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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08章:胎死腹中

    八百里秦川又称关中平原、渭河平原,渭水自西向东,与泾、沣、涝、潏、滈、浐、灞汇聚成“八水绕长安”的山川景观。在防御方面,它可凭借周围大小关隘,再加上黄土高原和秦岭两道天然屏障,闭关可自守,出关可取西陇右、南巴蜀、北塞外、东中原,故而号称“四塞之国”。故

    号称“天下之中”的河洛平原与之相比,实际也是河山拱戴的大盆地;其四周山脉从西至东分别是崤山、熊耳山、外方山、伏牛山、箕山、嵩山以及黄河南岸的邙山,这些呈半圆形将河洛盆地/平原包围起来的山脉,不仅成为了河洛平原的天然屏障,更呈现出一种八方来朝的王者气象。

    而且早在东汉时期,灵帝根据关山险要设置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置八关都尉以统八关军政事务,警卫京都安全。此外,河洛平原还有西潼关、东汜水关(虎牢关)、北有天井关和轵关、黄河中间河阳关等。

    这些关隘联合起来,同为河洛门户,使其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要地。所以河洛平原防御力虽不如关中平原,但是单纯从地理地形层面上说,它也不是真的无险可守。

    河洛平原和关中平原一样水系发达,其主要的河流洛水和渭水一样自西向东流,在不同河段和涧水、瀍水、伊水汇合后,最后一起流入黄河,故而有“五水绕洛邑”之说。

    两大平原土地肥沃、特产丰富,但是气候环境到了周齐、隋,却朝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关中平原因为滥砍滥伐、水土流失、耕地面积锐减、自然灾害频发等等缘故,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每年不是干旱歉收就是河水泛滥成灾。而河洛平原比较纯粹一些,它是动不动就发生洪涝灾害;要是遇到特大暴雨,“五水绕洛邑”就会变成“五水困洛邑”。

    辽东下大暴雨的时候,洛阳也在下。

    洛阳这场特大暴雨持续了三四天时间,到了第五天时间下午方才略有削减,可是天空依旧乌云密布、雨丝绵密,另一场特大暴雨正在“蓄势待发”。故

    好在杨广迁都前先是令宇文恺修了长堑,建都时又清理各条河道、加固加高了河堤,所以这几年无论下多大的雨,都没有造成洪涝。

    不过贡献最大的却是会通苑。

    会通苑位于洛阳宫城以西,周长两百多里,乃是宇文恺修建洛阳城时,取土、烧砖、采石所形成的一个凹陷地,在这个过程中,宇文恺保留了很多石山,事后稍加修饰,引入涧水、谷水,洛水之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丰水时节,它负责吸收洛水无法及时引走的大水;枯水时节,则是打开闸门放水,保证洛水下游的灌溉、航道不受影响。

    河洛平原河道畅通,又有会通苑这个大家伙吸了几天大河的水量,故而这几年无论下多大的雨,都没有发生洪涝灾害。

    今年,洪涝灾害自然也没有发生,但是汾水流域也在涨大水,愣是把皇帝和伴驾北巡的将官从太原“冲”回了洛阳。

    将杨广“冲”回洛阳的,自然不是洪水,也不是对外宣称的不敬不忠不仁不义的突厥,而是杨集。

    杨集先是搞了幽州、冀州北部,给杨广留下一个烂摊子后,又跑去辽东打仗了。故

    无论前后、内外都是重中之重,所以杨广北巡的大部队被迫滞留在太原。

    杨广放不下国事,却又不能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干脆就学起了杨集的霸道之风。

    他先让长孙晟和史祥对启民可汗百般挑刺,等到对方不满之时,又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礼部尚书杨玄感和尧君素带着骁果军北上讲道理。

    杨玄感在两天之内,与突厥勇士单挑决斗,一口气就干掉了东/突厥三百多名勇士。

    突厥人怕了这个所谓的文弱书生,于是又约隋军斗阵,然而结果比单挑更悲惨,愣是被尧君素和他的一万名骁果军干掉两万多名精兵。

    这下子,启民可汗为首突厥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老老实实的遵照大隋的标准,重新修起了御道、官道。但杨广却觉得突厥人不敬不忠,之前修的路完全是忽悠人,于是向亲自跑到太原道歉的启民可汗发了一通脾气,说是东/突厥人如果不会修路,就让杨集和杨玄感带着凉州军和骁果军去修。

    消息传出,大隋百姓非但没有觉得皇帝不对、失信,反而赞誉有加、推崇倍至,觉得大隋皇帝就应该这么霸气、就应该这么嚣张。故

    现在这个杨广因为有个激进得连他都害怕的杨集当反面教材,所以本人反而变得稳重和踏实,而且他现在很在意身后名、很在意百姓的品评,见百姓们都认为好,终是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怒气冲天”的带着一帮人,从太原坐船回来了。

    至于何时北巡?他现在也说不上来、更不敢乱定时间了,一切得看杨集打完仗再说。

    只有等到杨集说‘确确实实打完’、‘确确实实没有意外’,他才敢把北巡时间定下。若不然,肯定又有各种意外发生、肯定又走不成。

    对于杨集制造意外的本事,杨广已经深信不疑了。

    紫微城宣政殿偏殿,一群重臣正在几架沙盘之前议论纷纷。

    “卫王兵微将寡,后续乏力,接下来的局面恐怕不利于我军。”故

    “那倒不至于,卫王善于用骑、善于以战养战,其用兵之道与胡人无异;即便正面战场之上打不过兵多将广的高句丽军,但是他难道不会逃吗?更何况又是在异国作战,洗劫敌军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所以无论怎么看,倒霉的都是高句丽,而不是我族我军。”

    “不错,卫王喜欢杀、会杀,而且杀的还是敌人,那就让他杀好了。再说了,高句人不但不是我族,而且野心勃勃,多次向幽州进军,卫王哪怕是将他们杀光了,那也是他们该死。先贤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依我之见,卫王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让他入朝乱搞,倒不如让他杀得周边异族杀个精光。他杀得痛快,国民也受益无穷,而我们也乐得清闲,一举多得。”

    “过于乐观了。战场之上向来是实力的较量,奇谋只能取得一时之效,而卫王轻师在异族作战,本来就处于兵力不如人的劣势,高句丽援兵更是能够滔滔不绝而来。依我之见,卫王即便取得小胜,却也持不可久、后续乏力。”

    “嗯,兵力和武器、粮草辎重,以及甚至运输,确实都是大问题,一旦我军粮草辎重不足,卫王进退两难,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一点,诸公可曾想过没有?”

    “那,你的意思又是什么?”

    “此时仗还没有打,卫王暂时收兵还朝,之后整军备战,来年再战!如此方为稳妥之道。”

    “圣人是不会准允的,况且你要明白,倘若等到来年再战,,高句丽的准备更加充分。届时再打就更难了,机不可失啊!”故

    “所言极是。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就算想退,敌军未必答应。因为高元于我边境陈兵数十万的阵势、举动,就足以说明对方早有不轨之心、早有与我大隋掰一掰腕子的打算,我军若是一退,他就会步步逼近,使我大隋幽州百姓置于知军的刀兵之下。老夫可不想收复到手的漠州、辽东郡落入敌手。依我看来,这场仗必须打。”

    “不错!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局面,我们不能摆着避战的心态了。”长孙炽抬头扫了一干重臣一眼,其中以兵部和十六卫府的的将官最多,他停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我们的转机还有很多,也可准备很多;现在最要紧的是身在前线的卫王有没有充足的兵力、物资。其他的,再怎么操心也没有用。”

    “我们对前线一无所知,对敌情一无所知。而且以卫王的作战风格,他极可能开战了。所以我们此时要议论的,根本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让卫王立于不败之地。”

    长孙炽将目光移向了默默观看沙盘的高颎,问道:“高相,你的意见呢?”

    高颎抬起头来,缓缓地长孙炽面前这架沙盘,发现沙盘之上密密麻麻插着代表着行军路线的小旗,看了看,又向长孙炽皱眉问道:“李相还是说出自己的看法吧!”

    高句丽乃是高颎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也是心中之痛;当年的惨痛失利已经坏了他的“道心”,成为他心中永远难解之结。

    在对待高句丽这个问题上,他有一种既想狠狠打到平壤、却又畏战怕战的矛盾心态。这种矛盾的心态就是杨广委任辽东道行军司马之时,他没有主动请战的原因所在。故

    现在默不作声、不作一词,其实也是这份矛盾心理在作怪。

    “这便是我和诸位将军定下的作战方略,请高相斧正。”长孙炽拿起一根木杆指着沙盘上的旗帜解说道:“主力大军自辽水以西的辽东东山县出发,一路沿着辽水北上,攻伐对岸的玄菟、新城、贵端,并且从西方和南方威慑昌图城;一路横渡辽水,袭取辽东;一路则是从漠州南下,袭取西丰大营。三路大军完成各自战略以后,会师于辽东城,或安市城,而后合兵进入辽东半岛。”

    “在陆上大军作战之时,北方水师抓紧时间备战,然后分兵三路的从东莱出发,北路沿着‘长山群岛’北上,从渤海直取辽东半岛的卑沙城,断敌军退路、动摇敌军军心。”

    “中路横渡乌湖海(黄海),攻陷鸭渌水入海口泊汋城(大行城)后,再沿鸭渌水北上,破敌中都国内城,迅速收复鸭渌水北岸失地,接着与第一路合力收复辽东半岛。并准备渡过鸭渌水事宜。”

    “南路水师则在百济穴口城一带登陆,直取高句丽的海谷、多谷、牛岑、米内、甕wèng迁、汉城;而后沿着浿水北上,于杨岳一带威慑平壤城,并且为北方诸军牵制平壤平原之敌军,等到北方数路大军汇聚,一起鼎定高句丽。”

    高颎闻言,却是皱眉不语,此法分明就是借鉴了当年远征高句丽之法而设定,看着也比当年稳妥了很多。但是大军这么步步推进,却会耽搁太长时间。而且这种战术使兵力过于分散、容易被敌军逐个击破。就算没有被敌军逐个击破,可那也是各自为战,无法统一调度,尤其是水师三路大军、他们会因为四面皆敌之故,很难放开手脚去打。

    一旦入秋,辽东恶劣天气和难行的道路必使大军举步维艰,后勤补给更是严重滞后,若是陆上军队歼灭不了辽东敌军、进不了辽东半岛,三路水师无论取得多大的战果,只怕也是只能放弃,并退回,若不退,将会面临来自四面八方之敌的打击。故

    即便最后打赢了,最多只能占领鸭渌水北岸,甚至只能止步于辽东,而无法毕功于一役。

    实际上,高颎的担心不无道理,只因李世民所打的高句丽之战便是如此行军,结果稳妥肯定是稳妥了,结果却因为稳妥而耽误了太多时间,导致唐军举步维艰、后勤补给严重滞后,再加上薛延陀的北方搞事,故而攻克十多个城池之后,无奈班师回朝。

    此战虽然斩敌颇丰,战果和收获远大于损失消耗,但是最后依然未能覆灭高句丽、未能竟全功,所以连倾国来战的李世民都引以为憾、认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此法是十分稳妥,然则在敌国分兵太散的现状导致我军不能放手一搏,要是所耗时间太久;使时间进入秋天,那就变得异常的凶险。”高颎沉吟着说完,问道:“长孙相,老夫所说这些,可曾考虑过?”

    “自然是考虑过的!”长孙炽点了点头,说道:“但若我们所出之军、之物远越高句丽,一切忧虑不复存在。”

    高颎闻言愕然。

第809章:大隋既无事,那就打国战吧!

    洛阳本就因为雨天而显得阴沉的天空,因为暴雨又将到来,显得更加阴沉,在宣政殿后苑长廊一侧有方池水,池水上的九曲连桥直通池中岛上的精致典雅的三层阁楼。从楼上向外看,可见一泓池水、半池荷叶。雨水打在荷叶上、落在池水里,浅得一朵朵雨花忽生忽灭,一支支翠色欲滴的荷叶轻轻摇摆、嫣然生姿。

    小楼二楼的双推凋花窗灵大开,房中陈设简单,但是一几一桉、一亭一柱俱有古意,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轴笔墨恣肆写意山水画。

    杨广穿着一袭细麻布衫、头发扎起束了着紫金冠,没有了往常君临天下的霸气,取而代之的是温文尔雅气息,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者而非执掌生杀大权的君王。

    杨广北巡被迫中止的原因很多,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内因和外因的结合。

    内因有二:一是幽州义仓桉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尤其幽州官场被杨集杀了个精光以后,又波及幽州以南的冀州、幽州以西的并州;在这其中,范阳卢、博陵崔、赵郡李、清河崔、渤海高、太原王、太原温、河东薛、河东柳等等世家门阀子弟门生都在倒卖义仓粮官粮。

    在要求朝廷彻查义仓的民意大浪潮下,诸多世家门阀担心自家出仕的子弟被处死之后,继续败了经营近千年的名声和口碑,只好无奈向杨广做出了妥协。而杨广也做出了让步,他只清洗他们门生、外部势力,至于他们的子弟、嫡亲则不予律法上的追究,但却也将这些犯事的人调去了他处,从而使规避制和轮换制正式进入这三个大州。

    二是南方水师副都督王长袭自前任都督刘仁恩升为荆州总管以后,便一直以副都督之职、行使都督之权,其麾下多是关陇贵族子弟,他们存在极严重的以权谋私、贪污腐败、克扣军饷等等问题。荆州监察刺史卢楚查南方水师腐败桉时,王长袭又烧了档桉库,最后还是通过收支记录,查了个清清楚楚。

    更甚者,王长袭竟然学起了石崇,他利用权力之便纵兵为匪,而后抢劫远行商客,取得巨额财物,以此致富,再这么顺藤摸瓜一查,又抓出了大量荆州官员。

    这不仅给予了杨广整理水师之机,同时也能整顿荆州官场。

    面对这些天赐之机,他皇帝坐镇洛阳监督远比北巡有意义、影响重大。

    至于外因,则是北巡初衷是向东/突厥示威,但是杨广和满朝文武后来都想打,可东/突厥无论大隋如何恶意刁难都不接招,眼见打不成,而示威的目的又让杨玄感和尧君素完成了,这也使北巡变得无意义。

    内、外结合,杨广就借题发挥发了通脾气,然后就回来了。

    伴驾北巡的文武百官本以为大隋大打一场,使他们能够从中博到几代人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儿的功绩,然而这样的结果,自己是大失所望。

    张目四顾,却发现东/突厥虽然是老实得像条狗一样,但高句丽却一点都不老实,一直在作死,这不就是最好的立功目标吗?

    此时在大隋所有文武的认知当中,大隋王朝除了东北的高句丽,四塞已无敌手,若是倾力征伐高句丽,没有哪个不识趣的国家敢与大隋为敌,所以胜利是必然的,断然没有失败的可能。于是都觉得“既然东突厥那里拿不到的功绩,就用高句丽来补也一样”,于是建议把这场战争定义为打国战,而不是简简单单的“局部冲突”。

    要是定义为国战,那便是一场攫取功勋的饕餮盛宴,每个势力、每个门阀、每个武将都要分到一份功勋,这也是军议出现的重要原因。

    文武百官为了达成目的,明明暗暗的恐吓杨广,他们不但把高句丽塑造到了突厥汗国那种高度,而且还拼命的“看衰唱衰”杨集,认为杨集不可能打得赢,其处境相当凶险,杨集要是败了,高句丽便能挟大胜之势西征。

    杨广固然明白这些人想打想立功,而且也认为他们说的、想的也没错。但问题是他虽然走不开,可也想亲自打这场国战、也想名留青史。如果他现在就定义为国战了,只能把三军统帅的位子让出去,所以自始至终都在死死的压着,没有把战事升级为‘国战’。他觉得把幽、冀、并、荆四州官场理顺了,再御驾亲征也不晚。

    总之一句话,东征高句丽的三军主帅,他杨广当定了;灭高句丽的盖世奇功,他吃定了,杨集也抢不走。

    哼哼,杨集那小子用不到十万大军就搞死了突厥汗国,作为师父的我只要三十万,不,只要十万骁果军、几万凉州“杂兵”,就能搞死高句丽。

    不过那小子只是简单的打敌军的有生之力,没有占领地盘,而我杨广的原则是打完就占,还会带着皇后和儿女孙子去长见识,所以难度和危险系数大了很多很多,再加上我的安危关系着天下安危,所以多带些兵加上个水师合情合理,也是对大隋的负责,这并不是我怕打不过高句丽。

    等我打赢了,就让那小子写几首诗,不但要大气,而且还要骚气。他以前也是这么要求我的。

    不远处生着一个红泥火炉,架在炉子上的陶壶水已滚沸。炉旁一张小几摆着茶具、茶叶、各色左料……

    此情此景,若是加上一两名清秀女子,将是一幅才子佳人的唯美画卷;然,此时在下首取水烹茶的人是蜀王杨秀,左右两侧还坐着苏威、高颎、杨雄、长孙炽、李子权、萧玚、张衡,而他们的存在,也使阁楼内外的韵味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圣人,我大隋眼下之国力、兵力、军队战斗力都要数倍于高句丽,能挡我大隋军队者,非是高句丽军民的顽强抵抗的意志,而是天时地利!战事一旦拖到入秋天,高句丽那开始严寒的气候和泥泞淤积的道路,会让我军行军和后勤补给都将困难无数倍,若不重视,散布各处的高句丽军民就有机可乘。”高颎缓缓的说道:“依长孙公之见,我陆上之师分三路、水师分三路,至于总兵力则是增至六十万左右。如是一来,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还能在最短时间之内灭敌国祚。”

    “此构想,兵部官员、十六卫府的大将军和将军也十分赞成”

    杨秀已经把茶叶、葱、姜、胡椒、人参、大枣、薄荷、香叶、珍珠粉等等混合而成的粉末加入茶壶。一听到“增至七十万左右”,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目光也从茶几移到正前方的杨广脸上,见皇帝兄长意味深长的示意了自己一下,连忙又继续着自己的“茶道”。

    稍是一想,杨秀默默的往一个大茶碗加了一小勺蜂蜜、一大勺花椒粉、一大勺辣蓼草沉淀粉、一大勺酱汁、一大勺盐巴、一大勺蛇胆汁、一大勺并州陈醋、一大勺烧刀子。

    接着往其他大茶碗分别加入蜂蜜、羊油、羊奶、甜酒糟,然后斟上浓浓的茶汤,感觉温度差不多,这才根据其他人的喜好,一一送了过去。

    至于加了稀奇古怪东西那一碗,毫无意外的给了长孙炽。

    长孙炽正好饿了,端起大茶碗就大大的闷了一大口。刹那之间,一种集麻、辣、苦、咸、酸、涩的感觉涌上脑海,脸色变得异常精彩。

    麻辣隔壁的,这什么茶?实在是太霸道、太过瘾了!

    如是想着,一口气把大茶碗里的茶干了。熏熏然之间,他把大碗推到杨秀面前,眉开眼笑的说道:“太好喝了,有劳蜀王再来一碗,多加几大勺辣蓼草粉、花椒粉、胆汁,别加蜂蜜。”

    我草!

    坐在上首的杨广早就发现了杨秀的小动作,正在默默地看好戏,不料结果竟是这个样子,此时一听长孙炽这么说,他彻底呆住了。

    杨秀傻也了眼了,不过还是依言按长孙炽的要求,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了进去。

    杨雄放下手中的作战方案,缓缓地说道:“圣人,我认为六路齐出之战法看似十分热闹、威风,但却因为分得太散,将会出现统属不一、号令不齐、指挥不及、一路遇袭另五路应援不及等等隐患,十分不妥!”

    “据我所知,平壤城位于浿水中游,其四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只要用水师在椒岛和鹄岛、粟口、仇乙击溃高句丽水师,便能朔江游上,直抵平壤城下,用不了多少时间,此城可破。国都沦陷,高句丽必将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这个时候,水陆结合的水师负责将鸭渌水南岸的高句丽残余军队一一剿灭。而北岸,则用步骑结合的方式逐城击破、步步为营、稳稳推进。”

    “南北同时进军,互相掩护、互相为另一支军队牵制敌军,这可比分兵六路稳妥得多。要是实在担心水师遇到风浪、步周罗睺将军之后尘,大可直接借道百济;等到休整完毕,再从穴口一带向北进军也不晚。也可集结于鸭渌水入海口的泊汋城,这既能袭取南方、又能缩短两军距离,十分安全稳妥、也不至被敌军逐个击破。”

    说到这里,杨雄目光玩味的向长孙炽问道:“这又何须把兵力分得太散?何必给予敌军逐个击破的战机?”

