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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2章:大秘密是女女?

    中军大帐后方是主要将官“住宅”区,位于中间的“院子”占地极广、十分宽大,外面的简易栅栏和里边搭建起来的一顶顶帐篷井然有序,硬生生把“院子”隔成前、中、后三个“大院”,使之看起来就是一栋四合院。

    “后院”的一顶大帐内,帐门卷起,吹进来的河风将里面的热气驱散一空。

    柳絮刚刚沐浴完毕,她穿着一袭浅黄白叠宽袍坐在一张马扎上,皎若一枝亭亭玉立的清莲,一头湿漉漉的秀发用一条绸带轻轻绑着,任其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后,白里微红的脸颊彤彤如霞。她身前矮几平铺一张洁白纸张,她右手拈着一支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汁、挥毫成书。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写了这阙长短句,柳絮将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赞叹道:“公子当真是才思敏捷、冠绝天下,这阙长短句思巧妙、感情真挚、荡气回肠,堪称是最美情诗,必定成为千古名作。”【注】

    在她身侧,张出尘正欣赏这幅字,听了宛如飞泉流玉的感慨,一双明眸移向柳絮那张俏丽如雪的玉颜,定定打量半晌,俏脸上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慧黠一笑道:“这是公子对人生境界的感悟,‘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写尽了忧患体验;而最后两句指的是说哪怕负重前行,也无悔意,表现出勇往直前、逆流而上的执着精神,可不是对某个‘伊人’相思成疾!”

    “不过你理解成情诗也不为过!毕竟你对公子这个‘伊人’早已爱恋至极,已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境界了!”

    杨集当年与独孤顺和解时,曾把王国维描述人生的三大境界弄成了五境,他说的第一境是“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此为学习和求索。第二境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为学到真知后,不知何去何从、找不到自己的“道”。第三境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为找到了“道”,并为之奋发图强。第四境乃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为到了自己的“道”。第五境是“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此为用自己的“道”来功成名就以后,洒脱离开,称之为放下。

    后来传了开去,大隋学术界一片沸腾、一片称赞;但是除了出自《离骚》的“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另外四境都不是完整文章、诗篇,使人总是有一种意犹未尽、不完美的遗憾。

    于是杨广那个诗人皇帝的强权威逼之下,杨集只好当了文抄公,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青玉案·元夕》、《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都写了出来。

    立意虽是人生五境,可是正如“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般,当这四阙长短句问世,年纪不同、水平不同、喜爱不同的人,都有各自的解读。比如说柳絮,她就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把前三阙当成了情诗;而张出尘本来就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现在日子又好得不得了,所以她在“先入为主”的影响下,认为这就是写人生,不过她不否认柳絮的解读,毕竟这种解读也没错。

    更有一些人把人生五境当成找对象的历程,他们认为遇不到意中人,那就应该“吾将上下而求索”、“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如果在“天涯路”“求索”到,那就应该死缠烂打,哪怕“衣带渐宽‘也’不悔”;过了这一步,滥情者玩完之后,则是吼着“此心安处是吾乡”洒脱放下、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哪有?”听了张出尘后面这番话,柳絮妍丽脸颊羞红成霞,矢口否认。

    “虚伪,口是心非!”张出尘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昨天晚上也不知是哪个在睡梦中一边乱啃乱摸、一边哼哼叽叽的叫‘公子’!”

    “你瞎说!”柳絮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表情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瞎说?柳絮,你自己看,都被你啃什么样了?”张出尘气愤的把自己衣领往下一拉,她满脸悲愤、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一个女的,做起Chun梦来,竟然比公子还要禽兽,简直是道德沦亡、丧尽天良,太不是人了。该死的,你让我怎么解释?”

    柳絮抬眸看去,顿时呆了一呆,只见张出尘那肌肤莹白如玉,显得格外富有魅力,但令她羡慕无比的穹隆之上,却多几个紫色印记,她噗嗤一笑,赶紧起身道:“我去跟公子解释!”

    “你还好意思笑?还想跑?”张出尘早就防着了,一见柳絮转身就跑,立刻松开衣领,追上去抓住柳絮后领用力一拽。

    柳絮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倒在张出尘怀里。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秘密?”杨集刚刚刚走进后‘院’,一听两女对话,立马加快脚步,一进大帐,就看到柳絮脸色红润、双唇微微张开,而张出尘低下了头,似乎要“吻”她,这让杨集大开眼界。

    “哎呀!”张出尘吓了一跳,本能的松开双手,站直身体。

    “砰”的一声响,柳絮惊叫着倒在了地上。

    “哎哎哎,你怎么把她给扔了。”杨集上前拉住柳絮一只手,手臂一用力,柳絮又轻飘飘的落到了他的怀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含嗔似喜的俏脸、白皙精致的瓜子脸、娇俏鼻梁。

    只见这个时候,柳絮一双丹凤眼柔情似水的看着他,柔美的双唇微微张开,还喷出有如兰花一般的香气。

    对诸如斯尤/物,杨集可不像张出尘那么老实,他一手抱腰、一手揉/臀,嘴巴狠狠就亲。

    张出尘在一旁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有想到杨集还有这么轻佻的一面,又见柳絮那小贱人享受般的扭着水蛇腰,她不知道柳絮是想跑,还以为是迎合,顿时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小妖精一把拽住一拉,将她扯了出来,像萧颖那般板着脸,冷哼一声,贝齿紧咬的骂道:“贱人,下贱。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柳絮委屈的低下头,她也不想的,可杨集不但是王,还是她的男人、力气又大,她不敢也反抗不了啊!正待出声反驳之时,忽尔听到了互啃的声音。

    迎声看去,柳絮小嘴微微张成o形,一双瞪得大大的的美眸,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只见杨集被张出尘摞得一脚着地、一朝天,而张出尘眼中春意荡漾,一副急色的模样溢于言表,一手抱着杨集的腰、一手揉着杨集的/臀,嘴巴还在狠狠地亲。

    麻辣隔壁的!

    你说我下贱,你这算什么?

    “公子……”过了很久,张出尘心满意足的放了杨集,有些晕晕乎乎的说道:“你好漂亮,咱们生个娃。”

    柳絮骇然的看了杨集一眼,心说这不是公子常时说的话么?出尘咋成这样子了,难不是中了邪,找了个灵魂?

    便在这时,张出尘踩着杨集一般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你给我装?”便在此时,杨集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张出尘的后领,把她给拖了回来。

    张出尘的伪装被拆穿,顿时好奇的问:“公子,你怎么知道我装?”

    柳絮抚额长叹!

    这家伙还是这般耿直,不过这年头,信奉的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你这一说,不是找抽么……?

    不对劲!

    柳絮毕竟也是鬼精鬼精的人,稍是一想,立刻明白了张出尘的用意。

    这家伙想生孩子都快想疯了,分明就是故意找抽!

    貌忠实奸~

    而杨集早就被三个大小老婆、四个小妾调戏习惯了,他被张出尘祸害了一通,也不为以意的大马金刀往马扎上一坐,喝了一口水,对柳絮招了招手:“过来。”

    柳絮柔顺地走了过去,被杨集一把拉进了怀中,跌坐在杨集的大腿上。闻讯赶来的慕容弦月、鲜于芳站在张出尘左右,慕容弦月轻声道:“公子今天好生奇怪!”

    张出尘冷笑一声,故意抬高声音说道:“这时节万物复苏,公子和小柳都发了春!”

    “那你呢?”杨集笑着问。

    张出尘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我当然也是。”

    说着,便昂首阔步,一屁股坐到杨集另一边大腿上。

    马扎碎了,临死之前,把三个狗男女摔了一地。

    慕容弦月、鲜于芳:“……”

    闹了一会儿,杨集站了起来,问了问所谓的“大秘密”,才知道不是自己看到的“女女”,而是她们实在闲得没事做了,便带着两只金雕、三只矛隼去猎杀东北虎。

    一头硕大无比的白虎打不过她们,天上又被金雕、矛隼定位,便逃入了深山之中,可这帮母老虎却看中了它的皮,便沿着蓝河一路追打,结果追到了上游,虽然最后还是把老虎给追没了,但是她们却发现了山下有一座城。

    城上飘着的是高句丽旗帜,而西城却有一支军队在攻城,从旗色上看,无疑就是隋军了。

    “这么说来,这就是黎山城了,而高元的妻妾儿女都在城里,攻城的是军队绝对是滕王兄的军队。”照她们这么一说,杨集便知道那支隋军是杨纶的军队,其所攻打的城池无疑是高惠贞和高元家眷所在的摩天岭黎山城。因为北方隋军现在正在休整,各支军队都在为攻克辽东城做准备,而李子雄又渡不了辽水。

    如果不是杨纶,又能是谁?而他攻打的山城,如果不是高元家眷所在的黎山城,又能是什么城?

    闻言,张出尘顿时高兴得跳将起来,兴奋的说道:“公子,这个黎山城异常险峻,东西两边的道路十分狭窄。城西长达数里的山道,最多只能让十多个人同时进攻,所以我军将士奈何不得城中敌军,而我们发现的小路位于城池北部,直直的对着城池中部。”

    “山下的丛林距离城池的北城墙有两三里左右,如果我军将士从山上走下去,就能在丛林之中集结。”

    “公子,那片丛林十分茂盛!”慕容弦月亦是说道:“而今,滕王在正面攻城,敌军以那里根本没人丝毫防范,若是我军从山下去,定能轻易杀入城中。”

    杨集目光看了看柳絮双腿之间,又向慕容弦月问道:“弦月,那片丛林有多茂盛?可藏多少兵?”

    慕容弦月答道:“完全可以藏下几千名士兵?”

    “不错,的确可藏几千雄兵。”张出尘补充完毕,又说道:“公子,此城交给我们朱雀卫来办,你看怎么样?”

    “朱雀卫、玄武卫一起去!”杨集说道:“这一次,由我亲自带队。”

    张出尘愣了一下,迟疑道:“公子,你是东征军的主帅,你若是亲自上阵,大军怎么办?”

    “我已经把大军交给杨义臣了,军中大小事务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杨集说道。

    张出尘、慕容弦月、柳絮、鲜于芳闻言,只是呵呵笑。杨集也许当真是把军队交给杨义臣了,可如果说一切都与杨集无关,她们根本就不信。

    这不是说杨集做得不彻底,而是她们知道只要杨集在这里、只要杨集还是东征军主帅,就没有人敢忽略他;便是杨义臣,也不会例外。

    所以这所谓的“中大小事务已经跟我没有关系”,只是一个美好的假象,只要有大小事,别人还是会找杨集,而不是杨义臣。

    然而这些,她们并不在乎。

    她们在乎的是杨集那句“这一次,由我亲自带队”。如果真是如此,她们也有机会向杨集展现她们的才能、以及苦苦训练的朱雀卫的成果。

    “公子果真要与我们一起?”鲜于芳惊喜之极,也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自然!”杨集迎着四女期待的目光,心中一叹,他这四个小妾的努力,他不是不知道,然战场之上,女兵起用的作用真的太小了,再加上他又舍不得让自己的女人吃苦,她们的努力也就白费了。不过这一回,他真要验收成果了。

    这不是怀疑她们的本事,而是观看她们心血成果,让她们感觉到几年努力没白费。

    【注:宋以后长短句是词的别名,但是北宋以前,长短句却是词的本名;隋唐时期,已经出现了词牌名,而杨素、杨广、薛道衡、李白等人都曾写过词,甚至“长短句”本身就是“词牌名”。】

第823章:受名声所累

    好歹也是一军之首,杨集知道所谓的百事不管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做不到真正的百事不管,包括杨义臣在内主将、文吏也不可能真的无视他这名主帅,否则的话,那就是拿大军、国运在开玩笑,与之前有所区别的是他从“台前退到了幕后”,不干涉杨义臣等人对战术战法的制定。如果他们定得合理,则罢;如果定得不合理,或是为了个人战功瞎搞,杨集肯定是不答应的。

    当他返回中军大帐前帐,杨义臣等人已然制定好针对长弓岭的作战方针。

    高句丽军所在的长弓岭南北狭长、东西窄,其之尾脉是在汤河汇入大梁水的河口处,最宽处,只有十里左右;由山岭呈东北、西南走向,由河口划过一道弧线,向西南延伸,直抵千山山脉。

    两者连在一起,便形成辽东城辖地的天然屏障,隋军想要攻到辽东城下,长弓岭是必经之路。高元和渊子游等君臣鉴于此岭的重要性,以青年将领杨万春为主将,统率四万大军驻扎于山岭的要地,令其务必将隋军堵在长弓岭以西,好让他们有个喘息之机。

    高句丽的设想虽好,但是杨义臣不可能会安排他们的安排和节奏来作战,他为了尽快结束辽东战役,决定亲率主力大军拔营向长弓岭进军,从正面上牵制高句丽四万军。

    令行军副李景率领两万五千名冀州军从大梁中水上游乘船南下,绕过长弓岭,在其西北的空旷地带驻军,此军的使命既是牵制大梁水码头渊子澄军,也是威慑辽东城,动摇高句丽的军心、搅乱高句丽的局势,不过李景军最重要的使命却是与主力大军两东西两侧威慑长弓岭,令杨万春腹背受敌。

    令韦云起率领一万骑兵兵出横山城,西西向东的袭击中部大小城池,在动摇高句丽军民的抵抗意志的同时,也是防止高元派遣辽东城守军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

    令行军副总管杨纶兵分三路,除了分守盖牟城和安市城一万大军以外,遣五千士兵夺取黎山城;最后一路也是最为重要的一路,即是派一万精骑杀向西北方、辽水畔的建安城,其目的不是攻克此战、打通辽水通道,而是牵制城中五万守军,使辽东城辖地全方位置于隋军兵锋之下。

    听完杨义臣的汇报,杨集看了看地图,然后说道:“这个战略,以稳为上,每一路皆是稳打稳拿、步步推进,我没有什么异议。”

    “只不过袭击建安城的一万精骑却是冒险了,这不仅是兵力少、战斗弱的问题,而且还特别考验主将的统兵能力和应变能力、心态。如果主将贪功冒进,亦或是应对不当,极可能落入建安城敌军的圈套、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停顿了一下,杨集接着说道:“建安城兵多将广,若是他们打败了这支军队,就能放心大明的分兵夺取盖牟和安市城,袭击韦云起,继而夺取横山城。所以缉拿来看,此军之将是异常关键的人物,若是用人失当,我所说之事,极可能发生,而滕王那边,现在所缺的正好是善战之将。”

    “关于这个问题,不知杨总管可曾考虑过没有?”说着,杨集目光看向了杨义臣,这不是向杨义臣提出质疑,而是就事论事的探讨问题;如果杨义臣对此毫无准备、毫无考虑,他是不信的。

    “在大王回来之前,末将等人也探讨过此事,也发现了大王所说之要!”杨义臣看了杨集一眼,说道:“南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这无疑是用骑的天选之地,而宗罗睺将军和薛万均将军不但是用骑行家、还有充足的以少击多的作战经验。末将等人决定让他二人率领手下六千军沿着汤河南下,担任此军主将。”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滕王将领不足的问题,同时也能让这这支军队多出六千兵力。”

    “此法可以,就这么办吧!”见杨义臣已然考虑周全,杨集便放心的点了点头。杨义臣的能力无须多虑;关键是他和李景、李靖、张须陀、杨善会、薛举、薛世雄、麦铁杖等人一样,他打了这么多的仗,一直都是带着一支偏师协助主力大军,本人是奉命行事的偏师主将。

    所以在杨集看来,现在的杨义臣和李景、李靖、张须陀、杨善会、薛举、薛世雄、麦铁杖等人还处于“名将”和“帅才”这一个级别,而“帅才”和“帅”虽是只有一字之差,可两者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他是非常好的战略战术执行人、最后也能完美的完成作战任务,可是杨义臣没有当过一军之首的经历;而经验上缺失,也限制了他的眼光、大局观,容易让他在制定战略战法、部署军队之时考虑不周、给予敌人破军契机。

    但若当过一次一军主帅、并且成功了一次,那么这一次的经验对他的成长将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本人也将发生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他的格局跳出将的范畴、正式从“帅才”蜕变为真正的“帅”!

    “喏!”杨义臣应了一声,又拱手问道:“不知大王可有补充之处?”

    “补充倒是没有!不过我这里得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军情。”杨集把朱雀卫无意发现近道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向喜形于色的众将说道:“摩天岭左右的黎山城和连山关是‘千山—乌骨河’道、‘千山—大洋河’道的必经之处,只要我们将之夺取!那么高句丽君臣将插翅难飞,此时滕王正在率军攻打黎山城,吸引了城中守军的注意力,我决定率领亲兵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大王,这确实是一个天赐良机,理当派兵尽快将之夺取。。”裴矩十分认同杨集的想法,可他不同意杨集翻山越岭冒险,忍不住劝道:“不过以卑职之见,只需派一名大将带兵去夺取摩天岭即可,大王用不着亲自去冒个险。”

    “大王,末将附议!末将也希望大王能够三思。”杨义臣也是劝说道:“大王赫赫威名、名满天下,若是胜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不慎失手,反而成就竖子之名。而且战至此时,也用不着您去冒这个险。”

    “大王,末将附议!”

    “大王,末将附议!”

    “大王,卑职附议!”

    “大王,卑职附议!”

    “……”

    帐中文武亦是纷纷劝谏。

    这就是所谓的名声负担了,杨集只是一个亲王、一个将军的时候,不管他赢也好输也罢,没人在意杨集动向和名声,即便是惨败也不会影响大局、动摇不了军心。

    然而现在,杨集已经功成名就、名满天下,不但是大隋王朝新一代军神和战神,而且成了隋军的精神支柱和信仰。以后的战事中,无论杨集输赢与否,都不仅与他个人有关、还关系到整个大隋王朝的威望,哪怕他出现一丁点的失训,都会动摇三军锐气,令杨集军神之名蒙上污点,继而影响到大隋的名望。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杨集自从被捧上神坛之后,他必须胜、必须是攻无不克战无不克的神,根本就输不起了,而大隋王朝上下也不允许他输。若他当真是输了,最后也只能让别人来背锅,而不是他本人。

    而古往今来的名帅和名将,有的人前半生光彩夺目、光芒万丈、名满天下、战功赫赫,可是他们后来却是无所作为、默默无闻了,其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迈不过自己心里这一道坎,担心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败回成名前”,所以不敢再打了。

    至于杨素,他之所以能够在名将辈出的大隋王朝脱颖而出,成为军神、战神,则是因为他心态好,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故而功成名就以后,杨素不为名声所累,还敢打、还能打,如此久而久之,自然就把同一个时代的名帅甩到了背后。

    “诸公良言,我自当谨记在心。”杨集也明白此理,但是他现在还非常年轻、非常小,心态也跟杨素一样,根本就不怕失败,他郑重的点点头,沉声向众人说道:“此战,我肯定会量力而行,如果事不可违……”说到最后,杨集笑了笑道:“我会适时退出摩天岭,将此战交给其他人来打。”

    “希望大王说到做到。”众人听出了杨集的言不由衷、敷衍了事,而那些和杨集亲近之人知道他是一个敌强则强的刚烈性子,心知他哪怕当真是受挫了,也不会让他人受过,也不会借他人之手雪耻。

    但是杨集毕竟是一军之首,他们劝到这里,已经是竭尽全力了,眼见他主意已决、心意已定;众人也没有丝毫办法强行堵止,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本分之事办好。

    军事会议商议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帐中将帅和文武纷纷离开,步子匆匆的走向自己所在“官署”,将作战计划层层下达。

    。。。。。

    随着各中隋军的大举行动,高句丽的长弓岭防御体系率先发现了隋军的行动,主将杨万春是一位有军事才华的人将领,他从隋军水陆并进之势就能看出敌军的用意,未免自己腹背受敌、防线体系不攻而破,一边组织民夫在河边紧急修缮防御工事、滩头阵地;一边紧急西方的渊子澄示警,请他尽快过来接管大梁水防务。

    另一边,杨万春则是派出松尊亲自去辽东城求援,希望高元和渊子游再派一支军队,驻守河岸,以防隋军从长弓岭背后登陆。

    北面和东面、南面同时出现的危情,令辽东城管辖之地一片震动,而严峻的形势更是使高元焦头烂额。

    辽东城王宫之前,一队骑兵飞马驰过大道、踩过宫前广场,直到台阶之前方始停了下来,大对卢渊子游不等宝马停稳,便身手矫健的纵身下马,头也不回的向王宫之内行去。

    “拜见大对卢!”

    “拜见大对卢!”

    “拜见大对卢!”

    “……”

    一路之上,都是驻守王宫的禁卫,他们看到渊子游到来,纷纷抱拳行礼。

    渊子游也不作答,他面无表情的快步前行,向前方的王宫殿宇走去,只是双眼之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丝丝不满之色、他近来对高元特别的异常不满。

    正是因为愚蠢的高元“外行指挥内行”,刚愎自用的派高大阳率领六万大军北上、派高僧罗率领三万东进,一起合击李家堡,才让好不容易变为从容一些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现如今的辽东,因为高大阳、高僧罗之惨败,不但白白的折损了大量有生之力,而且还动摇了军民的作战意志,使隋军轻而易举的将兵锋推到长弓岭以西、大梁水以北。更重要的是,横山城的失守,令他们失去后勤重地,这对军心的影响无疑是致命的。而这个时候,高元非但没有让高惠贞夺回横山城,亦或是夺回盖牟城和安市城,反而因为他的家眷,使高惠贞落得惨败的下场。

    面对眼前这种局势,渊子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感觉处处都要防,但是处处都防不住。虽然他们也赞成高元派建安城守军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支援黎山城,保证三条通道畅通,但现在隋军的大举来犯,使一切设想荡然无存。

    渊子游觉得自己必须和高元再好生谈上一谈,让他明白当前局势的严峻、高句丽处境之凶险,同时也希望高元别再瞎折腾了,否则的话,大家都会因为他的愚蠢死无葬身之地,而传承近千年的高句丽也会因断送于此。

    ……

    王宫正殿一侧,高元正在高惠敦,以及前来求援的松尊商议应对之策。

    高元因为紧急的局势,这几天都是吃不吃、睡不香;昨晚更是一夜未睡、一直呆在正殿之内与近臣商议着。他此时精神萎靡、脸色憔悴、两眼更是熬得通红,就连声音也变得十分嘶哑。

    “大王,隋军虽然在攻打黎山城,但此城位于摩天岭之上,隋军之前是狭窄险峻的山道,敌方纵有百万雄兵,也没有地方摆开阵式,所以末将认为隋军不能持久。”高惠敦知道高元心忧家眷、担心后路被断,便在一旁出声安慰:“而且南方的隋军分得太散不说,并且还要防守盖牟城和安市城,只要我们建安城之军及时驰援,黎山城外那几千名隋军未免腹背受敌,自然会退兵。所以大王对黎山城的安危不用太放在心上。”

    高元摆了摆手,打断了高惠敦,有些口是心非的说道:“黎山城内有近万将士,又有居高临下之势,我倒不放心。我担心是隋军会源源不断的从辽西杀来。若是如此,我们必将守不了多久。”

    “大王所虑极是!”松尊也说道:“末将担心的,也是兵力不足、粮食不济,我们现在不妨……”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一名侍卫的声音:“大王,大对卢求见。”

    高元已经几天见不到在军营之中忙碌的渊子游了,闻言精神顿时一振,连忙说道:“快请大对卢进来议事!”

