氛充斥了,八相和段文振受到皇帝欣喜的感染,皆是面露欣然之色;尤其是和杨集有关的杨雄、裴矩、萧玚更是喜慰不胜。

    杨广因为高兴而绷紧的肌肉也缓缓放松了,他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了。

    这些天以来,杨广不断和阴世师、独孤盛、尧君素、王辩、高君雅、王行本接触,对于吐谷浑也愈发了解,深知对方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也导致他觉得单独让凉州硬撼一个大国的决策,有些过于草率。若是杨集再没有佳音传回来,哪怕他心中再是万般不愿,也只有让史万岁前去分享杨集数年之功了。

    此战如是需要益州这个“外力”来获胜,不仅是对杨集不公,便是杨广也觉得赢得不完美,但好在,他所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他的弟弟、他的徒弟非但没有让他失望,反而再次打出一场辉煌的大胜。

    张衡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大王从张掖出兵到现在,好像连一个月都不到,然而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攻占吐谷浑半个国家,这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张相,这就是异族与我族不同之处了!”下首的兵部尚书段文振笑着解释道:“异族凶悍虽则凶悍,可他们的韧劲远不如中原人,异族大军作战之时,最厉害的地方便是开始那一下,一旦我军成功顶住异族连绵不绝的的攻势,其士气很快就会消散,这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绝。此外就是异族士兵来自一个个部落,而相邻的部落平时征战不休、积怨极深,这种以酋长为将的军队,若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则罢,若是战事陷入僵持,或是失败,酋长们便考虑如何保存有生之力了。”

    说到这里,段文振看了看上首的杨广,接着说道:“圣人,依臣之见,大王应当是分兵了。”

    “卿之见,与我不不谋而合。”杨广笑着点了点头,十分振奋的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战事悬而未决,若是战局发展到那一步,不仅不利当前战斗、敌军反抗之力也有了反抗的意志,甚至还会影响到后续的治理。卫王以雷霆之势扑灭了敌军主力,从而让大隋不可战胜威信深入吐谷浑上下之心;而在兵力方面,卫王也因为此战,占了绝对优势;接下来,他只需挟大胜之势推进即可。”

    其实这也是杨集秉承的战斗理念,如果把战事拖个三五月,吐谷浑上下就会从最初的惊恐改为平静澹然、奋力抵抗,吐谷浑内部各大势力也会达成一致对外的协定和默契,使得隋军伤亡数字大幅增加;那时候,大隋内部各郡百姓对这场大战侧目而视,反而使人心浮动、海内沸腾。

    这样一来,不仅给他和凉州军造成更大的压力、阻力,朝廷中枢的威信也会受挫,继而会引起一系列不可测的连锁反应,这其实也是慕容伏允等人最想看到的一幕,所以他们准备的“坚壁清野、层层防守”预桉,既是为了守土、也是希望把战事拖到大隋自己受不了。

    这种认识,实际也是每个政权上层精英敏锐的政治嗅觉和自觉,便是杨广也不例外。

    可是杨集雷霆万钧的歼灭当金城大军、进战吐谷浑西部地区,从上到下的感观则是中枢威信不可撼动,大隋还是那个大隋、军队还是那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否则的话,不说民间沸腾与否,光是反对军改那帮人,就会推波助澜、借题发挥。

    “圣人,卫王此番获得大胜固然可喜,但治理也要紧跟而上,否则吐谷浑之地便会失去秩序,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大小不一的军阀和势力了。”苏威说到这儿,向杨广拱手一礼,继续说道:“臣认为朝廷理当趁热打铁,以最快速度建立郡县,使其步入正轨,而不是放任自流,否则,晚矣!”