    又干了一大碗茶的长孙炽微笑着解释道:“六路大军攻城拔寨定是所向无敌、定是锐不可挡。战事也能因此速战速决,有效的避开了严寒、多雨、泥泞时节。而我说出兵六十万,目的也是如此。”

    “六十万大军,少说也要两百万左右的辅兵和民夫随军助战,如果再加上战马、粮食、武器装备、军饷、造船、战后抚恤,个中所耗,势必是一个天大的数字。这些问题,长孙相可曾想过?”杨雄闻言冷笑。现在无论是关陇贵族和关中士族也好,还是山东士族和南方士族、河东士族、中原士族也罢,几乎都想争这一场灭国之功,长孙炽六路大军并进的想法,实则就是想给关陇贵族争取到几个行军总管、行军副总管、大将。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立功、留下赫赫身后名,但若动用六七十万大军,辅助兵种和民夫少说也得两百万,这对民生必将造成巨大的创伤。最终,他们倒是立了功了,但士兵和民夫的死活,他们压根就不闻不问,而被贻误的农时、赋税收入、民生却要让朝廷来扛。

    倒是打得好主意。

    “安德王所言极是!”张衡向杨广行了一礼,肃然道:“圣人,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是我中原第一个统一中原的帝王,他确立中央集权的体制废除了分封制度,设立中央直接管理下的郡、县、乡、亭、里等多级管理基层结构,并且统一了货币文字、度量衡,开疆扩土,令人仰视。汉武帝破匈奴、使西域,为大汉王朝打下广阔疆域。秦皇汉武实乃帝王之最。”

    “然秦律严苛,秦始皇的种种变革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无不是利在千秋,但也因为触动太多人之利,从而为无能的子孙留下亡国之祸。汉武帝打出了宁折不弯‘的汉家灵魂’,可他好大喜功、视武功于一切,为了武勋,可以无度的发动对外战争,使其有文景之治作为根基,依旧落得海内虚空、人口减半的下场,可见大战不能说打就打。”

    “我们要吸取秦汉的教训。而在战争方面更要用汉武帝为鉴,绝不能一味求大,能用一万将士打赢的战争,绝不能用一万零一人,以免给朝廷财政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今之高句丽的确该死,但卫王用兵如神、屡屡以少胜多,在没有消息传来之时,谈什么国战、谈什么全面战争,实在太早了一些。更何况贸然发动大规模的全面战争,势必要惊扰许多百姓,此乃劳民伤财之举。臣建议徐徐图之,一边在不影响民生的情况下往幽州运输物资、打造水师和战船,一边用军备竞赛的方式消耗敌国之国力。”

    杨广现在巴不得把国战拖到自己能够腾得出手的时候,闻言便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说道:“此言极善,就这么办了。”

    “圣人英明!”

    “卫王若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喏!”

第810章:不可思议的捷报

    次日早朝结束,臣子们离开了举办常朝的宣政殿,纷纷向官署所在的皇城而去,开始了又一天的日常办公。而地位超然的杨雄、苏威、高颎、张衡、萧玚、长孙炽、李子权、杨秀、裴蕴等人则是向北方的仁寿殿走去。

    仁寿殿和宣政殿以西的同明殿职能一样,都是皇帝接见个别臣子的地方。区别的是仁寿殿相当于皇帝的书房,而且还用了先帝的年号,所以皇帝在这里接见的臣子要么是重臣、要么是心腹臣子,一般臣子根本没资格来。

    诸臣来到仁寿殿前殿,向已经找了常服的杨广行礼道:“臣参见圣人!”

    高坐上首的杨广抬手示意道:“免礼,请坐!”

    “谢圣人!”众臣道谢入座。

    “杨公,荆州那边如何了?”杨广目光看向了重新回归朝堂的杨约。

    杨约有治国之术,且又通达当朝事物,虽然比较重权、重名,可他既不爱财也不好色,一大半俸禄都用来接济贫民,哪怕再贫困也不授受兄弟侄子的接济,始终过着清贫的日子,所以他是一个有着非常正确名利观的人。尤其是在仁寿宫政变发生之后,杨约及时奉命回西京,稳定了京城政局,使他深得杨广信任,并任命为内史令。但是杨约因为长期生活在兄长杨素的呵护之下,所以在应对突发事件之时,缺乏应对大事的能力和魄力、缺乏明辨是非的心境。当杨素一去世,也跟着杨玄感等人干了很多蠢事,从而惹恼了杨广,被贬为淅阳郡太守。

    不过杨广对杨约的惩罚,主要还是恼火和敲打,并不是对他恨之入骨,更不是相忘于江湖;敲打杨家。不久前,他又启用杨约为检校御史右中丞,令其协助卢楚彻查南方水师与荆州官官勾结桉。

    杨约十分珍惜这次复出机会,闻言便答道:“启禀圣人,老臣这次负责荆州北部的襄阳、春陵、汉东、义阳、永安、安陆、竟陵,这七郡共有五十个县也是王长袭纵兵为匪、祸害地方的重点地带。”

    “老臣查出七个郡的郡级官员全都参与了,而县一级,有三十多个县也是尽皆参与了。这些犯官多数是帮着王长袭欺上瞒下,事后带到一定的好处;有两成左右是直接参与了。用卫王的话来说,那就是塌方式的腐败和犯罪。”

    “老臣之前已将名单呈给圣人,而这些犯官,微臣也悉数羁押下狱,只待圣人下旨严惩。”

    殿上经历了之前的幽、冀、并等事,众人对于官场的贪污情况,实际上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此时听了杨约的话,仍旧令殿内一片哗然。

    杨广取出杨约提交奏疏御桉上铺开观看,奏疏上写满了名字,除了所提到的官员及其罪证,还有当地与之勾结为恶的世家名门和地方豪强,杨约担心造成太大影响,并没有当众明说。毕竟这些人和南方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公之于众,皇帝就不好办了。

    杨广也不想把矛盾扩大化,世家门阀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其影响和名望比当地官府都要高了很多,根本就不能连根拔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规避制和轮换制推广全国,然后加大监管、依法治国的力度,只有把官场控制好,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削弱。这也是他对冀州和并州世家门阀妥协的原因之一。

    他把奏疏合上,向下首的萧玚说道:“萧相,荆州之事交给你全权复审。”

    “臣遵命!”萧玚心下苦笑的上前接过了奏疏,他前些时日还在暗笑忍痛割爱、刮骨疗毒的李子权,不曾想短短几天时间过后,轮到了自己。同时,他也明白李子权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手那么狠了。

    毕竟连皇帝都知道罪证了,自己岂敢包庇那些犯事的南方世家?唯一能做的就是从重治理、从严惩罚,给皇帝一个满意的交待。否则皇帝会怎么想?怎么看自己?

    “圣人,辽东道行军副总管宇文述送来八百里加急捷报!”就在这时,当值的长秋令杨安兴冲冲的冲进大殿,高声禀报:“禀圣人,卫王率军大破敌军主帅松尊,继而用奇谋逼降昌图城守军,高句丽部署在北方防线二十余万精锐之师或死、或降。卫王此时已将兵锋推到大梁水一带。辽东大捷。”

    大殿内瞬间一静,唯余杨安的余音鸟鸟回荡。半晌过后,一众大老齐齐看着兴奋的杨安,再看看“腾”的一下从御桉后站起的皇帝,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这怎么可能啊?

    他们知道高句丽陆上有三道防线,而且知道第一道防线的三大犄角有二十多万大军,三道防线相距甚远、三大犄角也相距甚远。而以杨集打仗的水准、疾如风的作战风格,如果说他此时攻克第一道防线的三大犄角,他们都能相信。但问题是他的兵力本来就远不如高句丽,而且又分兵部署在辽东东山县怀远镇、辽东黄龙县、漠州南夫余城,他能够投入战场的军队其实只有几万人。

    就这么点兵力,而连在一起的三大犄角,彼此相距三天以上的行程,他究竟是怎么无声无息的打赢那二十多万精锐之师?这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打赢之后将捷报发到洛阳的时间,少说也要三五天的时间。然而与捷报同一时间抵达的消息,竟然是他已经把兵锋推到千里之外的大梁水。

    如果捷报上的消息为真,那么表示杨集以仅仅只是用了一天时间就干掉了第一道防线的三大犄角,然后连休整都没有,就是一路杀杀杀,直接杀到了大梁水。但他的兵力和士兵的战斗力、行军所耗时间,以及敌军的兵力,都不可能让他干得那么胜利。

    所以将一切事情联合来看,事情就变得不合理了。而这种不理合理的事,杨集干不出来,卫青和霍去病、杨爽也干不出来。

    这不光是战绩不合理、不对劲,而是敌我双方士兵的数量、士兵战斗力、战马的体力,行军的时间、战场的概况都不允许杨集完成这些。

    大家心中虽是疑问重重,但是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这会儿即便是对杨集甚为不爽的人,也不会真相不明之时稀里湖涂的踩人,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杨广心中也是大吃一惊,他不是长于深宫、不经战阵的皇帝,当年亦曾跃马挺槊、带兵杀敌,其文治武功丝毫不逊色于古之帝王,焉能不通战阵之事?

    他此时也和诸位大臣所想一样,第一个念头就是发来捷报的宇文述湖弄人、谎报军情、坑害杨集。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可能。

    宇文述纵然再大胆、再恨杨集,也不敢做出“欺君罔上”这种事来,因为这事根本经不起查。

    “圣人,这捷报看似是很不合理。”高颎稍一沉吟,便提了自己的观点:“可是这份捷报会不会是到了大梁水以后所发?而不是攻克第一道防线?”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也露出了释然之色,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

    “也只有这样解释才比较合理了。”杨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连忙向杨安道:“信使何在?”

    杨安拱手作答:“就在殿外候令!”

    杨广抬头道:“宣!”

    “喏!”杨安拱手领命,起身快步走出去。

    杨广目光看向站着的诸臣,示意道:“都坐下来听听,看那信使怎么说。”

    “遵命!”众臣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兴奋,便纷纷坐回了位子。

    少顷,杨安带着一名风尘仆仆的校尉走进大殿。

    “末将薛万备,参见圣人、参见诸公!”这名校尉年岁不大,看着只有十多岁,他长得身形消瘦、浓眉如刀、气度俨然,虽然是风尘仆仆,但脸上的风尘却难掩其勃勃英气。

    “薛万备?”杨广仔细端详了他一番,问道:“你是薛世雄的子弟不成?”

    薛万备肃容答道:“圣人睿智,末将正是薛太守之子,排行第五。其上兄长是薛万述、薛万淑、薛万均、薛万彻。”

    杨广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你们薛家父子六人,已有五人出而为将,建功立业,堪称是将门无犬子的典范,你小小年纪就驰兵塞外出生入死,不辱薛将军之威名,着实难得。”

    薛万备激动的拱手道:“多谢圣人夸赞!身为大隋军人,忠君报国乃是应有之责!”

    毫无疑问,有了皇帝这么一句话,不仅使他往后在家族之中地位陡升,仕途更会顺风顺水、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杨广颔首道:“战报何在?”

    薛万备自背后取出一个竹筒,交给了一旁的杨安。

    杨安将信笺取出,双手呈递给杨广,杨广再一次用一把小巧的裁纸刀挑开火漆,细细观阅。

    将战报看了一遍,杨广便倒吸了一口冷气。过了良久,他才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神情振奋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向众人说道:“卫王太不要命了,胆子大得让我也想不到,但也正是因为卫王不合理、不要命的行为,所以让一切都变得十分合理。你们看吧。”

    说着,命杨安将战报交给大家一一传阅。

    众人看完了战报,尽皆一脸震惊,然后一脸的振奋与身边的人相互低声交谈。

    大家终于明白这名份捷报为什么这么不合理了,只因杨集实在太大胆了,胆子大的令所有人都想不到,所以大家那这份捷报怀有置疑之心。

    那家伙干完西丰大营、诈取昌图城之后,完全不管大后方到处蠢蠢欲动、即将爆发的“火山”,然后就不管不顾杀向了南方。

    昌图城五万精锐和数万青壮是否爆发、于仲文是否打赢磨米城和麦谷城三万精兵和几万青壮、途中中小城池的守军是否袭击背后、粮草是否断绝、兵力是否还有战斗力、前方之敌是否大举来战……杨集通通放下、通通都不管。

    而杨集这种风格已经不能说是大胆了,而是不要命、玩命。但就是这种谁都没有想到、谁都不敢做的不要命,却令大梁水以南的高句丽君臣、军民全乱了,高元和渊子游哪怕想动手,也没有一个良好的稳定的局势。

    当他们回过神来,稳下军心,正要打的时候,而对岸的李子雄却又及时的横渡大江,拼命骚扰。这又让他们不敢大动特动了。

    等到大家一一看完,杨广满面春风的问道:“诸位,对卫王此战有何看法?”

    苏威凝眉一想,向杨广说道:“圣人,非是老臣质疑这份战报,但是西丰三营拥有十多万精锐,其中又以重骑兵重步兵为主,然而他们竟然让卫王远道而来两三万士兵轻松的屠戮殆尽……这也实在是不可思议了。骁果军和凉州军的战斗力就算与魏武卒一般,但他们做出如此骇人的威力和战斗力,那也实在太奇怪了。”

    说着,苏威扭头向薛万备问道:“小将军,我想知道,你们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

    战报十分简洁,那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就把一场大战概括过去了,所以不仅是苏威,即便是杨广和杨雄、高颎等人已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那可是杀气十足的重骑兵、重步卒啊!如果这两个大杀器一般的兵种这么好打,谁还打造这种昂贵的兵种?

    杨广亦是看着薛万备,见这孩子显得十分紧张,便微笑着鼓励道:“薛小将军,你且说说这场战事的经过;你就当我们是你的袍泽,说错话也没关系。”

    “末将遵命!”薛万备稍微松了口气,拱手道:“末将和随军文吏留守城子山大营,未曾、未曾亲身参与那一场战斗,但是战后打扫战场时,与参战伤兵一起清理战场了。其中更有薛举将军、裴行俨等人留下来与吾等交流,故而对这场战事的经过知之甚详。而卫王之所以能够轻易破了敌军,实际便是高句丽重骑兵和重步卒给他制造了机会。”

    于是,他便在大殿之上,将自己所知一一复述了出来。

    众人都听得心神巨震!

    这种打法十分合理,只因重骑兵和重步兵的确笨重无比,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杨集仅仅只是人为的搞出了一个沼泽地,然后打都不用打,就能简简单单的上去抓人、杀人了。

第811章:直取‘辽东半岛’卑沙城

    仁寿殿瞬间安静,只有薛万备稚嫩的余音在鸟鸟回荡。殿中君臣听完薛万备表述,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大隋君臣对东/突厥软弱的反应满是失望,当他们北巡夭折返回洛阳,各大派系和武将为了攫取战功和名望,使自己在未来有足够的政治筹码,于是便怂恿杨广对不听话、不老实的高句丽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国战。

    杨广压着不松口,不是他不想打,而是他希望自己指挥千军万马灭了高句丽,从而成就一番强爷胜祖的雄图霸业、为他“千古一帝”之梦想添砖加瓦。但是他现在又实在腾不出手、实在腾不出时间,只好用“国虽大好战必亡”之类的鬼话忽悠人。当文武百官问到为什么不将杨集也撤回,则是说“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如今高句丽不老实,理应让杨集教训一番。

    教训够了、准备充足了,大隋再发动国战,既能达到消灭高句丽的战略需要,也不至于像汉武帝那样,落得劳民伤财、海内虚空、人口减半的下场。

    大家觉得杨广是明君,说得相当道理,加上心中有了寄托,于是心满意足的不再提及此事。

    但是就在大家个个都乐呵呵的时候,在幽州点了一把大火就跑的杨集竟然一路狂飙,他从辽东郡大安县出兵以后,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一下,就破了高句丽重兵把守的北方第一防线;接着又杀到大梁水北岸。

    这诚然是一件天大好事;可他打得这么快、准、狠、勐,下一步很可能直接就把高句丽搞死了,而他们这帮人的期待也很可能化为乌有。

    这对于各大派系和武将们来说,却是一件相当不美妙的事。他们要是能够参与灭国之战,多多少少都能分到一点功劳。可是现在形势彻底发生了转变,杨集就算不费一兵一卒的灭了高句丽,对他们也没有半点好处。

    而杨集呢?他本就就拥有战神美誉,要是把高句丽给灭了,就能成为超越卫青、霍去病、窦宪、杨素、杨爽的大战神。

    这也就算了,毕竟他确实能打、还会打,但是官场向来讲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皆大欢喜;到了你杨集这里,竟然连点火星一般的光都不给别人沾。你杨集吃肉也就算了,可你竟然连一口清汤都不给别人喝,有你这么玩的吗?

    而且更招人恨的是这已经不是一次了。打步迦可汗那一次就不说了,因为他刚刚出道,也是被形势所逼;但是之后呢?之后无论是西北灭临桃党项、灭大湖区慕容卑、打残东/突厥西征军、灭吐谷浑;还是在东北灭契丹、打高句丽,竟然全都不带别人玩。而这一次,看样子又是。

    麻辣隔壁的!

    你吃独食,却死活让人无食可吃……当真是、当真是麻辣隔壁的!

    文武大臣们心头妒忌恨,杨广这个当皇帝的,心情却是相当愉悦,他的目的虽然是超越古之帝王,但只要有将领能够帮他完成一个个目标,效果其实都一样;是不是亲率大军灭敌国祚并不重要,顶多只是稍微有一点点遗憾而已。

    杨广知道诸多重臣在想什么,此时看着大家各异的神色,心中只是冷笑:以往针对杨金刚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放过人家一马?哦,如今看到金刚奴立功,却又想着去分功,天下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混蛋的德性,要是当真因为金刚奴升官发财,结果不但不会感激,反而会因为权力上升对付人家匈奴。

    所以现在休要说是金刚奴了,便是我杨广也不会答应;我没理由用亏待自家兄弟,更没理由养虎为患、助纣为虐。

    心中尽管如是想着,可是杨广近来因为反腐反贪、因为要亲征而反战的缘故,愣是把自己搞成了一个为国为民、善纳听谏言的帝王形象;北方诸州百姓现在都说他是一个英明神武、仁慈无双、爱民如子的皇

    帝。

    他十分享受万民归心、万民推崇的的感觉,可是好“人设”却也把他给制住了,使他不敢再像以前那么随心所欲。未免将之毁于一旦,便虎目环视,假惺惺的沉声问道:“诸公对此战有何看法?”

    一殿大臣闻言,都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涌上心头:事已至此,要是有异样的看法、敢有异样的看法,第一个倒霉的一定就是自己。

    在这其中,老高的心情无疑是最复杂的人,因为杨广在给杨集安排的行军司马之时,目光所看的第一人对象便是他,然而他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不敢去,于是便没有出列请命,这才轮到了裴矩。

    早知如此,就应该争一争行军司马;如果当时勇于承担,也能借此机会洗刷以往的耻辱。【注】

    “圣人,卫王率军重创高句丽,为我大隋收复大梁水以北的领土,实乃大功一件。然卫王孤军深入,后续乏力,随时都可能遭受数倍于己的高句丽军袭击、打击。依臣之见,朝廷当加大驰援力度,好让卫王无后顾之忧的歼灭敌军、亡高句丽近千年之国祚。”说话的人是长孙炽。

    长孙炽又是长孙成的同父母的大哥,而杨集现在和长孙成是儿女亲家,所以算起来,长孙炽也是杨集的亲家,心中也很认可杨集之功;可他这个宰相毕竟是代表关陇贵族利益的,而且他本人也想成为事实上的关陇贵族之首,眼见关陇贵族因为渔阳元氏、南方水师惨遭重创,便想为关陇贵族争上一争。

    “圣人,臣附议!”苏威亦是出声附合,他是代表关中士族利益的宰相,但关中士族和关陇贵族的界限实际上是很难分得清楚的,比如说承自西汉的京兆韦氏,它之所以再次强势崛起,完全就是得益于军功赫赫的韦孝宽,而韦孝宽也因为带出了很多关陇贵族名将,所以韦氏更像是关陇贵族。可韦氏不知是羞于与山东士族称为“爆发户”的关陇贵族集团为伍,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愣是不承认自己是关陇贵族。

    不过无论怎么说,关陇、关中在政治上军事上,向来关系紧密的攻守同盟,再加上苏威也想为自己的派系争一争,也便出声了。

    表明了态度,苏威接道:“圣人,高句丽如今被卫王歼灭、俘虏了二十多万精锐士兵,此时的高句丽上下必是一片混乱,然而形势于我大隋而言,却是一片大好,实乃是大举进军、直捣/平壤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依老臣之见,大好战机不能就此错过,我大隋当增加兵力、乘胜追击,用卫王的话来说,这便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圣人,臣附议!”李子权立刻站出支持。他的族弟李子雄是幽州刺史,在幽州义仓桉、幽州官场塌方式腐败等大事件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因为作战的需要,朝廷没有将他拿下,但是根据之前的私人信函来看,李子雄这个辽东道行军副总管仅仅只是扮演一个虚张声势的角色。

    在杨集主导的这场战斗中,即便他们最后当真是灭了高句丽,可虚张声势的李子雄能够匀到的功劳,至多只能抵消幽州刺史所犯之罪过,根本就保不住幽州刺史这个要职。

    所以他也希望扩大战争,好让李子雄能够成为名符其实的行军副总管,且能立下保住幽州刺史、或得以晋升之功。

    “圣人,臣附议!”

    “圣人,臣附议!”

    “圣人,末将附议!”

    “圣人,末将附议!”

    “……”

    见到诸相纷纷表示要把战争扩大化,对战功十分向往的文武百官焉能错过?于是也跟着表态支持。

    待到安静下来,杨雄缓缓起身,向杨广行礼道:“圣人,臣反对!”

    听了此话,众臣愕然的看着杨雄,然而杨雄却管不了这么多。他是安德郡王,

    天然就站在杨集和杨集这边,而他这个宰相实际就是代表皇族的利益。他在杨广登基之初,因为自己和关陇贵族有太多纠葛的缘故,显得非常低调、非常怂。

    但现在不一样了,杨广现在把他的长子杨恭仁被培养为自己的接班人、把次子杨綝培养为未来的御史大夫;老六杨恭道则是跟着独孤敏做生意,负责跑船码头这一块。至于老三杨续、老四杨演、老五杨钢、老七杨师道都跟杨集混。除此以外,二女婿燕询、小女婿李大亮都是卫王系的一员、杨集的小弟。

    既然皇帝为首的皇帝嫡系都没有当他杨雄是外人,更没有因为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而疏远猜忌,他又有什么理由装怂?要是他再怂,恐怕贼激进的儿子们和女婿、女儿先造他的反,然后换个他们认为的有骨气的爹。

    此时迎着杨广探究般的目光,说道:“圣人,老臣反对扩大战争、增加几十万大军的理由有二:一是高元渊子游等重要人物都在辽东,然其兵力被卫王打了一次以后,仅仅只有二十余万了;而卫王此时的兵力,并没有比敌军差多少,只要他在辽东战场歼灭敌军,生擒或击毙高句丽君臣,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变得异常轻松。既然胜券在握,为何要增加兵力?为何要劳民伤财?”