    “喏!”侍卫应声而退。

第824章:想退也不易

    如果说高句丽第一和第二道防线丢失,勉强可以说是杨集卑鄙所致,那么第三道防线的告破,完全是高句丽自身的责任。要是再把责任细分到个人头上,责任人无疑就是高元、渊子游,正是以他们二人为首的南北双方进行权力之斗,才造成了眼前这一切。

    先是渊子游以北方派利益为上,他未免北方派失去“龙兴之地”一般的辽东平原,又看到高句丽实力犹存,而且北有大梁水、西有辽水,便心存侥幸;否定了高元放弃辽东,再凭千山山脉、盖牟城和安市城拒敌的良策。

    高元同样心存侥幸,他知道南方的田地已经分配完毕,一旦辽东百姓大举南迁,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官田官地根本就不够分。如果分了,得不到的田地的多数北方百姓定然大为不满,聚众闹事;如果不分,会有更多人不满、闹事。

    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绝大多数田地收回国家之手,再进行分配。但是此法,绝对会触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让高家彻底失去南方人之心,陷入两面不讨好的众叛亲离之窘境。

    当渊子游和渊子澄将这个问题摆到王宫会议上说,并且问高元是不是要把所有田地收回、再分配之时,本来支持高元退守之策的南方文武都退缩了,而高元也是因此哑口无言、无计可施。

    再加上渊子游和渊子澄等北方派信誓旦旦的说可以守、能守下去,于是高元也就不再提放弃辽东、退守南方了。而后,高元受制于势,同时也是为了收北方军民之心,花大价钱买回俘虏、伤兵,此举虽是获得一片赞誉,可也被很多人视为丧权耻国、丧失国格和骨气。想着隋军援军远在小辽水以北,便不顾渊子游劝阻,一意孤行的令高僧罗和高大阳出兵。

    然而结果葬送了两路大军不说,还被隋军顺势杀到大梁水以南,攻陷了白岩等城,当时他们兵力分散、可用之军少得可怜,根本就无力抵挡隋军。等他们收拢军队,隋军已在第三道防线以内稳住了脚跟。

    这也是渊子游恼火之处,不过他也有些自知理亏,要不是他们反对放弃辽东,高元连惨败的机会都没有。

    先有恶因、再有恶果,不是吗?

    在王宫一侧的偏殿中,渊子游恭恭敬敬的向高元行礼道:“臣参见大王!”

    高元伸手示意道:“大对卢不必多礼,请坐!”

    “谢大王!”渊子游坐了下来,向默默行礼的高惠敦、松尊微微欠身示意,这才向高元说道:“大王,臣来找王宫见驾,是有些想要请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王恕罪!”

    “大对卢有话请讲!”高元才干平平,可他不是没脑子的傻子,心知这场战争的发生、战事弄到这个地步,自己要负极大的责任;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南北双方更要精诚团结,绝不能发生内讧,唯有如此,才能看到一丝胜利的曙光,见气得几天不露面的渊子游态度总算是好了很多,也显得很客气。

    “大王,我国与暴隋战至现在,局势对我们越来越不利了,如果各路隋军如若连成一片,我军将无路可退,不过更可虑的是辽西隋军,要是他们源源不断绕过辽水、从北方下来,我们的处境将会更为不妙;对此,臣感到相当棘手。但不知大王可有吩咐之处?”渊子游此时的心思与高元无异,一本心思都是想着如何御敌、目的也是希望高句丽好,感受到高元也有坦诚布公的意思,默默的敛去心中的怒火。不过他未免节外生枝,说话还是显得比较谨慎。

    这番话既有所保留,又留下说话的余地,还给足了高元面子。不过这个问题的本身却是十分尖锐,同时也是高元和渊子游无法回避的事情。

    “这个问题我也很清楚,主要是我们之前损失了太多的军队,而隋军却只有数万军队,并且损失不大。当隋军源源不断向辽东进军,我们的兵力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如今,我们及时动员、调动,虽然还有二十万多良莠不齐的兵力,可是分守各处以后,手上可用之兵还是很少。”高元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担心隋军攻克某个重要要点,又出现无兵可援的窘境。”

    渊子游默然点头。他们高句丽兵多将广、兵强马壮,而战争又发生在他们占领数百年的辽东平原之上,不管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占据上风。然而他们却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被兵微将寡的隋军杀得损失惨重,丢失大片土地。而隋朝六万精锐从西丰大营杀到长春屯、再从长春屯杀到长弓岭,几乎没有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这就暴露了高句丽部署的不当。

    再加上事先预料不足、没有做好大块战的准备、没有进行大动员,所以他们明明人多、兵多,结果却因为兵力分散等等问题,反而让有备而来的兵力少的隋军杀得节节败退。

    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发现他们在三道防线部署的兵力,除了那几个关键节点以外,其他地方兵力少之又少,当几大关键节点一一告破,别的地方几乎不用隋军去战、守军就献城投降了。

    过了一会儿,渊子游沉声说道:“两军交战,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臣当然希望我军能大胜隋军、收回失地。但现在,我们不但面临之前的同样的问题,而且国土、军心、士气、士兵的精锐程度都不如之前,甚至连粮草和物资重地横山都被端了;反观隋军,越打越多、越打越强悍。如果不重视大王所说的问题,后果势必更为严重。”

    最后,渊子游问道:“以如今之势,不知大王以为杨集下一个目标是何处?”

    高元沉吟半晌,说道:“我认为杨集的下一目标是辽东城,毕竟我们都在这里,只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接下来就好办了。大对卢以为呢?”

    “臣的看法与大王不同!”渊子游缓缓地摇了摇头:“臣认为辽东城和辽东平原都不是重点,重点当是辽东半岛、千山山脉和鸭渌水这一片。”

    高元脸色大变,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何以见得?”

    “臣的理由有三。”渊子游一一的介绍道:“首先是杨集的用兵风格,此人用兵如神、无迹可遁,但再怎么无迹可遁,也是有规律的。臣仔细分析过他以前所打之战,发现每次都是先以雷霆万钧之势歼灭敌军有生之力,再以某一个点为饵,诱惑敌军来援,而他则以逸待劳的歼灭来援之军,最后再将诱敌要点一举拔出、一战而定,之后再是艰险之城、要塞,也因为无兵可守,而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介绍了杨集的风格,渊子游在脑海中回顾了一下高句丽的地形形貌,接着说道:“千山山脉到鸭渌水这一带十分险峻,也是我们用来防御中原王朝的天然屏障;历朝历代先贤未免辽东失守以后,我国无法守御,便在这一带打造了一两百座城池、要塞,。若各城兵力充足,有所准备,中原便是有百万雄兵也奈何不得这些城池、也只有退回辽东。对于这个地带,杨集不会不知,他又怎么可能与我们在那里拼消耗呢?”

    “所以两者结合,臣认为杨集这一次将以辽东城和我们高句丽君臣为饵,诱使南方诸军纷纷来援,好让他兵不血刃的拿下千山山脉到鸭渌水这一带,而从目前来看,就有这种架势。”

    “其次、则是辽东半岛、千山山脉到鸭渌水这一带的兵力,已经被我们调来辽东了,正好处于兵力空虚的状态,此时拿下,轻而易举……”

    “大对卢,请恕卑职冒犯!”高惠敦打断了渊子游,再向他深施一礼,这才说道:“您说的,卑职都认同,但是以敌我双方如今的兵力而言,我军还是占据了上风。杨集哪怕再大胆,但也不至于胆子大到完全无视二十多万大军的地步吧?”

    “大傉萨这个问题问得好,同时也涉及到我要说的第三个理由!”渊子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番令人冷汗直冒的话:“杨集在隋朝只是一名将领,真正的主帅是隋帝杨广;我们先前因为杨广北巡之故,没有将他的大军纳入战争之中,但是杨广如今为了打好这场战争,已然取消北巡、撤回洛阳。他见杨集打得如此胜利,定然派兵来援,将我国一举打败。”

    渊子游已经一步步接近了他想表达的意思,目光看向高元,说道:“大王,从隋朝之前打造北方水师的举动来看,援军极可能就是北方水师;鉴于周罗睺遇到大风浪的教训,以及战事紧急、时间不足等要点来看,臣认为援军所指,必是兵力空虚、路程近又安全的辽东半岛,而非我国都城平壤。”

    “我明白大对卢的意思了!”高元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光芒,故作平淡的问道:“大对卢是说及时放弃辽东、退守辽东半岛,然后再借助天险御敌?”

    渊子游明白高元的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如此了,除此以外,别无他法。臣以为一切当以保存实力为上。”

    高元虽然猜对了答案,却郁闷得差点吐血,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非要坚守辽东呢?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反对?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责和抬扛的时候,而退守也是唯一的出路,否则,自己必然陷入敌军之手不可。

    高元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用一种比较平静的口吻说道:“大对卢所说的‘三个理由’合情合理,也说到他关键之处,不过现在想退也不易啊!”

    “盖牟城和安市城的失守,使‘千山—碧沙河’道、辽东湾沿海道彻底中断。而‘千山—大洋河’道和‘千山—乌骨江’道的入口摩天岭,虽然还在我军之手,可大军却无法行军。您说怎么办?怎么退?”

    说到最后,高元已经带上了几分怒火。

    渊子游默然半晌,向高元行了一礼,缓缓地说道:“大王,辽东半岛牧羊、卑沙等城,以及盖牟城和安市城是被王子(高建武)骗走的,若非如此,杨纶也不会占得这么快。”

    “这……”高元顿时无言以对,他现在虽然对弟弟高建武恨之入骨,可是高建武再怎么说也是高家人,而且还是用高家王族的身份骗取了那些关键的城池,以他所犯下的滔天大罪,肯定要高元和高家来背。

    渊子游提起这个,倒不是为了刺激和讽刺高元,而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争执、指责之中,便拿高建武来拿捏高元,此时见到高元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了,未免高元回过神来再争执、亦或追究自己的责任,迅速说了自己的计划:“南路隋军只有三万人左右,盖牟和安市二城各有五千、整个辽东半岛也只有五千,这就分走了杨纶的一半兵力,如今还有五千在黎山城,另外一万游弋在外。”

    “我们在建安城足有六万名大军,且又有城防之利;可以派出城外作战的军队,至少有五万人。臣打算将这五万人分为两路,一路迎战和牵制游弋以外的一万隋军,一路强攻安市城;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或攻克不了安市城,臣建议大王让乌骨城守军沿着‘千山—碧沙河’道北上,从背后袭击安市城和盖牟城;”

    “与此同时,令泊汋城守军沿海北上,在隋朝水师到来之前,收复辽东半岛,接下来再负责防御隋朝水师。”

    说到这里,向高元深深一礼。

    高元细细一想,发现这的确是一个良策,他看了毕恭毕敬的渊子游一眼,压下了骂娘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大对卢之法不错,但是我这里又有几个问题了。”

    渊子游凝声道:“大王请说!”

    高元缓缓地说道:“之前,我们没有动泊汋城和乌骨城守军,是因为泊汋城鸭渌水入海口之北,守军一是要防止隋军水师沿着鸭渌水北上,直取腹地;二是一旦北方战事不利,守军就能接管千山山脉和辽东半岛上的各个城防,保证我们退路畅通的同时,扼止隋军南下的势头。”

    说了二城守军的使命,高元向渊子游问道:“大对卢,若是我们现在将守军调来,千山山脉和辽东半岛是真的无兵可守了,假如隋朝水师不是进攻辽东半岛、而是鸭渌水,我们又应该怎么办?”

    渊子游有备而来,自然也考虑这个问题,闻言,立刻抱拳道:“泊汋城位于鸭渌水下游,其城防可交给上流的国内城守军,国内城守军乘船南下,很快就能抵达。”

    “与泊汋城守军相比,乌骨城守军之责,重在防止隋军攻克黎山城、连山关后,从‘千山—大洋河’道、从‘千山—乌骨江’进军,但只要高惠贞将军和一万守军牢牢守住黎山城、摩天岭,这个问题不复存在,不过为了防止万一的发生,可让乌骨城城主乙支仁德募集青壮为兵,抓紧时间训练守御之道。”

    巨大的压力早已使高元心力交瘁、六神无主、无计可施,此时听到渊子游已将事情都考虑清楚了,他稍微想了一想,便说道:“也罢,一切拜托大对卢了,大对卢就按此法来安排吧!”

    “喏!臣遵命!”渊子游抱拳应命,放心的告辞而去。

    高元沉默了许久,取出一支令箭交给松尊,说道:“我已向帛衣头大兄渊子澄下令,让他向东进军,负责大梁水防线。此外我给你一万名精兵,你持令调动兵力,尽快回去协助杨万春!”

    “喏!”松尊得到了想要的答复,立刻行礼离开:“末将告退!”

    偏殿之内,只剩下高惠敦了。高元看了他一眼,向他吩咐道:“如此安排下来,黎山城和摩天岭已是成为我们至关重要的命脉。你火速传我命令,令高惠贞务必全力死守黎山城,不能有丝毫懈怠。”

    “喏!”高惠敦行了一礼,匆匆忙忙离开。

第825章:今晚打老虎

    千山山脉东北接长白山、西南进入渤海,构成了辽东丘陵的嵴柱,呈现出东北、西南走向;其整体格局是北宽南窄、中高两端低,东南坡平缓、西北坡陡峻,这也意味着从高句丽军鸭渌水上来容易、隋军从辽东平原上去却很难。

    说起来,这道山脉并不算高,最高处的海拔也只有一千多米左右,但是这道条山脉的地势极为险要崎区;尤其是位于整条山脉中部的摩天岭,从西山山脚到山顶的四十里多的山道十分弯曲险峻,如果再从山顶往下面的东方走,那又是弯曲险峻三四十里。

    黎山城修在摩天岭西麓,城关前方是汤河河谷、背后是蓝河河谷;而摩天岭主峰又在蓝河河谷后面,再后面则是自南向北的流的细河、自北向南流的乌骨江上游草河的分水岭,至于连山关,就建立在分水岭之上。所以严格来说,黎山城已经脱离了摩天岭的范围,而是与其同属于千山山脉“摩天岭段”。

    城前的汤河河谷是一片土地肥沃的丘陵平原,高句丽早已交给守军开辟成了良田,加上城后的蓝河河谷的产出,不仅能够让城中守军及其家卷自给自足,还养活了城中三千多户百姓。

    河谷南北长、东西窄,一条笔直的山道自河谷以西直通山岭上的雄关,不过缓缓向上的道路虽然不陡峭,但宽度却只有一百步左右,而且南北两侧均是陡峭的山壁。所以来犯之敌纵有再多军队,也只能按照这条道路的宽度布兵攻城,而守军却能从个方向放箭、放滚木礌石。

    黄昏时分,城前杀声连天,山道之上满是身穿平民衣服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长空。

    这些高句丽百姓都是隋军从附近村镇抓来的“敢死队”,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在背后隋军屠刀的威胁下,只能带着简易的木盾顶着倾泄而下的箭失、滚木礌石拼命往前冲,

    山下山道两侧的农田已被隋军填成平地,杨纶站在一座哨塔之上观战,皱眉看着“敢死队”在高句丽守军投石机和弓箭压制下,伤亡不断加剧,心中狠狠地抽搐了几下,良久才沉声道:“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铛、铛、铛!”清脆的鸣金之声让被迫充当敢死队的高句丽百姓松了一口气,仅存的士气随之一泄,如潮水一般退了回来。

    城关上的高惠贞眼见城下的“隋军”虽然退兵,却后面队伍却退而不乱,没有丝毫可趁之机,他虽然有心派兵出城追杀一通,却也知道此刻贸然发动,死掉的只会是夹在两军中间的高句丽百姓,而且自己若是出战交战,正中敌军主将的下怀,眼见隋军退回河谷之外的军营,他也下令鸣金收兵了。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将士,高惠贞暗自长叹,自己的兵力虽然比城外五千隋军多出七千人,但是除了他和高行恭带来的六千多兵马,余者皆是不堪一战的乌合之众,之前的守军实际被调去辽东城了,黎山城如今的六千名守军,要么是城中的百姓、要么是从附近村镇跑来避难的百姓。

    隋军兵力虽然少,可他们光是依靠无往而不利的气势、声威,就让已方将士忐忑不安;要是开战出战,高惠贞都不知己方有几分胜算。

    高惠贞将亲兵打发到远处警戒,向身旁的高行恭说道:“如今隋军气势如虹,而我军自开战至今,愣是没有打赢过一场,军心士气皆。我们更是从战场之上败退回来,我认为此时宜暂避锋芒、据城而守,行恭以为如何?”

    旁边的高行恭虽然只是高元的侍卫统领,可是他也多次带兵打过百济和新罗军队,他在高句丽也算得上是一名能战和善战之将,见四下无人,高惠贞的亲兵又在远远的戒备着,于是便说道:“此法可行。”

    “行恭将军可有什么想法?”高惠贞是高惠敦的弟弟,今年只有二十多岁,地位虽比高行恭高,但是他一直跟在自己兄长身边当副将,本身并没有一军主将的经验,不过自己不会,但旁边的高行恭比他强,加上又是同族,他问计之时,心中也没有感到羞耻。

    “我的想法是让城中退杂兵和青壮百姓轮番守城、适应战场,等到隋军锐气丧尽,城中杂兵已经能够单独守城,而六千精兵却已然休整完毕,军心和士气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派精兵出城与隋军对决。”高行恭稍微想了下,又说道:“城中百姓受到前方战败的影响,本就人心惶惶,隋军此番又兵临城下,百姓的恐慌可想而知,然而对于前方战争来说,只有后方稳固,我军才能无后顾之忧,全力与隋军决战!所以我们可以请王后出面,王后是一国之母,她要是愿意的话,很快就能让军心、民心安定下来。”

    “这……这里毕竟是作战前线,异常危险。我打算明天就把王后、王子他们送去连山城。”高惠贞皱眉道:“若是让王后出面,岂不是很危险?”

    高行恭叹息一声,苦笑道:“危险肯定是很危险,我也赞成将军将王后和王子他们送走的想法,只要将他们送走,我们便能放开手脚与隋军作战。可问题是城中军民都知道他们在此,若是避而不出、亦或悄悄离开,百姓们怎么想?将士们又怎么想?”

    高惠贞闻言默然,他知道黎山城此时正是最恐慌的时刻,若是王后和王子弃城而逃,城中军民一定认为黎山城已经无药可救、无法守御。届时一定更乱,而仅有的抵抗意志也会化为乌有。

    “我的意思等到杂兵和百姓适应了战争、度过了最恐慌的阶段,再将王后他们送走。”看了患得患失、犹豫不绝的高惠贞一眼,高行恭说道:“以现在的战况、城防来看,我们守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而军民适应战争的时间,也就三五天罢了,三五天时间不算长,也不会影响到王后他们的安全。”

    高惠贞犹豫了半晌,说道:“也好,就依行恭将军之言。”

    “此外,还要联络连山城,让他们做好战争、迎接王后王子的准备。下游的乌骨城也要多多联系,务必让他们知道这边的战事,以免战事骤然到来之时,发生恐慌。”高行恭又建议道。

    “嗯,我这就派人过去。”高惠贞从善如流。当下写好书信,让人分别送往连山关和乌骨城。

    黄昏的风吹动隋军大营的旗帜,那斗大的“隋”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带着几分凌厉的色彩。

    隋朝这支军队有五千人,主要是由幽州水师的杂兵构成,他们在从军之前要么是渔民要么是水盗,各方面的素质都远不如正规军。他们在这里已经打了两天的时间,将士也从一开始的士气高昂,变成了士气低迷。

    杨纶看着前方的雄关,突然有些沮丧的说道:“药王、浩铠,我是不是很没用?”

    药王是李端的字,同时也李靖的大兄,他也是一个厉害人物,曾与舅舅韩洪在定襄、马邑、雁门多次以少胜多的击溃了突厥军,为大隋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因功受封为永康县公。

    仁寿元年,步迦可汗率领十余万大军犯塞,韩洪等人遇虏于雁门恒安,因为众寡不敌、被突厥军四面合围,韩洪身被重创,将士沮气,无奈之下,只好假装与突厥讲和,等到对方稍微松懈,韩洪等人率部溃围而出。全军死者大半,而他们杀敌却是数倍有余。然而韩洪却也因为暂时的议和饱受非议,更有人告他们投降了突厥,最终导致韩洪、李端、刘隆等将都被罢免为民,事后调查清楚,朝廷这才替他们正名,启用他们为将、为官。

    李端先是在关中十四军为将,后来军改时,杨广把关中十四军并为关中十二军,而李端所在咸阳军正是被兼并的一军,于是杨广将他调为冀州兵曹。

    行文名叫高行文,乃是高君雅的次子;他也是不愿出仕的卫二代成员;在这场战斗中,他和薛万彻、麦孟才、钱杰、王浩铠等人被杨集调来了杨纶的麾下。麦孟才和钱杰如今率领五千士兵坐镇辽东半岛的岚崮城;薛万彻和王浩铠驻守盖牟城、安市城。

    “大王为何这么说?”李端弓马娴熟、骁勇善战,此刻作为杨纶的副将,帮助杨纶打理这支兵马。

    “卫王在北方歼灭高句丽精兵二、三十万,最终将兵锋推到了辽东城一带,此功是何等的耀眼?而我……”杨纶叹了一口气,颇为失落的说道:“而我作为行军副总管,却被眼前这座小城给难住了,当真是枉为大将、枉为兄长。”

    “杨公生前也多次说卫王生错了年代,如果他们同是一代人,他杨素哪有军神之名。自杨公作古以后,我大隋军队皆以卫王为尊,这天底下的将帅,如论起功绩之大、损失之小,谁有资格与卫王比肩啊?”李端笑着宽慰道:“况且这黎山城占了险要地势、兵力也比我们多。而我军将士在从军之前,皆是不经战阵的乌合之众,让他们打顺风仗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要想让他们力挽狂澜、攻克精兵坐镇的险关,显然有些为难人了。不过我们的攻城器械明天上午即可打造好,到了下午,我们就能对黎山城发动勐攻。”

    停顿了一下,李端又说道:“我军夺取盖牟城和安市城之后,渤海道和‘千山—碧沙河’道入口已然落入我军之手。高元要想撤军,要么是派遣大军夺取二城、要么派兵驰援黎山城。但卫王的目的是把高元为首的高句丽君臣一网打尽,他断然不会放虎归山,更不会让盖牟城和安市城落入敌手,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我们渡海夺此二城了,而黎山城背靠两条近路、城内又有高元家卷,其意义之大,不亚于前二城,卫王要是知道我们无法从正面攻克,定然会派兵来援。”

    “是啊大王!”高行文亦是说道:“我们已将消息发往北方,一旦卫王知道黎山城背后两条沟通南北的道路,定然会有大动作。”

    杨纶自然不是因为眼前的黎山城难克而丧失斗志,他只不过是一时之间的感慨和失落而已,此时听了两人的话,便敛去心中的怅然。

    他沉吟半晌,目光看向了李端,说道:“高句丽在建安城尚有六万大军,而我们在盖牟城和安市城兵力不足,若是敌军大举来犯,恐怕年轻气盛的薛万彻和王浩铠难当大任。我打算返回安市城,应对极可能发生的大战,药王你看如何?”