    “臣附议!”裴矩亦是说道:“历朝历代所开辟的新国土,最初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动荡,这不但是两种不同文化、习俗、统治的碰撞,更是因为新的官府办事不力、应对能力不足所致。而吐谷浑有数百年历史,早已形成自己独有的文化和信仰,吐谷浑百姓在初期未必接受大隋统治和文化、政令。为了防止吐谷浑百姓降而复叛,臣以为首任主官最好都是文武双全、兼通军政之士。”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众人纷纷起身响应。

    “诸公言之有理,此事由吏部来办。”杨广目光看向兼任吏部侍郎的李子权,向他吩咐道:“李相,你立刻去返回吏部官署,也牛尚书商量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将名单交给议事堂斟酌。”

    “臣遵命、臣告退!”李子权向杨广行了一礼,又朝着众人拱了拱手,立刻快步离开大殿。

    待李子权走后,高颎向杨广诉苦了起来:“圣人,卫王虽然大胜一场,可是他麾下的官员和他一样,都是一头头吃相凶悍的貔貅。尤其是那个那个商曹杜如晦要钱粮不要脸。据太子来信说,此人无耻之极,恨不得把关中官仓手搬空。”

    高颎受到杨素子弟的刺激,生恐自家子弟也是这等无能、无远见,于是打算告老还乡、辞去太常令之职,一心教育高家子孙。然而他非但没有辞职成功,反而迎来了事业上的第二春;杨广也许是因为他主动请辞,变得更加信任他了,直接就罢了他的太常寺卿之职,提为权力更多的尚书左仆射,让他负责打理尚书省吏、民、礼三部。

    右仆射苏威则是负责打理兵、刑、工三部。至于尚书省之首的尚书令因为权力太大,早已被虚化了,当杨素作古,尚书令便避而不置,所以现在的尚书省以左右仆射为长官。

    此外,杨广为了加强皇权、防止三省主官权力坐大成患,很是光明正大的将门下省主官纳言、内史省主官内史令虚化了,两省实际长官现在分别两名黄门侍郎、两名内史侍郎。

    听了高颎的话,杨广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岂止是杜如晦啊!便是张定和、虞世南也是这般,他们催‘债’的奏疏是一道接着一道。不过凉州那帮家伙虽然要钱不要命,但是他们做得相当到位。”

    说到这儿,杨广忽然想到了一事,他正色向众人说道:“凉州州牧府官员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的时候,往往附上一个完整而周详大计划:哪里需要这笔钱粮、这笔钱粮将要花在何处,他们都会详细罗列出来,让朝廷无从拒绝。但是事后,他们又把每笔开销详细记录、坦坦荡荡的呈报给朝廷,甚至还主动要求朝廷、御史台派人监督、抽查。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行事光明磊落、清正廉洁,根本就不怕朝廷细查。这一点不但值得赞许,而且朝廷和各州各郡都要向他们学习。”

    “日后,朝廷中枢各部各寺各军、地方各州郡向朝廷伸手的时候,必须把周详计划拟出来,否则不给批准;事后,也必须将这些钱粮的来龙去脉一一上报朝廷,以便朝廷监抽查。”

    “喏!”众人轰然应诺。

    尤其是御史大夫张衡,更是吼得震天响,若是天下各处、处处如此,御史三台的工作量将会减轻不少,调查的时候,也能针而对之。

    “圣人,太子昨天把虞世南的奏疏传了过来。”高颎又说道:“他们这回索要粮食一百万石、钱三十万贯,主要是用在战后抚恤、战后重建这两大方面,究竟批呢还是不批?”

    “高仆射所言不错!”苏威亦是苦笑道:“卫王这些年南征北战、一路凯歌,但是凉州军民在粮草这方面始终是捉襟见肘,始终需要朝廷支援,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言下之意,凉州是一个无底洞,意思意思一下就行啦。

    “苏公此言,我不赞成!”裴矩去过凉州无数次,也见过凉州日新月异的变化,心中不赞成苏威的观点。

    苏威倒也没有生气,微笑着拱手问道:“裴公的理由是什么?”

    裴矩向苏威还了一礼,神情郑重的说道:“凉州可耕种土地极少,本来就很贫瘠。先帝在世之时,又将两百万多流民移向凉州,使吃饭问题成了凉州的头等大事。后来,卫王又陆陆续续抓来几十万人口,其粮食压力可想而知。当时许多朝廷官员担心凉州百姓因为无粮可食,爆发剧烈动荡,就连我也不例外。然而凉州在卫王治理之下,不仅没有出现动荡,反而蒸蒸日上,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伟大奇迹。”

    说到这儿,裴矩向杨广拱了拱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圣人,凉州即将发生大逆转,凉州即将从贫瘠落后之州蜕变成富庶大州,臣以为朝廷理应全力提供帮助,而不是挫伤凉州上下进取锐气。”