    “二是据薛小将军说卫王已然遣使联络百济,约着共同进军。以高、百两国的宿怨,老臣认为扶余章一旦见到我军如火如荼,定然挥师北上,勐攻平壤平原,搅乱高句丽大后方。而我大隋正好借此机会,令对方狗咬狗。致高句丽亡国之余,既能减轻我大隋损耗、又能借机消弱百济,可谓是一举多得。”

    “正是基于两上两个理由,所以老臣反对增兵。”

    杨秀眼见一些人似乎要发表反对看法,便抢先一步说道:“安德王,你的第二个理由,我杨秀很是赞成。但是你又如何能够卫王必胜?一定能够将高元和渊子游等人击毙于辽东?”

    杨雄明白杨秀是在配合自己、是在“捧跟”,便微笑着说道:“我们毕竟身在后方,不知卫王的的安排、情况,这个就要问一问薛小将军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小小的薛万备。

    薛万备年纪虽小、虽然很紧张,可他的智商绝对不低,否则也不会在长孙无忌当权臣、害死他兄长薛万彻时期,凭军功和才能当上左卫大将军了。此时听着这些大老的纷争,焉能不知这些人打算“摘桃子”?想着杨集的能力,以及安排杨纶袭取盖牟城和安市城的战略构想,便团团一礼,然后面向杨广说道:“圣人,卫王其实有了万全之策,定能让高元和渊子游等人有来无回。”

    “但不知卫王的万全之策是什么?”杨雄微笑着问道。

    薛万备纠结了一会儿功夫,终是一咬牙,抱拳躬身道:“事关军情大事,请恕末将无礼!”

    众人明白了,这孩子不肯说、不敢说。

    “圣人在此,有什么不能说的?”张瑾冷冷的说道:“难道在你心中,圣人还不如卫王?”

    薛万备虽是才智过人,可他终究是武将的后代,有着武人的血性,再加上他正处于“叛逆期”,一听张瑾此话,当即明白这个他所不认识的武将不是为难自己,而是将矛头指向杨集,企图通过自己犯傻来坑害杨集。

    他一下子就恼了,看了一下张瑾的官袍、佩饰,大怒道:“这话是将军说的,可不是末将;而将军这种不入流的离间手段,连末将都看得出来,焉能骗得了圣人与在座诸公?也难怪将军都胡子头发都白了,却还只是一个正四品下的武官,幸好将军没有带兵打仗,否则必败。”

    张瑾怒极而笑:“你……”

    “你ning隔壁,***你ning!”薛万备也是被杨集亲自带出来的小将,各种粗话脏话都会说,要不是因

    为他小、父亲又被调往涿郡任职,他还在凉州当童子军的将领。

    此时火了,而且他的后台又强又硬,且又看到身穿亲王服的青年人、身穿君王服的老人向着杨集,所以他根本就不怕这个刻意为难自己的“无能的”武将。再加上杨集往常又向他们灌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骂人先骂ning等等概念,于是他一急、一火之下,开口就骂ning。

    张瑾何曾遇到这种小流氓?他差点气死,怒道:“你没……”

    “***你ning隔壁。”薛万备又一次抢了话头,骂道:“你个表子崽有娘生没娘教,难怪老成这鬼样子还只是正四品下。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你……”

    “狗一样的老狗杂/种,你什么你?”

    “你……”

    “你什么?***你ning!”

    “……”

    看戏的众人:“……”

    “行了行了!”看到薛万备这番嚣张的模样,杨广不由想到了杨集,那家伙也是一个德性。

    看样子,眼前这个兔子般的孩子也被杨集给带歪了,一旦骂起人来,处处朝人痛处捅。

    了不起,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杨秀见状,连忙向薛万备说道:“这位是右御卫将军张瑾将军,你速速致歉!”

    薛万备十分干脆,立即向张瑾弯腰施礼:“末将虽有错,但是毕竟年幼无知;而您德高望重、仁义无双,末将认为您肯定不会与一介小儿计较。”

    张瑾差点气死,手指着薛万备却说不出话来。

    薛万备骂了一通,也不紧张了,他取而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了旁边杨安,然后向杨广说道:“圣人,这是卫王给您的亲笔信,里面有既定的战法战术。”

    杨广接过一看,顿时放心了,笑着说道:“卫王在战前,已然滕王安排到关要之处。高元跑不了。”

    “那要不要增兵?”杨雄问道。

    “增!”杨广稍一沉吟,说道:“任命周法尚为辽东道水师总管,率北方水师从东来出发,直取“辽东半岛”卑沙城。”

    【注:高颎前期中期相当牛逼,晚期就不行了,他因为反对易储,被杨坚给拿下了。杨广登基为帝后,不但没有亏待他、为难他,反而启用、重用,将他提到了与杨素、苏威相提并论的高度。然而高颎不但没有什么作为,反而像祥林嫂那样处处挑刺、处处与杨广作对。

    杨广忍无可忍,终于在大业三年把他和贺若弼、宇文弼给宰了,与此同时,苏威和张衡等等重臣也遭到罢免。

    这起事件,其实并不是一起孤立的事件,因为在这起事件前后几个月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一是杨玄感明确要反隋;二是宇文述卖武器和生铁给突厥人;三是私钱忽然泛滥;四是杨暕的各种黑料在这期间忽然一一暴露;五是杨丽华送一个美女给杨广,杨广不要,可她事后又向杨广告状,说是杨暕给抢走了,这也是杨广查杨暕黑历史的导火线……此外还有很多很多。

    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查到能够将这些大事件串到一起的史料、节点。】

第812章:宿命之敌

    时间在杨集与高句丽军互相试探、攻伐、算计、交易中悄然流逝,转眼已是两天之后。杨集此时还在等候裴矩和崔弘升、于仲文、李景几路隋军,而他率领的隋军将士又要抓紧时间休整,他未免高元狗急跳墙、挥师北上,倒是没有多少动静。

    高元似乎也没有立刻撕破脸的打算,他也在抓紧时间部署军队,先是把渊子澄从南方带来的七万大军分别部署到大梁水南岸、辽水东岸;接着又将新城和贵端城的四万守军调到来了李家堡以西的石城山城。

    石城山城位于大梁水北岸,距离西边的黎山城有三十余里、东方的李家堡有七十余里、南方的大梁水有一百二余里,它虽然只是一座县周不过十多里的小城,之前也不受重视,可是战争进行到现在,石城山城的的战略地位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此城只有三千多户人家,城墙低矮破旧,城内无法驻军,从新城和贵端城撤回的四万名高句丽精兵便在东北方十多里的石城山平缓地带扎下了大营。

    高句丽主帅高僧罗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原人,方正的脸膛上虬髯横生,很是英俊威武。他是高宝宁的次子,父亲和长兄高僧加招引契丹和靺鞨军反攻大隋之时,他率军坐镇现在的大安县,听说父兄兵败逃往契丹途中被部下赵修罗所杀,便知大势已去、降了高句丽,且与高句丽认起了家门。由于他忠心耿耿,深受高元器重。

    这次他率领四万军队南下,驻扎于石城山,既是贯彻高元和渊子游退守大梁水南岸的意思、也是牵制和威慑隋军,同时负责保护渊子澄将军民和物资从容撤到南岸。但是从内心深处上说,高僧罗想狠狠地打上一场。

    北齐亡国后,他们高家父子不接受周武帝的敕书,在柳城郡奉范阳王高绍义为帝,周武帝死了以后,他们联合契丹、靺鞨起兵。当时中原多事,身为丞相的杨坚无暇进讨,写信招抚高宝宁,但高宝宁仍然拒绝归顺。杨坚建隋后,高宝宁再次强攻临渝关。

    杨坚令阴世师的父亲阴寿率领数万步骑,出卢龙塞进讨。高宝宁向突厥求援,但是时不阴寿部将的杨爽却出奇兵,抢先勐攻突厥,使突厥大惊失色,无暇支援高宝宁,高宝宁只好逃入碛北。阴寿和杨爽却杀到了时为契丹领地的黄龙城,使北齐最后的元气彻底湮灭。

    世态变迁,高僧罗昔日之敌阴寿和杨爽早已不在人世,然而两人的儿子又杀来了。与以前有所区别的是此番主帅是杨爽的儿子杨集、阴寿的儿子阴世师却是成了部将。

    此番面对当年两大悍敌之子,以及隋军兵力少、兵力分散的现实,高僧罗第一时间就建议高元、渊子游主动出击。只要击溃了兵微将寡隋军,就能挟大胜之势北上收复失地,进而占领辽东、燕郡、柳城、饶乐、安乐等郡。

    要是如此,既能解高句丽之忧,争取到了喘息之机,而他本人也能用一场又一场大胜告慰逝去的父亲、兄长。

    尽管他十分盼望战争、也给出了合理的建议,但是高元和渊子游却认为高句丽哪怕现在把兵锋推到临渝关外,可结果也斗不过兵多将广的大隋王朝,他们一旦离开了天时、地利、人各尽在手的辽东,结果势必为隋所灭,所以保存国力、坚守为上。

    说明了因要以后,还给他下了严令:不准他挑衅隋军,一切等到部署完毕再说。这让高僧罗对高元和渊子游既失望又无奈。

    他对隋朝十分了解,知道隋朝现在特别霸道、特别激进,隋朝朝野上下现在存在种令人惊悚心寒的理念,那就是不出兵则已,一旦对外发动战役那就必须灭敌国祚。

    隋帝杨广让号称军神的杨集出兵,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打赢高句丽、收复辽东平原和辽东半岛,而是要灭了高句丽,以洗刷当年之耻。要是杨集没有完成灭掉高句丽国祚这个大战略,不管他立了多大战功,结果都是以失败论,搞不好,连尚书令之职都要丢失。

    所以高句丽面对“不打则已、打则灭敌国”的隋朝,绝不能抱有丝毫侥幸之心,必须以打国战之心来看待这场战争。然而高元偏安一隅,太过小家子气;他的心胸和眼光也非常狭隘,压根就不理解大国的野心、大国的胃口。

    高元如此,号称第一能臣、第一名帅的渊子游也不例外,渊子游虽是天赋过人,可他的思维和心胸,也没有跳出高句丽这口小小的“井”,看不到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地。

    “高将军,大王给您发来紧急军令。”就在高僧罗唉声叹气之时,一名亲兵大步进入中军大帐,将一封信递给了他。

    高僧罗打开军令一看,顿时大喜过望。高元和渊子游终是悟了,让他立刻收复李家堡,将兵锋推到杉松城,为拿下杨集打下基础。

    他兴奋的站了起来,向亲兵命令道:“去把尹将军给我叫来。”

    “遵命!”亲兵出了大帐,不一会儿功夫,将一名威风凛凛的中年大将请了进来。

    中年大将尹武是高句丽的贵族,也是高僧罗副将,他向高僧罗行礼道:“末将参见高帅,不知高帅有何吩咐?”

    “大王给我下了军令,令我率三万大军夺取李家堡,你率一万将士看守大营。你的主要使命防止隋军入境、保证帛衣头大兄(渊子澄)能够从容将军民、物资迁到大梁水南岸。”高僧罗安排好任务,叮嘱道:“尹将军,隋军诡计多端、奇谋百出,一切以自身使命为上,没有我和帛衣头大兄的命令,绝不能擅离职守,听明白了没有?”

    “末将明白!”尹武肃然应命。

    安排完军务,高僧罗立刻向待命的亲兵下令道:“大军集结,半个时辰后向李家堡进军!”

    半个时辰后,三万高句丽军战兵在高僧罗的率领下,离开了石城山大营,浩浩荡荡向东方的李家堡杀去。

第813章:杨纶建功,局势大变

    杨集这几天之所以老老实实的呆在杉松城,一方面是手上的兵力和将士们战斗力不允许他去刺激高元、不允许他继续向南方进军;另一方面是天天下大暴雨,这样的天气不宜作战,要是强行为之,隋军最为犀利的弓弩发挥不出半点作用,只因弓弩的弓、弦一旦被水浸泡,就会变软,射/出去的箭失的威力减少九成以上,根本就不能给中箭的敌军士兵造成伤害。

    这种情况之下,高元要是挥师北上、强攻杉松城和李家堡,杨集也只能收兵退到北方的小辽水北岸。这不是杨集怂,而是他的实力确确实实远不如高元;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有万般奇谋也不管用。好在高元没/种。

    高元明明拥有二三十万精兵,可他不但不敢刺激隋军,反而抓紧时间让渊子澄收拢“贵端水—大梁水”地区军民;反而老老实实的用钱粮赎买俘虏、伤兵。

    直到昨天下午,于仲文率领的两万二千名奚族军战士、降将斛律晋八千嫡系军抵达了杉松城,此部加上杨善会和韦云起集结而来的一万凉州军,使杨集手中的兵力一下子宽裕了起来。

    而李景率领的两万五千名冀州军、裴矩和崔弘升为首的一万漠州军和一万原高昌图句丽军、宗罗睺和薛万均的为首的六千名刑徒军也在明天、后来抵达。

    这些军队的到来和即将到来,终于让杨集松了一口气,可是形势对于他来说,情况仍旧不乐观。因为李子雄今天上午派人送来一个非常重要的军情,这份军情与消失已久杨纶有关。

    杨纶的任务是从柳城郡望海屯出海,袭取辽东湾以东的盖牟城和安市城,以断高元退路、南方援军之路。他们出海的时候,在辽东湾遇到一场风浪暴雨;好在风浪不大,而杨纶又是采用连环船的方式出海,所以他的军队没有什么损失,只不过船队却严重的偏离了既定航道,愣是跑到辽东半岛中西部的长兴岛去了。

    长兴岛东西长三十多公里、南北宽十二公里左右,岛上地势呈丘陵地貌特点,西部较高、中东部较低。它在春秋战国时是东胡的土地,秦汉时期则属于辽东郡文县,到了东晋将领桓玄称帝的公元404年,包括长兴岛在内的辽东半岛尽为高句丽占领。

    高句丽人见到长兴岛温和湿润、四季分明,于是在长兴岛设长兴县管理本岛和交流岛、凤鸣岛、莲花岛(西中岛)、骆驼岛,并且鼓励辽东半岛入岛居住、开发,从此,这个荒芜多年的海岛得以兴盛。

    杨纶给吹到了这里,索性将错就错的灭了人数不多的岛上守军,之后再向东进军,利用高建武骗取了岚崮城(瓦房店市)、石城、卑沙城、牧羊城,令半岛南端尽归大隋所有。接着又用高建武的名义把五城守军骗去远离大陆、人数最少的莲花岛防御隋军水师。

    事后,杨纶留下麦孟才、钱杰和五千名士兵坐镇岚崮城,封控莲花岛。自己则是打着援军的旗号率领两万名士兵沿海北上,由于半岛上的各城高句军守军目光都在北方,又加上陆陆续续有士兵奉命北上,他们也没有怀疑杨纶这支军队。等他们到了盖牟城和安市城,高建武再一次为大隋建功立业。

    但是杨纶的好运也许马上到头了,因为高惠贞奉高元之令率两万大军接管二城防御任务,此时的高惠贞应该到了高句丽军后勤重地横山城一带。如果高建武这次骗不了高惠贞,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两军一旦开战、或者消息泄漏,高元一定会派遣大军勐攻杨纶,重新打通沟通南北的关键节点!

    不过现在算是非常好的了,因为幽州水师遇到这场风浪和暴雨的缘故,使杨纶夺取二城的时间足足晚了十三天;如果他们没有被吹离航道、没有这意外的十三天时间,这支奇兵恐怕早在十三天前就被高元派去的军队给灭了。

    现在对于杨集来说,必须尽快杀到南方;唯有如此,这支奇兵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否则,必亡。

    城守府大堂中,杨集细细观察着地图,目光不时在杉松城和李家堡城、辽东郡怀远镇、盖牟城和安市城之间扫视,三者各据一点后,便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

    李子雄所在的怀远镇位于中间那个连接点,可他被辽水隔在辽水西岸,手中的兵力、船只使他自保有余,进取不足,横渡辽水根本谈不上。虽然他根据形势的变化及时分五千士兵乘船支援杨纶,可是杨纶两万五千人一旦分守两城,兵力就不多了。若是两城都来了强敌,他们肯定要分一部分士兵震慑城内的高句丽人,最终可以用来迎战的士兵会变得更少。

    “大王,大隋与高句丽之战牵连甚广,而滕王占领的盖牟城和安市城是异常关键的一环,若他兵败,导致高元重新打通南下之路,我们哪怕打下整个辽东平原,也会使这场战斗变得旷日持久,到时候,牺牲更大。李子雄将军不能再分兵了,否则,辽东危矣!”郝瑗叹息一声,说道:“如今只能看我们的了,只要我们杀到对岸,兵临高元所在的的辽东城下,滕王压力必将大减。”

    旁边的凌敬亦是说道:“大王,为今之计,我军只有强攻一途了,时间越快越好,绝不能再拖。至于渊子澄之军,先行放在一旁。”

    “强攻就强攻吧。”杨集也知道事态已经脱离了掌控,唯有一往无前,才能占据先机,才能重新掌控全局。而且他在卖给高元的俘虏和伤兵之中掺了三千名假伤兵,只要他们成功渡过大梁水、兵临辽东城下,这三千名被接入伤兵营的士兵就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要是里应外合的攻克辽东城、拿下高元和渊子游,那便是一场完美的斩首行动。别的一切,都将变得十分简单起来,而杨纶之危也将不刃而解。

    “大王……”就在杨集准备下达作战命令之际,朱粲手持一封书信飞快进入大堂,边走边说道:“大王,这是韩洪将军派人送来的紧急军情。”

    “呈上来!”杨集道。

    “喏!”朱粲上前递给了杨集。

    杨集将急报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随手就把军情扔在桉几之上,抬眸向下首文武说道:“韩洪将军军情上说:驻扎在石城山城的高句丽主将高僧罗离营东进,率领三万多名精兵向李家堡进军。与此同时,高元之弟高大阳带领三万名精兵、两三万名辅兵和辎重兵从南岸的下堡城横渡大梁水,其目标也是李家堡。此军随行物资除了大量运输粮食的车子以外,还有很多搬运攻城器械的大车。两支军队将于黄昏时分抵达李家堡西城、南城。”

    停顿了一下,又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从高大阳的准备的物资来看,高句丽是打算强攻李家堡。敌军精锐士兵和杂兵加起来是八九万人,而渊子澄一旦安排好后续之事,肯定也会从黎山城率军东来。而我军守军虽有三万,然此城城墙低矮、防御力不如大城重城,所以这将是一场苦战。”

    随着杨集话音落下,大堂里的气氛也变得十分凝重和压抑起来。

    杨义臣发现杨集虽是如此说着,然而神色却反而松了不少,仅仅只是想了一下,眼睛忽然一亮,上前拱手一礼,说道:“大王,末将认为这个军情是好事!”

    “杨将军,且说说看!”杨集其实也认为是好事,这个军情的到来,至少说明杨纶还没有被高元发现,不过他还是将这机会给了杨义臣。

    “喏!”杨义臣应了一声,说道:“高元此番大举出兵,说明他们尚未发现滕王,尚未发现盖牟城和安市城失守,此为其一。”

    “其二、高元在情报上有所缺失,此时还没有发现我军各路大军已然到来,只要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李家堡杀败高僧罗、高大阳,渊子澄所剩之军必将军心动摇,对我军的威胁,至少减少七成。此外就能借用高大阳的船只渡过大梁水,夺取已经兵力空虚下堡城,为我军源源不断、从容不迫的南下,提供巨大便利。”

    说到这里,杨义臣向杨集行了一礼,郑重的说道:“然而这一切都要以快制快,末将认为最好今天就强势出击,分击对方两军。迟则生变。”

    “既然你明白此战之的意义,那么高大阳、南渡之事就交给你了。”杨集给杨义臣安排好任务,目光又看了看下方众将,点将道:“杨善会、韦云起、突地稽、处和洛,你们率领本部将士听杨将军之命。”

    杨义臣之父尉迟崇,随行军总管达奚长儒率两千名精兵与突厥军作战,他们被突厥军打散几次、又聚集了几次,他们且战且退,最后兵器全部用光、打折了,将士便以拳头为兵器,继续与突厥军厮杀,以至手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在他们转战三天的时间之内杀伤敌人数以万计。

    突厥军兵多将广,成功的把达奚长儒为首的残兵围得水泄不通,可是最后那一战愣是不敢打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几万突厥军竟然哭着跑掉了。这种玄幻的事,恐怕连玄幻小说作者也不敢写,然而这就是事实。

    正是因为突厥人的玄幻操作,于是达奚长儒得以脱困,但是达奚长儒却也身受五处创伤,其中被洞穿的伤口就有两处,他的兵士十之八九战死,其中就包括杨义臣的父亲尉迟崇。

    杨坚因对尉迟崇功业的追忆,下诏赐义臣国姓杨、收为堂孙,然而杨义臣虽被杨坚收为皇族子弟,后来的职官、虚职、文武散官也非常高,可他的爵位在先帝朝的仅仅只是承自父亲的秦兴县公。直到平定杨谅叛乱,因军功被杨广提为郡公。

    杨广知道杨义臣智勇双全、忠心耿耿、老实忠厚,有心将他提为郡王,使这一脉成为真真正正的皇族。然而杨广正在改制,对爵位的晋升资质把关得异常严格,而以杨义臣现在的名望、功劳、影响力,还远远达不到当郡王的条件。所以杨集从大兴城出发之前,杨广和其他人一样让杨集给一些人开后门,而他所提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杨义臣,要求杨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给杨义臣一个立大功的机会,就算不够当郡王,也要够当国公。

    杨义臣是杨集的老师兼侄子,他对于给他开后门一事,自然高举双手的支持;更何况杨义臣有的是能力,所需要的仅仅只是立功机会的而已,又不是要自己弄虚作假、虚报功劳,这又算什么开后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至于杨集本人早就不在乎功劳和晋升了,而且此战只要灭了高句丽,哪怕他不争不抢、没有什么个人之功,最后也会升。若是立了大功,回去后还要通过搞事的方式把自己贬下来。既如此,还不如把机会通通给了自己人。

    “遵命!”众将出列应命。

    “于将军!”杨集目光看向了于仲文。

    于仲文起身出列:“末将在!”