    “理当如此!”李端点了点头,说道:“黎山城易守难攻,非一日可下,若是可以的话,这里就交给末将和高将军好了。”

    黎山城后面这两条路,根本就无法让大军行军,其重要之处,远不如盖牟城和安市城背后渤海道、“千山—碧沙河”道,那两条路十分平坦、宽阔,利于行军,高元要想率领大军撤回腹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强攻盖牟城和安市城。

    但是对于隋军来说,此二城一样重要,如果二城失守,不仅使高元脱困而出、辽东半岛重新落入敌军之手,而隋军极可能受堵于二城之前,最终使闪电战变成消耗战。所以杨纶这个行军副总管这时候回去坐镇,实乃是最为明智的决定。

    “我也是打算让你留在此处,黎山城就交给你二人来攻克了。”杨纶微微一笑:“稍后,我就带亲兵回去。”

    “末将遵命!”李端和高行文抱拳应命。

    “哒哒哒!”正当三人准备聚将说明情况,一名斥候校尉远远的策马而来,在他不远处,有一队骑士徐徐跟着。

    校尉到了近前,飞身下马,向杨纶大声禀报:“大王,行军参军事凌敬奉卫王之命求见。”

    “我知道了!”杨纶已然看到凌敬下马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女扮男装的士兵,其中一人正是杨集的小妾慕容弦月,还有两只硕大无比矛隼在他们上空盘旋往复。

    “卑职凌敬参见滕王!”凌敬上前,向杨纶行了一礼。

    “凌行军免礼!”凌敬既是卫王府属官体系中的长史、副总管,还是杨集最为重要的谋主之一,杨纶自然是认识的,他挥手让斥候校尉退下,好奇的向凌敬问道:“凌参军此时不在卫王身边出谋划策,怎么来黎山城了?”

    “大王!卑职正是奉卫王之命而来,这里有一封作战命令。”凌敬将作战命令交给了杨纶,又向向李端和高行文团团一礼

    李端不认识凌敬,仅仅只是抱拳还礼,但是高行文不仅认识,而且见识过凌敬厉害之处,连忙以弟子礼还礼。

    杨纶取出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却是杨集让他兵分三路:一路守盖牟和安市城城,一路攻克黎山城。最后一路最为关键,就是让他们派一万精骑游弋在外,迎战来犯的建安城高句丽军,另外还让宗罗睺和薛万均率领六千名骑兵助战。

    看完书信,杨纶笑着向凌敬说道:“我们也有这个打算,可谓是不谋而合。只不过我们这边正兵少而发愁,卫王此时给我支援六千兵马,解了我们燃眉之急。有这六千生力军援助,我们压力少了许多,定能完成一切任务,你回去告诉卫王……”

    凌敬却是苦笑着说道:“大王,卫王也来了,卑职用不着回去了。而这道作战命令,卑职只是顺着带来。”

    “啊?”杨纶顿时愣住了,过了片刻,他皱眉道:“真是胡闹之极,一军之首,焉能亲上前线?”

    “辽东之战,卫王已然交给副总管杨义臣负责。”凌敬把“中军”的安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说道:“针对黎山城,卫王制订下了一个‘今晚打老虎’计划,且已亲率大军潜入黎山城背后的山岭,只不过他此时还在等我们的消息,还请大王告知我黎山城具体情况,方便卫王部署。”

    杨纶疑惑的看了凌敬,问道:“今晚还来得及么?”

    “慕容夫人自有办法通知卫王,一切都来得及的。”凌敬点头道:“大王只管说明敌情和配合即可”

    “那就好!”杨纶见他神情笃定,也不好多问。

第826章:当风撒尿

    黄昏时分,天上的红日慢慢没入地平线。绚丽晚霞倾泻摩天岭上,为这片大地的河谷、河流、树林镀了一抹黄色的光晕,黎山城白色的城墙也变得格外耀眼,从城墙上反射出来的光,显得刺眼之极。

    杨集和张出尘、柳絮坐在悬崖绝壁一块光滑的大石之上,将山下的黎山城、隋军大营尽收眼底,在他们三口子旁边,还有两只金雕、一只矛隼栖息着。

    他带着三千亲兵沿着汤河逆流而上,早在中午便抵达了黎山城的后山;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天时间,当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杨纶挥师攻城之时,仿佛就像在看一部异常惨烈的战争片。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居高临下的往下看了大半天时间,发现隋军其实有几次破攻黎山城的机会;然而因为隋军处于黎山城的下方,看不到整个战场形势,导致战机一一错过。不过杨集也看清了高句丽军的部署情况。

    而城中高句丽军士兵多大是部署在在面朝隋军大营的西城,东城虽然也有两座大营,可是里面的士兵并不多。从战事结束,敌方士兵回营情况来看,东城最多只有一千名士兵,而南城和北城除了巡城士兵,连军营都没有。至于高句丽军的战马,以及用来拉车的驽马、牛、驴、骡,一律集中在城池的中部。

    黎山城在这半天时间之内所呈现出来的一切信息,不但让杨集有了“上帝之眼”,也为晚上夺取城池提供巨大便利。

    忽然,杨集从地上起了起来,张出尘和柳絮见状,连忙爬了起来,躲得远远的,而两只金雕和一只矛隼也振翅而飞。

    杨集却是解了腰带,旁若无人的双手握枪,身子稍微后仰,尿水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山下射击而去;一阵猛烈的山风忽然从西南方当面吹来,尿水倒卷而回,尿雾喷了他一脸。

    “噫!”张出尘、柳絮小脸都扭成了一团。

    “真是怪哉了,你难道就不能到后面树林去?”张出尘直到杨集尿完,这才拿着一个鼓鼓的水囊上去,一脸嫌弃向杨集的说道:“你说你,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竟然还要傻乎乎的当风撒尿,你这不是犯贱么?”

    “这不是犯贱,而是男人的浪漫;这种朝着几万几十万人偷偷发射的美妙感觉,你们女人根本就不懂。”杨集好整以暇的抖了抖枪,收回裤子里,系好腰带后,他转身向张出尘伸出了双手。

    张出尘拔了塞子,一边倒水给杨集洗水洗脸,一边没好气的埋怨道:“臭男人!”

    杨集接过柳絮递过来的毛帕,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又递还了回去,然后振振有辞的向张出尘说道:“臭是臭了一点,但你偏偏喜欢,当真是奇怪之极。”

    “就是啊!”柳絮忍住笑,说道:“有的人为了生孩子,连撒尿的,都啃。”

    张出尘羞得耳垂都红了,她颤抖着声音反驳道:“你不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但我不像你虚伪,我也没有不承认!”柳絮说道。

    “谁像你这么不要脸啊!”张出尘红着脸将盖好的水囊往地上一丢,冷笑着向柳絮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你这臭不要脸的小妖精,竟然连后面都想给……唔唔!”

    话没说完,就给霞飞满面的柳絮捂住了嘴。

    杨集怕她俩打闹掉下去,连忙把她们拽下山崖,回到了平地之上,这才松了手,一脸银贱笑容的看她们扭打,为了让战况更为激烈一些,他还不时还摸摸这个、捏捏那个。

    对于即将发生的战争,杨集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倒不是杨集成了“昏庸奸王”、更不是他没有把战事放在心上,而是黎山城所呈现出来的信息,导致不懂兵法的朱粲和张出尘、柳絮都知道怎么打、怎样才能轻而易举的夺取城池,更何况负责此战的又是杨善会和裴行俨这两大牛人,以及朱粲、杨縯;所以杨集忙里偷闲的给自己放一个小假,与俩个小妾在此嬉戏玩耍。

    “呦!”

    “呦!”

    “呦!”

    天上的金雕、矛隼传来了一阵阵嘹亮的鸣叫,杨集养它们长大,虽不知它们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它们声音中有一股欢悦之意;抬头看去,看到三只已经变成了五只,且以“米”字形梯队从远方向这边俯冲而下。

    见状,杨集将右手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手指同时在不规律的摆动着,一曲尖锐刺耳的啸声顿时由他手中传出。

    听到声音,在外面护航的两只金雕、两只矛隼立刻振开翅膀,穿入云彩之中,中间那只矛隼继续张开翅膀,向杨集这边俯冲而来。

    在它落地收起翅膀的时候,竟卷起了一阵阵狂风,它并没有立刻向杨集靠近,而是竖起了耳朵旁边的羽毛,然后有节奏地摆动晃动它的头,一会儿左右摆动、一会儿上下摆动,一双精光骇人的鹰眸却是动也不动的盯着杨集看。

    它这么对着杨集摇头晃脑,并不是卖萌、也不是向杨集打招呼,而是判断周围距离、以及这里是否安全。

    这是因为金雕和老鹰的眼球固定在眼眶之中,不能像人类这样在眼眶内自由转动,只能直勾勾的往前看,但是它们能够在前方三百六十度划圈、能够在前后一百八十度转动的脑袋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个缺陷。更厉害的是它们除了眼睛可以瞄准目标之外,双耳也能当眼睛,当它们竖起耳边羽毛的时候,眼球就从耳朵附近的“眼皮”露了出来;这也就是说,它们的双眼、双耳在同一时间之内,能够一起定位某个物体。

    这只矛隼观察了一会儿,蹦蹦跳跳的走到已然蹲下的杨集面前,一边摇头晃脑的朝着杨集“咕咕”叫、一边抬起了一条腿。

    杨集见它带着金属质感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连忙解开外面的布条,将竹筒取了下来。

    “咕咕咕!”矛隼用倒钩一般的尖嘴轻轻的啄了下杨集的手,见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它,又啄了啄,可是它等了一会儿,主人竟然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丝毫没有表示的意思,索性把眼睛耳朵一闭,硕大的脑袋同时往杨集拿着竹管的手一放,再往前一拱。

    好像是在说:宝宝很生气,你也别想看管子里的东西,宝宝睡着了,谁叫也叫不醒!

    张出尘看得无语之极,她走上前来,从腰包里取出一大块切成一条条的肉干,递到了杨集的面前,黑着脸嗔道:“你这么逗一个乖孩子,有意思吗?”

    杨集没有理会张出尘,接过肉干在矛隼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敲,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上的大脑袋。不出他之所料,只见矛隼的脑袋扭动了一下,耳朵旁边的羽毛慢慢竖起,半只眼睛就露了出来。

    “哈哈!”杨集见了它呆萌的举动,顿时乐得哈哈大笑,矛隼它也不装了,抬起脑袋就把肉干叨走,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怕杨集反悔,它张开翅膀,逃也似的飞走了。

    “唉!”张出尘以手抚额,时至今日,她还是搞不懂杨集和金雕、矛隼的关系为什么这么铁。

    俩金雕和仨矛隼是他们第一次远征大湖区时获得的,当时它们还是被敖得半死不活的毛耸耸的幼崽子,时为鹰奴的贾无德也拿它们没办法,可杨集是第一个对它们好的人,喂了它们肉吃以后,就认定了杨集。

    之后的日子里,张出尘和柳如眉等喂的时间和次数远比杨集多,但是这些没良心的禽兽只要见到杨集就忘了她们,哪怕是同一块肉,她们喂了愣是不吃,要是改由杨集来喂,当即大快朵颐;而撒娇卖萌这种事,也仅仅只是针对杨集。

    有时候她们当着雕隼的面,装着打杨集,它们还凶悍的啄人。

    不过最倒霉的,要数它们的仇人贾无德。此人已然升为掌弋猎等事的王府户曹从事;王府里的信鹰、信鸽都是由他带队驯养。然而金雕和矛隼记住第一个对它们好的人的同时,也记得差点把自己敖死的贾无德,所以一见到他,就拼命的攻击。

    贾无德呵斥走一个,它就会把另外四个也叫来,每一次,它们都把仇人啄得遍体鳞伤、一动不动,这才心满意足飞走。

    然而贾无德也是个奇人,他这几年虽然成功敖了很多鹰、隼,但是这些鹰隼因为没有找他报仇,一律被他认为是傻鸟。而这五个找他报仇的鸟,则是被他认为是天下最最聪明的鸟,每一次被啄了个半死,还引以为荣、引以为傲,得意洋洋的向其他鹰奴炫耀,称这些伤是鹰奴界最高的成就。

    他好了伤,立刻戴着一个只露双眼且满是铁网的头盔和防弩套装跑去逗,如此又被折腾了一顿。

    杨集怕他不戴头盔、不穿防弩套装的时候被五只鸟弄死,劝他别去招惹这五只能破颅、能杀人的凶鸟;他非但没有听,反而振振有辞的说这法子是保持五鸟野性的最佳良方;如果这五只不再啄仇人,表示它们也傻了、也废物了。

    杨集几次劝不动,又想着贾无德才是驯鸟界的宗师巨匠,远经自己懂鸟、懂鸟性,未免自己犯了外行指挥内行的错误,便懒得管那个鸟痴了,任由他去逗、去折腾。

    “果然不出所料!”杨集看完慕容弦月写来的信,信上内容除了说杨纶今晚会全力配合骚扰之外,还说了一个最新的军情。

    正在拿肉逗天上鸟的张出尘闻言,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过来问道:“何事不出所料?”

    “滕王兄部署在辽东平原南部地区的斥候在一个时辰前,陆陆续续给他送去重要军情。”杨集接过张出尘手中的肉干,一伸手,张出尘怎么逗也逗不下来的一只金雕立刻俯冲而下,将之叨走。

    杨集也不管是哪一只,一边接肉喂它们、一边说道:“建安城城主游子澈是渊子游的三弟,他亲率四万步骑押运数目详的攻城器械向东南方的盖牟城和安市城进军,而铅山城城主武台安率两万步骑向渊子澈汇合,其目的就是夺取盖牟、安市二城,打通南下之路。”

    “建安城副城主是杨万春的父亲杨贤,此人则是率领一万精骑向黎山城进军,鈆城城主权积英率一万精骑自南向北行军,其目的也是指向黎山城。”

    “还有英城城主董重、石桥城城主檀宏各率一万五千名步骑向汤河中上游的古城进军,加上古城五千守军,总兵力共计三万五,其目的很显然是夺取韦云起镇守的横山城。”

    “我的天唉!”柳絮根据杨集所报数目,一一加了起来,最后得出来的数字,令她震惊无比。她目视杨集,吃惊的说道:“公子,高元小儿刚刚吃了几场大败仗,损失的兵力少说也有二三十人,然而他竟然又拿出了十一万五千名精兵,如果算上辽东城附近的军队和青壮,他们现在在辽东少说还有三四十万兵力,这也未免太夸张吧?”

    “一点都不夸张!高句丽毕竟是传承近千年的国家,高元这个败家子的家底大得令人无法想象。他近年来不断往辽东派遣军队、青壮,现在在辽东有这庞大的军队,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杨集知道史上的高句丽被杨广狠狠的弄了两次,大隋王朝虽然损失惨重,并因此亡了国;但是杨广所发动的第一、第二次战争,也让高句丽伤筋动骨了,然而李世民在贞观十九年亲征高句丽之际,人家还能拿出六十多万大军。由此也可见高句丽的底蕴,是多么的恐怖。

    柳絮双眼睁得大大的,喃喃的说道:“这个所谓的小国,远比以前的突厥汗国还要强大,当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自经历,当真是无法想象。”

    “是啊!”张出尘也感到不可思议,她向杨集说道:“公子,如果我是高元,我一定先灭掉新罗和百济,统一了海西半岛后再率军北上,可他却不是这么来做,真是奇怪之极!”

    “也许是内部之争造成的!”张出尘的奇怪也是杨集心中的奇怪,在他看来,高句丽不管是在高元时期还是隋末唐初的高建武时期,都有同时发兵吞并新罗和百济的实力;按理说,他们统一半岛之后再向北方进军无疑更好、更稳妥,可是他们兄弟竟然都没有这么做。

    究其因要,九成就是和高渊两家的主臣权力相当、主弱臣强有关,除了这两个原因,杨集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了。

    张出尘不懂兵法,却也知道南部战场只有杨纶和韦云起的军队,而他们率领的士兵都是杂兵,她有些担心的看了杨集一眼,问道:“公子,敌军此时势大无比,军中不能没有你,我们、我们要不要撤兵回去”

    “我最担心的就是敌军闭门不出,如果他们在城里当缩头乌龟,我们只能一城一城强攻,结果就算是打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悲胜。敌军如今大举出动,给了我们野外歼敌之机,我是求之不得。”

    杨集冷冷一笑,接着说道:“我最怕的就是打仗,就是攻城战,而野外作战正是我之所长,这十一万五千名士兵,我吃定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感到身子一重,目光往左右一看,一边挂着一个花痴!

    好在鲜于芳走了过来,见这个还算正常,杨集连忙说道:“鲜鱼,去把杨善会和裴行俨给我叫来。”

    “喏!”

第827章:玄武建功

    丑时的黎山城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城上明亮的篝火使黎山城呈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火盆”,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突兀显眼。

    一队队高句丽士兵在城头之上来回巡逻,四门常驻四百名士兵,这是高句丽严格的规定,不管城池是否处于战争前线,只要全国进入战争状态,城门的守军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都不能少于两百人;如果敌军压城而来,晚上守夜的守军翻上一倍,至于与敌对峙的正面则由守将酌情来定。

    相对城上森严的戒备,城内的部署的士兵却是有了主次之分,除了城主府和仓库四周有重兵把守之外,其他街区只有极少士兵巡逻。

    “当、当当、当当当!”夜深人静,西城下突然响起了阵阵的锣鼓声,密集的锣鼓声中还夹杂着一阵阵喊杀声,这在深夜骤然响起,令人情不自禁的感到心惊肉跳。

    原本昏昏欲睡的守军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一个个都高度戒备起来,西城营房中的士兵也被吵醒,纷纷抓起武器、冲出营房,往城上奔去。然而外面声音来得突兀、去得也快,当高句丽军士兵满布城头、点燃更多篝火之时,却是发现城下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回事?隋军连夜攻城了?”高惠贞与高行恭也都被惊醒了,他们在亲兵护卫上匆忙赶到城上,外面却是黑漆漆一片,远方的隋军大营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队队士兵在营前巡视。

    “禀报将军,没有!”职日将领说道。

    “小心戒备!”高惠贞看了远处一眼,又回营房休息去了,只不过再想入睡却是很难了。当他解甲睡下,正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城外震天的锣鼓声响再一次响起,高惠贞一个激灵的爬起来披甲,再一次提刀上城,但是再一次扑了个空。

    “该死的隋军,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高惠贞看着外面,忽然恼怒的一拳砸在城垛之上。

    “此乃隋军的疲兵之计,将军休要动怒。”高行恭目光从亮着星星点点火把的隋营移开,皱眉向高惠贞说道:“隋军是以疲兵之计来消磨我军将士的体力和精神,然而当下夜色深沉,主动权皆在隋军手中,我们便是有心反击却也无可奈何。若是此时动怒,便中了隋军的诡计!”

    高惠贞也知此理,皱眉道:“可是我们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骚扰下去吧?行恭将军有没有什么办法针而对之?要不也派出去骚扰?”

    高行恭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隋军在城外张网以待,具体部署了多少人马,我们一概不知;我军将士要是出城的话,定然要打着火把,这正好为敌军箭失指明了方向。除了大举出动、连夜决战,别无他法;否则去多少人,都是有去无回。”

    “可恶之极!”高惠贞怒道。

    高行恭苦思半晌,说道:“我军的优势是有城池之利、兵力充足,今天晚上可以抽出六千名将士守城。这六千分作三队,每队由一千精兵一千杂兵组成,第一队守城两个时辰、第二队等着轮换、第三队准备作战,余者安心休息。”

    稍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等到明天傍晚,我们也派几支精兵出去,来他个互相骚扰。而隋军人不如我们多、其营栅也不如城池坚固;一旦受到我军骚扰,他们绝对比我们更紧张、被消耗得更严重。如此对峙几天下去,最先支撑不住的也是他们,而不是我军。”

    “也只有如此了!”高惠贞点了点头,高行恭此法虽然十分被动,但是随着盖牟城和安市城的失守,导致黎山城背后的两条路成了高句丽沟通南北的生命通道;他们此时的第一要务是守住黎山城、保证背后两条近道的畅通,而不是杀敌多少。若是贸然出击、中了隋军诡计,最终失去黎山城,那么他们便是高句丽的千古罪人了。

    当下,高惠贞按照高行恭的方法,将六千名将士分成三队,余者回营睡觉。

    “当、当当、当当当!”过了不久,城外又是一阵锣鼓齐鸣。但是营房里的各军将士得了将令,又想着有两千名袍泽在守城,并没有在意城外的喧嚣,而是安心的睡觉。

    高惠贞听着锣鼓声没过多久又没了声音,而守军也没有来报,便放心卸甲休息;当他睡得迷迷湖湖的,城外的锣鼓声再次响起,可是城上守军仍旧没有发现异常,于是他终于放松心情、放心睡去。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隋军骚扰,不仅让营房中的士兵、城中百姓不以为意,便是城上守夜士兵也没有把城外锣鼓声当回事了,他们紧绷的心弦也因为隋军反复骚扰不攻而放松,然而心弦一松、困意却接踵而至,开始昏昏欲睡。

    时间渐渐到了黎明前黑暗,杨集带着三千亲卫顺着城中火光,如同幽灵摸到了北城城外。

    隋军士兵所在位置距离城墙有两百多步,城上篝火亮光非但照不到,反而使这片区域显得格外黑暗,前方一百多步是火光照亮的范围;再往前,则是包括护城河在内的灯下黑区域了。

    杨集站在“明暗交界线”外观察敌情。而朱粲带着四百名玄武卫如影随形的跟在杨集身后,他们身穿便于攀爬的黑色衣服,背负横刀、连弩;其中一些人还斜背着登城绳,另外还有人抬着藤子编成的藤梯。

    此刻的玄武卫,就如同一头头隐藏在暗中的恶狼一般,一双双眸子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只要狼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对着猎物露出锋利的爪牙。

    杨善会和裴行俨为首的左右两军,则是以扇形之势在玄武卫的后方列阵。

    目光穿过女墙上各个城垛间的缝隙,杨集发现城上并没有巡哨在巡逻;再透过女墙城垛下方那些海碗大小的箭孔向里面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高句丽守军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

    城上这些士兵怀抱武器、背靠着背,哪怕是一阵阵锣鼓声响彻夜空,他们也没有起身观察城外,显得已经进入了梦乡。

    观察良久,杨集回身向朱粲说道:“敌军的注意力都被前方吸引了,北城这边十分懈怠,你们可以进攻了!”