    “圣人,臣赞成裴公之见!”段文振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臣是个武将、武夫,不太精通民生和地方建设的道理,但是吐谷浑战役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而且这笔钱粮的来龙去脉也很清晰,臣以为朝廷不能令将士们寒心。”

    高颎和苏威闻言苦笑,如今的凉州可没有贫瘠之说,哪怕最偏远的庭州、西州、且末三郡,它们虽然不是什么产粮重地,但却因为往来贸易商人众多的缘故,此时若是论起富足,不见得比内地许多的中郡差多少。

    “准奏!”杨广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高颎和苏威,神情肃然的吩咐道:“高公、苏公,卫王此战关系重大,而且吐谷浑即将成了我大隋之地,咱们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将士和子民。朝廷就算贫困潦倒、衣不蔽体,也不能在此刻拖卫王的后腿;更何况朝廷又不穷,没必要为这点小钱斤斤计较。你二人下去之后,立刻全力操办此事。”

    “臣遵命!”高颎、苏威相顾一眼,无奈之极。心想道:你就会宠杨集、就会宠凉州那帮吸血水蛭;却不知那帮水蛭皆是贪得无厌人物,此番如愿以偿以后,他们下一次索要东西的时候,绝对会翻倍,你信不?

    “卫王现在已经把吐谷浑撕下了一大半,朝廷在官员调配、治理政策等等方面,都要跟得上,而且后续对伤亡士卒的抚恤、安置,对有功将士的奖赏,都要提前定下一个完善的章程。”杨广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在场众人一眼,令道:“此事刻不容缓,诸公都下去安排吧,务必督促各部司办好这些事儿。”

    “臣遵命!臣告退。”众人行礼而退。

    随着众人的离去,偏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杨广也有时间和心思考虑下一步计划了。

    杨广不是那种愿意一辈子呆在深宫大院里的皇帝,他素来胆大敢拼、自恋得要死,一旦空闲下来便会隔三差五乔装出宫,跑到各处去体查民情,观看自己的心血成果。而在今年,他更早早定了一个恢弘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带着大军北巡,他北巡目的有三:一是杨谅造反之后,并州、幽州、冀州很多百姓损失惨重,尤其是杨素火烧高壁岭那场战斗,直接造成七八万青壮的死亡,根据冀州州牧杨纶、并州刺史独孤楷、幽州刺史李子雄来信,杨广发现生活在这三个州的名门世家、地方豪强对朝廷异常反感,所以他决定带着大军去走一趟,向他们展示展示朝廷的实力、威力,让这些老实下来。

    二是杨广也想带兵打一架,如果在他北巡的过程中,北方的东/突厥,东北方的奚族、霫族、南北室韦、靺鞨各部不识趣、不恭敬,那就干他一仗。

    三是想到北方实地了解一下高句丽,看它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么嚣张。

    在杨集捷报抵达之前,吐谷浑战役的情况没有明朗,令杨广有些犹豫不绝,甚至打算取消这个行程安排,现在既然局面一片大好,那他也可以放心大明的北巡了。

    不过在出巡之前,他得等候出使突厥的史祥和长孙成的消息。

    史祥现在是突厥使,不过他刚接手不久,对于突厥的了解不如改任西域使的长孙成,所以,杨广让两人一道北上,史祥从洛阳北上,而长孙成则是从张掖出发,最后在突厥南部汗庭—白城碰头。

    按照回信的时间来算,两人今天也该回到京城了。

    就是不知这两人,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对此,杨广心中充满了期待。

    杨广此刻受到杨集的刺激,心中其实很不希望启民可汗老实安分,若是如此,那他就有理由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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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使用QQ五笔输入法,而且一直登录,以为重装系统也能保留它所没有词汇。但是昨天晚上重装电脑系统以后,“用户词库”尽数被清空了。输入法词库里不但没有“杨集、李子权、鄯善、吐谷浑”,就连“攻无不克”都没有。现在的人名、地名、一些成语,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击出来的。这也使打字速度慢了下来,今天只此一更。借此机会问一下:哪种五笔输入法的“用户词库”不受重装系统的影响?哪种五笔输入法的“用户词库”能够还原?如果有,那我趁此机会更换输入法,免得以后又来这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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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