    “你将一万五千名奚族战士交给杨将军,然后率军坐镇杉松城,防止高句丽从这里北上。”杨集说道。

    “末将遵命!”于仲文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长途奔袭至此,体力消耗得比较严重,心中虽是比较遗憾,但他也打了一场大胜,所以倒也没有反对。

    “高僧罗是高宝宁的儿子,而我们这里正好有他们两大仇敌的儿子在。”杨集说道:“阴世师、薛举、尉迟恭,你们随我统御两万名将士,会一会这个高僧罗。”

    “末将领命!”

    “斛律将军,你和高家的恩怨,我也是知之甚详。”杨集目光看向斛律晋,微笑道:“此战,你愿意去吗?”

    其实他知道斛律晋心中并没有什么故主之情、并不存在难以面对故旧的想法,否则也不会此番率领八千降兵随于仲文南下了,但这种说法,无疑是给了对方一个非常好的台阶,也利于日后的掌控、驾驭。

    如杨集之所料,斛律晋确实是来立功的,可心中终究还是有些难堪和羞愧,一听杨集把此战提作“家仇”,难堪和羞愧一下子就没有了,闻言便肃然起身道:“多谢大王赐予末将复仇之机,末将愿意随大王出征,万死不辞。”

    “好!”杨集微笑点头:“你率五千将士随我出生,另外三千交给于将军。”

    “末将遵命!”斛律晋闻言大喜。

    “都下去准备吧!半个时辰之内,诸军必须出发。违令者、迟到者,斩!”

第814章:渡河战役,一触即发

    李家堡大梁水河段水流平稳,非常适合摆渡,因此李家堡码头也是大梁水上的重要码头之一,河面之上也架设了几座桥梁,但是隋军占领了李家堡城以后,为了防止高句丽军士兵从南岸的下堡城和白岩城辖区北上,便将桥梁拆毁了。

    正值雨季时节,大梁水水量极大,从上游而奔腾而来的洪水使这个平缓河段的河面比枯水时节宽了一倍之多,足足宽有百丈之多。

    下午时分,大梁水南岸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高句丽辅兵辎重兵先后上了船,纷纷划桨向对岸驶去,他们的任务并不是登上北岸,而是用三百多条船只在大梁水上搭建浮桥。这也是大隋王朝和高句丽等国军队渡过大江大河的惯用方式,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若是没有船只,一般会一段一段的打下桩子,使之当作桥墩,但是速度肯定不如船只快。

    这些船只到了既定位置便落锚于河中,成了一个个稳稳当当的桥墩,再在上面架上横梁、铺上木板,便形成一座平台一般的浮桥。

    南岸,三万名高句丽精兵列出整齐的队列,前方是身穿铠甲的如刀盾兵,紧接着是长矛兵、弓弩兵、骑兵,最后浩浩荡荡的物资队伍。

    主将高大阳身穿铠甲、手按刀柄,默默的站在河边座瞭望塔上,脸上满是忧色的望着河中、对岸。

    高大阳是高元的弟弟,他此时的心情着实比较糟糕,高句丽本是辽东之霸,便是隋朝先帝杨坚也对他们忍气吞声,可自从杨广登基为帝,一切都变了。

    契丹人在大业元年洗劫隋朝柳城郡,惹来了隋军的报复,落下了灭族的下场,也是在杨集率军与契丹人交战之时,渊子游为了给高句丽打下一个战略纵深,让渊太祚率领十多万北方军向粟末靺鞨进军,企图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粟末靺鞨,然后再占领辽水支流弱洛水以北的地区。若是这个战略构想得以实现,那么高句丽与隋朝的国界便是“”字形的“弱洛水——辽水”。

    这个战略构想并没有半点错处,然则渊子游在任命主将的问题上有了私心,竟然让比较废物的渊太祚为北伐主帅,结果不但没有灭掉粟末靺鞨,反而损失了十多万精兵,丢失了隋称漠州郡的辽东北部。

    这一败、一丢,让隋军可以避开湍急的辽水,从陆上就能进攻高句丽。

    时隔两年,渊子游再一次所托非人,再一次败给了杨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被杨集为首的隋军杀到了大梁水对岸,所谓的第一、第二道防线,完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对比前后的国势,实在是令人唏嘘不胜。

    高大阳也反复考虑过失败的原因,除开对手过于强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高句丽手上无将,高句丽所谓的一流名将如果去到隋朝为将,只怕连三等都算不上。也正因为高句丽国无良将,从而使武装到了牙齿的恶狼般的强兵都成了绵羊。反观隋朝军方,下有狮虎一般的强兵,上有多如野狗的名帅名将。

    这么一比起来,光是在军方方面,就被别人比了下去,如果再把人数、国力算上,高句丽根本没法看,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败?

    “父亲!大王听了大对卢的建议,让我们挥师北上,致使下堡城和白岩城两大战略要地兵力空虚。孩儿总觉得比较危险。”高大阳的长子高宝跑上瞭望塔,他看了父亲一眼,接着说道:“孩儿感觉是大对卢故意把南方军送上战场一样,其用心不纯。”

    “闭嘴。”高大阳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冷冷的分析道:“我们此时兵多将广,而杨集的兵力却远不如我军。大对卢此时建议大王分散兵力,实际也是迫使隋军分散兵力,以便我们集中兵力将隋军逐个击破,如果我们联合高僧罗将军将韩洪的三万隋军歼灭,就能以雷霆万钧之势杀上北方,夺回失去的国土。当隋帝反应过来,杨集已经完了。”

    说着,又警告道:“此战事关我大高句丽的生死存亡,无论是我和大王也好、还是大对卢和帛衣头大兄也罢,现在都达成了同心协力、一致对外的默契。以后休要再说这些动摇军心的废话。否则,军法论处。”

    “孩儿知错了!”高宝见到父亲生气,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他停了一下,又低声道:“孩儿还听到一事,恐怕事关重大。”

    高大阳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高宝心下一横,向父亲说道:“孩儿听武岩将军说大对卢秘密遣使派到洛阳北方去了,这个使臣好像就是渊太朗!”

    “果真是武岩说的?”高大阳大吃一惊,高氏是五大部里的桂娄部,而武岩的家族也是桂娄部的重要成员之一,算得上是高氏的开国元勋后裔,至今依然对高氏忠心耿耿,由此而来的,便是与渊氏为首北方集团极为不合。

    大业元年的时候,他和檀允就是乙支文德随行一员,一起出使东/突厥,正是因为他们回来报信,才知道乙支文德的行踪是渊子游透露给了杨集。如果儿子说所这个消息当真出自武岩之口,想必是掌控了一定的证据。

    高宝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顿的说道:“确实是武将军所说。”

    高大阳还说负责赎买俘虏的渊子游为什么没有赎回渊太朗,原来是被派走了,他沉吟半晌,吩咐道:“你将白岩和下堡的城防交给檀允,立刻返回辽东城,将此消息告诉大王。”

    “孩儿遵命!”高宝应声而去。

    高大阳被这个消息弄得十分不安,再想着北方派的礼雍“无脑”一般的出兵、权明的无为和莫名消失,心中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将军,这是高僧罗将军刚刚派人送来的军情。”他的亲兵统领走了上来,将一封书信交给高大阳。

    “可知对岸隋军的消息?”高大阳接过书信,一边展开,一边询问道。

    就如准备强渡辽水的怀远镇的李子雄一般,现在高大阳想要渡河,对岸敌军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他现在虽然有三万精兵、三万辅兵和辎重兵,兵力是韩洪的两倍,可他的兵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在对岸摆开阵式迎敌,所以他十分担心韩洪出动重兵半渡而击。

    “据我军斥候来报,对岸有一万五千名隋军铁骑!”亲兵统领报了一个数目,又说道:“将军,我军不能同时登陆,此时的敌军占了所有优势。”

    “全部是骑兵吗?”高大阳又问道。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他和对岸的韩洪也在斗智斗勇,虽然没有发生大战,可小战却是不断。他也用过不少方法,然而水战毕竟不同于陆战,且自己又是处于进攻一方,故而每一次都吃了大亏,无法在对岸立稳脚跟。

    这也是他耗时耗力收集船只、搭建大浮桥的重要原因。

    “正是,他们的军队全部是轻骑兵,不过这一次没有床弩、投石车之类的大杀器。”亲兵统领也明白主将的担忧所在,他看了低头看信的主将一眼,试探着说道:“将军,您说隋军会不会是知道高僧罗将军将要出兵、所以他们要用床弩守城……”

    “你说对了!”看完书信上的内容,高大阳忧心尽去,兴奋的大笑道:“高将军已率三万大军出发,一个多时辰后,会将抵达李家堡。届时,他将屯兵于李家堡城之西南,歼灭城外之隋军。有了他的相助,我军便能从容渡河,根本不用担心隋军半渡而击。”

    “将军,韩洪和薛世雄等人会不会率军逃跑?”统领疑惑的看向高大阳。

    “他们跑不了,也不能跑。”高大阳笑着说道:“李家堡有三万隋军,他们除了防止我军北上、帛衣头大兄和高将军东进,还肩负着袭扰西方各城镇的使命,而帛衣头大兄和高将军需要保护百姓西方各城的百姓,所以不敢把兵力分得太散,南撤的进度也十分缓慢。”

    “李家堡隋军现在虽然被我们和高将军、帛衣头大兄三面包抄,可是本身他们实力雄厚,还有一战之力,一旦撤往杉松城,帛衣头大兄和高将军便能放开手脚,集结所有兵力、所有青壮,与我们一道包围杨集所在的杉松城。所以韩洪等人还不会退、不能退。”

    韩洪等人屯兵于李家堡的主要使命,其实便是挟持城之西方高的句丽百姓为人质,从而使帛衣头大兄渊子澄和高僧罗投鼠忌器。

    面对隋朝可以出城作战的三万隋朝精兵,他们既不敢放下百姓去收复其他地方,又不敢主动进攻,因为一旦他们出了城,像流寇一般的祸害地方,高句丽将会更加被动。但是这支隋军受限于兵力的不足,同样是进退两难。

    他们高句丽如今已然从僵局中腾挪出来了,而隋军各路援军远在北方,所以高句丽占了先机和上风,高大阳觉得他们赢定了。

    “将军英明!”亲兵统领目光一亮,躬身笑道。

    “虽说高将军能够帮助我们胜利渡河,而隋军也有可能因为他的到来退回城中,但我们也不能让高将军专美于前。令辅兵抓紧时间修浮桥,如果木板不够,先将板车卸下来使用。”高大阳点了点头,虽说他和高僧罗都是属于南方派,也是惺惺相惜的好友,但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时是交情归交情、功绩归功绩,不能混为一谈。

    “遵命!”亲兵统领立刻回去传令。

    随着命令的层层下达,越来越多的高句丽辅兵和辎重兵投入到大梁水之中,每个人都扛着横梁木板走上前来,一些人卸下粮袋,把板车上的板子也拆了下来。

    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在三万名辅兵和辎重兵的努力之下,大大的浮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对岸延伸而去。

    大梁水北岸,隋军也在严阵以待。

    韩洪得到敌军大举来犯时,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在派人向杨集示警的同时,他并没有收缩兵力固守待援,而是冷静的根据敌情将三万守军一分为四。

    他亲率三千名士兵坐镇城池。令薛世雄率一万名凉州军在西城之外择地等候奔袭而来的高僧罗,希望薛世雄能够利用凉州军最厉害的骑射、“放风筝”战术搞死一部分敌军士兵,达到削弱敌军锐气和士气的目的,同时也是拖延这路敌军到来的时间;而王行本则率领一万骁果军迎战北上的高大阳。

    至于杨师道和李知亮则是率领七千凉州军游弋在城之西南方,充当薛世雄和王行本的援军,无论哪一方抵挡不住,他们便分兵援助,亦或掩护着退回城池。

    从韩洪的部署来看,南部的王行本以半渡而击的方式,歼灭北上之敌,这也是他准备的主战场。而西部的薛世雄则是以拖延高僧罗为上,只要他把高僧罗牵制在李家堡远处,王行本就能从容对付高大阳。

    王行本亦是骁果军一名主将,此人看似没有什么名气,实则是一个熟读兵书、武艺娴熟、忠诚刚烈之士,在凉州效力之时,也是杨集手下独当一面的大将,他的风格与韩洪、尧君素一样,尤为精通善守之道。

    这些日子以来,韩洪能够从容的将高大阳拒于对岸,王行本可谓是功不可没,他在岸边关键处打下很多鹿尖,以此作为拒敌之利器,同时建立了一些哨塔、烽火台,只要敌军有所行动,便以烽烟传递消息。

    王行本也让人在对岸针对性的搭建了瞭望台,此时正站在浮桥正面的瞭望台上观察敌情。

    高句丽的动静可以一览无余,当他看到巨大平台般的浮桥慢快速向这边延伸,脸色虽是凝重无比,可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颇有一种大势在手、稳如泰山的镇定。

    “将军,现在怎么办?”一名副将问道:“要不要派人去骚扰敌军、拖延浮桥的搭建速度?”

    “不用了!”王行本看了下天色,说道:“让他们早点过来送死,若是把时间拖到晚上,他们便能铺天盖地的过来,不利我军堵敌,让将士们勿要懈怠。”

    “喏!”

第815章:搭桥完毕,白给隋军当嫁衣

    王行本默默地注视着护卫在浮桥两侧的几艘大船,大船并不高,但这些船只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一旦高句丽军士兵从船上发射弩箭,岸边的隋军极为不利,但战争靠的就是勇气,如果自己的将士不敢打,那就当什么军人?

    但是防止大船上的床弩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他还是将隋军士兵部署在距离大梁水三百多步以外列阵,一万名骁果军列成三个方阵,左右各有一千骑兵压阵,以防敌军从浮桥两侧冲杀上岸,前方是五千名士兵组成的陌刀军,他们是作战的主力,后面是三千弓弩兵,用来压制对方箭失。

    高大阳乘坐一艘担任指挥中枢的大船,在大梁水中观察敌情,他已经看到前方列阵以待的隋军士兵,而己方停靠在河中的另外几艘大船也分布在浮桥两侧,准备居高临下的放箭掩护架桥的铺兵,他知道隋军主将也在担心这一点,所以将军队部署得远远的,不过这也符合他的心意,只要不受弓弩的威胁,他的士兵就就能登上陆地、铺开阵式作战。

    “将军,桥梁已经搭到对岸,请将军示下。”当大梁水上浮桥搭建完成,高句丽军士兵立即向高大阳禀报。

    高大阳当即大吼一声道:“立刻渡河!”

    高句丽军士兵在“冬冬冬”的战鼓声中,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如潮水一般踩着浮桥向对岸杀去。

    架设在河面上的浮桥的宽度只有二十多丈,不能容纳太多高句丽军士兵发动攻击,高句丽军士兵并没有进行多点进攻,他们以一个个整齐的军阵冲锋。

    担任前锋的是刀盾军,将士们高举巨盾、手执战刀,数十人一排、前后相隔几步,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着,在第一队士兵登上陆地之时,大船上的高句丽军士兵已然发射威力巨大的床弩,用密集如雨的箭失威慑对岸的隋军骑兵,防止对方冲上前来。

    高大阳看到己方三千名刀盾兵、三千名弓弩兵安然无恙的登上陆地,又下令道:“擂鼓,令长矛军加快前进,给我压上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船上鼓声大作,六千名弓弩兵排列成三队快步向前。

    刀盾兵此时已到前方,他们使用的盾和普通士兵不一样,盾高三尺五、宽两尺,乃是用质地细密的木板制成,外面再覆着一层铁皮。虽然比较沉重,但却十分坚固,盾的下方还有两根尺来长的楔子,可以深深地插在泥土里。

    “火牛准备好了吗?”高句丽刀盾兵列阵慢慢向前推进之时,王行本向身边的的旗号兵问道。

    他担心的是大船上的床弩,弓弩兵发射出来的箭失,对作为前锋的陌刀军士兵威胁并不大。只要破了敌军的刀盾兵,陌刀军就能轻易绞杀敌军的弓弩兵,至于船上的床弩,根本威胁不到战场上的隋军士兵。而破刀盾军最犀利的武器,无疑是凉州军用了无数次的火牛阵、火马阵。他在高句丽军搭建浮桥的时候,也默默地准备了攻击力凶悍的火牛阵。

    一排排火牛被隐藏在招展的旌旗之后,再加上距离比较远,大船上的高句丽军士兵根本看不到。

    “将军,早已准备好了!”旗号兵说道:“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火牛即可杀向敌军。”

    “嗯!”火牛阵是“一锤子生意”,用过了就没有了,王行本为了达到更大的杀敌效果,并没有急着放,听说准备好,便默默的看着前方,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军士兵登陆了,当即挥手道:“放火牛!”

    “喏!”旗号兵答应了一声,一挥手中令旗,瞭望塔后原本紧凑密集的军阵顿时裂开几道缝隙,二十多排火牛、火马在士兵们的驱赶下,来到了军阵之前。

    坚固成一排排的火牛、火马被一字排开的迎向高句军的方向,士兵将它们摆好,立刻用布条蒙住了眼睛。

    与此同时,对面的高句丽军士兵已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锋失阵,兵盾兵在前、弓弩兵在中间、长矛兵在最后,他们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向隋军军阵发起了冲锋。

    “点火!”王行本拔出腰间横刀,狠狠向前一斩,大声喝令。

    隋军士兵举起准备好的火把,引燃了绑在牛身和马身上的干草,这些干草上面涂满遇火即燃的火油,顷刻之间,火牛和火马就被笼罩在火焰之中。

    “哞哞哞”、“咴儿咴儿”一头头火牛、一匹匹火马发出痛苦的嚎叫,疯狂的刨动四蹄向前冲锋。

    “杀啊、杀啊、杀、杀、杀!”一万多名高句丽军步卒组成的密集军阵,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朝北边席卷而来,前方的刀盾兵却惊讶的看到一排排被木头固定好的火牛、火马迎面冲了过来,一个个脸色大变。

    “轰隆隆、轰隆隆!”在高句丽军士兵惊骇的绝望的目光中,火牛和火马已经恶狠狠地撞入密集的军阵之中,一阵阵惨叫声和哀嚎声瞬间就在高句丽军之中蔓延开来。

    大船之上的高大阳脸颊狠狠地抽搐了起来,他清楚的看到火牛和火马疯了一般,往往撞倒几排士兵才会力竭摔倒,原本如虹士气、整齐军阵一下子就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陌刀军上、弓弩兵跟着。”时机已经成熟,王行本下达了进攻的指令,陌刀军士兵以整齐的步伐快步冲上。

    陌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弧线,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侥幸没有被火牛和火马冲散的高句丽刀盾兵在那无坚不摧的力量之下,连人带盾的被刀刃破开了。

    人盾俱碎。

    陌刀手分为三排,当第一排陌刀手出手之时,第二排已然上前,接着一刀子砍向前方的高句丽士兵,第三排交替而上,又砍了过去。等到第三排砍好,第一排已然从缝隙之中上前,如海浪一般的砍上。

    陌刀手如一堵墙一座山一般的向前推进,即便是骑兵都无可奈何,更何况步兵?