    “喏!”朱粲信心十足的抱拳一礼:“大王神机妙算,我们今晚定能一战功成!”

    “这招都用烂了,哪是什么神机妙算啊?”杨集摇头失笑,他从出仕至今,不止一次的用过此招;然而敌军却屡屡上当,这倒不敌方将领愚蠢,而是这招有太多花样可以玩;其主要功能虽是疲敌,可是更多的却是打心理战,从人类思绪上直指人心,因此才会屡试不爽。

    因为敌军多次受到骚扰以后,心中就生产了习惯性的思维,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对方主将未曾懈怠,可普通士兵却认为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都是假的。这个时候无论怎么防、无论敌将怎么让大家严阵以待,都不可避免的出现薄弱。

    “去吧,一切看你们的了。”杨集吩咐完毕,又叮嘱了一句:“只要你们度过火光照亮的范围,一切都好办了,不过千万不能大意,小心为上。”

    “大王放心,末将一定能够轻松把城门打开!”朱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挥手,带着四百名玄武卫迅速朝着城门方向摸去。

    城墙的高度只有两丈有余、不到三丈,玄武卫为了避免撞击声惊醒守城士卒,他们这次使用的并非是抓钩,而是套马一般的绳套,一群人冲过火光照亮的范围,纷纷跳进了护城河,向对峙游去。

    护城河又叫“城皇”,乃是城池防线之一,未免敌军偷渡而来,一般都会把两岸凿得十分陡峭,不过这个时节水量大,引来的河水又十分平缓,所以两岸的陡坡并没有给玄武卫造成麻烦。他们游过护城河,进入黑下灯区域缓了一缓。

    朱粲和四十多名士兵在城下以城楼为界,往左右一分,他们看了看前方的城垛,便取下绳索,理出了藤编绳套之后,便握着向前飞奔而去,到了近前,奋力将一抛。

    绳套准确无误套在了城垛之上,浓重夜色中,但见四十多条黑影从城楼左右摸上城墙,他们从城垛缝隙上轻轻跳入城里,拔出匕首扑向背靠背睡觉守军。

    在朱粲等人松开绳索入城之时,第二批士兵也抓着绳子登上城头,他们跑入城中,看到几十具被割了喉高句丽守军士兵倒在地上;兄弟们,已经沿着城墙向前杀去。

    见状,他们也没有参与进去,而是把绳子往上拽,将绑在绳子上的藤梯套在了城垛之上。

    藤梯异常坚韧,不但能够承受五六个人的重量,而且比登城绳省时省力,玄武卫有了四十多架藤梯的帮助,很快就全部登上了城头。

    玄武卫将城上守军清除干净,立刻一分为四,一部沿着楼梯杀上城楼,一部向城前的吊桥绞盘而去,几名士兵奋力推动绞杆,在轻微的吱吱嘎嘎声响中,吊桥缓缓下放,架在了护城河对岸。

    城内的玄武卫在这两部行动的同时,朱粲和两百名名玄武卫沿着走两边的马墙冲下城头,朱粲一马当先,沿着墙跟向城门疾奔而去。片刻功夫便到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一间石制营房背后,这里距离城门只有三十几步之遥。

    墙上凹槽插着火把,让他们把门洞内的守卫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见百多名高句丽士兵坐在城门洞内的墙角之下,怀抱长矛、背靠墙壁呼呼大睡,此外还有二十多名士兵百无聊赖的左右徘回。

    朱粲退了回来,目光前移,只见对面一间营房后面出现了另一部玄武卫,带队的杨天正在向自己打手势。

    朱粲看了看杨天的手势,会意向身边的杨雷低声说道:“你带一队士兵消除营房里的士兵。”

    玄武卫除了朱粲这个统领,还有十六名主将,他们都是杨集的家将、赐姓为杨,名则取自《伏羲十六卦》,依年纪大小取为天、地、山、雷、风、泽、水、火、日、月、星、云、实、虚、灵、妄(代替亡)。

    杨雷闻言也不作声,他带着一队玄武卫走向营房门口,而杨天见这边的动作,也让一队士兵守在营房门口。

    就在这时,城上响起了三声自近而远的尖利鸣镝声,这是城上玄武卫在向朱粲和城外的杨集发出信号,表示他们已经准备就绪,这尖利的声音哪怕是在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中,也显得比较清晰。

    朱粲等人精神顿时一振,纷纷摘下连弩,在他们向城门靠近之时,门洞内徘回高句丽士兵也听了声音:“怎么会有鸣镝?”

    “到里面看看!”

    “噗!”

    “噗!”

    “噗!”

    当他们走出门洞,几十支弩箭同时射出,二十多名高句军猝不及防,纷纷惨叫倒地,睡觉的守军顿时一片混乱,很多人睡眼惺忪里面望来。

    “杀!”朱粲大喊一声,左右两边的玄武卫挂上弩,拔出横刀便向城门处冲去,朱粲率先冲到,横刀一挥,砍死了最近守军,夺过另外一人刺来的长矛,反手一刀,将对方脑袋削飞。

    其他人瞄准目标,展开了凶悍杀戮,靠近城门的高句丽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起身冲上前来,企图与玄武卫激战;但是负责掩护的玄武卫早有准备,他们在朱粲等人冲杀的时候,跟了上来,见这些人竟然还敢反抗,便扣动连弩,将之射杀干净。

    朱粲冲到门前,“砰砰”两刀,斩断了两根大腿一般顶门棍,再将两根铁闩从门闩插孔抽出丢下,他单手抓着门环奋力一拉,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十多名士兵不等大门完全打开,便穿出门缝,从外面奋力推动两扇大门。

    城外,担任前锋的裴行俨早在吊桥放下之时,便带着两千名士兵冲了上来,吊桥之上都是等候士兵,而裴行俨本人更是手持两个专门用来近身搏斗的锤子等在门口。

    “杀!”见大门完全敞开,裴行俨当即率兵冲入城中,后面的士兵顺着吊桥,源源不断的跟着杀了进来。

    经过居高临下的观察了大半天,杨集和杨善会、裴行俨等主将对城中布局了解于胸,并根据“十”形的结构进行了针对性的部署和安排。

    裴行俨直接前行,到了大十字再折道向西,夺取西城门后,放杨纶为首的隋军入城;而杨善会到了大十字,则是折道西东。

第828章:杨集门徒逞凶威

    夜幕的黎山城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如同大地上一个四四方方的火盆一般。

    城内守军与杨纶为首的隋军对峙了三天两夜,本就心弦紧绷、疲累不堪,今晚又足足被骚扰了一晚,当主将高惠贞分兵守城,没有任务的士兵大放宽心的入营睡觉。而第一队守夜的士兵在隋军发动进攻前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和第二队进行了交接,他们回到营房之后倒头便睡。至于被安排为准备作战的那三队士兵,与其他士兵无异,都麻痹大意、昏昏欲睡。所以真正保持清醒的士兵,只有西城那换好班的两千名守军。

    “当当当!”城上守军看到一支密密麻麻的士兵从北城杀来,第一时间就敲响警钟,向城中军队示警。但是连城外锣鼓喧天也吵不醒陷入梦乡的士兵,示警钟声起到的作用着实有限,即便有人被钟声和喊杀声、惨叫声吵醒,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城外隋军作怪,仅仅只是听了听,又迷迷湖湖的睡了过去。很多士兵直到裴行俨为首的那支隋军杀到附近才彻底清醒、才把警示钟声当回事,纷纷披头散发、慌慌张张的从营房里冲了出来。

    要说城中最累、压力最大的人,无疑是主将高惠贞和高行恭,当他们放心睡去,以至于隋军杀到营区了还没有醒来。高惠贞的亲兵叫不醒主将,索性把他狠狠地拽下床来,拼命的叫喊道:“将军,隋军已经杀入城里了!”

    高惠贞摔下床来,又听到刺耳的兵器交错之声、士兵呐喊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他大惊失色的爬将起来:“隋军怎的来得这么快?”

    “将军,隋军从北城大举入城,北城应当失守了。”率兵统领连忙说道。

    “快,来人!”高惠贞哪里还顾得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裳,他直接冲出了营房,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急得大吼道:“快、快去城主府通知高行恭,令他保护王后王子……将我盔甲取来……”

    高惠贞做出了决定,便在亲兵的帮助上披上了战甲,率领亲兵往战局最激烈的地方冲杀了过去,他一边疾奔、一边大声鼓舞士气:“我们兵力远比隋军多,不要乱。”

    与此同时,裴行俨和杨演率领的隋军士兵已然杀入营区中部,他们的使命是夺取西城门、开城让杨纶军入城。

    这支军队人数只有两千,分为前后两军,前军主将是裴行俨、后军主将是杨演;每军又分为十个百人队,各由一名旅帅率领。

    包括裴行俨和杨演在内的二十支精锐之师都是步卒,没有一人有战马,但是打这种混仗和乱仗,步卒远比骑兵有优势。

    骑兵最大的优势是机动性和爆发出来的冲击力,可是一旦失去了机动性与冲击力量,骑兵的效果威力削弱一半以上,要是陷入白刃战,而敌军又是长矛兵,不但远不如步卒灵活,而且会死得极惨。

    步卒恰好相反,最不怕打的就是混仗和乱仗,只要阵式不乱,就能以平时训练的战阵之术步步推进,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裴行俨步战武器是两把锤子,这东西的杀伤力远比刀、剑凶悍,只要他一锤子砸下去,不管对方有没有铠甲都被砸死、震死,哪怕是重甲也不顶用。他冲在最前方,俨如勐虎扑入羊群一般,高句丽军士兵挨着就死、碰着便亡,惨叫声响成一片。身后的士兵顺着他杀出来的血路前冲。

    他们在密集的乱军丛中肆意奔驰杀戮,将挤成一团的高句丽乱兵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无数乱兵在隋军的“挤压”下,拼命推搡着向西城奔逃,再散向左右两边的巷道。这也为隋军杀敌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不要乱!”高惠贞已经喊哑了嗓子,他发现隋军士兵其实并不多,而且街道的宽度也限制了推进的速度,只要他们组织起来,完全能够反败为胜、歼灭这支隋军。但是高句丽守军既有精兵又有募集而来的青壮,这种良莠不齐的构成以及仓促应战,使全军将士面临袭击之时,变成了乌合之众。

    各支军队、兵与将现在混杂在一起,兵找不到将、将也找不到兵,再加上想逃命的士兵乱窜,使得一些刚刚组建起来的阵容都被冲散。

    更要命是逃走的士兵开创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开端,很多士兵受到他们的影响,也跟着逃跑了。

    从整个战局来看,隋军占据了上风、完全就是压着高句丽军杀,毕竟他们是有备而来,而高句丽守军是不成建制的仓促应战,混乱到了极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隋军士兵越来越轻松,他们人数虽少,但却以绝对优势压着高句丽敌兵杀,一步一步的蚕食和占领敌方的生存空间。

    杀到城墙附近,裴行俨为首的前军继续前推;而杨演为首的后军一分为二,分别朝着左右两侧的走马墙杀去。

    走马墙上挤满了逃兵,争相着向城上跑,隋军士兵只需从背后杀即可,连抵御都没有遇到,当他们城上,城上的守军也受到乱兵的影响和推搡,全乱了。

    杨演带着一个百人队杀到城前,见城下火光冲天,一马当先的大将,正是滕王杨纶。

    他杀了绞盘附近的士兵,一刀斩断卡住绞盘的木棍,左手抓住一根疾刺而来的长矛,右手横刀将对方头颅噼飞,继续向前方高句丽士兵奔去,刀光闪过、血水迸射,身后的士兵跟上,一起将高句丽守军杀散。

    趁此空档,他一刀又斩断了另外一个绞盘上的木棍。

    霎时,失去堵碍的两个绞盘转动起来,高高吊起的吊桥缓缓向下坠,绞盘在吊桥力量的作用下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轰隆!”某一时刻,吊桥轰然落地、架在了护城河对面,整个大地都被沉重的吊桥震得微微震颤。城楼上的守军骇然失色,士气大跌,逃生之念占了上风,纷纷从楼上跑了下来。

    城外隋军却是士气大震,发出一阵阵兴奋地咆孝,他们纷纷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锣鼓声替城中袍泽鼓劲,同时也是以此法来震破敌胆。

    在吊桥落地的一刹那,杨纶准备的攻城队已经等不了袍泽开门了,他们推着冲车踏上吊桥、冲到城门前。

    定好冲车,将士们抓着撞城锤上的手柄,吆喝着向后退,撞城锤由坚木所制,用皮带绑在“车基”上,在将士们合力拉开下,向后荡去。

    “撞!”随着将领一声令下。

    将士们一起推着撞城锤向前,狠狠的撞在城门之上,在“轰”的巨响声中,城上都震颤起来。

    “轰、轰、轰!”城下士兵一次次将撞城木撞在城门之上,城门四周不断有粉尘嗖嗖落下,但城门十分坚固,一时间难以冲破。

    “滕王,让我来!”一名手持狼牙棒的魁梧少年将领看得十分焦急,便向杨纶大声说道。

    此将乃是薛举长子薛仁杲,今年只有十六岁,他继承了薛举优良的基困,亦是一个天生神力悍将;最开始,杨集和薛举打算把他培养成一名文武双全的帅才,遗憾的是此子脑子不大灵光、没有继承薛举的智商,根本就不是读书和当主帅的料子。

    无奈之下,杨集和薛举索性就让薛仁杲走上冲锋陷阵的悍将之路,他走的是刚勐路子,而武器就是手上这根既能步战又能骑战的狼牙棒。

    薛仁杲虽然学不来兵法,可是杨集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于是让他效力于玄武卫,希望他像朱粲这样受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慢慢发生蜕变。

    这一次,他是护卫凌敬、慕容弦月而来。

    “仁杲将军,你要干什么?”杨纶虽然不知道此子脑子不灵光,可是通过他的武器,就能判断出这又是一个大杀器,闻言,有些不解的看向薛仁杲。

    “滕王,我能把这城门砸碎,用不到那么麻烦!”薛仁杲举重若轻的挥舞着手上的大家伙。

    “好!”杨纶应了一声,令攻城队将冲车推到一旁。

    薛仁杲一夹马腹,举着狼牙棒就往前冲,到了城前,他双臂神力爆发,将狼牙棒狠狠一抡,往城门上砸去。

    “轰”的一声闷响,坚木制成的城门被他打出一个洞。

    “砰砰砰砰”薛仁杲抽出狼牙棒,连续不断的朝着两扇大门边缘砸。

    十几棒下去,定着门闩的部位硬生生被他砸碎,带着沉重的铁闩掉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窟窿顿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将军神力!”看他砸门的攻城队发出一声欢呼,合力将大门推开。

    “哈哈!杀!”薛仁杲一夹马腹,率先杀进城去。

    杨纶看到城门大开,不禁大笑一声,下令道:“吹集结号,令各军准备入城!”

    “呜、呜呜!”杨纶身后,一队亲兵背上的角号摘下,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山道上的将士听到这个号令,锣鼓顿止,做到冲锋准备。

    “杀!”杨纶手持马槊,率领身边的精骑杀入城中。

    在薛仁杲撞破城门的同一时间,高惠贞带着一支亲兵且战且退,而在他们的前方,已经聚起一支整齐精兵,然而他还来不及向施发反击号令,就听到城门“轰轰”巨响,回头一看,城门已然大开,一名孤零零的骑士杀了进来。

    他心头大骇,急忙把指挥权交给副将,亲率一队亲兵迎上前去。

    “狗杂碎,给爷爷去死!”薛仁杲专注武道以后,也被他老子丢给了杨集,走上了“以战入道”的途径,可不是战场上的菜鸟和新丁。

    眼见高惠贞率军杀来,他不但不怕,反而热血沸腾的冲了上来。

    手中狼牙棒一扫,一马不先的亲兵缠人连忙将长矛挡在身前,只听一连串“卡察”声响,长矛被薛仁杲一棒扫断,棒子余势不止,狠狠地打在此人的肋下,连同铠甲一起凹陷下去,人更是被薛仁杲这一棒打飞,重重地落在人群中,没了声息。

    “杀!”薛仁杲不但是薛举的儿子、还是杨集的弟子,他那十分护短的师父不但给他打了这根相当趁手的武器,还给了一匹马,而且人马都穿着杨集赐予的“避弩衣”,所以他压根就不怕刀剑,他砸死那人以后,如虎入羊群扑进人群中;顷刻之间便被他砸翻一片,惨叫哀嚎响彻城下。

    “狗贼,看刀!”便在此时,高惠贞已然杀到,他看到薛仁杲大杀四方,一个人将一大群亲兵杀光,顿时大吼一声,一刀朝着薛仁杲砍了过来。

    “咣~”薛仁杲将棒子一抬,狠狠砸向高惠贞战刀,高惠贞只觉得双手一麻,然而薛仁杲的棒子已然连着他的刀压了过来,坚硬的盔甲被砸得凹陷下去。

    受此重创,高惠贞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狗东西,过来吧你!”薛仁杲嘿笑一声,左手一把拎住高惠贞腰带,然后随手往侧后方一抛,将他抛向了城墙。

    高惠贞凌空飞起,狠狠地撞到城墙之上,落地之时,已然昏了过去。

    紧跟而来的攻城队将士将他逮住,立刻跑上两边“人行坎子”之上。

    便在这时,杨纶已经带着骑兵冲杀进来。

    补2号!

第829章:断敌念想,调兵遣将

    夏天到了卯时初,天色就已经蒙蒙亮。随着杨纶率领的隋军士兵越来越多,西城的高句丽军终于抵挡不住,他们腹背受敌、前后无路,便抛弃了武器,跑到比较安全的战场边缘跪地投降、恳请隋军饶命。

    此时的高行恭率领禁卫军护卫高元家眷急急赶向南门,他身负重任,远比高惠贞谨慎,早在隋军杀入城中之初便已惊醒过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唤醒高元家眷、召集禁卫军准备撤退事宜。

    听斥候说隋军从北城入城,重点攻打西城和东城,只剩下南城尚未出现战乱,于是高行恭也顾不上等候高惠贞的消息了,毫不犹豫带队向南城飞驰而去。

    本来他有两千名禁卫军,但是在南行路上,他的队伍多次被溃兵和混乱的百姓冲击。

    又怒又急之下,高行恭下了杀无赦的命令。

    禁卫军骁勇善战、阵容整齐,杀起溃兵和百姓自然毫不费力,可是溃兵和百姓虽然各自为战、战斗力不济,但求生慾望是所有生物本能,他们在死亡面前爆出无与伦比的威力,竟然多次将长蛇阵一般的禁卫军队伍拦腰斩断。

    等到队伍好不容易穿过最混乱、混战最激烈的十字路口,兵力只剩一千人左右;余者要么被杀死、要么被冲散,让高行恭感到庆幸的是王子王后车驾都在。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回头查看之时,西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欢呼声,紧接着便是汉语的“投降不杀”声,高行恭心知西城已然失守,他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命令队伍加速前进。

    “行恭将军!”队伍前行不到一里,高惠贞的亲卫副统领高绍祖数着数百名士兵从前方一个路口冲了出来。

    高行恭劈头询问:“西城情况如何?”

    “将军!”高绍祖在马上抱拳一礼,声音哽咽的说道:“末将奉我家将军之令,请您护卫王子王后先撤,末将听闻您已带队离开,便回去助战。路上的溃兵却说隋军里应外合,杀入城里了。”

    高行恭心有准备,可仍旧俨如被狠狠地重击了一记,他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他颤声问道:“你家将军呢?”

    “我家将军生死不明。”高绍祖抱拳施礼道:“行恭将军,城外隋军精骑已然大举入城,我军溃不成军、无法再战,请您立刻护送王子王后出南门,离开黎山城,末将负责断后。”

    城内杀声震天,而东城方向也传来“投降不杀”的声音,高行恭甚至已然听到骑兵越来越近的马蹄轰鸣声,他沉声道:“走,从南城撤!”

    南城城门轰然开启、吊桥也徐徐放下,高行恭和高绍祖率领驻扎南城的五百名骑兵逃出了黎山城,向南方奔逃而去。

    他们出了南城便是蓝河上游,南行十里就是贯穿东西、连接蓝河与乌骨江上游的旧帽山河,从旧帽山河东行、翻过分水岭摩天岭,即是连山关。

    隋军兵力有限、主攻的目标又是东西二城,无法四面围城,使高行恭成功带着高元家眷逃出黎山城。

    城内战事直到天色大亮,街道上的喊杀声却是渐渐弱了下去。不过隋军战马依然奔腾不止,将隐藏在暗处逃兵驱赶出来,胆敢负隅顽抗者当场格杀、趁机抢劫百姓的不少逃兵也被击毙,一群群溃兵和逃兵、俘虏被隋军骑兵驱赶到大十字中心广场集中。

    中心广场有一个用大理石修成的九层拜将台,顶层立了一块《安原王碑》,此为高句丽安原王高延的记功碑,乃是他的儿子阳原王高成为纪念父亲而建,碑文叙述了高延生平事迹和战功。

    这样的石碑,辽东每个城池都有,但是杨集遇到的石碑是记载高句丽好太王高谈德和他儿子长寿王高琏的事迹,这高氏父子都是雄才大略的雄主,立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而这个《安原王碑》还是首次看到,他见各军主将还没有过来,便大致看了一下碑文,心中大生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之感。

    杨集这几年为了更好打败高句丽,对其历史进行深入的了解,知道高延是高谈德五世孙,在世时间只有十六年,他当王期间王室纷争加剧、南北两大政治集团进行剧烈斗争,不但被权臣控制,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死后由只用有一岁的高成继位,所以碑文上所谓的军功战功都是牵强附会;估计高成实在是没有办法编下去了,索性往神仙身上套。

    “大王!”朱粲和玄武卫早已退出战场,又如影随形的护卫在杨集身边,他指了这块石碑,问道:“要不要把这块墓碑也砸了?”

    “嗯!”杨集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找个大家伙把它砸了、狠狠地砸碎!”

    高句丽好太王高谈德在世时,一战攻克北方扶余国64个城池、1400个村庄。后来又兼并了扶余国和靺鞨部落;将三国中的第一任老大百济打成了小弟;并在战争中打服了新罗。继承了王位的高琏延续其父扩张政策,吞并扶余残余势力和靺鞨、契丹部落;并且对新罗进行殖民统治。而高琏时代的高句丽东临日本海、南至牙山湾/竹岭、西至辽河,占尽东北挹娄(古民族)之地,正式成为东北一霸。

    现在在高句丽,他们父子已经被神化了,其地位和全民崇拜和信仰的伏羲、女娲、神农氏、玄鸟一样,有着神仙一般的尊荣。其信众之多,甚至不亚于咸安二年(372年)尊为国教的佛教。

    杨集未免所谓的“神”影响到大隋日后对辽东的统治,同时也是为了断掉高句丽“顺民”的念想,他只要听说有这种石碑、有供奉高氏父子的神庙,就让人去砸,就算没有听说,也让人去探访询问,然后再去砸。

    眼前这个《安原王碑》记载的内容虽然十分搞笑、可笑,但是谁能保证高延他日不成高句丽人的神?所以既然遇上,那就一了百了、砸了算卵!