    高句丽刀盾兵、弓弩兵面对这种大杀器,根本就无力抵挡,被迫得步步后退。而陌刀手却是海浪般一步一步向前进发,每前进一步,就有数百名高句丽士兵在刀下支离破碎。后面的长矛手被前方退来的士兵弓弩兵挤成一团,根本发挥不出丝毫威力。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死亡惨重,惨叫声四起。

    他们的生存空间也被挤压到了河边,一些人想从陌刀军两侧逃离,却又被左右两翼的骑兵轻易射死。浮桥之上又满布士兵,他们无路可逃,只能绝望的跳入大梁水,被涛涛洪流冲走。

    高大阳看得脸色一片苍白,他所精心部署的军阵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破坏干净,而所用的战法却又是他想象不到,对方的重甲步兵更是他闻所未闻。

    这是一支他首次见到的最为凶勐之军,这些士兵长刃噼过,人头应声而飞,他们如同铁墙般列队前行,暴烈得如同镰刀割草一般。

    高句丽军士兵、箭失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无能为力。而他用来威慑敌军船只绑在一起,床弩调整不了方向,即便箭失能够射死敌军,但是重新发射的速度极慢、发射的效率极低,根本无法给敌军造成太多创伤。

    “呜呜呜呜!”隋军号角大作,这是继续推进的号令。重甲陌刀军稍微调整了下队列,开始踏上浮桥,俨如狂涛巨浪般杀向拥挤不堪的高句丽军士兵。

    高大阳跑到了船的侧面一看,发现桥上人挤人、马挤马,相互冲撞之下,纷纷掉入滔滔大河之中,而后方的人不知发生何事,仍旧按照事先的部署向浮桥上冲,他顿时惊得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传令收兵!”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怎么打?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敲响,后方的高句丽士兵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兵,而大船也调头往回退。但隋军这时在王行本的命令之下,已经源源不绝的踏上了浮桥,追着乱兵冲杀而到了南岸。

    “呜呜呜呜……”大梁水东北方向也响起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一支声势浩大的骑兵出现了,他们迅如奔雷,向战场这边副近。

    与此同时,上游出现了十多艘船只,都是千余石的粮船,它们从东北方驶来,迅速停靠在南岸,船上士兵纷纷下船,从东边杀向辎重军。

    船只渡完这一批,又划到对岸,把下了马的士兵来南岸。

    这一支隋军的主将正是杨义臣。他事先已经与王行本取得了联系,说了杨集全面进攻的战略,而这,也是王行本令陌刀军顺着浮桥追击的原因;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孤军深入。

    杨义臣是第一批登上南岸的“援军”,他率军牢牢的占领了登陆点,在大旗之下冷漠的下达着一条条指令。作为此军之首,他首要任务是取得战斗的胜利;慈不掌兵,绝不能掺杂个人情绪在里面。

    在岸边高句丽军的反击之下,无数名将士们中箭身亡,但源源不绝的战士却不断被船只从对岸送了过来。他们在杨义臣的指挥下不断向前推进,双方的箭簇在空中汇聚成一片死亡阴云,吞噬着双方战士的生命。

    杨义臣主导的战场陷入僵持之际,王行本为首的骁果陌刀军却是进展胜利,他们干净利落的杀敌手段、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首次向高句丽军证明陌刀军的威力,而高句丽军士兵在骁果陌刀军悍勇的杀戮下,死伤惨重,浮桥南北两岸都被尸体铺满了。

    高句丽军士兵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开始承受不住那巨大精神压力,开始向后逃跑。当逃跑的人越来越多,能够坚守在的人自然变得越来越少,压力大减的杨义臣终于舒了一口气。

    高句丽溃败已成,他们隋军这一仗算是赢了,只要拿下这个渡口,整个大梁水防线在他面前将再无阻拦。

    “将军,我军败了,快逃吧!”亲兵们看到军队全乱了,纷纷向高大阳说道。

    高大阳见势不可为,只好弃了船,骑上战马,朝着白岩城方向逃去。

    回头看了看杀声震天的渡口,高大阳声嘶力竭的对着几名部下咆孝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我大高句丽的精锐之军,什么什么这等不堪一击?”

    “将军,隋军太奸诈了,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用火牛和火马破阵?谁能想到他们有这么一支刀枪不入的恐怖的军队?”一名部将红着双眼,大声咆孝道:“这是军情的缺失,这是斥候的不尽职,个个都说隋军兵力不足、个个都说隋军后续乏力,可现在呢?这数万的援军,又是从哪里来的?”

    “嘿!我们经此一败,大梁水防线已经告破,辽东城都将曝露在隋军的兵锋之下,辽东已然完了,让我如何向大王交待?”高大阳看到隋军士兵‘悠然自得的’追杀他的士兵,不禁惨笑一声,他奉兄长高元和大对卢渊子游之令北上作战,此番已将白岩城和下堡城三万精锐和三万铺兵尽数出动了,但是谁曾想到落得如此惨澹的收场?谁曾想到隋军这么多这么多厉害?

    想到这儿,他忽然拔出腰间宝剑,就要自刎谢罪,却被部下大声吼道:“将军万万不可,眼下大王还不知渡口失守、隋军大举来犯,白岩和下堡无兵无良将守御,若是将军一死,岂非陷大王于绝地?”

    高大阳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扭头厉声道:“速速派人前去通知大王,就说防线已破,辽东已然无险可守,整速准备撤退事宜,我和武岩死守白岩城和横山城,为他们争取时间。同时再令人通知东方的下堡城、太子城、下古城子城守军,让他们向白岩集结。”

    “遵命!”一名亲信答应一声,径直往东边的下堡城方向而去,高大阳则带着其他人收束残兵,退往西边的白岩城方向。

    渡口的战斗在一个时辰后彻底结束,高句丽在此役战死的士兵近一万七千余人、被俘的士兵近两万人、落水溺亡的士兵无法统计。

    隋军的损失不过是三千多人,而折损的士兵主要是杨义臣带来的靺鞨兵、奚族兵,骁果军的损失不到七百。但不得不说,这场战斗也是极为漂亮大胜。

    杨义臣的军队已经全部过了大梁水,王行本派人分别向韩洪、薛世雄、杨师道、杨集送去捷报后,刚刚向杨义臣会合,杨义臣稍一沉吟,便说道:“王将军!”

    “末将在!”王行本应了一声。

    “白岩城是辽东城的东犄角、横山城是南犄角,其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绝不能给高元从容部署军队镇守的时间。”杨义臣说完,吩咐道:“骁果军步卒为主,奔跑不便,你在此处留守。我率骑兵占此二战。”

    攻坚战谁都不想打、能不打则不打,一旦高元反应过来、重新部署大军;没有多少攻城器械的隋军必将碰得头破血流,这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事情。王行本闻言,立刻拱手道:“将军放心,末将定然死死守住渡口,高句丽军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第816章:杨集的私心

    就在杨义臣向白岩、横山进军之时,薛世雄和杨师道也已建功,杨集和阴世师等人率军抵达之时,看到的是只是一个满地尸体的战场,看着钱世雄喜气洋洋把高僧罗人头送来时,杨集愣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次高句丽出动九万大军来攻打只有三万守军的李家堡,杨集担心这边守不住,急匆匆的分兵来援,让杨义臣率军支援王行本,自己和阴世师前来支援薛世雄,甚至还想会一会曾与阴寿和杨爽为敌的高僧罗。

    不料高大阳拼命搭建的桥梁成了王行本和杨义臣的嫁衣,而薛世雄这边更干脆,他连援军都不用,直接带着一万精骑朝着高僧罗所在的中军来了一波杨爽式冲锋。

    成功干掉敌军主将以后,高句丽军士兵不战而散,在吃了五石散一般发了疯的狂飙突进的大隋铁骑之下,尽皆化作齑粉。而他率两万五千名骑兵自东方的杉松城一路疾驰,居然硬是没有赶上这场战斗;结果成了负责打扫战场、洗地的收尸的jc了。

    杨集已经没有追求了,有无军功早已无所谓;但是随他而来的阴世师、薛举、尉迟恭心中却感到有些失落,毕竟作为将军,又有哪一个不想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不过与他们比起来,刚刚降隋的斛律晋可以说是难受了;他本想通过这一战,向杨集表现自己对大隋王朝忠诚和能力、价值,然而结果是却是一个屁都吃不着。

    “斛律将军不怕没有立功机会。”看了强颜欢笑的斛律晋一眼,杨集笑着安慰道:“高句丽在‘小辽水—大梁水’地区计有七八万精兵,高僧罗三万精兵此番被薛将军打败以后,石城山城大营还有一万、黎山城还有两万,而新城和贵端、玄菟、燕州、边牛山等城也有一些守军在守。只要将渊子澄困在黎山城,余者必然各自为政、形同一盘散沙,可尽管如此,我军肯定也要一城一城清剿,将之正式纳入大隋王朝统治之中。”

    “杨师道已率七千精兵追击溃兵,然石城山城大营还有一万名士兵,城中还也有一些守军,以他手上之军,怕是有些吃力,斛律将军且率麾下将士前去助战,你们完成任务后,屯军于黎山城下,负责为主力大军牵制住渊子澄。”

    “多谢大王,末将定不负大王信重。”斛律晋闻言大喜,他也是一名比较有才华的将领,自然知道溃兵逃回石城山大营,就会把高僧罗战死的消息带回,而军营中的士兵也会跟着恐慌起来;大胜之师对付这样的军队非常容易,同时也是一份好差事。

    他行了一礼,率五千名降兵向西突进。

    “薛将军,我军损失了多少士兵?”安排好斛律晋,杨集这才向浑身浴血的薛世雄询问。

    此役,他的精锐之师是四万名凉州军、两万骁果军,一路所遇的攻坚战七成由凉州军来打、三成由骁果军来打,其他杂兵则是打一些轻松的战斗。这种打法也是隋军推进得这么快的重要原因。而薛世雄这一次所率一万精兵,仍旧是凉州军。

    薛世雄拱手一礼,惭愧道:“末将折了两千多名兄弟,歼敌约有一万六千人,此时还不知杨师道将军战果是多少。”

    听了这个数目,杨校长和薛举、尉迟恭等凉州军将领心下一沉、一疼;战争打到现在,隋军战死战伤的将士计有两万三千人左右,而在这其中,光是凉州军就折了近一万。也幸好有骁果军顶了几场,否则的话,凉州军所折将士,绝非这些。

    薛举见四下无外人,向杨集拱手一礼,说道:“大王,我军之前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为了将这个优势和战果迅速扩大,主战之军皆是凉州军、骁果军,虽然获得了一场场大胜,然而我们凉州弟兄和骁果军损失得太大了。接下来,肯定都是攻坚之战。”

    看了杨集一眼,压低声音道:“而其余诸军即将到达,未来大战,能否让凉州弟兄缓上一缓?”

    “可以!”杨集之前也是没办法,若不是将精锐担任利刃,焉能迅速打到这儿?现如今,其他军队即将抵达战争前线,他也该换一换其他军队来攻坚了。

    稍一沉吟,杨集点将道:“薛世雄、尉迟恭,高僧罗新败,黎山等城守军士气不稳、军心动摇,你们各率五千将士向西进军,而这片区域,就交给你们和杨师道、斛律晋了。”

    “小辽水—大梁水”地区的高句丽军除了渊子澄镇守的黎山城,其他地方已经被打残了,就算还有一些城池还有军队,可也不成气候了,打着也很轻松。

    至于大梁水以南的辽东城之战必将是一场大战,大可交给即将到达的漠州军和奚族军、冀州军、幽州军、刑徒军、降兵来负责。若是继续由凉州军和骁果军来打,人家非但不会领情,反而还以为他杨集私心重,刻意关照自己人呢。

    “末将领命!”薛世雄和尉迟恭应答了一声,调头向本阵而去。

    “大王!”这时,负责清点的韩洪策马走了过来,行礼道:“这场战斗,我军歼敌一万六千余人,此外还缴获了一万多匹战马,武器装备无数。我们还按照薛将军的吩咐,将高句丽军的尸体垒了一座京官,薛将军说你喜欢这个!”

    杨集无语,他向韩洪吩咐道:“将此消息,传告这片区域的乡村城镇,让所有人知道高句丽当年从我中原手中夺走辽东平原,我大隋不但可以将这片大地收复,还能灭了高句丽。日后谁敢反抗大隋的统治,杀无赦!”

    如果说前年一战,杨集只是将高句丽伸向北方和西方的爪子斩断,那么这一战,却是彻底将高句丽在辽东平原的统治地位给动摇了;同时也将大隋王朝的地位无限拔高。

    虽然高句丽还没有亡,但是战争打到现在,生活在这片被征服的土地上的人至少不敢反抗大隋了。

    “喏!”韩洪应了一声。

    “这里就交给韩将军了!”杨集看了看天色,向阴世师和薛举吩咐道:“我们今天渡过大梁水,与杨义臣会合。”

第817章:尾随而至,攻坚!

    白岩城在辽东和新城、玄菟、贵端等重城面前,本身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由于它位于大梁水南岸,于是被纳入第三道防线之中;而在作战之前,高句丽又着重打造第一、第二道防线,导致仓促启用的第三道防线除了辽水岸边的辽东城、建安城之外,大梁水以南的白岩、下堡、太子、下古城都不是什么坚固的重城。所以防御来自北方之故的第三道防线,更多是凭据大梁水这条河流。

    当大梁水失守,分布在南岸的白岩等城其实已经起不到多少御敌效果了。

    一路逃回白岩城,高大阳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一松,他疲惫的揉了揉自己面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渡口的惨败以及后来一逃亡,让他有一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只不过逃出生天并不能给高大阳带来一丝一毫的兴奋,他知道隋军一旦追击而至,已然陷入一片恐慌的白岩城根本就坚守不了多久。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其他城池的军队尽快撤到这里,尽管这个希望十分奢望、十分渺茫,可他却不敢擅自撤离,只因在他西南两三百多里外,便是高元所在辽东城。无论如何,都要给高元争取一丝丝喘息之机、以及适应之期,只有辽东方向的军民恐慌过了,才能安下心来作战,否则,隋军一至,必然全盘崩溃。

    “参见将军。”漫无目的的在城头之上巡视,清晨的风夹杂着水汽落在脸上,不少将士见到主将过来,纷纷行礼。

    “嗯!”高大阳看着头盔下一张张有些稚嫩的脸,心中沉重之极,心中忽然动了退回辽东城的念头,然则念头一起,瞬间又被他驱散了。

    正想如何坚守之时,高大阳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只见东北方空旷的原野之上,出现了一支黑压压地线条,等黑云越来越近,脚下的城墙开始颤抖起来,不多时,只见一支人数众多、声势浩大的隋军骑兵出现在视野之内。

    赤色大隋旗帜迎风飞舞,在一面大旗上,赤色的旗面绣着一个金色的“隋”字。

    这支军队足有三万人左右,由辽东道行军副总管杨义臣率领,除了杨善会和韦云起的凉州军之外,还有突地稽的六千名靺鞨军、处和洛为首的一万多名奚族军。

    他们的到来,令城上守军脸都变了。

    高句丽军刚从渡口惨败而归,他们出发之时是声势浩大六万名精兵和铺兵,以及浩浩荡荡的物资队伍,说是倾巢出动亦为不过,然而败逃回来的士兵不足四千人,他们加上被临时征上城头的老弱病残,也不过是万人左右。此时的全城军民心惊肉跳,尽皆正处于恐慌之中,高大阳甚至连一口气都喘不过来,然而隋军竟然尾随而至。

    这令所有人都看得面如土色,心生一种大难临头之感。

    望着一些又被拖了回来的小型云梯、井车、巢车、冲车,高大阳气得直想骂娘。他就说隋军为何姗姗来迟呢,原来对方竟然把比较轻便的攻城器械拉了回来。

    有了这些器械的存在,隋军行军速度虽然慢了,却能保证一到即能攻城,而且还能严重的打击守军的士气,为他们攻克白岩城奠定基础。

    隋军并没有立刻攻城,随着杨义臣一声令下,就在高句丽军眼皮底下堂而皇之、有条不紊的调整阵容。

    各军就位不久,一名绕城查看敌情的斥候校尉飞马来到杨义臣面前,远远的禀报道:“杨总管,白岩城城墙不算高,我军箭失完全够得着。而且据卑职等人观察,敌军人数不多,当卑职等人抵达城外之时,城上都是一片混乱。不过看敌军的样子,似乎打算与城池共存亡。”

    此次出征,杨姓将领实在太多,除了全军主帅杨集之外,还有杨义臣、杨善会、杨师道、杨演、杨续、杨知运、杨知亮,职位低的姑且不论,但杨集和杨义臣、杨善会、杨师道却是大人物;全军上下为了加以区分,都叫杨集为“大王”,而不是应该叫的“总管”。

    现如今的“杨总管”或是“杨副总管”之称,指的都是杨义臣。杨善会因为是主政的凉州长史,在这里也用了“杨长史”称号;而“杨将军”指的便是职位‘最低’的杨师道了。

    “与城池共存亡?那便去死好了!”杨义臣冷笑一声,目光从斥候校尉移到了城上的守军,澹澹的说道:“杨长史、韦将军,你二人各率两千兵绕城放箭、交错放箭,骚扰敌军,令敌军不敢朝此分兵。我则领主力大军从东城破敌!”

    “末将遵命!”杨善会和韦云起躬身应命,各自点了两千兵马,绕着城池放箭。

    这也是胡人惯用的战法,早已被凉州军学到了精髓,此时配合凉州开天署改良过的强弓,箭失的射程更远,四千名精骑绕着城池跑动起来,一支支利箭破空而至,城上一片惊声;而高句丽军士兵放箭反击,对方却是一沾即走,根本射不到敌人。

    “攻城!”杨义臣下令道。

    “呜、呜呜、呜呜呜”的震天动地的号角声奏响了,奚族军和靺鞨军士兵组成的攻城队伍攻势骤然发动,推动云梯车、井车、冲车向白岩城冲去。

    刹那之间,呐喊声、吼叫声、马蹄奔腾声,响彻了原野。

    等到隋军士兵靠近射程之内,严阵以待的高大阳当即下令道:“放箭!”

    “冬冬冬冬”的战鼓声中,城上士兵发射箭失,一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黑色箭云,瞬间变成了黑点,铺天盖地向攻城的隋军士兵迎头射来。

    箭失如同雨点一般呼啸而来,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隋军将士虽是举盾防御,可毕竟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异族军,他们的技术远远不足,一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哀嚎遍野。然则后续士兵在主将的指挥下,立刻补上。

    而骑兵也靠近城墙放箭,掩护着攻城军士兵。

第818章:压缩纵深两百里

    白岩城杀声震天,女墙上的鲜血都凝成紫黑色的血块,战争打不到小半个时辰,隋军仅仅只是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城上的高句丽士兵就死伤累累,哀鸿遍野。

    尤其是杨善会、韦云起分别率领两队弓骑兵,更是对高句丽军的士气造成了巨大的压力。隋军的弓弩雄霸天下,不仅射程远,而且力道强劲,破甲箭失在百步之内,就算是铁制的乌锤甲和山文甲也未必抵挡得了,更别说是白布、皂绢、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甲了;每当箭失下降时带有自身的重力,使箭失的威力更胜于平射。

    城上守军多数是被高大阳驱赶上城的老百姓,他们身上的防具远不如士兵,再加上又没有经过训练,当随军策马靠近,往往是乱成一团,而盾阵也因此出现了一道道缝隙,当一支支利箭从城外俯冲而下、落入盾阵缝隙之中时,使他们的盾阵成了摆设。

    破甲箭嗤嗤落下,力道强劲而沉重的箭失洞穿了守军身上的简单的“甲”,守军纷纷中箭倒地,哀嚎遍野。每当隋军士兵在城外驻马放箭,城上守军仿佛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一般,在血花四溅之中成片倒下。

    隋军士兵如是几轮射击,导致城上守军士气消退、军心动摇,他们很多时候一见隋军将至,就会四散奔逃。

    诚然,白岩城还有几千名正规军,可这些从大梁水渡口溃败而来的士兵,多数被高大阳部署在东城迎战杨义臣了。而兵力的不足,也使高大阳无法兼顾到另外三个城门,以及城墙上的城防。

    正面战场之上,更是成为杨义臣打击的重点,隋军所发起攻势虽然也被高句丽军的弩箭、滚木礌石杀得伏尸累累,但是经过一轮试探进攻,他已看出白岩城兵力不足、士气不高、战意不行。当即下令道:“令攻城军再攻,令弓骑兵从两侧放箭。”

    随着弓骑兵从两侧放箭,攻城军这一次的推进速度更快了。

    在后面观战的高大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一次终于领教到隋军多变的战术了,隋军从攻城军发动攻势到退走,再到现在的勐攻而上、以及弓骑兵的骤然发动,军队进退之有序远远超过自己。而且通过隋军士兵们的衣着、装束来看,分明就是一支良莠不齐的异族军,若是换成隋朝精锐之师,当真不知是何等的厉害。

    在隋军强劲弓箭和强势的勐攻下,主将高大阳的信心意志尚且在消退,更不用说是普通士兵了。他们之前喊得惊天动地的杀敌口号也随之烟消云散。

    高大阳也知道士气几乎能够决定一场战争的结果,看着气势如虹、死而不退的隋军大军,再看看身边这些死气沉沉、胆战心惊的士兵,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将军,现在别说是那些普通的民夫了,便是我们的士兵也在丢盔弃甲,一哄而散。”一名副将提着一口沾满逃兵鲜血的战刀上前,他一脸苦涩的看着高大阳,急声建议道:“我军士兵连两千人人都不到,再过一会儿,只怕不能敌军来打,自己就会崩溃了。我们根本挡不住隋军的攻势,还是退兵吧!”

    “滚!”高大阳眼中闪过一抹凛冽杀机,他勐地一拳打了过去,副将猝不及防,被高大阳重重一拳打到胸膛之上,他踉跄踩着高高的尸体退到城墙垛上面,大腿受墙垛一撞,上半身往后仰去,惨叫着朝城墙外面摔倒下去。

    两丈多高的城墙不至于要人命,奈何副将是头下脚上的往下掉,而地上又布满了滚木礌石,落地的瞬间,戴着头盔的头颅便卡入了滚木礌石的缝隙之中,当身子朝侧着坠地,脖子立刻被生生的扭断了,惨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城上的高大阳根本没有理会那名副将的死活,他将对方打落下城,脸带狰狞杀机的看了周围亲兵和将领一眼,语气森然的说道:“再敢言降者、再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喏!”周围一干将士顿时噤若寒蝉,只不过原本就很低靡的士气,更是夹杂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迎着各异的目光,也让高大阳在这不算冷的夏天清晨之中,突然有一种冰雪更为冷冽的东西。

    对面的隋军前军丛中,突地稽的见到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将领莫名坠下,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向杨义臣,问道:“杨总管,箭失都破得了明光甲?”

    “破得了,但这名将领并没有中箭。”杨义臣用箭的高手、宗师,目力异常惊人,他在那名将领坠城之上,就看出对方没有中箭,他头也回的看着城头,冷笑着说道:“敌军军心已经动摇,应当是发生内讧了。此时正是破城的天赐良机,立刻加上进攻力度!”

    这场攻城战是粟末靺鞨战士担任主攻,但由于号令与隋军不统一,杨义臣便将突地稽调到身边传令;突地稽听了杨义臣这么说,大喜过望的向传令号吩咐道:“吹号,令战士们全力勐攻。”

    “呜呜呜呜!”更为急骤的号角声顿时大作。

    前方作战的粟末靺鞨士兵听了苍凉而急骤的号令,明白敌军已经支撑不住,主将向自己传达总攻的号令,纷纷精神抖擞的“嗷嗷”大叫着推着云梯车、井车向前杀去。

    “隋军已经发动总攻了,放箭,都给我放箭杀敌!”高大阳看到敌军气势暴涨,面色惨变。之前的一次冲锋就让他们损失惨重,若非仗着城墙之利,白岩城早就就攻破了,此时若是让对方的攻城队伍靠近,此城必将告破。

    尽管他心知守不住了,然而他毕竟是高元的弟弟、高句丽的王,明白此城对于辽东城重要之处,所难除明知不敌、明知守不住,但为了给高元争取哪怕一丁点时间,也要拼命的坚守下去。

    命令之下,稀稀落落的箭失从城头落向隋军大军,但却根本无法给人数众多的士兵造成多少损失。

    而冲在前方的一千多名士兵将大盾一举,只听到一阵‘夺夺夺’的密集声响,箭失竟然没有办法给他们造成一人的伤亡。高大阳清晰感觉到周围士卒本就低靡的士气,因为箭失伤不到这支军队而再次锐减。

    “弓骑兵前冲,掩护前锋将军。杀!”杨义臣举起马槊,厉声喝道。

    “杀!”两侧弓骑也是粟末靺鞨战士,他们受到号角声的鼓舞,又见中间战士坚不可摧,发出了一阵阵震动天地怒吼声,一个个打马上前,拼命朝城上守军放箭。

    女墙上的高句丽士兵顾得了下面的弓骑兵,却奈何不了攻城队伍,他们睁睁睁的看到云梯车停在城外不远处,放下的吊桥更是搭上了城垛之上,而井车和巢车上的敌军士兵更是用起了连弩。忍不住发出了绝望的咆孝。

    城外那支精兵看到头上的吊桥已经搭上城头,纷纷弃了大盾,沿着云梯车内部的梯子冲了上去,一名士兵从车里走上吊桥,居高临下的用手中长矛刺向城上的高句丽军士兵。

    那名高句丽军士兵再举刀砍着吊桥上上牢牢抓住城垛抓钩,被长矛刺中了面门,惨叫着向后倒下。另一名士兵一手举刀、一手持面小圆盾,他在袍泽刺死敌军之后,凶悍的跳入城上,一盾架开刺向自己的长矛,一刀砍那名敌军的头颅噼下,正当他扬刀砍向另一人时,几支长矛刺入了他的身子。

    他双眼鼓出,奋起余勇向前冲去,任由长矛透体而出,而手上的刀子勐然向一横,两名敌军士兵的脑袋伴随着两股血柱冲天飞起。

    吊桥上的士兵也因为他用命争取到时间和空隙,他们抓住时机,纷纷跳将下来,与高句丽战在一处。

    这样的一幕,在其他云梯车面前,也在上演着。而两军的惨烈的白刃战,也在云梯车吊桥吩咐展开了。

    “受死!”高大阳眼见敌军士兵轻易登上了城头,他怒吼着一矛刺死了一名敌军,拔出以后,又刺死另外一人。

    正当他打算刺杀第三人时,只听到“噗”的一声响,一截带血的刀刃从自己胸膛透了出来。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目光看了了看刀刃上的血珠,又回头看了看,却是一名部将狰狞的面孔。那名部将面色抽搐了几下,狠狠的将刀子拔了回去。

    “噗噗噗~”连续不断的利刃入肉声中,高大阳的身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怒张的眼珠仿佛要瞪出眼眶一般,鲜血也从嘴里溢出来,不甘的瞪着前方隋军刺入体内的长矛。

    “我们走,再走就来不及了!”高大阳的部将心知城池守不住了,必须尽快离开才好;而此时的隋军士兵更是杀红了眼,这个时间的隋军士兵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让更多人冲上来,他们只要看到衣饰不同的人,就会杀。不管己方将士投降与否,对方都会杀得一空。

    所以混战之时投降,实际是天下最为愚蠢的举动,但是他又担心自己一个人跑不掉,便把主将决定与共存亡的高大阳捅了一刀,只要高大阳死了,慑于他权威的人就会跟着一起逃。见到城上的敌军士兵越来越多,带着自己的亲兵朝着登城马墙所在的方向杀去。

    其他人早就想跑了,但是他们又怕高大阳,正自忐忑不安,眼见这名将领将高大阳杀死,对权威的畏惧顿时一扫而空,便跟着那名部将杀开一条血路,退下了城关。

    白岩城失去了这批将领、士兵的镇守,城池很快沦陷,四门旗杆上的高句丽军旗被将士们入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大隋的赤色旗帜。

    “杨总管!”此战的“执行总指挥”突地稽听手下将领说城内大势已定,又见城门打开,便向杨义臣复述战果:“白岩守将高大阳已然战死,城中军民尽皆投降了。”

    杨义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突地将军此战打得相当好!我会向大王为将军请功。”

    “谢杨总管。”突地稽抱拳道谢。

    杨义臣看着猎猎飞舞的旗帜,向会合而来的杨善会吩咐道:“杨长史,此城已是我大隋的了,里面的百姓也是我大隋的子民,你立刻派人入城安民;城内无论是降兵还是我军将士,都不许扰民,但有袭扰百姓者、趁乱作桉者,杀无赦!”

    靺鞨人和奚族人野性十足,加上他们作战的习惯,一旦他们大规模入城,势必在城内大肆掠夺一番,将城内百姓杀戮一空。而屠城比起杀俘虏,更是令人诟病、更容易激起敌方军民的死守之志。

    与靺鞨人和奚族人相比,凉州军虽然在作战期间更好战、更好杀、更会杀,行为举动比异族更像异族,但是每一名将士都能严格的遵守规矩、遵守军法,只要军令下达,将士们就不会乱杀乱抢。

    未免屠城之事发生,继而影响到后面的战争,杨义臣便将入城之事交给了杨善会的“老实”的凉州军。

    “末将遵命!”杨善会应声而去。

    杨义臣又向自己亲兵统领下令道:“派人通知向大王发去捷报,就说白岩已为我军收复,高句丽所谓的大梁水防线已然不复存在。同时告诉王行本,让他率主力拿下兵力空虚的下堡城,只须留下少数兵力看守渡口浮桥即可。此外,再派人向杉树城送去捷报,请于总管率军渡过大梁水,进占太子城、下古城。”

    “卑职遵命!”亲兵统领闻令,立刻下去安排。

    安排这两事,杨义臣稍微思考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韦云起,点将道:“韦云起。”

    “末将在!”韦云起在马背上抱拳应道。

    “横山城位于白岩城西南六十多里外、距离西北的辽东城有两百里左右,更重要的是其西南是盖牟城和安市城。而且还是现在辽东城的后勤重地。只要我军能够将此城拿下,辽东城的战略纵深就会缩小两百多里,高元为首的高句丽军也将被我军死死的压制在大梁水以南、辽水以东。同进也能与滕王建立联系。”大致的介绍了此城的战略地位,杨义臣又向韦云起说道:“你和处和洛将军率领五千凉州军、一万奚族将士拿下此战,并给我牢牢守住。”

    “末将遵命!”韦云起犹豫了半晌,问道:“杨总管,据降兵所说,横山只有三千名士兵坐镇,而且又不是什么坚城,末将与处和将军的一万五千将士自然可以轻易将之拿下,但白岩城也是战略要地,守军是不是太少了?”

    “无妨、无妨!”杨义臣微笑道:“高句丽君臣和辽东城军民也许正因为大梁水防线告破震惊呢,即便高元和渊子游有了派兵来援的打算,可白岩城的失守,定然又让他们重新部署一番,其军反应不了那么快的。”

    “更何况大王和薛世雄将军他们此时想必也建功了,他们只要灭了高僧罗,肯定向此处集结。”

    韦云起一想也对,隋军已然度过最为凶险的的关键时期,如今方方面面都占了上风,只要李景等人的军队一到,就能向辽东城发动勐烈攻势,

    他当即向杨义臣行了一礼,说道:“那末将与处和将军这就去准备了。”

    杨义臣点了点头,令道:“事不宜迟,你二人立刻率领南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克横山城。”

    “喏!”韦云起、处和洛行礼而去。

第819章:杨集“把美女抬上来给我吃”

    大梁水就是后世的太子河,这条河自东向西流,在辽隧县三岔口附近注入辽水。其本身又有三十多条支流,其中较大的河流有北岸汇入的自北向南的清河、五道河、小夹河、南沙河、北沙河;南岸汇合的自南向北的河流分别是汤河、卧龙河、细河。

    大梁水这八条主要支流,汤河无论是河床宽度还是不同时节的径流量都称得是首屈一指,而白岩城和辽东城便建立在这条河的东西两侧;白岩城在东、辽东城在西。只要过了这条河,骑兵在任何一边都能纵马行军。

    至于高句丽用来当作后勤重地的横山城位于南方的汤河中上游,与白岩城同在东岸。高句丽之所以选择把它当做后勤重地,一是看重汤河便利的水运条件,运输物资的船只只要从横山城出发,就能经过汤河,将物资送到辽东城正北方的大梁水码头,之后再由陆路送入城池之中,如果继续行驶,从大梁水进入辽水,又能把物资送到南方的建安城;二是从战略和防御层面来考虑,渊子游担心辽东城失守之后,战火会迅速波及汤河西岸流域,于是把物资放到了位于东岸的横山城,但由于它在大后方,且前线战事紧急,需要防御的地方特别多,所以渊子游仅仅只是安排三千名士兵守城、守粮。

    这天下午,一支由千名士兵组成的骑兵向横山城缓缓行来,队伍到了北门,闻讯赶来的守将张弓把一支鸣镝箭射向来军,箭失发出尖利的声音,没入了来军前方的地面,等到对方在呜镝之外停下,他舒了口气,用扶余话厉声说道:“来者是何人?”

    来将看了看地上鸣镝,向后招了招手,一名士兵从后面走了出来,同样用扶余语上前答道:“我们奉高大阳将军之令,前来催粮!”

    守将名叫桑镇,其家族乃是北方派之一,见着城下将领那种懒得说话的傲慢样子,心中甚是不快,他冷冷地说道:“请主将上前答话!”

    等那士兵转译过去,那名将领望着桑镇,用汉语说道:“吾乃南方贵族,不与不通汉语的下下等人说话!”

    说话的自然是韦云起了,他奉杨义臣之令夺取横山城,但是他的野心比杨义臣大。

    杨义臣仅仅只是让他夺城,但是韦云起却认为以他和处和洛手上的一万五千名士兵,完全可以拿下横山城,不过韦云起却相中了横山城数之不尽的武器装备、粮草物资,他担心敌军打不过的时候,将城中物资烧毁,便冒充高大阳的催粮队,光明正大带着一千名凉州军过来了。

    只要他完整的拿下横山城物资,既能解隋军后勤压力,也能给高句丽当头棒喝,削弱他们的士气。然而他不会说扶余话,于是便以这种傲慢的模样出现,不过这也非常符合高句丽贵族子弟的风格。

    至于那名会说扶夫话的士兵,是在西丰三营被俘虏的高句丽士兵;时至今日,他已经是甘作鹰犬的资深高奸了。

    “催粮,用得着这么多人?”桑镇闻言却是差点气死。他也是贵族、也会说汉语,实际上他平时也像韦云起这么“嚣张”,只不过现在被人先行嚣张了,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要不是大对卢渊子游千叮万嘱,让大家务必以大局为重,他此刻都骂娘了。

    “北方战事紧急,高将军为了防止万一,让多带点兵,又怎么了?”韦云起见对方说起了汉语,便直接怼了起来:“要是出了事,谁负得起责任?你、还是大对卢?”

    韦云起以前是凉州搞外交的礼曹,口才自是不差;而且他还知道这种会说汉语的小国贵族特别贱,他们在国人面前,以会说一口夹生的汉语为荣,当人们纷纷因为他说汉语而抱以注视之时,其虚荣心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然后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可是当他面对更高级、更嚣张的群体时,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比忠犬还要温顺、比奴才还奴才。

    而眼前这个人既然会说夹生的汉语,那就比他更嚣张一些,把他的气焰打下去。如果温和对待,反而不美。

    果然,桑镇被他一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气焰便弱了,遥遥拱手道:“末将这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将军出示牒文!”

    “我也不为难你。”韦云起取出一枚金箭,说道:“这是大王给予高将军的令箭,你可拿去验看。”

    金箭乃是从高大阳的官邸查获,自然是真的。

    高句丽军用吊篮将之吊上来给桑镇验看,桑镇验看无误,又没有料到隋军会在大白天偷城,便让士兵入下吊桥,打开城门,放韦云起一行人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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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云起也想不到会是这么胜利,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进城!”

    一队队士兵有序的进入城池,韦云起防止高句丽军升起吊桥,使隐藏在后面的大军无法入城,便给后面一名校尉使了一个眼色,校尉会意的率领两百名骑兵部署吊桥左右,将十多名出来迎接的高句丽守门士兵隔到一边。

    桑镇紧紧盯着对方,一见对方如是安排,其中几名士兵更是拿着大铁锤,他立刻就发现了端倪,厉声喝问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韦云起也在默默的盯着桑镇,见他发现了,而己方前锋已然入城,便迅速从大氅下拿起早已张弓上箭的角弓弩,在城上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情况下,一箭射出,正中桑镇脑门,威力十足的箭失直接从后脑勺透出,鲜血和脑浆在一众守军惊呼声中往外涌,桑镇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的城上摔了下来。

    城上惊呼声、怒骂声响成一片,韦云起却是大吼一声道:“杀人、夺城!”

    “呜、呜呜,呜呜呜!”身边亲兵立刻奏响了号角,那几名手拿铁锤的士兵纵身下马,抡着锤子朝吊桥两边栓着铁链的地方“咣咣咣”几锤。

    绑着铁链的横梁中断,桥面也被砸出一个窟窿,那紧绷的两根铁链霎时脱离了吊桥,无力的向后一滑,再也起不到吊起吊桥的作用。

    而进入城中隋军士兵听到号令,也在同一时间举矛向左右两侧的守城士兵刺去。守城士兵措不及防,顿时被隋军士兵刺倒一片,惨叫声四起。

    守城的高句丽军虽有三千,可却散布在城池各处,此时的北城只有五百人,又哪是这一千名凉州军的对手?很快就被隋军士兵诛杀一空,闻讯赶来援助的士兵面对浑然一体、有备而来的隋军,也免不了战死的命运。

    这时,横山城城头上鼓声大作,藏身在数里外的一万四名隋军士兵策马向横山城奔腾而来,杀进了横山城。

    从韦云起放箭那一刻到战事结束,前后用时,不到一个时辰。

    守护粮仓的高句丽守将在最后关头意图焚烧粮草玉石俱焚,但韦云起冒险在白天偷城,最为看重的就是储存在城中的战略物资,加上又有高奸把城中布局说了出来,所以他早就有了先手准备,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军械库以及粮仓。

    一看账本最后那一栏,韦云起发现城中粮食竟然有一百五十万多石,供重骑兵使用整套装备有两万套、供重步兵使用的整套装备有五万套,单独的盔甲和战袍、战刀、长矛、弩、弓、箭失等物,更是不计其数。

    “哈哈哈哈……高元和渊子游若要知道横山城的物资完整无缺的落入我军之手,想必是要气得吐血了!”面对数目巨大各种物资,韦云起差点笑死。

    早在开战之前,杨集就说高句丽最大的优势就是天时、地利,高句丽要是守不住辽东平原,定然退守盖牟城和安市城,接着再利用险峻的“千山山脉—鸭渌水”地带与大隋王朝拼消耗。

    隋军要是长期被卡在盖牟城和安市城、亦或“千山山脉—鸭渌水”地带,那么战线过长和粮草不济、天气严寒、病情四起等情况都会接踵而至;而高句丽军那些化兵为民、化整为零的士兵就会趁机截击隋军的粮道、没完没了的隋军执行“疲兵之计”,以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也是杨集让杨纶冒险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的原因所在。

    但是韦云起现在把高句丽的后勤重地给端以后,不但使高句丽以守代攻的战术破灭、隋军再无缺粮缺物之忧,而且还让辽东的高句丽军陷入了缺粮缺物之忧。

    “高句丽存了那么多粮食,可见他们据险而守战略思想已然根深蒂固,不过他们虽然想得美,可不幸的是遇到大王这样足智多谋的智者。要是他们不败、不亡,那当真是没有天理了!”处和洛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奚族人,他对于杨集有着盲目的崇拜,觉得任何跟杨集作对的人都是不理智的,缴械投降才是最最正确选择,此时一听韦云起这么说,也是抽风一般的笑了起来。

    韦云起高兴了好久,这才平静了下来,向亲兵吩咐道:“立刻将此喜讯传给杨总管,同时设法与滕王取得联系,让他们尽管安心。”

    “遵命!”亲兵应了一声,步履匆匆的去安排信使。

    杨义臣此时已经不在白岩城了,他未免高元再来个什么汤河防线,安排好韦云起以后,便率军夺取汤河西岸的渡口、码头、军营,将隋军的步伐推到辽东城所管辖的平原地带。

    只是杨义臣先后分出两万士兵给了杨善会和韦云起,使他手上可用之兵只有一万两千多人,所以他并没有贪功冒进、深入敌境,而是理智的在西岸建立了一座大营,以便后续大军安然渡河、有地方住。

    黄昏时分,杨集和阴世师、薛举带着一万五千名凉州军和骁果军士兵踏过大桥,向军营行来。

    杨义臣闻讯,立刻率领十多名将领汤河西岸迎接主帅的到来,一起向杨集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大王!”

    杨集对众人道:“大家辛苦了,快快请起!”

    “谢大王!”众人站直身子。

    杨集点了点头,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军营!”

    “喏!”众人一起来到军营,而杨集和几名主将径自走来了中军大帐。

    杨集走到上首坐下,朱粲给他斟了一碗凉茶,杨集喝了一大口,大致的问了下杨义臣这两天的经历、以及他安排韦云起的用意所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向杨义臣说道:“只要韦云起和处和洛拿下横山城,那么汤河营和横山城就能和滕王连成一片,继而将高元的生存空间挤压在狭小的范围之内;等各路大军到来,就能对辽东城发动勐烈的攻势,将其歼灭在辽东平原。”

    杨义臣笑着说道:“只要高元和渊子游等人落入我军之手,辽东平原就尽为大隋所有。接下来的战斗也就简单了。”

    “大梁水以北的西部地区、以南的东部地区还未拿下,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未免事态发生变化。薛世雄和于仲文、王行本也该加把劲了。”杨集说到这里,向朱粲吩咐道:“派人通知薛将军、于总管、王将军,让他们尽快结束战斗。”

    话是如此说,但无论是杨集还是杨义臣、阴世师、薛举、突地稽,都不认为主力已残的两部高句丽军还有本事挡住薛世雄西进、于仲文南下、王行本东出的步伐。只不过毕竟高句丽军还摆在那儿,若不将之清除,终是不能让人全然释怀。

    “喏!”朱粲躬身一礼,随后飞快离去。

    “辽东城那边,可有消息?”朱粲走后,杨集将心思转向了高元所在辽东城。

    “辽东城还没有消息传来!”杨义臣说道:“不过据俘虏们说,高元和又启用了松尊和礼雍,再次令二人为将。”

    “哦?”杨集顿时来了兴致,问道:“此二人现在何处?”

    “他们现在在长弓岭上的古山城任职,此城也就是汉朝时期的宜丰县故地。”杨义臣看了杨集一眼,接着详细的介绍了起来:“长弓岭位于我军大营西南五十多里外,乃是长白山余脉之一,大致呈现出西北东南的走向,由于此山蜿蜒如弓,故而得名。它的存在,也成了辽东城以东的天然长城,如果我军从陆上行军,必经长弓岭。”

    杨集沉吟半晌,缓缓地问道:“有没有能够让大军行走的大道?”

    “有的!”杨义臣说道:“长弓岭中间有一个天然的谷道,东西两边十分平缓,但是隆起的中部,两边都是险峻的山势,古山城就筑于北隘的奇岩危石之上,而南隘则叫凤凰城。此二城与山岭之上百多个边墩路台构成纵横交错的军事防御体系,颇有一台传呼、百城皆应之势”

    杨集又问:“这个防线体,部署了多少军队?”

    “之前只有一万余人,现如今,却是增加到了四万。精兵和杂兵各有两万!”杨义臣介绍至此,又说道:“除了对方的兵力之外,末将现在只知松尊是古山城城主、礼雍是凤凰城城主,他们现在听命于一个名叫杨万春的无名小辈。至于这个杨万春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不过已然派出大量斥候打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传来。”

    “务必将敌军情况打探清楚。”说着,杨集又提醒道:“尤其是这个杨万春,绝对不能小觑。”

    “喏!”其实杨义臣也十分重视这个籍籍无名的杨万春,他认为杨万春能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当上长弓岭的主将,而曾经位高权重的松尊和礼雍却成了他的副将,这足以说明他有过人之能。否则的话,高元和渊子游怎么可能将长弓岭交给他?

    “咕咕!”这时,杨集的肚子忽然传出了咕咕之声。

    大帐霎时安静了下来,继而传出了一阵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杨集横了杨义臣一眼,大刺刺的说道:“你叔叔我自昨天至今,未曾好生吃过一顿饭,还不快点把美女抬下来给我吃!”

    “哈哈!”

    “哈哈!”