    “喏!”朱粲跑下拜将台,从一名士兵手上借来一根铁棍,“砰砰砰砰”的把《安原王碑》砸成碎石。

    这时,一队骑兵自西边飞奔而来,杨集看了看旗号,连忙跑下拜将台,徒步迎了过来。

    一马当先的大将正是杨集的堂兄杨纶,见到杨集迎来,远远就纵身下马,他大步上前,朝着杨集深深一礼,洪声道:“末将杨纶参见大总管,未交幸不辱命,已然攻克盖牟城和安市城。”

    杨纶是来交令的,杨集作为三军统帅,他受得了、也得受杨纶这一礼,神情庄重的受了三拜之后,这才伸出双手将杨纶扶起,端详了一会儿,见他胡子拉茬、面黄肌瘦的,不禁叹了口气:“兄长辛苦了!”

    “小事一桩,这算得了什么!”杨纶爽朗一笑,但很快又敛去答上笑容,肃然道:“如今我军攻无不取战无不胜,但放眼望去,却皆为高句丽人,南方诸城昨天下午出动十二万大军,分别指向盖牟城和安市城、横山城、黎山城。这个军情,你知道了吗?”

    杨集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杨纶说道:“我和李端将军担心薛万彻、王浩铠年轻气盛、难当大任,本来决定让李将军留下来与高惠贞博弈,我返回安市城总领二城兵事,然而因为此战耽搁了。既然此间事了、又有你在;未免夜长梦多,我也该回去了,你看如何?”

    “可以!”杨集想了想,说道:“只是我也不能在此久留,而李端将军攻守兼备,正是镇守黎山城的不二人选,他和你们的兵就在这里好了,你最多只能带走千人。”

    “至于杀向黎山城、横山城的敌军,一概交给我来处理,你只要守住盖牟、安市即可。”

    “又让我守啊?”杨纶没好气的瞪了杨集一眼,却也没有反对:“那就这么定了,你小子自己小心一点。”

    杨集笑着说道:“用骑是我之所长,兄长尽管放心!”

    “那我就走了!”事态紧急,杨纶也不敢逗留于此,他向杨集行了一礼,又匆匆忙忙沿着原路返回。

    目送杨纶离开,杨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杨善会。

    杨善会已经等了一会儿,见杨集看向自己,连忙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大王!”

    杨集没有废话的心情、也没有时间询问战事详情,直接就问道:“可有高元家眷的消息?”

    “大王,高行恭带着高元家眷跑了!”杨善会沮丧的说道:“据俘虏招供,他们看到高行恭带队出了南城,一行两千余人,向蓝河上游逃走了。”

    旁边杨縯上前请令道:“大王,末将这就带人去追赶高行恭一行。”

    “高行恭不足为虑,高元的家眷对我们来说,更是可有可无,随他们去好了。重要是打赢接下来的战斗,以及辽东城里的高元。”杨集从佩囊里取出一面令牌交给杨縯,吩咐道:“你立刻带一队斥候沿汤河返回汤河大营,让薛举带一万名凉州精骑、王行本带五千骁果精骑军去横山城集结,同时将我们的武器装备和战马送去,务必要快。”

    虽然说过要把辽东战场交给杨义臣,但他们都小看了高句丽在辽东平原的的战争潜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十二万大军,杨集也只好再次上阵了。

    接下来要打的是野外之战,骁果军虽然也能胜任,他们的战斗力也不比凉州军差,可骁果军终究不如磨合多年的凉州军默契、顺手,只取五千即可,不能用他们来当主力;至于别的军队,杨集根本就不予考虑。

    “末将遵命!”杨縯接过令牌,一礼而退。

    “且慢!”杨集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以战削弱军阀的办法,他又把杨縯叫住,补充道:“斛律晋将军很想证明自己的忠诚,只是苦于立大功之机;我现在就给他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让他也带五千名降兵向横山城集结。”

    “喏!”见杨縯没有补充的了,这才扬长而去。

    听了杨集的安排,杨善会若有所思的拱手问道:“黎山城易守难攻、横山城易攻难守,而横山城更是有着不计其数的物资,所以大王打算黎山主守、横山主攻?”

    “不错!”杨集又取出一面令牌,交给了杨善会:“杨长史,你将一面令牌交给李端,让他行黎山城主将职,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面接管城防。一些交割事宜,你也代我办了。”

    “喏!”杨善会接过令牌,行礼而去。

    杨集目光凝视巍峨耸立在东方的摩天岭,暗叫一声可惜

    包括连山关在内的摩天岭兵力空虚,正是将之夺取的天赐之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骤然变化势态令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不得不放弃这个机会。

    甘心吗?

    当然不!

    目光看向一旁的凌敬,杨集道:“敬之。”

    凌敬上前行礼:“在!”

    杨集说道:“你给我说一说连山关重要所在,及其大概的情况。”

    “喏!”凌敬应了一声,说道:“摩天岭之要在于黎山城和连山关,只要二城在手,摩天岭就在我们军掌控之中。尤其是后者,对乌骨城有居高临下之势,而且还能沿着细河直抵大梁水南岸的太子城、下堡城、下古城子。”

    凌敬介绍至此,又说道:“在汤河大营时,据斥候所说,连山关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要塞,有三千名精兵、两千杂兵驻守,无百姓。”

    杨集皱眉道:“也就是说,连山关有五千兵马了?”

    “正是五千人马!”凌敬应了一声,又说道:“如果高行恭逃至此城防军,则有七八千人马,我们要是没有在它兵力空虚之时夺取,迟早成为一害。”

    “连山关我想夺,然而辽东平原南部又有十二万敌军虎视眈眈,必须尽快剪除为宜,你说我该怎么办?”杨集问道。

    凌敬一下子愣住了,眉心都快拧成了一团,心说这天下之间,哪有这么多的两全其美、十全十美?不过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功夫,还是想到了一个法子,说道:“我们可以打时间差。”

    “时间差?”杨集若有所悟,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对!”凌敬说道:“高行恭的队伍之中有很多女人和小孩,他们只要脱离了危险,行军速度一定会慢了下来,若是我们在摩天岭上找到近道,一定比他们先到连山关,只要在黎山城失守的消息到达之前,将之夺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从黎山城翻过摩天岭去连山关,也就几十里路而已,要是山中有近道、便道,一天就能来回。而辽东平原各支军队步骑结合,又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说着,又补充道:“而滕王的一万大军和宗罗睺六千大军的任务是在外游弋,他们就算打不败敌军主力,却也能拖延时间。”

    “如此算下来,指向盖牟城安市城、黎山城这两路敌军要想抵达既定目标,少说也要五六天时间。至于横山城那边,我们有一万五千大军,如果再加上大王刚刚调动的一万五,便是三万人马,根本就不怕来犯之敌。”

    听他分析至此,杨集心中敞亮了,说道:“你派人从俘虏丛中找些猎户、采参客,问他们知不知道近路。”

    “喏!”凌敬应声而去。

    “朱粲!”杨集取出一面令牌交给朱粲,说道:“你派人持此令牌去横山城,让韦云起派那五千凉州军前来黎山城坐镇。”

    连山关就算夺下来了,也要人守,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把李端的兵马带走;黎山城的城防,则可交给移防而来的凉州军。那五千凉州军从横山城来此,也就算半天时间而已。

    “喏!”

第830章:竞相晕船

    杨集送捷报回京时,也给杨广写了一封私人信函,“怂恿”杨广发动三四百万大军,来他个御驾亲征,顺便把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南方士族嫡系子弟带上战场去死。

    杨广看完,差点气歪了鼻子。大隋王朝和各大政治派系十分微妙,连他也只能小心翼翼的用合纵连横、除强扶弱的办法来做事。而贵族和士族不但不傻,反而相当聪明,如果每个家族都死上几个嫡系子弟,人家立刻清醒、立刻翻脸、立刻闹事,搞不好的话,他们会联合起来推翻大隋王朝。

    所以杨集这个鬼点子虽然令他无比的心动,但是他权衡利益得失以后,愣是怕了、不敢搞。

    至于御驾亲征,杨广倒是想,只不过高句丽已经被杨集打了个半死,要是他再劳师动众、御驾亲征,那也是残羹冷炙,结果非但不是荣耀,反而还会丢人现眼。即便要御驾亲征,征的对象也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大国,比如说东/突厥就很不错;这一个是他杨广的历史功勋,可不能再给杨集打了。

    他虽然不是渊子游所说那般:取消北巡是因为要发动大规模的远征高句丽,但起码还是有一些关系的。不过杨广已经瞧不上半死的高句丽了,也没有像史上那么“瞎搞”,他在放任杨集瞎搞的同时,本着不给关陇贵族立下大功之心,仅仅只是任命周法尚为水师总管、辽东道行军道副总管,率领五万精锐北上助战。

    这种精兵路线不但避免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消耗,而且非常有针对性和作战效率。更何况高句丽的国力远比隋朝弱小,且又在大业元年和今年被杨集先后搞死了三十多万精锐之师,此时的高句丽根本就支撑不起不了多久,大隋犯不着为这个必死之国兴师动众。

    如果杨集失败亦或是僵持不下,再考虑增兵也不晚,只不过杨广对杨集信心十足,他对杨集的信任、比杨集自己还要高,导致他觉得这两种可能根本不可能。

    就在杨集与杨纶分开,决定向连山关进军的同一时间,在辽东半岛卑沙城东南的海域之上,船帆遮天蔽日,近千艘大船摆出一个巨大锋矢阵、浩浩荡荡的横渡渤海海峡,向牧羊城方向驶去。

    为首一艘巨大的五牙战船之上,周法尚浑身披挂、腰挎宝刀站在第五层甲板之上,目光注视前方海域,俨如一座座大山的彩云堆积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彩云下方的海面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周法尚是隋朝目前水战经验最为丰富的大将,精通水陆之战,他这次虽然是水师总管,但是舰队中的五万大军,有三万名将士却是陆军。

    这三万陆军由两万名骁果军、一万名井钺军构成,这是周法尚专门向朝廷提出的要求,因为他知道水师不善陆战,隋军如果向陆地上步步推进,还得靠陆军;本以为朝廷只派一支精锐之师给他,却不曾想,皇帝竟然以号称天子亲军的骁果军为主,主将是杨集的二舅独孤盛、副将是杨集旧部高君雅和王辩。

    井钺军主将是检校左骁卫大将军、鸿胪卿史祥,副将是右武卫将军赵孝才、检校右御卫将军卫玄。

    水师的副将是北方水师副都督裴仁基、检校左御卫将军王仁恭,而整支大军的行军长史是道王、青州州牧杨静。

    五牙战船有大中小三种,周法尚所在的大型五牙战船高五层,可以容纳一千名士兵以及充足的作战物资,此船自下而下的逐层缩小,顶层上的平台则是瞭望台、作战指挥台,在上面眺望的信号兵忽然大声说道:“总管,已经看到海岸线了!”

    周法尚凝目远眺,果然看到面方出现了一条黑线,他高声令道:“给船队各指挥舰只下令,让大家先去卑沙城休整!”

    北方水师的母港在东莱郡,从母港沿着长山群岛北上卑沙城,也就两百多里而已;周法尚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收到李子雄转发给他的军情,知道辽东半岛南部已为滕王收复,并安排五千兵马留守。

    “遵命!”信号兵连忙舞动旗号,传达主将命令,周边舰只看到指挥舰上发来的信号,立刻层层传了下去。

    舰队各部的每艘船只依令行舟,前行约有两刻时间,比较松散的阵容越来越紧凑、越来越紧密。

    。。。。

    卑沙城就是大连市金州区一带,城周二十余里,乃是辽东半岛唯一一座重城,秦汉三国魏晋时属辽东郡平郭县县城,到了南北朝的后燕光始四年(404年),包括卑沙城在内的整个半岛被高句丽强行割据。

    此城位于大黑山顶部,中峰和南峰及相邻的山脊之上,它负山面海、依势而建,扼水陆之要冲,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城南之外的海湾是天然良港,不用刻意修建便可停泊数千艘战船。

    几艘大型五牙战船裂阵而出,缓缓靠岸。

    三等五牙战船和次一级的黄龙舰、车船的前后左右设置六台五丈高的拍竿,每根拍竿顶部系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铁块、下设绞盘,当战船和敌舰靠近,水师将士可以迅速用绞盘把拍竿放下,用上面铁块砸毁敌船。如果一击不中,可用绞盘将拍竿收起再放;如果敌舰四面包围,则是“六管齐下”。当然了,拍竿不是一概而论的,而是根据船只大小而置;船只大小不同,那么拍竿长度、铁块大小和重量也不同。

    当年隋陈水师在长江展开首战之时,杨素只派四艘大型五牙战舰出战,这四艘战船先后用拍竿击沉和摧毁了陈朝一支舰队,陈军水师闻风丧胆、避而远之。其战斗力之凶悍、之霸道,可见一斑。

    换作平时,舰艏或船艉的两根拍竿却成了士兵和物资往返的工具,只要把两根拍竿放下,再铺上挡箭用的一面面大盾,那就是一座宽达一丈五的浮桥。

    浮桥塔好,周法尚和杨静大步上岸,早已闻讯赶来麦孟才和钱杰越众而上,上前抱拳行礼道:“末将麦孟才/钱杰参见周总管、杨长史!”

    “麦将军、钱将军辛苦了!”周法尚果敢勇毅、文武双全、胸襟广阔,不会因为某个人位卑而傲慢,他亲自扶起两名小将,看了前方的卑沙城一眼,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卑沙城主将麦孟才问道:“麦将军,可有卫王的军情,他是不是还在大梁水北岸?”

    麦孟才闻言一愣,随即明白周法尚所知消息还停留在半个多月以前,他连忙解释道:“禀周总管,卫王为首的主力大军在十二天前的一个下午,先后击溃大梁水北岸的高僧罗三万精兵、大梁水南岸高大阳六万大军;翌日,韦云起将军又完整的端了高句丽后勤重地横山城,缴获不计其数的粮食、武器装备。”

    “现如今,我军已然将高句丽军压制在辽水以东、长弓岭和横山城以西、大梁水以南,并且根据长弓岭、大梁水、辽东城进行了新的部署。杨义臣将军率主力驻军于长弓岭东麓,与敌将杨万春对峙;李景将军从大梁水南下,驻军于长弓岭西麓北部,李将军的使命既是威慑杨万春、又是向辽东城所辖之平原地区施压,他现在的主要对手是高句丽帛衣头大兄渊子澄。”

    周法尚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眼中震惊之色难以掩饰,他看了同样震惊无比的杨静一眼,又问道:“卫王进展得这么快?”

    “正是!”麦孟才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周法尚、杨静,以一种遗憾的口吻说道:“用大王……用卫王的话来说,不是我军太强,而是敌军太懂配合;我军其实也想输上一输,但是对方愣是不给面子,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听了此话,周法尚、杨静脸都黑了;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麦孟才,此刻好想打人。

    “周总管、杨长史!”钱杰见两人脸色不对劲,连忙补充道:“卫王求败而不得,都快气出病了;他现在已经把征东大军交给杨义臣将军掌管,自己散心去了。据说卫王闲得有脾气没处发,只好专门找神庙和石碑砸!”

    周法尚、杨静:“……”

    好家伙,难道是认为人类已经不再是对手、于是找神仙斗上一斗?

    杨静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家兄弟解释一下,他向周法尚说道:“周总管,怼神仙这种事,只要是正常人都不敢干,我们杨家人也做不出怼神仙这种事。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分明就是阴世师将军出的主意,我幺叔当年就是听了阴将军的话,这才火烧突厥圣人、掘突厥祖坟、弃突厥先祖尸骨于荒野。”

    “道王所言极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周法尚深以为然,说着,他又举步前行,边行边问:“那滕王呢?他是不是在安市城?”

    “已经不在了!”麦孟才说道:“数日之前,高句丽小傉萨高惠贞、禁卫统领高行恭率领两万多名士兵护送高元家眷南下,滕王和李端将军主动出击,于海城河流域将敌军击溃,敌军护卫高元家眷退往千山山脉西麓黎山城,滕王与李将军率五千大军追击而去。盖牟城和安市城如今分别由薛万彻将军、王浩铠将军镇守。”

    大致了解了隋军的进度和辽东平原的现状,周法尚话题一转,问道:“高句丽军在辽东半岛、‘千山—鸭渌水’地带可有动向?你且细细道来。”

    “喏!”麦孟才应了一声,一一说明这两大板块的情况:“辽东半岛的的高句丽军不多,而且集中在卑沙城和牧羊城、岚崮城,这些城池被高建武诈取、献给我军后,半岛之上,已经没有什么敌军,然而我们只有五千人马,又要看守流放在莲花岛上的高句丽军,所以不敢向北方发动攻势。”

    “‘千山—鸭渌水’地带异常险峻,足有大小城池、要塞,守军士兵各不相同;整体来说,这个地带以鸭渌水北岸四座重城为主,四城自上而下、自北而南,分别是国内城、乌骨城、泊汋城、大行城。”

    介绍至此,麦孟才从怀中取出一卷军情,呈给了周法尚,说道:“这是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军情,上面说乌骨城副城主乙支义德集结了三万精兵、两万杂兵,决定在今天早上沿着‘千山—碧沙河’道北上,向西北的安市城进军;泊汋城城主武斌倾巢出动,率三万精兵向鸭渌水入海口大行城集结。”

    说着,麦孟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和钱杰正为即将来犯的武斌军而发愁,如果武斌和大行城守军也是倾巢出动,至少也是六万人,就他们这五千人,根本就不是敌军对手。

    好在,周法尚来得及时。

    周法尚看了军情,一切正如麦孟才所说,他回顾一下铭刻在脑海里的地图,又问道:“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以你之见,武斌是不是汇合大行城守军以后、沿着海岸线向辽东半岛进军?”

    “周总管,我们正是这么判断的!”麦孟才说道:“如果两城守军倾巢出动,得有六万兵马。”

    “我明白了!”周法尚心下也是庆幸无比,他们要是晚来一天,局势就不像现在这样;而他们获得的先机,也不像现在这么多。

    念及于此,他也不去卑沙城了,而是让亲兵在沙滩之上立起了‘隋’字大旗,同时派人通过几位主将,让他们前到这里集结。

    约有两刻左右,独孤盛、高君雅、王辩、史祥、赵孝才、卫玄、裴仁基、王仁恭陆陆续续下船,闻讯,向大旗所在集中。

    周法尚让麦孟才将之前所说的军情复述一遍,然后向八名大将说道:“卫王将这场战役分为北方的辽东战场、中部的‘千山-鸭渌水’战场、南方的‘鸭渌水-平壤平原’战场;北方战场已无需我们参与,而南方战场又比较遥远,所以我们要打的是中部战场。通过麦将军提供的军情来看,大行城和泊汋城、乌骨城守军倾巢出动以后,三城无兵可守。”

    “针对中部战场的敌情,我有了一个大致的战法,准备让裴将军、王将军各率一万名水师乘坐船只、贴着海岸线南下,分别收复兵力空虚的大行、泊汋二城。史将军和赵将军、卫将军统率的一万井钺军,分做东西两路北上,收复辽东半岛北方诸城。独孤将军和高将军、王将军率两万骁果军迎战武斌为首的高句丽军。”

    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周法尚环视诸将一眼,问道:“这只是我根据麦将军、钱将军撮合的消息,临时做出的决定,并非是必须要依法执行,诸位将军要是有不同意见、难处,可以立刻提出,然后再改。”

    听了周法尚的作战计划,八名大将默默权衡起来。过了一会儿,地位最高的检校左骁卫大将军、鸿胪卿史祥向周法尚拱手一礼,率先说道“总管之法乃是最佳良策,也符合当下战况,但末将有两个问题!”

    周法尚示意道:“史将军请说!”

    “喏!”史祥应了一声,说道:“第一、我们是偏师,一切当以卫王之令为上,贸然进军,不符合规矩;事后若是追究起来,谁也担不起责任。”

    两个问题都很现实,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主将来说更是要命。虽然人们常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自古以来,一百个不受君命的大将,至少有八十个没有好下场、或者是惨淡收场。

    杨集虽不是君、帝,可他是一军主帅,要是战事不顺,他完全能够把责任甩给“不受命”的将领。

    周法尚正要说自己来扛,旁边的杨静却已经说道:“史将军的第一个问题,不是问题,卫王更不是那种没有担当、小鸡肚肠的人,若他事后追究,由我杨静一力承担。”

    周法尚看了杨静一眼,又向诸将说道:“我是此军之首,我与道王一起承担,但不知史将军的第二个问题又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是晕船!”史祥苦笑着说道:“末将不知道骁果军将士如何,但是与末将同船的一千名井钺军将士晕船十分严重,将士们一路呕吐,战斗力十不存一,其他井钺军将士肯定好不了多少,要是让他们立即作战,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能要他们的命。”

    独孤盛不待主将询问,立刻说道:“骁果军也好不了多少!”

    晕船这个问题,更现实!谁也没有办法让骁果军、井钺军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众所沉默之中,麦孟才说道:“高句丽在辽东半岛没有多少兵马,剩下诸城又不是坚城,如今大军来了,末将这五千兵马随时可以出发、收复整个半岛。”

    周法尚双眼一亮,朝着麦孟才问道:“那武斌之军呢?你认为怎么应对为宜?”

    麦孟才团团一礼,说道:“辽东半岛北靠千山山脉,东西两侧都有一个非常狭窄的通道,西入口是盖牟、安市二城,东入口则是碧沙河西岸的积利城和娘娘城,前者位于上游,后者位于入海口。它们距离大行城有三百五十里左右。”

    “而大行城和泊汋城高句丽军以步卒为主,而且他们已然知道辽东半岛落入我军之手。武斌率军西进之时,为了让麾下士兵拥有随时能够作战的体力、战力,定然不敢急行军,如果是正常行军的话,要三天半的时间才到碧沙河,扣除今天,还要两天左右。”

    周法尚稍是一想,立刻将之前的战术进行了调理,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以歼灭武斌军为主。”

    他看了一下冉冉上升的太阳,向裴仁基和王仁恭吩咐道:“水师将士不必下船、不必夺乌骨城,调好方向,立刻扬帆启航;夺取大行城后,从背后袭击武斌军。水师及这个任务就交给二位将军了!”

    “末将遵命。”裴仁基和王仁恭抱拳应命。

    “既然辽东半岛没有多少敌军,而卑沙城落入我军之手很多天了,显然这里已然度过最混乱、最危险的时间!”周法尚说完,目光向麦孟才吩咐道:“麦将军,你率四千守军为我军前锋,趁时间尚早,立刻向东进军,务必在武斌到来之前,夺取积利城和娘娘城。”

    麦孟才抱拳应命:“末将遵命!”

    “独孤将军、高将军、王将军,你们立刻让骁果军将士下船,在卑沙城休息一晚,到了明天丑时,向东方进军。”

    独孤盛、高君雅、王辩一起行礼道:“末将遵命!”