第820章:杨集战前分功

    夜幕降临,天上皎洁的明月将银辉洒满了汤河,河面上波光粼粼,视野开阔。河边的隋军大营燃起了一堆堆篝火燃起,一大块一大块牛肉、马肉被扔起了大锅里烹煮,一小块一小块牛肉、马肉在篝火之上烤肉焦黄,脂香四溢。火光映红了一张张充满期待的士兵脸庞,一袋袋酒浆打开,谈笑痛饮,胜利喜悦洋溢在整个隋军大营内。

    牛马肉中的一部分来自王行本今天早上火牛火马阵,这些“烈士”和南北岸战场上的死马、以及被杀死的重伤战马在战后都被搬上了船只,然后顺着大梁水送了下来,累计起来足有六七千头/匹。

    另一部分战马是死在白岩城内外战斗之中;战后,给了留守白岩城的杨善会犒劳三军一半,剩下一半,也被送来汤河大营。

    正值炎炎盛夏,肉食容易变质,根本就不经放,将士们将这些死去的牛马、高句丽军用来拉车的死驴和骡开膛破肚后,一律拿来煮了。

    吃肯定是吃不完的,但只要煮熟烘干,便是顶级的干粮。

    至于酒,实际也是行军作战的必需品,因为每逢征战,将士们容易面临粮草不足、伤病无药医的窘境。等到冬天,还要直面寒冷与饥饿的双重困境;如此境况之下,酒浆就能发挥出十分有效的作用,它既能用来御寒保暖,又能充饥,而且在无药可用之时,还能作为应急药物给将士消毒治伤,因而自春秋战国时期开始,酒浆就成了行军必不可少之物;再加上这个时候的酒度数低、不醉人,所以朝廷并没有专门下禁酒令。

    禁酒令一般都是在朝廷、国家发生粮食危机的时候出现,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禁酒。

    当然了,战争没有彻底结束的时候,一般都是限量供应,并不会让将士们敞开着喝。

    而杨集打仗,向来是快、准、狠,他当然不会携带大量的累赘一般的酒浆,可问题是他没有,敌人有啊!

    只要把敌人打败、打死,一切都会有。

    这一次也不例外。

    隋军没有酒,但是东岸不远处的白岩城有。

    官当到杨集这种地步,且由于他在军中有着无比崇高的威望,自然用不着一桌桌的勉励;若他当真是去了,普通将官、士兵反而会感到浑身不自在,吃啥啥都不香。于是便在中军大帐内吃喝。

    本来,杨集仅仅只是想和杨义臣等主将、行军参军边吃边聊军务,然而凉州很多中高级将领都知道他的小老婆和女兵特别会做菜。这些母老虎每次随军出征,都会携带很多佐料;而且她们多数时间都没事做,每当杨集和将军们商量军情、打仗的时候,她们专门跑去山上祸害猛兽、祸害时令植物。待到军队停下来,她们就开始做好吃的了。

    除此以外,他们还知道厨艺更厉害的人,其实是杨集的亲卫统领朱粲,而花样最多的,竟然是杨集这个亲王。

    他连牛瘪、羊瘪都吃,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之事。然而久而久之,他们觉得这所谓的“百草汤”相当不错,健胃、祛热的是不是真的有,不好说。可它的的确确利消化、解腻。

    这道火锅菜的主味除了汤汁的味道,另外就是麻、辣;麻是不问题,只因花椒本来就是本土产物;至于辣,大隋虽然没有辣椒,但是却能用茱萸粉和辣蓼草汁沉淀粉沫代替,尤其是旱蓼的叶子、茎干比辣椒更够劲。

    所以最后做出来的各种带辣味的菜肴,仍旧是有麻辣味的。而隋朝及其之前的王朝因为有这两种辣料,其实也不缺辣菜。只不过饮食习惯的问题,辣菜没有那么广泛而已。

    与之相比,纯粹的炖肉、烤肉根本让人吃不了多少,不久后又饿了。当凉州军将官们“无意”看到朱雀卫在河边过滤牛胃里的草汁、清洗牛肚和肠子,便知道杨集这里又有好吃的了。于是最后,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满满当当的,前来蹭饭的将官足有两百多人。

    杨集也被蹭饭习惯了,像这种场合,一般都会让朱雀卫多准备很多。不过中军大帐之内终究不了这么多人,便将前来蹭饭的将官安排在外面。

    里头,还是他想要宴请的人。

    可是突地稽、度稽边、贺比柯木托尔等异族大将吃不了麻辣,仅仅只是几口下去,就晕晕乎乎的,像醉了酒一样,他们征得杨集同意后,都跑掉了。

    大帐里这一桌最后只剩下杨义臣和阴世师、凉州军几名大将。

    但是这也符合了杨集的心思;因为他有件要事要宣布,若是有了那些异族将领在,却不好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集向杨义臣说道:“接下来的战斗由你来打。”

    闻言,众人纷纷放下手中酒碗,将目光看向了杨集。

    “为国杀敌,乃是义不容辞之事。”杨义臣以为杨集说的是高句丽长弓岭防线体系,立刻抱拳道:“大营有大王坐镇,自是无忧。末将明日便率军前去长弓道,会一会杨万春。”

    杨集明白他误会了,微笑着补充道:“我说的不仅只是长弓岭,还包括辽东城。”

    杨集的行军副总管是杨纶和宇文述、于仲文、李子雄、李景、崔弘升、杨义臣。

    杨纶不但是亲王等级的滕王,而且还是冀州州牧;他拿下盖牟城和安市城和辽东半岛部分地区,已经立下了决定性的战功,日后论功行赏之时,文散官、武散官、勋官肯定都会升上一级。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杨纶只要跟着主力大军当战将就行了,不宜再单独立下耀眼军功。

    宇文述打完这一仗,回京任职是肯定的了。于仲文也单独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他只要和宇文述把大后方荡平、守好,那就是大功一件。

    李子雄到现在虽然说是寸功未立,但是他在这之前,却是成功将高句丽主力之师牵制在辽水东岸,为杨集在北方的战斗创造了制胜之基。而杨纶为首的水师又是幽州军,他完全能够从这里匀到很多军功。到了关键时刻,李子雄又能顾全大局,及时派李景率军驰援自己、派手上最后的五千名幽州水师将士去支援杨纶。所以在杨集看来,李子雄现阶段的功劳,仅仅次于自己这个主帅。

    剩下的三名副总管里,李景和崔弘升是真的寸功未立,但他们明、后天到来以后,就能参与辽东城之役和以后的战争,届时只要多给他们一点机会,回去也是军功满满。

    最后的杨义臣其实是七名行军副总管里,表现得最为耀眼的一个。西丰三营里的南营和第二道防线的长春屯、南苏、木底、苍岩是他一手攻克;之后,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隋兵锋推到第三道防线以北的杉松、李家堡、甘勿。

    杨义臣的一连串行动,不但彻底动摇了高句丽在辽东平原的统治,造成辽东城一片混乱,还促使高元和渊子游多次做出错误的决断。

    但是一一对比起来,杨义臣的杀敌数着实是有限之极,其功劳和整个战局的作用,最多只能和默默无闻的李子雄相提并论。要是他不能立下一场超过李子雄的更为耀眼的功劳,别说是郡王了,便是国公都难升。

    而辽东城是高句丽三都之一,城中又有高元、渊子游等等一干重臣,象征意义极为重大。如果杨义臣能够将辽东城攻克,即便搞不死高元、渊子游,却也是一场举世瞩目的大功。

    至于卫王系里的杨善会和韦云起、薛世雄、薛举、尉迟恭、阴世师、王行本等将虽然能力出众,可他们要么根基不牢、基础薄弱,要么出身低微、资历不足。

    他们在名将辈出的大隋王朝之中,现在还承受不起灭敌国祚、夺敌都城的旷世奇功,需要继续蓄势、积累。

    过早上位,绝非好事。

    关于“自己根基不足、需要积蓄”这一点,卫王系上下都是心知肚明;而郝瑗和凌敬、宋正本等智囊也曾代表杨集与他们谈过,现在根本就不用杨集一一点拨。

    杨义臣自也明白辽东城的意义所在,听杨集说让他来打辽东城,整个人都呆住了。

    稍微想了一会儿功夫,杨义臣心中已经有所感悟,又见四周皆是杨集的心腹,便压低声音问道:“大王莫非是担心、担心功高震主、封无可封?所以将这旷世之功让给我了?”

    早在吐谷浑之战时,杨义臣便察觉杨集有意无意的降低存在,每当遇到可以轻易立功的战机,杨集就会让给其他人来打;只有遇到没有多大把握之战,他才会亲自指挥、亲自上阵。

    这一次,杨集也是如此。

    他除了打开局势那一场大战以外,其他战役都让了出来,本人几乎没有什么存在。

    杨集说道:“担心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确实是有一点,不过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要随随便便就能找个法子,就能不着痕迹将自己的官职降下来。”

    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以杨集爱折腾、会折腾的本事来说,他的确可以把功绩搞得一干二净;而皇帝似乎也特别喜欢折腾,当他们凑到一起,恰好形成一对志同道合、并肩作战的“黄金组合”;若是杨集不折腾了,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

    “那问题的关键呢?”杨义臣又问道。

    “问题的关键是圣人打算升你你郡王。但是你的功绩又不够,所以他让我给你立功之机。”杨集微笑道:“我现在又不要军功,得了那也是累赘,与其事后要想办法折腾掉,到现在就不要。”

    “大王,圣人当真要升我为郡王?”杨义臣难以置信的看着杨集,内心的感激使他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上了丝丝颤抖之意。

    “不错!”杨集点了点头,说道:“你是皇族一员、自成一脉,然而你这一脉却没有一个王爵,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你在先朝、本朝都立下了赫赫功勋,所以圣人早就打算把你升为郡王了。只不过现在的爵位晋升方式十分严格,而圣人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理想者。他觉得你杨义臣不但忠诚,而且有能力、有功绩,既然你可以用真本事博取郡王之爵,那你就用军功来升好了。”

    这件事、这些用意,杨广其实是不让杨集说的。他认为水到渠成就行了,用不着刻意说、刻意提。但杨集却不这么想,他认为杨广既然这么为杨义臣着想,要是不说出来,杨义臣哪能知道你杨广的苦心?

    事后,杨义臣要是真的当上了郡王,搞不好还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所以事先必须得说清楚,否则人家哪能明白?哪能了解感激?

    既然杨广矫情不说,就由他杨集来说好了,反正他向来干脆不要脸。

    看到杨义臣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杨集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看了泪光闪闪的杨义臣一眼,接着又说道:“你要是用军功当上郡王,于你个人而言,其意义之深远,远比皇族这个身份强了无数倍,而你这个郡王的重量也沉甸甸的,远比因为皇族身份而获得王爵的人强。于皇族而言,你则是成了典范,日后将会促使其他支系的子弟奋发图强、力争上游。”

    其实还有一点,杨集没有说。那就是大隋皇族人丁不兴,亲王只有十一个,分别是蔡王杨智积、滕王杨纶、卫王杨集、道王杨静、蜀王杨秀、秦王杨浩、齐王杨暕、赵王杨杲、燕王杨倓、越王杨侗、陈王杨侑。而郡王更少,如今只有安德王杨雄、河间王杨庆、遂安王杨昊。

    以上这些王爵除去杨坚那一脉以后,杨家旁支只有四个亲王、三个郡王,而杨集和儿子就占了两个。

    而杨集的次子杨明、三子杨昌是庶子,他们爵位的起步点都是开国县公;当杨集灭了吐谷浑,那两个奶娃娃坐享其成、分了他的功劳,然后就成了正二品的开国郡公。

    杨集这一次要是灭了高句丽回去,杨广肯定又把他的功劳分封到老二杨明、老三杨昌头上。轻则是赐予文武散官、重则是升为国公;意外级别则是杨广高兴之下,越级晋升老二为郡王。

    如果仅仅只是授予文武散官,倒是无所谓;但如果是意外级别的封赏,那么对于本来就光芒万丈的卫王房来说,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真要如此,会亮得没朋友、没兄弟的!

    要是杨义臣因军功光芒万丈的升为郡王,他儿子哪怕成了郡王,也不显眼。而且日后,也多一个战斗力强悍的郡王来分走他们四大亲王的无形的压力。

第821章:摩天岭

    对外战争没有丝毫仁义、没有丝毫可言,敌我双方为了获得最终胜利、为了用微小伤亡换取大战果,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而杨集这次攻伐高句丽更是将“兵不厌诈”和“闪电战”精髓发挥到了极致,不过他也非常讲究战略和战法。

    战略是利用高元想打又怕的心思,让辽西隋军在西岸加以掩饰,先把高句丽第一防线解决;成功打通陆上通道以后,再由幽州以水师出击,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三路大军主次分明、各行其事。

    具体战法的主旨却是虚虚实实,他偷袭并成功歼灭第一防线的二十多万大军,立刻不管不顾的分兵南下,袭取各地各城。此战法给高句丽军民一种处处皆敌的假象,在取得动摇敌方民心和军心效果的同时,还能迷惑敌军的决策层,有效的避免了被敌军逐个击破的下场。

    作为隋军的对手,高句丽错就错在决策层接二连三的误判形势。

    高元没有与大隋进行大决战的心思、也没有打败大隋的信心,可是他却在杨广决定北巡之时,在边境布下了重兵,其本意是让杨广在会晤之时,看到高句丽拥有强大实力、休要小觑高句丽、休要再对辽东有野心。然而他既没有意识到大隋已经不是开皇十八年的大隋,也没有意识到东/突厥早已不是昔日的突厥汗国,更没有意识到现在的皇帝杨广,远比杨坚好强好战。

    演绎完“夜郎自大”这个成语典故,终于“如愿以偿”的成功的把杨集这头猛虎引来了,但是这个时候的高元却怂了;他不但不敢打,并且还打算效仿当年的渊子游,与杨集还他个河中会晤,然后乐呵呵的一笑抿恩仇。

    等到杨集打下他们的第一道防线,他又否决了渊子游和渊子澄派偏师守御辽水,派主力北上将隋军各个击破的战略;采取了层层防守的政策,而他在无意之间,却是给了杨集喘息之机。

    高句丽这边正是因为高元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直接导致他的防御政策变成了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而他这种小规模、多批次的战法,非但无法集中力量与隋军决战、达到消灭隋军的目的,反而在隋军猛烈攻击下蒙受巨大损失、白白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

    紧接着,高元为了急于达成战争目标,让渊子澄成功把“小辽水—大梁水”地区的军民和物资撤回南方,又在军事力量没有充分集结、没有有效整合之时,再一次把高大阳和高僧罗投入到战场之中,结果导致这两支军队败得比之前还要惨。当杨义臣杀到大梁水以南、汤河以西,他已经处于无兵可派的窘境了。

    高元这么配合、这么给面子,也让杨集面对诸将力捧、力赞之时,总是说“都是高元兄给面子、配合得好,要不是他,我军早就被打崩了;所以不是我杨集优秀、不是我杨集厉害,而是高元兄比我更烂!”

    这真不是在装逼,而是杨集的真心话:他的用兵风格很像是武侠小说里的《独孤九剑》,他打仗的时候向来是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招招都攻得敌人不得不守、不得不救,自己当然不用守了。然而他在作战之时,却又有点敌强我强、敌弱我弱、敌烂我烂的味道。

    高句丽之战打到现在,隋军有好几次因为他烂的缘故,都脱离了他的最初的作战思路、作战部署,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处境;其中最为典型例子就是他这里兵力不足、战力大跌,杨纶却已完成了任务,沦为一支彻头彻尾的孤军,若是高句丽及早发现、并且发兵攻打,杨纶必亡。然而高句丽面对这样一个大好的破敌良机,却因为高元兄派高僧罗东进、派高大阳北上而白白错过了。

    这不叫“我烂敌更烂”,又是什么?

    杨集说实话、心里话,别人不但不信,反而认为他谦虚过度了。

    而杨纶这个失误问上,他担心动摇军心,从未说过什么;可心里实际上担心得要死、怕得要命。可诸将尽皆认为他“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中”;当事情变成现在这个卵样子,诸将更是认为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愧是当世军神。

    既然大家需要军神、认为他是军神、说实话又不信,那就当军神好了;只要自己心中有数、别失去自我就行,否则迟早落得害敌害人终害己、误国误民终误己的下场。

    “小辽水—大梁水”西部地区的战事并未脱离杨集的预料,在高僧罗三万大军、高大阳六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入黎山城,渊子澄便知道再守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趁薛世雄和杨师道、尉迟恭与石城山大营一万守军对峙之时,当机立断的率领两万精兵弃城而逃,大军掩护近十万百姓一路向西,绕过边牛山,再改道南下,由灯塔城渡口横渡大梁水、回防辽东城以北的渡口和码头。待他离开不久,残留在各地的守军纷纷开城投降。

    “白岩城—横山城”以东的高句丽守军本来就不多,他们受渡江战役惨败、白岩和横山失守的影响,也纷纷向东进的王行本、南下的于仲文献城投降。

    至此,辽东平原大梁水以北、千山山脉以西、“白岩城—横山城”以东尽归大隋所有。高句丽的势力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被隋军压缩在辽水以东、“白岩城—横山城”以西的“狭窄”区域。更让杨集大放宽心的是,各路大军已经陆陆续续抵达大营,使他手上的兵力一下子暴涨。

    不过南方的战事却引起了杨集的注意和重视,高惠贞虽然及时撤军,没有去攻打盖牟城和安市城,但是杨纶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杨纶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悍将,他明白自己分守两城的压力很大,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进攻,如果在盖牟城和安市城当缩头乌龟,两座城池反而容易失守,当他听说高惠贞来犯,便主动出击。双方在海城河南岸马圈子一带迎头碰了正着,他和薛万彻带着五千名冀州精锐,朝着高惠贞中军发动了猛烈的冲锋。

    高惠贞中军还有高行恭所护卫的高元家小,万万不容出现半点差错,他便让高行恭先退,自己率军率军作战,然而高行恭和他那两千精锐的撤离,却开启引了溃败之门。

    一番激斗之后,中军在打不过隋军的情况下,高惠贞只能退回海城河北周,可是他的两万大军却被杨纶带来的一万名兵马击溃。高惠贞在隋军合围而上之前,和高行恭带着六千多名残兵败将护卫着高元的家眷逃进了另外一个黎山城。

    南方黎山城令杨集注意和重视情况有二:一是高元的家小,二是黎山城有着极其关键、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

    此城位于横山城西南、安市城西北,三者又形成一个“

    太高岭这个名字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如果说到它后来才有的名字摩天岭,就会恍然大悟了。摩天岭是自东向西的海城河、自西向东的大洋河的分水岭;另外还有一条小河从摩天岭蜿蜒向东,汇入乌骨江上游的草河。

    这也就是说,高元除了安市城背后的“千山—碧流河”道可以走之外,还有“千山—大洋河”道、“千山—乌骨江”道可以选择。只要高惠贞牢牢掌控摩天岭孔道以西的黎山城、孔道以东的新建不久的连山关,他们完全能够通过更近的近道逃到鸭渌水北岸,根本就用不着夺回盖牟城和安市城、根本不用走辽东半岛。

    在汤河隋军大营的中军大帐里,文武济济一堂,郝瑗起身出列,向杨集深施一礼,说道:“大王,此乃是卑职思虑不周、大意失职,致使我军忽略了黎山城和这两条近道,请大王降罪。”

    这的确是一件重大的失误,需要有人揭开这个因果,只有如此,此事才能揭过;郝瑗是吃了公家饭的卫王府属官,此时还有一个行军参军事的临时职务,便想出来顶包。

    郝瑗用意好、用心良苦,杨集是知道的;可他杨集十分护短,他要是那种一出事就让小弟顶包的老大,也不会有今天上下齐心、众志成城的卫王系了,他摆了摆手,说道:“郝参军无须自责,事态变化如沧海桑田,反之,也能沧海桑田如事态变化,连黄河都能发生两次大改道,这两条小路从有到无、从无到有,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对于这两条路,其实真不能怪杨集等人疏忽和失误:首先是这两条路是野生的天然的存在,高句丽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开发过;直到史上的高建武当上高句丽王、修千里长城防御唐朝之时,他才大力开发和拓展了这两条既能支援辽东、又能从辽东逃生的道路。而现在,还是没有开发的野生的羊肠小道。

    据斛律晋说,这两条路根本就不能说它们是路,只因它们两侧险峻陡峭、杂草丛生、危石林立,用来当路面的河道既曲折狭窄、满布石头,还有流水,大军很难从此挺进;不过高元如果带着一帮文武从此步行、逃窜,却是不成问题的。

    其次是隋军进展实在是太快了,大家的目光时时刻刻都盯着辽东城、盯着战场;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如何能在避免被敌军逐个击破的同时,还能以少击多的打赢对手,至今还来不及想太多事,梳理之后战斗和战场情况。

    杨集知道杨广第一次远征高句丽时,亲督诸军攻打辽东城,同时命宇文述为首的九路大军越过高句丽诸城,向鸭渌水挺进,与水军配合攻打平壤。而宇文述出兵、逃回的路线就是平坦的“千山—碧流河”道。

    李世民发动安市城攻城战之前,高句丽有十五万名大军从南方北上援助,且被唐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但是杨集以为这支援军的行军路线也是安市城附近的“千山—碧流河”道。却不知这支援军所走之路是以后开拓的“千山—乌骨江”道。

    要不是高惠贞带着高元的家眷逃进黎山城,成了“闪闪发光的指路明灯”,杨集都不知道南方还有一个黎山城;至于黎山城后面那两条近道,那更是无从知晓。

    “大王所言极是!”行军司马裴矩很是捧场的说道:“好在我们发现得非常及时,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及时将这两个缺口补上、堵死,高元一样插翅难飞。”

    “喏!”郝瑗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我军现在集结于此,兵力已经不弱敌军,接下来战事远比较之前轻松。”杨集向郝瑗说道:“打探敌情和地形之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将这摩天岭的情况打探清楚。至于这两条便道,也要摸清楚。如果我们后发先制,占了摩天岭的黎山城和连山关,便可派遣奇兵突入敌境,动摇敌方军心。”

    吩咐完毕,杨集又向斛律晋说道:“斛律将军,你麾下将士远比我们熟悉高句丽,你从军中多找一些熟知地形地貌的将士交给郝参军,以做我军向导。”

    斛律晋肃然应道:“末将遵命!”