    安排好出征之军,周法尚向史祥说道:“史将军,比起来自全国各地的骁果军,井钺军皆是不识水性的雍州人士,晕船情况最为严重,你和赵将军、卫将军带着井钺军在此休整,等到情况稍好,再北上收复北部诸城。”

    “末将遵命!”周法尚说的是实情,史祥和赵孝才、卫玄自无不允。

    “钱将军,你带一千兵马留下协助,且当北上之向导。”周法尚给钱杰安排好任务,又补充道:“另外,你派斥候分别向中军大营、安市和盖牟送去消息,就说我们已经到了,同时说明我们的作战决定。”

    钱杰抱拳一礼:“末将遵命!”

    周法尚点了点头,向众人说道:“据麦将军与钱将军之前所说,碧沙河和鸭渌水之间的地带背山面海,呈现出南北窄小、东西狭长的格局。由此也可见,谁占领了这个地带,谁就占了战争的主动权。我们的时间很紧张,不能有片刻耽误,诸位都下去安排吧!”

    “喏!”众将轰然应是。

    安排完毕,诸将各行其事。

    半个时辰后,麦孟才率领本部四千名士兵,离开卑沙城,向东北方的碧沙河进发,由于有水师提供粮草,他轻装上阵,没有携带任何辎重,每名士兵只是携带五天干粮。

    至于两万名北方水师将士,甚至连船都没有下,他们所乘坐的船只、以及补给船在一个时辰后终于完成了调头,他们在裴仁基和王仁恭的带领下,连同船上物资,一起向东北海域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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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摩天岭风水师

    千山山脉摩天岭段东西两边的直线距离约有百里,要是把弯弯曲曲、七弯八绕的路段也算上,那么总路程少说也有两百七十里。

    从位于西麓余脉的黎山城翻过摩天岭前往连山关,直线距离只有四十多里,这比绕着摩天岭南麓逃的高行恭一行人,少了六十余里。

    高行恭的队伍虽然是骑兵为主,可是除了蓝河上游十多里路以外,自东向西的旧帽山河、自西向东的草河路况极差,根本就不能纵马驰骋;马匹在这两段路,不但不能代步,反而成为行军路上的累赘。

    如杨集所料,黎山城之内果真有很多靠山吃山的猎户和采参客,险峻陡峭的摩天岭对于高句丽贵族、官员来说,是不可逾越和要命的天险,但是摩天岭在苦哈哈猎户和采参客眼中,却是奇珍异宝数之不尽的宝地,要是找到一根千年人参,足够一个采参客家庭比较宽松的渡过一代。

    猎户和采参客都是世代相邻的乡亲,再加上一个人很难越过山势陡峭的摩天岭,所以登山时,都是结伴同行,如此久而久之,山中山道在这两个群体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对面隋军的威逼利诱、分开审讯,这些猎户和采参客将他们所知山道合盘托出,隋军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将五十多条山道一一排除,锁定了多数人认为好走的三条,再把说这三条好走的人集中起来,让他们一一探讨、分析,最终敲定了其中一条。

    隋军根据这些用命来登山的

    “专业人士”建议,进行了充足的准备,于辰时五刻左右出发。摩天岭实际并不高,海拔还不到一千米,可它很不规则,呈现出中\/东部陡峭、西部平缓的格局,中\/东部有一座座指向天空的奇峰,山上覆盖着浓密的森林,笔直陡壁更是无处不在,这些峭壁就像被刀削斧凿过,上面堆满了形态万千的岩石,小的如鹅卵、大的如一间房子;更可怖的是很多大石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随时掉下来的感觉,要不是担任向导的猎户和采参客说已经存在几百年时间,很多隋军士兵都不敢从下面走,害怕一个不好,被它们从上空砸个正着。

    而陡壁和大石头之上要么是寸草不生、要么长满了看着可以借力实则是松动脆弱得要人命的藤萝,每当要翻过中间狭小缝隙时,只能借助绳索,若是图省事、抓藤萝,下面几十上百丈的悬崖就是归宿。

    一行六千余人足足花了四个半时辰,这才从黎山城成功的翻过摩天岭、抵达西坡;而他们所行路程竟然只有三十多里路,这在以往的行军是件很不可思议和足以杀头的事。

    时至酉时三刻,大军终于抵达摩天岭西坡一片广袤的松林,只要顺着平缓山坡下行四五里,就到山下的细河上游,河的对岸便是连山关西城了。

    杨集回头看着集结而来、一脸疲乏的兵卒,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克服一切困难是军人要做的事,要是因为地势艰险就回避逃避,那就是乌合之众,配不上

    “军人”称号。隋军按建制行军,而担任开路先锋是杨集和他的亲兵,自也不怕出现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乱象,见亲兵陆陆续续向自己这边集结,立刻吩咐道:“全军以本团、以本千人队为基择地休息、养精蓄锐。”

    “喏!”命令传下,各个千人队主将择地挂起队旗,召集麾下将士向队旗所在方位集结。

    杨集所在的位置非常好,透过松林缝隙居高临下,就能看到连山关敞开的西大门,可见守军还没有接到黎山城失守的消息,这也是让他感到十分庆幸:如果他们不来、或者是得来晚了,那么这个军事要塞就被他白白错过了,下一次若是再想夺取,可就不会向现在这么简单容易了。

    不过隋军毕竟是一支轻装而来的步卒,没有一件攻城器械,要是城中守军把城门一关,也只能

    “望洋兴叹”、失望而还了;杨集未免出现意外,安顿好了军队,立刻派人召来杨善会、裴行俨、凌敬、朱粲、高行文,同时将四个会说汉语的向导召集过来。

    他目光看向一名长得十分的精壮向导,问道:“邹兄弟,附近可有平缓又比较隐密的山坡?”向导名叫邹哲,他祖籍齐郡邹平县,邹国为楚国灭亡以后,邹姓开始向河北迁徙,后逐渐称盛于范阳一带;邹哲的祖先在东汉末年的曹、袁之争时,投奔了时为辽东太守的公孙度,正式在辽东定居了下来,他现在以创立阴阳家学说的邹衍后代自居,但具体是不是,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邹哲家道已经没落,现在只是黎山城最有名的猎户,他后来又利用家传的风水学、阴阳五行找人参、看风水,三十多岁就了方圆数百内最有名的采参客、风水先生。

    另外两名向导一个是靺鞨人、一个是胡化汉人,他们也姓邹,不但是邹哲的邻居,而且从小就跟邹父东学一下、西学一下,现在是邹哲的同门和助手,每当打猎或采参、看风水的时候,师兄弟都是三个人一起上;也正是因为他们同心协力的做好一件事,这个三人团队才闯下了赫赫名头。

    邹哲闻言,连忙说道:“大王真问对人了,干我们看风水这个行当的人,对于地形地貌特别敏锐,只要发现某个地方风水好、风水不好,就会记录下来。我们邹家在黎山城已经生活了六代,如此将笔记和图纸代代相传下来,使我对摩天岭的了解至少有六成。我知道北山角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山坳,那个山坳十分阴冷、风水极差,是一个极阴之地,不但葬不了人,平时连人都不敢去。”

    “那个山坳面朝细河,位于连山西北方,里面长了尺许高的杂草,可藏几千人,高句丽建连山关之际,为了防止山坳气运外泄,坏掉城关风水,还把入口南部给堵了,使其入口倾斜向细河下游,此举可将风水引走、洒入山川之间,不至于积满外泄害人。”

    “太好了!这样也省去了我们一番功夫。对了,你的师弟知道山坳所在之地么?”杨集不懂风水学、阴阳学,可他知道最高明的风水师往往是最高明的测绘师、天文学家、地质学家,很多供职于凉州堪舆署的风水师凭借一双肉眼,就能轻轻松松的判断出一座大山脉哪里有泉眼、溪流、山谷,最终测绘出非常精准的地图。

    “知道的!”邹哲点了点头,解释道:“摩天岭太过险峻,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好一件事,所以我们师兄弟向来形影不离,只要我去过的山川、峭壁,他们也会跟我一起。他们不但知道山坳所在,还知道哪里有哨塔、了望台”邹哲是一个非常有理想的风水师,早已了厌倦触目即大山的大山生活,对代代相传的繁华中原十分向往,当他在这里无敌以后,很想拜会拜会中原着名风水师,看看自己本事在中原又是级别。

    这一次,杨集不但承诺收他为幕僚、堪舆师,而且还说战后带他们回中原、推荐给连他都知道的章仇太翼,所以他异常尽力。

    “两位邹兄,你们带着朱将军去那山坳。”杨集转而又向朱粲说道:“你带和杨天带着玄武卫下山后,将附近的巡哨和了望台上的士兵都清除了。”

    “喏!”朱粲应声而去。

第832章:艺高人胆大

    连山关建在细河河谷开阔地带,西面是摩天岭、东面是千山山脉梨山,发源于梨山主峰锅底山的细河在西城折道向北,成了连山关南城、西城天然护城河;而发源于摩天岭南部分水岭的旧帽子河自西向东,于城南十余里外向南流淌,汇入乌骨江上游草河。

    高句丽鉴于此地可南行、可北行、可西行的枢纽价值,便修了这座城周十多里的连山关;之所以没有在旧帽子河和草河汇合地带修,是那里的山势已经倾斜向南,没有足够大足够宽的平地修城。

    东城和梨山之间那片狭长的军田,其产出可以解决守军的一部分粮食,虽然不能令守军自给自足,平时还要从其他地方调粮补给,但也减轻高句丽国的部分压力,若是全部由其他地方补给,仅是运输的人力成本就是一个沉重负担。

    连山关因为藏在大山之中,使得守军的日子过得既枯燥又悠闲,他们之前因为北方和西方战事的大败,防卫总算是严格和严谨了一些。但是城主栾力今天早上刚刚接到高惠贞的示警信:信上说明了黎山城情况,并信心十足的说他们能够守上十天半个月,而王子和王后此时要帮他们安定人心,三五后才能从黎山城过来,让他做好接驾准备。

    正是因为这封军情,导致的连山关守军又放松了戒备。

    残阳似血,三名骑士在大街上飞马狂奔,一路朝着城主府飞奔而去。

    这种驰骋速度在这慵懒和悠闲的山中军城,极为显眼、极其罕见,引得路上悠哉悠哉士兵纷纷避让、高声呵斥和怒骂。然而马背上的骑士压根不管,一路来到城主府府前广场,这才控制马速、放缓速度。

    到了阶前,三名骑士飞身下马,径自跑入城主府,在守卫的带领下来到栾力官署,一人气息不定的上前行礼道:“参见城主。”

    城中有五千守军,其中一千为骑兵,由栾力的弟弟栾宏掌控,而说话这个低级骑兵军官是栾家家将,此时见到家将气喘吁吁的,栾力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家将发现家主面色不太好看,连忙躬身解释:“城主,西城来了一支溃兵队伍,自称是黎山城的溃兵,二将军已将城门关闭!”

    栾力脸色大变,一惊而起,急声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大概有六七百人左右!他们看起来相当狼狈,很多人的衣服都破了,一些人的脸上都是泥巴、青苔。”家将看了栾力一眼,又补充道:“他们说是翻越摩天岭而来,带路的那个人是黎山城的风水师邹哲,另外还有两人是他师弟。”

    “如果是邹氏师兄弟,那么黎山败军从摩天岭来,就合理了。”栾力出自国内城的一个小家族,从派系上说,栾家是渊氏集团一员,而且栾力跟随渊太祚一起打过粟末靺鞨,因为他在渊太祚战败之后,拼命护送渊太祚返回院落,故而深受渊子游器重。

    渊子游本来让他去辽东城担任要职的,可他事母极孝,不愿远离家乡,便在连山关当起了悠闲的城主,母亲去年作古时,他便是让人去黎山城请邹哲师兄弟去看的风水。

    鉴于路途遥远,栾力酬以重金,然而邹哲却说阴阳家自有阴阳家的传统和原则,若是有人上门请他们看风水,哪怕对方是仇人、哪怕是在万里之外,他们也得去,而且还不能故意找风光不好的地方当墓地;酬劳只能拿大三牲(牛头、羊头、猪头)和小三牲(鹅、鸡、鱼)。要是违背这两个原则,他们的观风水点穴术便不灵了。

    最后,他们来回走了近千里路,忙活了十多天,只拿走大三牲、以及下葬时所用的小三牲;至于钱财,分文不取。然而即便是大小三牲,他们也不敢带回家,而是自己下手炖熟以后,再与栾家子弟一起吃了。【注】

    因为此事,栾力一直很感激和佩服邹氏师兄弟,每次他们来连山关卖药草、兽皮,都以远超他人的高价购买,并将他们兄弟纳为连山关“药材供应商”。

    说着,让副将派人立刻关闭另外三门,自己则离开官署,向西城飞马而去。

    。。。。。。

    西城外,邹氏师兄弟在前,杨集和朱粲、薛仁杲带着二十人站在他们身后;一百多步以外,则是用苔藓泥巴将自己搞成大花脸、亦或是披头散发的七三十名百名亲兵。

    此时的七百多名亲兵乱七八糟的,很多人都坐在地上养精蓄锐,如此看来,使他们更像是一支吃了大败仗的残兵败将了。

    隋军此次夺取连山关,有两个难点:一是时间短,如果溃兵在夺城之前跑来报信,轻装而来的隋军根本就夺不了高大雄伟、易守难攻的连山关,所以越早夺取,变故越少;二是四周视野开阔,步兵和骑兵都不能在城门关闭前,大规模靠近。

    杨集便决定黎山城溃兵到来之前,以溃兵的面孔出现;而七百名只有短刃的士兵对于拥有五千守军的连山关城主来说,并没有构成多少威胁,其戒备之意也不重,但是这七百余人只要进了城,就能爆发出七千人的战斗力,从而一战定乾坤。

    也是在这个时候,先前有问必答、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邹哲终于鼓起勇气,说他与栾力熟悉、有交情,或许可以将之劝降。

    邹哲不是刻意隐瞒杨集,而是不敢说;他作为生死不由己的“俘虏”,自然不敢说自己与敌方大将有瓜葛了,他在这个关键说出来,也是听到杨集等人的计划以后,觉得连山关守不住,生恐当“翻译”时,被栾力指认出来。

    杨集对他的保留固然很是不满,但也有些理解,毕竟言多必失的观念已经深入中原民族的灵魂之中了,一个俘虏哪敢乱说自己与敌方大将有关系?

    尽管邹哲自告奋勇入城劝降,但是杨集同样有防人之心,因为他知道栾力并不是无路可走,他要是听了邹哲的话,不但不降,反而关闭城门,或是向邹哲诈降,结果却设下陷阱把自己杀得惨败,麻烦可就大了。此外就是担心邹哲和和栾力串通一气骗自己,如此是这样,麻烦同样大。

    基于此虑,所以杨集仅仅只是利用邹哲的关系来办事,而不是让他单独入城去劝降。

    邹哲也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他明白师兄弟三人已经没有价值了,若是说出来,杨集极可能恼火的宰了他们,于是他聪明的装聋作哑、故作不知;不过他念着旧情,恳求杨集饶过栾氏兄弟一命。

    对于这个条件,杨集很爽快的答应了。栾氏兄弟在他眼中,仅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杀不杀其实都无所谓。

    这时,栾力来到城头,他与弟弟打了一声招呼,便扶着城垛往下一看,一眼就看到前面的邹氏师兄弟,目光前移,则是一群东倒西歪、丢盔弃甲的的残兵,他所看到残兵连一把长兵器都没有,面前几个人的衣服被撕了几个口子,碎片挂在那里,一看就是被荆棘、尖石、树枝划破。

    见状,疑心顿时荡然无存,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开城,而是用生硬的汉话朗声问道:“邹师,黎山城果真败了?”

    “败了!”邹哲上前几步,拱手一礼道:“参见将军。”

    栾力还了一礼,又问道:“高将军是怎么败的?可知王子与王后的消息?”

    邹哲说道:“具体情况,我亦不知,能否让这几位将军来说?”

    “可以!”栾力点了点头。

    “末将高绍祖,乃是高惠贞将军之家将。”杨集上前报了俘虏提供的名字和身份,深深一礼:“参见将军。”

    栾力挥了挥手,沉声道:“你且把战事一一道来,不得隐瞒。”

    “末将遵命!”杨集也不隐瞒,直接把西城隋军行疲兵之计、另一路隋军从城北进攻的过程说了一遍,最后又取出一支令箭,双手高高捧起:“黎山城即将沦陷之时,我家将军与行恭将军护卫率领两千精骑护卫王子王后出走南城,而末将等人率三千精兵断后,怎奈隋军太过强悍,末将抵挡不住,被打散了,幸好邹师为我等带路,否则也到不了这儿了。”

    令箭必须得有,但是杨集并没有说“若是不信将军可验看”之类的话,如果说了,那便是提醒对方,而对方本来也许不想验看,但因为这一句话,往往会因为旁边有人在,不得不验。

    不等栾力说话,他又行云流水一般的爆了一个大料,以掩盖令箭这件事:“我家将军他们经旧帽子河向连山关走来,不过隋军隋军骑兵已经追了去,只怕……”

    听完“高绍祖”的话,城上守军顿时失声惊叫,纷纷讨论了起来,栾力戒心尽去,又听这耸人听闻的话,已然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验看令箭,一挥手:“你们上城说话,开城!”

    吊桥下放、城门开启,邹氏师兄弟和杨集等人跑步上前,而后面的七百余人仿佛才清醒过来似的,他们见到杨集等人进了城,这才无气无力的起来,然后在裴行俨的带领下,卡着时间、吊儿郎当向前走。

    登上走马墙之时,邹哲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自佩服杨集之厉害、之细心,如果隋军士兵一窝蜂闯进来,必将是一番血战;如果有序的紧紧的跟着入城,肯定又被守军一一带往他处。但是现在“卡着时间”、不紧不慢的走,不但坐实了他们残兵的身份,而且在杨集等人靠近栾力之时,他们已经刚好集中在城内两侧的走马墙。

    到了城上,一行人又向栾力行了一礼,栾力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是将领吧?一起到里面说话!”

    说着率先进了城楼,他弟弟栾宏和十多名将领为了了解更多军情,自然而然的走了进去。

    进入房中,杨集感到身后光线一暗,心知后面的人已经把门关上了,在栾力做出转身姿势之时,他夺步上前,而对方刚转好身,他的左手精准而熟练的抓住栾力脖子,右膝向上一抬,重重顶在了他的下/阴,

    栾力动作顿时僵住,而后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胯间,而杨集的身子也跟着他蹲下,由于他的脖子被掐着,直应是哭爹喊娘的惨叫也变成了轻微的哼哼叽叽。

    在杨集行动之初,朱粲把目标瞅准了和邹掌废话了半天,他上前一手刀砍在栾宏大动脉上,将其打晕了过来,在其倒下时,已然揽住了腰,慢慢将之放倒在地。而时间与杨集下蹲时,只差毫厘。

    另外十多名高句丽将领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他们一愣神的瞬间,一名名玄武卫从背后捂住目标的嘴巴,另一支手臂往目标上狠狠一抹,镶嵌在釬(hàn)/臂鞲的利刃划破袖子、割断了目标的喉咙。

    高句丽将领双手双脚徒劳无力的挣扎了一会儿,无力的当场毙命。

    邹哲师兄弟惊得目瞪口呆,等他们回过神来,满地都是鲜血直流的尸体,只有栾力还在那里嗬嗬叫。

    下一瞬,三人伸出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约而同的蹲了下去。

    朱粲看了他们一眼,拔出匕首上前,割下栾力袍子上的一块布,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巴,之后抽出栾力的腰带,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杨集在栾力身上搜出一面令牌,确认是调兵兵符,立刻丢给了朱粲。

    朱粲接令在手,等到玄武卫把尸体挪到门后角落,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将令牌交给一名亲兵统领模样的人,瓮声瓮气的说道:“栾将军与高将军等人商量出兵解救王子王后,你立刻持此令牌,令西城、北城、东城守军到南城集结。”

    “遵命!”亲兵统领接过令牌看了一眼,随口向朱粲问道:“我家将军呢?”

    朱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大可进去问,不过栾将军正在发脾气,若是耽误了解救王子王后,你第一个会死。”

    时间太快、里面又没有惨叫声传出,本就心乱如麻的亲兵统领也不疑有他,更不敢多问,接过令牌,就遵照朱粲的命令去安排了。

    【注:我们老家那几个风水师都是这样,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不过哪怕两家只隔几米远,也要办丧事那家的孝子或贤孙上门请、拜他们的祖师爷;丧事期间,风水师可以回家。但是办完丧事以后,孝子或贤孙要送他们回家、再拜他们的祖师爷。但是因为无利可图、不能收钱,所以那几个风水师的子孙都不学了。

    在二十多年以前,他们死活都不愿教外人,现在想教却没人愿意学了。等到他们做古,他们代代相传的家学传承肯定失传、肯定没有继承人。】

第833章:杨集的将领,个个霸道自信

    从黎山城走蓝河上游、经旧帽子河到连山关这条路约有一百六十多里,不过由于沿河而走的路异常难行,高句丽士兵正常行军也要走上一天一夜,但这次逃窜因为有高元家眷拖累,他们的速度慢了一个晚上之久。翌日卯时三刻,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支由两千余名步兵组成的队伍沿着旧帽子河河谷蜿蜒而东。

    带领这支队伍的主将正是从黎山城逃往连山关的高行恭,他们离开黎山场时本来全军皆骑,但是蓝河折道沿着旧帽子河向东不久,马匹就走不了了。高行恭知道如果舍不得弃马,所有人都被困在河谷之中,被追击而来的隋军一网打尽,于是他除了四百多部分用来当粮食的战马、驮运高元家眷的战马,果断弃了大部分战马。

    高句丽中枢虽然没有正式拓宽旧帽子河河谷的道路,可是东西两头的黎山城、连山关历代城主为了运输和沟通方便,都下意识的派人拓宽、平整,这也使河谷两头的道路还算平坦,不像两不管的中间地带那么难走。

    踏上平坦的道路,高行恭终于松了一口气,队伍大约走出半个时辰,走在前方的士兵忽然大声叫喊起来,一片吵闹之声在河道上空回荡。

    “发生了何事?”高行恭上前询问道。

    一名将领拱手道:“将军,前面道路被堵死了,我们过不去了!”

    高行恭向前奔去,果然看到狭窄处被石头死死堵住,凭空出现的石墙足有两丈多高,将前进的道路封得严严实实的,人是可以攀爬而过,但问题是突兀出现的石墙让他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喝令道:“退回去、快回去!”

    话音未落,头顶之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他们一抬头,只见密集的石块从两边山体之上翻滚而下,砸向他们头顶。

    士兵们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更多的则是被翻滚而下的石头砸成了肉泥,鲜血从石缝之中汩汩流出,如小溪一般汇入旧帽子河,将河床都染成鲜红色。

    高句丽军士兵从黎山城走到这里,早已疲惫不堪,然而恐慌和求生的促使高句丽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不幸绊倒的同伴的身份争先恐后地调头往回跑。

    高行恭侥幸躲过一劫,他第一时间退回了中间,绝望的带着一支亲兵护卫在高元家眷旁边,他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等他惊魂甫定,却发现滚木礌石只砸东路口,中间却是一根木头、一块石头都没有。

    稍是一想,即已明白了埋伏在此的敌军的打算,他们是要生擒高元家眷。也是因此,山头放下的滚木礌石并不多,而出口估计也埋伏了士兵,此时若是调头跑,必死无疑。

    高行恭念及于此,又看到士兵们六神无主的惊叫着往西跑,他当即五味杂陈的向身边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亲兵大声道:“他们的目的是生擒王子王后,我们这里是安全的;立刻让过一边,休要让将士们冲散了。”

    此刻,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收拢不了疯了一般的士兵了,大家自求多福吧!

    亲兵们的心理素质比其他人强一些,闻言,士兵们纷纷护卫着高元的家眷奔到一边、紧靠山体站立,用手中的圆盾组成盾阵,死死的抵挡撞击上来乱兵。

    负责断后的高绍祖得到消息,第一时间率领几百名士兵向后撤,可就在这时,一阵梆子声响起,密集箭矢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射来,高绍祖和冲在前头的士兵被射得像刺猬一样,连惨叫都没有喊出来,便摔倒在地。

    前有一队队从山上冲下的敌军士兵、后有滚木礌石和乱兵推搡,高句丽军士兵没有选择,只能举起盾牌拼死向前冲。

    一批又一批士兵兵惨死在密集的箭雨之下,但强烈的求生慾还是使士兵亡命向前冲。

    隋军这一次行动,杨集和他的亲兵并没有参与,而是由高行文率领的杨纶军为主。杨集昨天利用栾力的兵符将连山关五千守军骗去城南军营之后,便向城外的五千多名发了信号,让手下军队一起入城。

    鉴于手上没有多余的兵力看守俘虏,杨集直接利用囤积在西城军营中的弩箭,把高句丽守军杀了干净;全城五千守军,除了栾氏兄弟以外,没有一个活口。

    而后再命令高行文在这里守株待兔、伏击高行恭。

    高行文等了约有半个时辰,看到没有士兵从狭窄的河谷中冲出来了,于是率领严阵以待的隋军刀盾兵踩着尸山向前推进,后面是一队队长矛手、弓弩手;他们一边行进、一边将受伤尚未死的高句丽士兵尽数杀死,不给自己留下一个负担。

    隋军边杀边行,里面的高句丽残余的力量迅速被扑灭,整段道路尽数被隋军掌控,高行文吩咐士兵搬开滚木礌石、打通道路,自己则走向被团团包围的盾阵!

    他警惕的看了一眼,朝着盾阵说道:“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不必浪费时间了,都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盾阵缓缓裂开,十多名身材高大的高句丽士兵手持战刀,猛的朝高行文扑来。

    “咻咻咻!”就在众人狂奔,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高句丽士兵纷纷应声而倒。

    “停下来!”高行恭面色大变,这些残余的士兵之中,除了他的亲兵,还有很多不受他控制的王族死士。

    这些死士都是一群失去了自主意识和理智的野兽,而且由于高元不在这里,他们只想着将隋军主将生擒下来,然后换取主母和少主生的机会,根本不管自己的绝望冲锋会带来什么后果。

    一批倒下,另一批又默不作声的冲锋。

    “咻咻咻!”

    隋军早就防着他们的临死反扑,一支支夺命箭矢让他们根本靠近不了高行文,接二连三的将他们射杀在地,高行恭努力维持着冷静,但却无可奈何;好在隋军士兵没有一股脑的乱射,否则一个都活不成,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没脑子的死士去送死。

    “嘭!”随着最后一名死士僵硬的倒在地上,高行恭身边只剩下二十多名亲兵和高元六十个家眷了。

    “弃械吧!”高行恭叹息一声,率先将手中刀盾丢下,连匕首都不保留。

    “当、当、当!”高行恭的亲兵毫不犹豫的丢掉了武器。

    高行文手一挥,刀盾兵立刻上前,将高行恭的亲兵五花大绑了起来。高行恭见对方没有绑自己的意思,便大步上前,抱拳道:“我是高行恭,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卫王麾下高行文!”高行文说道。

    高行恭愣了一下,苦笑道:“真是巧啊,我们竟然只有一字之差。”

    “想跟我套关系?你还不够资格!”高行文冷冷一笑,对高行恭说道:“我家大王有令,请你们去连山关一叙。”

    高行恭吃惊道:“卫王,他也来了?连山关也失守了?”

    高行文点了点头:“不错!”

    高行恭犹豫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们是翻过摩天岭来的,那么我们的五千守军呢?”

    高行文淡淡的说道:“不得不说,你们的士兵很英勇;每个人都宁死不屈,尽皆战死!”

    “我明白了!”高行恭又不是傻子,而且也知道杨集特别喜欢杀俘虏,焉能不知高句丽守军是怎么死的?

    目光扫了高元的众多家眷一眼,高行文说道:“走吧!”

    “遵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高行恭没有丝毫办法。

    便在这时,一名从东方斥候疾速奔来,大声禀报道:“高将军,大王来了!”

    “哦?”高行文愣了一下,连忙向副将吩咐道:“看好俘虏,我们迎接大王!”

    “不用了!”高行文随声望去,只见杨集已经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朱粲等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袱,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他上前深施一礼:“末将参见大王!”

    “行文辛苦了。”杨集早已得到高行文斥候的报告,高行文表现得比想象中好了很多;他将其扶了起来,毫不吝啬的赞许道:“你一兵无损的将高元家眷拿下,立下不小功勋;事后,我要专门为你请功。”

    听了此话,高行文脸顿时面红耳赤,这一仗实际上是毫无压力,随便换一名将领都能完成得这么好,杨集之所以把这场伏击战交给他来打,完全就是白送功绩给他、为他张目扬名。

    他既感动又惭愧的说道:“末将此战微不足道,不敢受朝廷封赏。”

    “有一件事你需要明白,我虽然将此战交给了你,但我要的只是最后的结果。而你是前方大将,战争怎么打是由你自己所决定。”杨集说道:“你打赢了,自然得到应有的封赏;如果败了,你照样要受到惩处。”

    “末将明白了。”高行文心下感动之极,他跟了杨集很多年,十分清楚杨集的做事风格,他对自己人相当好,一旦有了立功机会,就给自己人,每个人得到的机会差不多;但是最后能够搞出什么名堂、立下多大功勋,一切要看自己的本事,当然要是搞出什么不恰当之事,或者吃了败仗,也要受相应的惩罚。

    他现在说这番话,既是嘉奖自己,同时也是说换是别人,别人也会拿到应得的封赏,让自己卸下心理负担,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也正是因为杨集不偏不倚、处事公道、处处为自己人着想,所以大家非常敬重他、感激他。

    杨集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提此事,话题一转道:“连山关事毕,我也该将俘虏带回去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别让我失望。”

    实际上这也是事先的安排,但是当事到临头之时,高行文还是忍不住面露紧张之色,不过他还是郑重道:“末将遵命。”

    “不必担心!”杨集微笑道:“除了你的三千兵马,我让杨长史率一千亲兵助你一臂之力。”

    高行文大喜,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多谢大王。”

    。。。。。。。

    就在杨集与高行文道别之时,一场大战正在千山以南、乌湖海之滨的/娘娘城即将上演。

    麦孟才奉周法尚之令,率五千名士兵为前锋,于昨天成功的夺取碧沙河西北的积利城、东南的娘娘城,然而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听到了大行城城主武斌率六万大军西来的消息。

    由于娘娘城是直面敌军的城池,主将麦孟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仅仅只是留下三百名士兵和伤兵留守积利城,亲率四千名士兵接管了城防。

    此时红日冉冉上升,绚丽的朝霞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在四门紧闭的娘娘城上,一队队士兵来回穿梭,挥汗如雨的将守城物资搬上城头。

    麦孟才身穿着盔甲、腰悬横刀来到东城,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的望着远方,过了半晌,他转过身子,向身边那名英气勃勃副将说道:“武斌之军由三万骑兵、三万步兵构成;据斥候刚刚来报,他们已在二十里之外停下。看来是得到了娘娘城和积利城失守的消息,正在为攻城进行准备。如果不出我之所料,先来者,必要骑兵。骑兵虽不能攻城,却能给我们施加压力、消耗我军体力和精力。”

    他这个副将名叫韦匡伯,字辟邪,乃是京兆韦氏子弟、郧国公韦孝宽之孙、河南怀公韦总次子、河南郡公韦圆成之弟。

    他的父亲韦总在北周建武五年随周武帝东征北齐之时,冲锋陷阵,战死于并州战场,获赠河南郡公,并由他的大哥韦圆照承袭。而他的祖父韦孝宽却在四年以后才去世,所以空出来的更高一级的勋国公便由身为老二韦匡伯承袭了。

    杨坚建隋后,并没有否认北周册封出去的爵位,所以韦氏兄弟一直是兄为郡公、弟为国公。到了仁寿元年,杨坚授予韦匡伯左亲卫中郎将之职,负责保护时为太子的杨广,杨广即位后,授予千牛备身,改勋国公为舒国公。

    韦匡伯这一次得以参与高句丽之战,主要还是杨集与关中大家族所进行的交易有关,只要他们把粮食运到辽东、并且以本市价卖给军队,他不但录用和给予他们子弟立功之机,事后还向杨广举荐三名立下“大功”的子弟。

    韦家和独孤家一样,也送来三十万石;并且派了十多名子弟随军作战,而他们希望杨集重点栽培的对象便是这个舒国公。这是因为韦匡伯虽是将门子弟,而且以武事起家、身为大隋武将,可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却是一仗未打、寸功未立,这在军功为上的大隋军事体系之中,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存在。

    在这场战争中,韦匡伯也是被杨集打发到杨纶身边做事的贵族子弟,但由于他这个国公没有什么带兵的经验,所以反而沦为比他小了近十岁、且没有爵位的麦孟才的部下。

    只不过他家教好、涵养好,又过了叛逆的年纪,所以他非但没有小觑刁难麦孟才,反而认真跟着这个小将军学习。

    此时听了麦孟才的话,韦匡伯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武斌是去救援高元的,又有兵马的优势,一旦抵达,定然发动猛烈的攻势,而我军只有四千、城池又不高,也只有死守待援一途可走了。”

    说着,又问道:“将军,不知骁果军何时能够到来?”

    “明天!”麦孟才沉默半晌,转而又说道:“不过最好是后天到。”

    韦匡伯愕然道:“却是为何?”

    “我们守得住啊!”麦孟才信心十足的说道:“我们拖得越久,敌军士气越低,而水师和骁果军可以休整的时间就越久。两边夹攻,武斌必亡。”

    韦匡伯闻言苦笑:他发现杨集带出来的将领个个都是这般霸道、自信;但不得不说,他们的确有自信的本事。

第834章:娘娘城危在旦夕

    娘娘城攻防战已经进入第三天,战争打得异常惨烈,娘娘城东城布满了战争痕迹,尸骨堆满城下,旷野也被鲜血染红;除了一层厚厚的尸体,还有众多砸坏焚毁的云梯、以及冲车的残骸印证这场攻防战的惨烈程度。

    高句丽在这场持续了两天时间的攻防战中,已经阵亡近万人,而四千名大隋守军死伤一千人余人,被强征来守城的高句丽青壮也死伤了三千余人,但是源于幽州水师杂兵的隋军已然适应了敌军的节奏,士气越战越高昂。

    时间进入第三天清晨,隋军的赤色战旗东城门上空猎猎飘扬,一抹朝阳透过浓重晨雾照在娘娘城头,泛起一种瑰丽的红。城上的隋军士兵靠着城墙歪东倒西地睡着了,他们的眉毛、胡子都上了一层白色的水气,士气凝成的一颗颗的从脸上、头盔上、铠甲上缓缓滑落。可是宁静的没有维持多久,当浓雾散去,高句丽大营鼓声再起敲响,“冬冬冬”的战鼓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

    在城上熟睡的隋军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迅速的进入战斗的战位,而靠坐在门楼睡着的主将麦孟才也站在了起来,他擦了擦双眼,大步走到城垛之前,凝目向前的敌军眺望而去。

    只见远方的高句丽军从四面八方敌群向正前方聚集,汇集成一个个黑压压的方阵,渐渐形成一个铺天盖地锋失阵。

    “传我命令!”麦孟才转身下令道:“让所有士兵和民夫投入战斗!”

    下了命令,他又凝视着铺天盖地敌军,感觉敌军此次所投入的兵力远比前两天的战斗多,他知道敌军今天打算进行孤注一掷之战了,而胜负也将在今天决定。

    “呜呜呜”召集军队的号角声大作,一队队隋军士兵迅速向城上集中,各自进入了战斗岗位,长达五六里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隋军士兵,将士们手中矛刀闪亮、弓失密布;而临时武装起来民夫也闻号行动起来,将守城物资搬上城来。

    城外铺天盖地的高句丽军士兵很快就列队完毕,随着攻城接二连三的失利,使得武斌心急如焚,他现在不但将全军士兵都开到战场之前,而且昨天晚上从上尖城调来的一百辆云梯车和三十辆巢车,也被他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此战,武斌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骑担任督战队,他在大旗下盯着拉起的吊桥,吊桥已然破损严重、摇摇欲坠。

    “禀报将军,一切准备就绪。”一名将领上前禀报:“冲城车也已连夜打造好。”

    武斌转身向身后望去,一座庞大的冲车已经出现在身后不远处,他看了看集结而来的一群高级将领,重重的说道:“诸位,我们今天无论损失多少兵马,也要攻克娘娘城、歼灭城中隋军,否则的话,必将影响到整个战局,而大王高元将退无可退。”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命。

    武斌一挥战刀,嘶声大吼:“进攻!”

    “冬、冬冬、冬冬冬……”高句丽鼓声开始变得紧密,四万多名士兵簇拥着云梯车和巢车向前方杀去,一个个方阵组成的大军阵俨如一块巨大地毯似的,将山、海之间原野尽都遮蔽住了。

    娘娘城对于辽东半岛而言,其价值俨如安市城一般,高句丽备有一百架守城用的小型投石车、一百架床弩;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损失了六十多架投石车、四十多架床弩。麦孟才心知武斌今天打定主意要攻克此城,而他们则要继续守下去,所以他不敢有半点大意,将剩下投石车、床弩都投入了战斗之中。

    “发射!”高句丽军发起进攻之时,投石车阵在韦匡伯一声令下,甩动着长长的臂杆,将数十块石头砸向密如蚁群的敌群丛中,每块巨石砸下,敌群就会鲜血迸射、哀嚎声响彻原野,但出现的缺口瞬间又被身后的又被后方的敌群填满。

    “轰”的一声响,一辆巢车被瞄

    准好的石头砸中,木屑四溅、支架坍塌,数十名弓箭手惨叫着从高悬在上的箭楼上摔了下来。

    巢车用巨木拼成、结构十分简单,巢车中空,有一道楼梯直通顶端,顶端木台如鸟之巢,故名巢车,同时又因为上面的望楼叫做楼车,巢车既可当作瞭望车,又能在楼里安排弓箭手;而下面装有两排木轮,左右和后方皆有士兵奋力推动。

    这种攻城器械要是不被摧毁,当它靠近城池之时,既能居高临下的用箭失压制守军,也能把将士兵送上城头,威力比云梯车还要强大,由于它比较笨重,一般都被守军一方用投石车率先瞄准。

    “轰”又有两辆巢车底部被砸中,前方的车轴折断、轮子脱出,巢车失去了重心,立刻向前倾斜,在下方和上面的士兵惊叫声中,轰然倒下的巢车砸死砸伤一大片。

    投石车威慑力虽然大,但是高句丽在急骤的战鼓声中,攻势如若潮水一般,隋军轮番抛射的巨石落到敌群丛中,仿佛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血红色的浪花,瞬间又被汹涌的人潮淹没,继续向前方进攻。

    武斌这时已然乘上一辆巢车,令士兵推着上前观战,见巢车和云梯车被摧毁严重,如果再缓慢前行,还未靠近城池,就被打光了,他下令道:“令攻城兵继续前进、加快速度进行,只要进入投石车攻击范围之内,石头就射不到了。”

    经过两天的攻坚战,武斌早已失去了耐心,眼前这座娘娘由于处于高句丽腹地;其坚固和高大程度,远远不如半岛西入口的盖牟城和安市城。按说是很容易攻克的,但是隋军士兵守城之道实在太厉害了,敌将防守得严密无比,无论怎么危险都能冷静果断的及时补充兵力,从而使高句丽军一次次上了城,却又一次次被打杀了下来;尤其是他们高句丽在战前囤积了太多武器装备,致使隋军至今都没有缺箭、缺石之忧。

    “休、休、休!”等到巢车、云梯车进入投石车的死角之内,城上的床弩也开始发威了,其瞄准的方向同样是巢车和云梯车所在之处,只要将推车前进的士兵射死,巢车和云梯车进度就被延缓,若能将它们那是再好不过了。

    如若长矛一般箭失密如飞蝗,带着凌厉呼啸声扑向敌军丛中,箭失巨大的威力洞穿盾牌,狠狠地把士兵射杀在地,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噗噗噗!”一支支夺命箭失令密集的攻城方阵避无可避,而且箭失威力大,它们的到来,使攻城军接二连三的惨叫着倒在地上。

    然而城中的投石车和床弩毕竟太少,且再次填装极耗时间、发射的效率并不高,再加上高句丽军士兵太多;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二十多辆云梯车搭在城墙之上,平台上的一名高句丽军统领满脸狠色的大喊道:“随我杀入城中。”

    “杀杀杀!”高句丽军的士兵立刻沿着云梯车伸向城头的的木桥冲了上去。

    然而隋军士兵各司其职,韦匡伯早有云梯车靠近之时,已然调集了弩手来到云梯车前,当高句丽从车里出来,士兵们冷静的扣动弩机,箭失疾射而出,将木桥上的士兵猎杀干净。

    前方的士兵拿着棍子,撬起木桥,另有人拿着很多铁叉叉住边缘,众人一起发力,奋力向前一推,一辆辆云梯车向后仰去,在下方士兵的惊叫声中,缓缓倒下。

    被强征而来的高句丽民夫在督战阵的威胁下,冒着箭雨,将一桶桶、一坛坛火油扔下城池,摔破之后,里面粘稠的火油立刻在地上缓缓流动,刺鼻油腥味弥漫长空。紧接着,一个个火把从城上旋转着投下,顷刻之间便引燃了地上、攻城士兵向上的火油。

    城外高句丽军士兵顿时一片大乱,众人你推我攘、争先后退奔逃,但后面士兵太多了,从而使他们的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火势却是越烧越大、蔓延迅速,从城上不断抛下的

    一桶桶、一坛坛火油也加大火势,五六里长的城墙之前很快就化作一片火海,城下的士兵都变成了火人,他们摔倒在火中挣扎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地,城外也变成人间炼狱一般。

    熊熊燃烧的大火、火墙,令高句丽军最为犀利的第一波攻势告破。

    “将军,敌军采取了火攻,城下化成一片火海,我军攻势受挫,根本就攻不上去,士气已经不如先前了。”一名将领策马来到巢车之前,仰首向上面的武斌禀报前线战况,然后又大声询问道:“请问将军,是继续强攻、还是休整?”

    武斌望着如潮水一般退回的军队,一拳砸在扶栏之上,冷冷的说道:“火油乃是敌军最后的守城武器,此番投入战场,可见敌军已然技穷。传我军令,让攻城军退下休整,后军扛着沙袋上前灭火,等到沙土大火熄灭,攻城军再次发起冲锋。”

    说来也是令人无奈之极,城中物资还是武斌奉命准备的,高元和渊子游在杨集攻破西丰大营、进驻杉松城之后,令南方军队对各个关键的城池要塞做好准备。而积利城和娘娘城作为辽东半岛东入口,其战略地位不亚于盖牟城和安市城,武斌接到高元和渊子游的命令,立刻让大行城士兵陆陆续续将守城物资搬了过来,然而如今却成了高句丽军致命之物。不过由于守城物资是自己准备的,所以武斌对里面的东西知之甚详,见敌军终于把火油投入战场,心知对方战到现在,已然“黔驴技穷”了,故而他不惊反喜。

    “遵命!”随着号令传下,高句丽军攻城军缓缓退下,而后军立刻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扛着沙袋上前,利用沙土灭火

    麦孟才见到敌军退走,绷紧的心弦为之一松,只不过眉头却是紧皱着,这火油堪称是他们最后的利器,本来打算留到下午再用,但是敌军今天的攻势实在太过勐烈,而且守军异常疲劳,他只能将之火油投入战场之中。接下来的战斗,必将是十分惨烈的白刃战。

    此时的战场,由于这场大火,暂时变得缓和与从容了起来,隋军士兵心神稍缓,立刻利用弓箭将箭失向火墙之外抛射而去。飞蝗般的箭失划过长空,经过短暂腾空之后,迅速落下,很多刀盾兵、辎重兵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而城下高句丽军士兵也没有坐以待毙,更没有给予隋军喘息之机,纷纷用箭失还击,剩下的巢车和云梯车方阵也有调整方向,以免瞄准好方向的投石车、床弩打击。

    针对敌军的变化,麦孟才和韦匡伯也下令士兵调整投石车和床弩。

    等到火势变小,高句丽军再次加在攻势。

    高句丽军这一次连手扶梯一般的云梯也用上了,这种云梯的威力远远不如云梯车,也容易被守军推倒,但贵在轻便、灵活。两队士兵一手持盾挡箭、一手提着梯柱,合力飞快向前冲。

    战了不到三刻,几十架云梯就架到了城上,梯柱上钉着铁爪,当梯子砸在城垛之上,便牢牢抓住城垛,令守军士兵无法将之推倒,然而城里的隋军士兵虽然推不倒它,却能暴力将之摧毁。

    将士们挥舞着一把把铁锤,奋力将铁爪、梯柱往侧面砸去,当一边梯柱架了空,云梯就向一边倾倒,上面的士兵纷纷掉了下去,但是城上地势有限,而敌军架置的云梯又多,也有很多云梯成功的架好、架牢。

    然而隋军士兵虽然来自幽州水师、兵力也是由水贼和光渔民构成,但他们经过一场又一场战斗,也蜕变成了真正的勇士,眼见敌军纷纷爬上,一个个咆孝着上前,用长矛刺杀爬上来的敌军。高句丽士兵但凡冒出头,立刻有三名士兵轮着将之刺死,滚下的尸体将云梯上的士兵砸落一地。

    一名高句丽主将等到云梯停稳,便一手拿盾一手拿刀,他完全不惧上面的滚石、箭失,勇勐的沿着云梯向城头攀爬,同时大声叫道:“随我杀上

    城去。”

    他用盾牌架扫开疾刺而来的长矛,人已爬了上来,战刀左格右砍,势如勐虎的斩杀了几名隋军士兵。

    “休要猖狂!”韦匡伯也在战斗中成了一名合格的战士,他见这里出现了危机,立刻带着几名韦家家兵冲了过来,挥刀重重的砍在盾牌之上,“砰”的一声响声中,巨大的力量让对方震退几步。

    两名韦家家兵在敌将踉跄后退之际,手中长矛如毒蛇一般刺入盾牌两侧的身体之中,一起合力将对方推到城垛之前,再一发力,将之推下城楼。

    在尸体滚下之际,守军连忙扑上,将云梯砸倒。

    武斌看到城头之上乱成了一团,大喜的下令道:“立刻传我军令,只要攻破娘娘城,城中一切都归将士们所有,第一名登城勇士,赏黄金百两、升千夫长;如是千夫长,连升三级。”

    激烈士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金银财宝、权位和美色,随着这项命令层层下达,高句丽军的士兵的攻势更加狂勐,前方的攻城军纷纷奋死搏命。

    守城隋军压力骤然大增,几次都被高句丽军士兵攻了上去,隋军士兵的死伤剧增。

    城防及及可危,失守只是时间的问题。

    持续了三天的攻防城在这一刻,终于到了十分危机的时刻,形势也越来越朝不利隋军的方向发展,但是主将麦孟才却是无动于衷,他沉着的指挥将士们应战、哪里有险情,便派预备的士兵补上。但是从他不时向东北观望的目光来看,他的心也乱了。

    他叹息一声,心说援军如果再不来,他也只有率军殉城了。

第835章:水师牺牲麦孟才

    战至午时,娘娘城的攻城战到了最关键最危险的时刻;苍凉的号角声、雄浑的战鼓声、高昂的喊杀声响彻云霄,血腥的气气息弥漫在城内外每个角落。

    高句丽攻城军来就感到城上守军后续无力、反击力越来越小,当主将武斌说“第一名登城勇士,赏黄金百两、升千夫长;如是千夫长,连升三级”,高句丽士兵便疯了一般。他们在高官厚禄激励和刺激之下,拼命向前冲锋,搭上城头的云梯和巢车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进攻的士兵,而城下弓弩手也用漫天箭雨压制着城上隋军的反击。

    尽管城外伏尸累累、血流成河,但是隋军的越来越无力的反击以及升官发财梦,仍然促使高句丽攻城将士前仆后继的向上攀爬。

    很快就有数百名高句丽军士兵冲上城头,咆孝着与隋军士兵进行殊死搏斗,城下士兵借此机会,无所顾虑的轻轻松松的冲上了城头。

    韦匡伯浑身浴血的手持两把横刀,一路杀到主将麦孟才身边,大声说道:“麦将军,敌军已然杀上城头,我军将士死伤严重,是否放弃城头、与敌打巷战?”