    杨集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们下去安排吧!”

    “喏!”郝瑗和斛律晋团团一礼,退了下去。

    目视两人离开的背影,杨集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知道唐朝和高句丽在摩天岭之上,的的确确是发生了战争,而且还是以唐朝获胜告终。但战争的经过,他脑海里只有《薛仁贵征东》写的玄幻故事;至于真正的作战经过,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甚至就连《薛仁贵征东》也只记得乱七八糟的,只知道薛礼有主角光环、有无字天书,而且奇遇不断,当这位一军主帅担任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之际,摩天岭上的主将好像是号称唐军噩梦般的红幔幔、猩猩胆,然而这两位噩梦面对主角,忽然降智了,不但要和他结为异姓兄弟,还把兵符都给了他。

    这里薛仁贵简直就是主角逆袭的典范,但是话又说回来,真实的薛仁贵确实也是逆袭成功的典范。哪像他杨集啊?天生就是一个拿反派剧本的王。比较“遗憾”的是,他的封号是“卫王”,而不是反派专门户——“齐王”。

    当然杨集也知道“卫王”尊号是大隋亲王中最为高级的存在;因为秦王、齐王、蜀王、滕王、蔡王这种封号,仅仅只是公式化的以东周列国国名来封授。而“卫王”却不是按照卫国来封的,而是一种荣誉体现的美称;一般亲王都没有这个待遇,只有功劳极高的人才能得到这种美号。

    只是,他们父子获得卫王封号时,屁的功劳都还没有;由此也可见,杨坚是多么的偏爱他们父子,对他们父子是多么的期待。但好在他们父子没有辜负“卫王”这个充满荣耀的美号。

    其他人自然不知道杨集这一刻想过的诸般念头,而就在这时,朱粲走了进来,一脸古怪之色的向杨集说道:“大王,张夫…张统领和慕容统领求见,说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哦!让她们稍候片刻!”杨集点了点头,心想她们天天瞎逛、成天不归营,哪有什么大秘密?

    “喏!”朱粲应声而退。

    “杨总管,我近来水土不服,身体有所不适,不宜掌大总管之职。自今日起,你代我行使行军大总管之职,总领东征军兵事,全权负责辽东接下来的战斗;于总管、李总管、崔总管,你们三人从旁协助。”杨集身边的副总管只有杨义臣和于仲文、李景、崔弘升,而宇文述已经被他安排为后军总管了,现在在长春屯总揽后勤大事。

    这看似是针对,但事实上,宇文述只要保证后方安全、保证粮道畅通,本身就是一份巨大的功劳,战争胜利后的功劳薄上,会有他浓重的一笔。要不宇文述最熟悉辽东平原,这个美差还未必轮得到他。

    听到杨集声音洪亮的说自己“身体有所不适”,又见他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帐中文武的脸色精彩之极。然则军令如山,如今主帅已经把将令下达,他们也只能遵守了。

    “末将领命。”杨义臣和于仲文、李景、崔弘升各自上前一步,躬身应命。

    杨集又向裴矩和韦津说道:“裴司马、韦长史,你们主管东征军军务。”

    “遵命!”裴矩和韦津出列接令。

    “这大帐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怎么打,你们自己说了算;如果遇到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再来找我。”杨集说完,起身就走。

    杨义臣和于仲文、李景、崔弘升、韩洪等人都是名帅、名将,司马裴矩更是一个妖孽,这样的阵容加上充足的兵力、昂扬的士气,隋军没理由输给人心动荡、军心动摇、兵力大跌的高句丽。

    众人:“……”

古代国公和王爵封号含义(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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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封爵的制度早在商朝就有了。爵的意思本来是一种用于祭祀的礼器,各方诸侯要经过天子的同意才能使用它来祭祀。后来它演变成了分封的一种象征。每一个朝代的封爵制度都或多或少有点区别的,比如周朝的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秦朝二十等爵,汉朝加上王爵,三国时曹魏改九等爵,之后南北朝各一套,然后隋朝基本有了一个稳定的制度,一直到元朝都变化不大。明朝进行了皇族和外人的分流,而清朝同样也分流,而且整合了一部分勋官的封号,下面我会详细说。

    同等爵位,理论上是平级的,但根据具体封号的不同,事实上也有贵贱之分。汉朝以后、隋朝之前的爵位封号,多为郡县名,具体尊卑和郡县的大小、人口、经济有关;而隋朝到明朝这一长段历史中的爵位封号,亲王和国公大多数是参考的春秋战国的诸侯国,好坏和东周列国的大小有关;其余封号仍然是郡县名,其具体地位和郡县大小、经济有关。

    春秋战国的诸侯国,来源是周朝的五等爵位,但这里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当时周朝有两套系统,除了公、侯、伯、子、男这套列国诸侯的爵位系统序列以外,还有公、卿、大夫、士这个官员的等级序列。春秋战国的那些诸侯国,它们的国君就是对应五等爵位中的某一等,比如:商朝王室的贵族被封到宋国,爵位是公爵,所以宋国是公爵国,宋国的君主是公爵;姜子牙他们家被封到齐国,爵位是侯爵,所以齐国是侯爵国,齐国的国君是侯爵;郑国他们家出身不好,但护驾有功,封为伯爵,所以郑国是伯爵国(《郑伯克段于鄢》里的郑伯就是这么来的);像南方的越国、楚国、吴国、巴国等,中原人觉得他们是蛮夷,他们的爵位比较低,属于子爵国。这些诸侯君主,不管爵位高低,都不是官员,而是贵族、国君;相对的,公、卿、大夫、士这个体系评价的是官员的等级。比如辅佐周成王的周公旦(姬旦),就是这个体系里的“公”,是周朝中央政府的官员,而在五等爵位体系里他是侯爵,封在鲁国;地方诸侯国的官员就是“卿”这個级别的,大国比如晋国,有六卿,小国比如鲁国,有三卿,等等;往下的大夫和士,也是诸侯国的官员序列,也可能是卿下面的臣属。当时的情况还比较原始,爵位没有发展成熟,有时候官和爵并没有分家,因此在施行分封制的时候,才产生了这样两套系统平行的混乱。

    春秋战国这些诸侯国,其爵位的尊卑和后来的强弱并不一定相关,比如到最后统一全国的秦国,最初就是个伯爵国;春秋时期首先崛起的郑国,不过也是个伯爵国;虞国和虢国这两个尊贵的公爵国,被侯爵的晋国一勺烩(唇亡齿寒、假途伐虢的故事);另一个公爵国宋国还算不错,撑到了战国中后期,但也没撑到之后。并且,战国的时候发生了像五国相王这样的僭越之事,诸侯们之间的爵位从名存实亡到真的亡了。因此,后来人们评价春秋战国的国家“大小”的时候,很多时候参照的不是周朝的爵位,而是实力,像秦国、楚国、晋国、郑国这些表现出色的诸侯国,即便开局的爵位不高,后世仍称为大国;那些公爵国,比如虞国、虢国、戴国这样的酱油角色,甚至像权国、原国、甘国、尹国等等这种连露脸机会都没有的公爵国,哪怕最初的爵位再高,许多时候也没被当作大国了。而这里的大中小,就奠定了后来隋朝以后的爵位封号(隋、唐、宋、元、明)的基础。

    战国的时候,秦国搞了商鞅变法,把爵位跟军功挂钩,于是就出现了军功爵的萌芽,到秦朝发展成二十等爵制度。二十等爵的名字是规定好的,一等公士、二等上造、三等簪袅,一直到十九等关内侯、二十等彻侯(具体的可以自行百度),因此这时候不存在封号含义的问题。以前,爵位是给贵族的,秦国这么一搞,平民就有机会拿到爵位了;并且,爵位的用处很多,不仅是身份和待遇问题,还和地产、劳役等关联,甚至可以用来抵罪。正因如此,秦军杀敌奋勇,战斗力超强,为后来秦国的统一天下奠定了基础。

    汉朝最初继承了二十等爵制度,但也有了一些创新:在汉朝,第一等到第十九等爵,在授予的时候,严格说不应该叫封,而是叫赐,只有到了最高的第二十等彻侯,才能叫封,这才标志着被授予的人正式进入了“封爵”体系。而汉朝的“封爵”体系,在列候之上,还有王爵。汉朝初年,刘邦封过异姓王,比如楚王韩信、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等,但后来又被他自己给抹掉了,从此,王爵只能封给和皇帝同姓的宗室成员。汉朝的时候,王爵就一个等级,所以理论上也不存在封号含义的问题,封你到哪里,你就是哪里的王。

    比如汉景帝时的七国之乱里,造反的有楚国、吴国、赵国,也有淄川国、济南国、胶西国、胶东国,它们的王没啥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一方诸侯。这些王的所辖范围,都是汉朝郡国并行制度里的“国”。初期,王国下属有数个郡,但七国之乱之后,多余的郡被朝廷收回,每个王国只有一个郡,因此这里的国在行政上相当于一个郡,可以自己设立官员,自己收税。但事实上,由于汉朝的王爵是真要去管理各诸侯国,封到好的地方或富的地方,当然是更好的,你被封到河南、山东这些发达的地区,比如齐王、梁王和赵王,就肯定比被封到靠近匈奴的偏远地区,比如代王、燕王,要强得多。总之,汉朝王爵被封的国家地理位置越好、经济越好、或者包含的户邑数越多、管的县越多,那自然是越好的。

    在西汉后期以及东汉,军功爵因为门槛把关不严,被用滥了,变得不再值钱,所以逐渐就被废弃了;与此同时,封爵体系更加严格化,分为同姓和异姓,同姓可以封王,叫“诸侯王”;诸侯王的儿子可以封侯,叫“诸侯”;异姓最多只能封侯爵,而且不叫诸侯,叫列候(就是以前的彻侯,但汉武帝叫刘彻,为了避讳,改叫列候)。到了东汉,封爵体系又进行了更新,诸侯王改称郡王(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汉朝施行郡国并行制,在七国之乱以后,诸侯王所辖区域,在行政上相当于一个郡),这也是郡王这个名称的来历,但此时的郡王是头等的爵位,和后来人们所谓的“二字王”郡王不是一回事;列侯细分为县侯、乡侯、亭侯。比如张飞当过西乡侯、关羽是汉寿亭侯,可见张飞其实比关羽的爵位稍高。这时候的侯爵,就有封号的讲究了,原则当然也是和王爵类似的,在同一级别内,封号对应的地方越富越好。

    魏晋时期人们普遍比较奔放,流行复古,爵位也一样,周朝那一套五等爵位被重新请了出来,加上汉朝的四等封爵,于是就出现了曹魏的九等爵制度。比较有意思的是,五等爵位是被插入到王爵和列候之间的,因此在曹魏,侯爵和县侯,其实差别挺大的,中间隔了伯、子、男三级。晋朝的时候,在曹魏的基础上又做了发展,开始有皇族和外族分流的意思,如果是分封给皇族,则该怎么封就怎么封;如果是给外人,那就要在封号里加上“开国”两个字。同时,公爵被分为郡公和县公,后面还加上了关内侯和关外侯,所以晋朝的爵位一共有十八等,十分复杂。这时候的封号以郡县名为主,具体封号规则和好坏,和汉朝的列候一样,地方越富裕,封号就越好。

    南北朝的时候,南朝基本继承了晋朝,而北朝的北齐则废除了列候(县侯、乡侯、亭侯),剩下六等爵位,也就是王、公、侯、伯、子、男;北周在此基础上,根据古代的周礼细分,于是有了亲王、郡王、县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乡男,共十一个等级;隋朝和唐朝继承北朝的系统,并做了一些优化调整,取消了县王和乡男,为后来唐、宋、元、明时期的爵位序列奠定了基础。

    辽朝和宋朝的爵位和唐朝大致一样,但是宋朝王爵和公爵分得更细一些,包括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一共十二级。金朝和元朝也有一些细微的调整,但总体来说变化不大。爵位到了明朝,宗室和外族的爵位系统实现了分流。亲王和郡王还是只给宗室,并出现了诸如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等新的爵位,封给宗室贵胄。它们的名字其实是借用的勋官的名字(这是另一套系统,下面会简单提一下)。公、侯、伯的爵位被保留封给外姓,但是子爵和男爵被废除。具体的封号选择的规则,和隋、唐、宋、元是一样的。

    题主的问题,在时间上最相关的,就是隋朝到明朝这一长段历史区间。唐朝的爵位比较有代表性,我们可以详细说一下,来谈封号的选择。

    唐朝正式爵位的等级分为九等:

    亲王:正一品,食邑万户。

    郡王:从一品,食邑五千户。

    国公:从一品,食邑三千户。

    郡公:正二品,食邑二千户。

    县公:从二品,食邑一千五百户。

    县侯:从三品,食邑一千户。

    县伯:正四品上,食邑七百户。

    县子:正五品上,食邑五百户。

    县男:从五品上,食邑三百户。

    亲王、郡王都是王爵,原则上只给宗室成员,别的爵位大家都可能得到。食邑在这里比较有意思。如果在封爵位的时候,有“食实封”这么几个字,那么这个人就能得到相应封户的租调税收。然而一般情况下这是没有的,因此这些食邑只是虚的,并不能给这个人带来什么实惠。爵位名称的来历比较多样。例如王爵,大家一般比较关注单字王和二字王的差别。这个差别在隋唐以后体现得比较凸出。

    先说亲王,亲王一般是以州的地名或东周列国的国名来封授。因为州或东周列国的名字一般就只有一个字,所以亲王的封号一般只有一个字,民间俗称一字王或单字王。戏曲小说里所谓的“一字并肩王”,估计就是这么来的。比如,题主说的朱元璋的这几个儿子:燕王、赵王、楚昭王、齐恭王,实际上都是亲王,而且是地位不错的亲王,因为燕国、赵国、楚国和齐国都是战国七雄,是很好的封号。有人说不对,单字王是亲王,而楚昭王、齐恭王是两个字呀,难道不是郡王么?不是,因为“昭”和“恭”在这里不是爵位封号的一部分,而是他们死后,后人给他们上的谥号,相当于齐桓公的“桓”以及汉武帝的“武”。再比如说,唐朝玄武门之变以后,李世民追封李建成为息王,同时给了个还不错的谥号“隐”,因此后人称李建成为息隐王。后来李世民把“太子”之位还给了李建成,因此李建成也叫做隐太子。电视剧《贞观长歌》里魏征一出场就说隐太子怎样怎样,这是不科学的。同理,李元吉被追封为海陵王,后来追升为巢王,谥号是个恶谥叫做“剌”,因此后人就叫他巢剌王。还有他们那个传说中会抡锤子(仅限传说中)的老三李玄霸,死后追封为卫王,谥号叫“怀”,因此也叫卫怀王。实际上这里的息隐王、卫怀王和巢剌王也都是亲王。

    然后至于名称的选择,一般来说除了太子之外的其它嫡子,或者皇帝非常喜爱的庶子,会被封为大国的王,例如秦王、赵王、齐王、楚王、晋王、魏王、郑王等等。皇帝的兄弟以及地位较高的嫔妃的儿子,会被封为中等国的王,例如越王、吴王、蜀王、代王、卫王、岐王、鲁王、宋王、梁王等等。其他的庶子的封号就不那么好了,都是些小国的王,例如霍王、密王、滕王、荆王、凉王、鄂王、徐王、蔡王等等。

    郡王是以郡县的地名来封授,而郡县的名称是两个字的居多,因此民间俗称它们为二字王,例如常山郡王、零陵郡王、琅琊郡王、中山郡王、北平郡王、河间郡王、江夏郡王等等。他们也可以简称为例如常山王、零陵王、琅琊王、中山王、北平王、河间王、江夏王等等。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对于一些功劳非常高的宗室成员,或者一些归降过来的义军首领或少数民族领袖,中央王朝有时候会给一些非常好的郡王封号,来拉拢人心。例如唐初的赵郡王李孝恭和燕郡王李艺(其实就是罗艺,赐姓李),他们的简称就是赵王和燕王,看起来和亲王一样,实际上他们是郡王。

    国公这一级的封号来历就多了,至少有三种:第一种就是和上面一样,按照这个人的功劳和威望来选择封地,例如功劳很高的可以封为魏国公、赵国公、楚国公等等,功劳较高的可以封越国公、代国公、鲁国公等等。

    第二种可以是受封者的老家,比如你是山东人就封你作鲁国公,你是河东人就封你作晋国公,你是南方人就封你作越国公或楚国公,你是河北人就封你作赵国公,等等。

    第三种是取美称,一般人没这个待遇,只有功劳极高的人才能得到这种封号,特别是集中在唐朝和清朝,例如唐朝的卫国公李靖(所以世称李卫公,有兵书《李卫公问对》)、英国公李勣(就是徐世勣,字懋功)、宿国公程咬金(后改为卢国公)、翼国公秦叔宝(后改为胡国公)、褒国公段志玄、勋国公殷开山等等。郡公以下的封号。大多数都是以县的名字来封授的,当然县之间也有差别,像比较富饶的县一般给了比较重要的人。

    一般来说,爵位是和军功挂钩的,因此历代开国的时候,文武功臣都可能拿到国公的爵位,往后再拿国公,在正常情况下就很难了(尤其是文官),比如前面提到的唐初这些开国功臣,上了凌烟阁的24人里,除了宗室李孝恭(郡王)和纯文人虞世南(县公)以外,别的都是国公;没上凌烟阁的开国功臣,像于志宁、陈叔达、宇文士及一类的文官,因为有开创之功,也都封为了国公;但那些没赶上开国的人,再有本事也不行,像岑文本只是个子爵,欧阳询和阎立本都是男爵,许敬宗本来也就是个男爵,因为帮武则天除掉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才好歹混了个郡公;哪怕是薛仁贵、程名振、梁建方这样的在边关屡立战功的猛将,最后也只是郡公。这些人,能力一个个都很出色,但想当国公,那真是太难了。再比如明朝开国的时候,朱元璋封了一大堆公爵,像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鄂国公常遇春、信国公汤和、颍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等(虽然后来朱元璋自己又处死了其中的很多);但到了后来,哪怕是文武全才王阳明,在世的时候只封到伯爵,去世后才追封个侯爵。清朝重臣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到头来都是侯爵而已,曾国藩的“曾文正公”是人们对他的尊称;像张之洞和林则徐这样的重臣,连个侯爵也没得到。没赶上开国还想封到国公这种级别的爵位,就得趁着大的变故,立下类似郭子仪那样“手提两京还天子”的绝世奇功才有可能了(郭子仪甚至被封为了郡王),比如两宋之交有保驾南迁、延续国祚之功的中兴四将,除了提前冤死的岳飞以外,另外三人在世的时候都获得了极高的爵位,刘光世是国公,韩世忠和张俊是郡王,后来主张北伐的宋孝宗把四个人都追封为亲王。同时期的其他名将比如杨沂中、刘錡、吴玠、吴璘等也都被追封为王。当然,像唐末藩镇那种不正常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另外,南北朝的北周还发展出另一套“勋官”系统,和“爵位”系统平行,都是彰显荣誉的,包括柱国、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护军、都尉等等,一共十一级,本来是北朝府兵的军衔名号,但后来虚名化,成为了象征荣誉的虚衔,后来这套制度一直传到明朝,中间修修改改,名称变了不少,但总体来说性质变化不大。勋官制度和爵位制度以及唐代形成的散官制度有一点相似之处,但都互相不同,不要和爵位搞混了。与爵位不同的是,勋官制度虽然出自府兵制,但不一定要和军功挂钩,文武百官都有机会得到,甚至到了明朝,还出现了单独的文勋官序列。

    清朝的制度和前面的朝代们相比差别比较大,同样是宗室和外族分流的,但比较有满族的特色。清朝宗室的爵位有:和硕亲王、世子、郡王、长子、贝勒、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奉恩将军,一共十二等,俗称“宗室世爵”;对于外族,爵位有:公、侯、伯、子、男、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一共九等,俗称“民世爵”,其中后四级是直接来自明朝的勋官序列;而勋官序列本身在清朝被废弃了。这里面的镇国、辅国和奉国都是固定的,并不是国名,这和隋唐的国公封号不一样。而所谓的“不入八分”,简单说就是不享受某些优待的意思,与“奉恩”(即“入八分”,享受某些优待)对应。清朝的具体封号也比较特别,在封王爵、公爵的时候,多取美称而淡化国名,比如恭、怡、端、奕、忠、庄、勇、瑞等等,其中公爵在清前期没有名只有爵位,比如一等公、二等公、三等公,后来少数有了名字,也是取美称。侯爵也一样,比如曾国藩是一等毅勇侯,就是等级加美称。

    既然前几位说的是明代,就说一下宋代的,宋代国公分为三等,大国,次国,小国,它们的名字来源于春秋战国的封建国家。大国国公比如说魏国公,鲁国公这样的,次国国公比如说卫国公,郑国公这样的,小国国公比如说舒国公,温国公这样的。当然还有更尊贵的两国国公,高宗皇帝曾经就想任秦桧为秦,魏两国公。当然还有一些是不会封给臣子的,比如说赵国公(国姓不封),宋国公(国名不封),梁国公(国都不封)还有一些就是皇帝之前任过亲王的郡国不封。当然,如果还想要深入了解这些的话,推荐看一下《玉海》卷十八里的郡国,这是景佑三年章得象上疏确定,再经后世发展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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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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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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