    巷战是他们最后的选择,许多受伤的守军退出战场以后,便在城中据险而守,若是第一个区域守不住,便放火烧掉失守的区域,如此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退向西城。但是此法伤敌更能伤己,不到万不得已,麦孟才不愿用。

    他见到城上守军精疲力竭,压不住源源不断的敌军了,不由长叹一声,然而正当他要下达撤退命令之时,身边一名士兵惊喜的指着西北方大声喊道:“将军,汞方的烽火台已经点燃烽烟,援军距此已然不足十里。”

    麦孟才抬眸看去,果然看到一炷烽烟在战场的西北方冉冉上升。

    这个烽火台设在碧沙河东岸,它的点燃,表示骁果军已至战场之北,他心头为之一宽,惊喜交集的向号令兵下令道:“立刻吹响号角,将援军到达的消息告诉将士们,让大家再坚持一会儿。”

    “呜、呜呜、呜呜呜!”苍凉而雄浑号角声掩盖了城池上空的厮杀声、兵刃撞击声,平添几分萧杀之气。

    奇特号令传遍战场,令敌我双方仿佛有了瞬间的停滞,但眨眼之间,精疲力竭的隋军士兵徒然之间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和战斗力,疯狂的挥舞着手上武器、咆孝着杀向城上敌军士兵,勇悍的夺回“失地”,将高句丽士兵杀死、赶下城墙。

    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隋军不同以往的号角声,令武斌惊疑不定,心中同时生出一丝不祥之感,就在他打算派人查探前方发生何事的时候,一名斥候飞马来到巢车之下,满脸惊惶的向他大声禀报道:“将军,北方数里之外发现大量隋军骑兵,他们正朝我军驰骋而来!”

    “怎么可能?”武斌只觉得脑袋仿佛是被铁锤狠狠敲击一般,眼前金星乱跳,脑子也眩晕了起来。而附近的将士都是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名斥候。

    斥候以为主将不信,心中急得差点跳脚,他一脸焦急、语速飞快的补充道:“千真万确,来敌足有两三万人之多。”

    武斌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忽然觉得心口一痛、眼前阵阵发黑,他赶紧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形势原本一片大好,眼瞅着就将攻陷娘娘城,怎奈忽然之间就来了几万隋军精骑,骤然变化的局面,迫使他不得忍住心头之痛,下令道:“令骑兵脱离战场,与来犯之敌作战。”

    命令传下,高句丽骑兵立刻依令行事,但命令的下达、骑兵的调度都要时间;而平地上的几里路看似遥远,但是对于全力冲锋的骑兵来说,也仅仅只是盏茶功夫罢了。

    在众多高句丽军骑兵摸头不知脑的行事时,北方响起了“呜呜呜”的号角声、“轰隆隆”的马蹄声。

    两万名骁果军在独孤盛和高君雅、王辩的率领下,以一个巨大的锋失阵已然杀到,将士们战刃锋利、骏马如龙,滔天煞气弥漫长空。整支军队如同一支无坚不摧的利箭,所过之处,敌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瞬息之间便将数千名迎战高句丽骑兵击溃。

    骁果军撕碎了这道仓促来战的防线,毫不停留的向高高飘扬的高句丽帅旗方向杀来。

    持续两天半的攻城战已使高句丽军士兵筋疲力尽,全军上下的注意力和重心又在娘娘城之上,当大隋铁骑干脆利落的把迎战骑兵摧毁干净,将士们胆寒心裂的望风而逃,引起全军一片大乱。

    受此影响,云梯和巢车上的高句丽士兵也是魂飞魄散的跑了下来,却被场面下密集的袍泽挡住了退路,上方的很多士兵一时半会之间下不来,纷纷从上面纵身而下,大多被下方士兵高高举起的长矛刺穿了身体,就算有人侥幸不死,也被乱了的士兵践踏而过,面临另一种更凄惨、更煎熬的死亡。

    战争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毫无防范的高句丽几万大军坚持不到一刻时间,就被勐然杀来的骁果军杀得惨叫连天、哀鸿遍野。

    主将独孤盛担任锋失阵的箭头,他在高君雅和王辩带着大军、以扇形之势从北方包抄而上之时,率领四千名骁果军杀向帅旗之所在。

    “三军集结!”武斌已然下了巢车,纵身坐上战马,他见身边的精骑已向敌军杀去,拼命的吆喝着。

    独孤盛带着亲兵将四周之知杀戮一空,便驻马观看敌情,他清晰看到身着明光铠的武斌在数百名精骑的护卫下拼命吆喝,便想冲杀过去,但是敌军的骑兵保卫得太过密集,要是这样杀进去,必然出现巨大的死伤。

    他将长槊往地上一名敌军士兵的尸体一/插,张弓取箭,在武斌作出抬臂指挥的姿态之时,右手一松,箭失划过一道黑色弧线,在武斌抬臂之时,狠狠地穿透了防御力较为薄弱的腋下铠甲,武斌一声惨叫、翻身落马。

    继而又是一箭,将手持帅旗的亲兵统领射杀在地。

    主将和帅旗既是一支军队的灵魂、主心骨,也是军纪和约束,如今主将生死不明、帅旗又已倒塌,附近高句丽军士兵在失去战斗意志的同时,也失去了约束;他们如决堤的洪流一般,惊惶失措的跟着溃兵向东逃窜,即使是各级将领拼命呼喊也无济于事。

    然而此时的逃离,也只是暂时的。只因水师副将王仁恭已率一万名水师步卒在东边数里之外组建好了战阵,且以整齐的步伐向西推进,截断了高句丽溃兵的退路。

    高句丽军溃兵北面是山、南面是海,后面又有大量骑兵追杀,他们无路可逃,在王仁恭军的威慑下,纷纷弃刃投降,最终,一个都逃不回去。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战斗终于渐渐停止下来,负隅顽抗三千多名悍卒被隋军士兵屠杀殆尽,一队队投降士兵遵照命令,放下兵器、脱去盔甲,在原野上等候隋军的处置。

    在持续的三天时间的娘娘城战役之中,六万名西进的高句丽士兵几乎堪称是全军覆没,除了遁入千山的一千多名士兵以后,余者要么战死、要么成了俘虏,还有一些人在慌乱中投海“自尽”了。

    娘娘城东城。

    周法尚和独孤盛、高君雅、王辩看到大事已定,他们不管高句丽溃兵了,将打扫战场事宜交待下去以后,便匆匆忙忙的带着两千名骁果军来到城外叫城。然而长长的城墙之上竟然一片死寂、无人应门,最后还是骁果军士兵登上云梯,从里面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四名主将进入城中,迅速登上城头,眼前的一幕让这些经历无数阵仗的大将和随行战士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城上隋军士兵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地,除了一些低吟的伤兵,余者不知死活。

    周法尚见到一名校尉手持长矛、面带微笑的靠坐城垛前的尸体堆上“睡觉”,连忙上前把住他的脉搏,过了半晌,暗然的起身,双手抱拳深深一礼,然后又找了几名类似的士兵观看,最后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满脸痛楚的向独孤盛、高君雅、王辩说道:“这些兄弟定然是凭着顽强的意志坚持作战,他在战斗之中,定是把自己的潜力和生命力燃烧尽了。”

    独孤盛和高君雅、王辩听得暗然伤神。

    这种惨事,他们也经历过无数次,一些将士在高强度战争中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全凭一股气势、一种信仰在支撑,当胜利在望或是任务完成,他们的心弦一松,立刻便力尽而亡。

    “总管、将军!”一名骁果军将领来到他们身边,强压着心中的悲痛,说道:“将士们死了不少,活着的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去把行军医者调来,要快。”军医自秦汉即有,经过一代代的完善,隋朝已然发展到按作战单位大小还配给数量不同的军医了,周法尚吩咐一声,又向高君雅下令:“高将军,你立刻调来三千名士兵,把活着弟兄找出来,以代医者救治。”

    “末将遵命!”高君雅接令而去。

    一名旅帅匆匆忙忙的从南边的城墙赶来,大声说道:“总管,我们已经找到麦将军和韦将军了,他们在门楼之下。”

    周法尚大喜,连忙问道:“可还、可还活着?”

    旅帅答道:“还活着,只不过二位将军脱力严重,末将等人不敢胡乱挪动。”

    “做得好!”周法尚赞了一声,便和独孤盛、王辩一起走了过去。

    到了门楼前,果然看到麦孟才半死不活坐在女墙旁边,而和韦匡伯也不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来,庆幸的是还有一口气。

    “周总管,末将和将士们幸不辱命,守住了娘娘城。”麦孟才汇报完成果,语气虚弱的说道:“快救韦将军,他最辛苦了。”

    “好好好!”周法尚勐然点头,热泪盈眶的说道:“你们都是大隋最优秀战士。”

    麦孟才心神一松,昏了过去。周法尚目光骤然一紧,上前号了号脉。

    “如何?没事吧?”独孤盛有些焦急的问道。

    “还好还好!”周法尚站直了身躯,沉声向二将说道:“此战,我们对不住守城的将士。”

    独孤盛和王辩默然点头。其实他们昨天下午就到利积城了,而今天上午则是来到战场之外,但是他们为了将武斌军一网打尽、又听斥候说守军还有守城之能,便坐视不管。直到夺了大行城和大尖城的水师传来捷报、进入姬定的作战区域,这才发动进攻。

    结果虽然是打赢了这场战斗,也如愿将武斌军杀的全军覆没,可是麦孟才所率之军却差不多打光了。

    过了一会儿,独孤盛向周法尚拱手一礼,说道:“总管,为了大局,有所牺牲在所难免,未将认为当务之急是扩大战果。”

    “独孤将军所言有理!”王辩亦是说道:“大行城和上尖城已为水师将士收复,而泊汋城、乌骨城兵力空虚,我们理当趁国内城守军抵达之前,将之收复。此外,末将建议派遣一支水师从大行城一带横渡鸭渌水,夺取对岸的白马城、龙骨城,有此二城在手,便不用打渡江战役了。”

    周法尚也仅仅是一时感触,不会因为守军的折损而陷入无法自拔的自责之中,闻言便收敛心绪,说道:“王将军之策交给水师和即将汇合而来井钺军即可,率骁果军若是用来夺取兵力空虚的四城,实在是大材小用。”

    独孤盛和王辩相顾一眼,异口同声向周法尚问道:“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周法尚说道:“六天前上午,乌骨城副城主乙支义德率一万精骑、两万精锐步兵、两万名辎重兵向安市城进军,其行军路线就是‘千山—碧海河’道。由于他们携带大量攻城器械和粮食物资,西北出口又有我军镇守,乙支义德其绝对不敢放开速度行军。如果依照我军步卒在战区的行军速度来推算,那么他们此时刚刚进入安市城地界。”

    停顿了一下,周法尚又向二将说道:“‘千山—碧海河’道东南入口便是积利城所辖地带,我的意思是由二位将军率一万五千名骁果军追击过去,从背后摧毁敌军辎重,给敌军致命一击。然后协同滕王,合力歼灭敌军。你们认为如何?”

    独孤盛是骁果军主将,拱手表态道:“末将并无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周法尚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独孤盛,郑重的叮嘱道:“独孤将军,你们要是有大破敌军良机,可根据战场情况自行决断,不必拘于形式、不必非要等滕王、也不必向我汇报。”

    “末将遵命。”独孤盛肃然应命。

第836章:诛人诛心,为高元受勋

    按照杨集与几名副总管定下的计划,接下来的战争要稳上一稳,先把指向盖牟城安市城、黎山城、横山城的三路大军歼灭于野外,再以辽东城为饵,诱导南方的高句丽军北上作战,以免日后一城一城去攻打、夺取。但是这几天时间之内,敌我双方变化得极快。

    先是高句丽大行城和泊汋城、乌骨城军队倾巢出动,十一万大军在碧沙河一分为二:乙支义德率领五万乌骨军进入“千山—碧沙河”道,兵锋直指西北方的安市城;而武斌率领六万大军矛头直指辽东半岛,其作战意图很明显,就是歼灭兵微将寡的麦孟才军后、沿海北上,然后配合乙支义德作战,从背后袭取盖牟城和安市城。

    这两路高句丽大军的到来,十分符合杨集围点打援的作战思路,但是但由于这两支军队来得太快,隋军在一时半会之间,根本就腾不出手去对付他们。

    杨集在歼灭指向盖牟城安市城的渊子澈军、指向黎山城的杨贤军、指向横山城的董重军之前,手中没有多余兵力去对付南方那两支大军;当他在黎山城看到杨纶发来的第一封军情,都打算让麦孟才在卑沙城边打边准备撤回盖牟城了。然而还没有等到他做出决定,杨纶的第二封军情接踵而来,竟然说皇帝杨广以周法尚为将、率五万水师来援。

    这一封军情的到来也让杨集大放宽心,不再让麦孟才放弃辽东半岛。

    周法尚军和武斌军实力相当,杨集等人本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可是他来到横山城不久,便收到杨纶发来的捷报,原本可以相持很久的娘娘城之战衍变成了一面倒屠杀。

    通过捷报上所说的战前部署来看,周法尚此战打得是相当的漂亮,根本就没有给予武斌反应的时间,甚至连败兵的退路都被他卡得死死的,连一个溃兵都没办法逃向东方,这也为下一步行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乌骨城城主乙支仁德由于把军队都给了他的弟弟乙支义德,导致城中连像样的军队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退往沸流水(浑江)北岸的瓦房沟城,再往北,便是高句丽中都的国内城了。

    他现虽然与国内城之军据险而守,但是鸭渌水中下游流域、南北两岸的挂房子城、乌骨城、泊汋城、上尖城、大行城、嘉弥城、姑城、筒浮城、乾川城、白马城、龙骨城等要冲之地,都被周法尚的水师控制住了。

    这也意味着隋军的兵锋延伸到“长白山—萨水”战场的萨水以北了。萨水以南,则是第三战场“萨水浿水”平原了,这也是杨集定下的最后一个大战场。

    “萨水浿水”平原主要是由顺安和平壤平原组成,只要隋军渡过萨水,便能大规模使用骑兵作战,一路杀到浿水中上游的平壤城下,虽然以周法尚为主的隋军现在还没有这个实力,却也能令“萨水浿水”平原一片哗然、一片混乱。同时也断了萨水南北两岸的联络,最终导致高句丽被切割成五六个无法联系、各不相干的板块。

    此时的横山城城主府议事大堂中,杨集正与帐下一众文武议事,杨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向斛律晋问道:“斛律将军,你对高句丽最为熟悉,可知‘萨水浿水’平原有多少兵力?能否介绍一二?”

    周法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连串动作,令局势一片大好,可是高句丽三路大军完蛋之前,杨集无兵可援;尤其是夹在中间的盖牟城和市城压力最大,杨纶现在不但要应付乙支义德的五万大军,还要应付建安城主渊子澈和铅山城主武台安六万联军,所以周法尚军现在是一支深入敌境的孤军,加上他的兵力分得太散,情况着实是有些不妙。

    斛律晋起身一礼,向杨集介绍道:“大王,‘萨水浿水’平原乃是高句丽核心中的核心,南方又有新罗、百济,故而水陆之军常年保持在二十万人左右;要是加上各城守军和半农半兵的杂兵,以及民间男丁,那么这一地带的可战之士当有六十多万人。”

    杨集沉吟半晌,又问道:“斛律将军说的六十多万人,是不是包含了‘萨水浿水’平原所有男丁?”

    “正是如此!”斛律晋应了一声,细细解释道:“高句丽全民皆兵,上到六十岁、下到十二岁的男丁都是兵源;一旦中枢有作战需要,这个年龄段的男子都要上阵,而末将所说的兵力,便是按照这项军制来报的。”

    “只不过高句丽王室和各大家族、各个宗族傉萨还有很多不在官籍的奴隶,要是再把这个年龄段的奴隶也算成兵源,那么南方可战之士就更多了。”

    介绍至此,斛律晋做了一个总结:“这也就是说,南方除了二十万精兵、数目不详的各家奴兵之外,余者皆是乌合之众。要是把精兵歼灭,那些乌合之众甚至都不用打。”

    杨集打了这么多年仗,自然知道乌合之众打顺风仗犹可,若是正面对决、或是战争陷入僵持,他们一定先行逃跑,最终引发全军崩溃。这种“兵”用来守守城还行,要是拉到战场之上,他们非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成为全军致命的重要因素。他看了斛律晋一眼,又问了一句:“那么精兵的部署情况又是如何?”

    斛律晋拱手道:“战前,高句丽在三国的边境线上部署六万精兵,这支边军的总署设在平壤城以南的汉城,而汉城又有四万精兵,如果再部署在瓮迁县和延平岛的水师,南方边军当有十五人左右。这支军队现由留守平壤左太大使者、汉城城主高岳遥遥掌控,实际统兵大将则为十多名大使者,而大使者这个职务,相当于突厥的万夫长。”

    他也知道杨集担心周法尚那军孤军的安危,接着又说道:“在萨水以南、浿水以北这一带,高句丽精兵的总兵力顶多有七万人,再把精悍的禁军、各家各族奴兵算上,当有十三万左右。不过这些军队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守各城、各地。”

    听到这里,杨集彻底放心了。他取出一支令箭,向房玄龄说道:“战事至此,连山关已然成为腹地,只需留下五百名士兵看守物资即可。房参军,你立刻以我的名义向杨善会和高行文下一道调令,让他俩率三千五百士兵沿草河、乌骨江南下乌骨城,接受周法尚统御和安排。”

    “卑职遵命!”房玄龄上前接过令箭,前去拟令、安排信使。

    “周法尚部暂时无忧,而长弓岭、辽东城地区又有杨义臣为主的主力大军,这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当前之要,在于即将受到南北夹攻的安市城。”杨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如今杨义臣之军不能动,一切就看我们的了。我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歼灭董重军、杨贤军,而后,再去对付渊子澈,只要将这三支军队消灭干净,就能自南向北、杀向辽东城,而李子雄之军也能胜利渡河。”

    “至于乙支义德那五万名乌骨军,即便滕王是灭不了,但是对方也攻不下安市城,所以可以将此军放到最后解决。”

    “移交军权”当天,杨义臣等人定下了十分周详的作战计划,这也是杨集放心“玩耍”的主要原因,但正所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这骤然变化的战争局势,使那个作战计划有些不合时宜了,不过整体走势并没有发生太大偏离。杨集这里稍作改变即可,而杨义臣那边,甚至连变都不用变。

    “大王言之有理!”凌敬微笑道:“高句丽这三支军队加起来,足有十二万人左右,要是加上担任辎重兵的杂兵、青壮,少说也有十五万,如果他们凝成一军,朝着一个目标杀,我军自然要不好打。可是高元和渊子游又让此军各行其事、各自为战,这无疑又给了我们逐个歼灭的机会。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足矣轻松将三路大军一一歼灭。”

    众人闻言,尽皆是笑出声来。

    其实高句丽已经吃过“添油战术”的几次大亏了,高元和渊子游岂能不知这是一个致命战术?可他们受制于势,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用这种致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困难。

    而横山城是韦云起拿下的后勤重地,由于此城易攻难守、物资众多,杨集便在此城部署了五千名凉州军、一万名奚族军;当他拿下黎山城以后,为了歼灭来犯的三路高句丽偏师,又从汤河大营调来一万凉州军、五千骁果军、五千降兵。如果再把众人的亲兵一一加上,总兵力足有三万八千人。

    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就算用一万名士兵留守横山城,他们可用之军还有两万八,要是先把杀向横山城这一路敌军歼灭,又能从守军之中抽出一半以上的兵力。

    便在此时,一名当职校尉步履匆匆走进大堂,双手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红小包袱高高举起,大声说道:“启禀大王,滕王派斥候送来八百里加急军情。”

    朱粲闻言,连忙从校尉手中接过包袱展开,将里面的书信转交给杨集,杨集在桉几上展开军报,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脸色不禁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大王,莫非周总管又打赢了?”薛举好奇的问了一句。

    “不是周总管,而是滕王!”迎着一双又充满好奇和期待之色的目光,杨集笑着说道:“这是滕王发来的捷报,他在‘千山—碧沙河’道伏击了乙支义德……”

    “战果如何?”

    “战况如何?”

    “但不知结果如何?”

    “大王,乙支义德完了不曾?”

    “……”

    众人惊喜交集,异口同声的打断了杨集,不约而同的问了同一个意思。

    “这场伏击与高行文伏击高行恭如出一辙,滕王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五万敌军歼灭干净。”杨集也不以为忤,笑着报了一个结果,大致的介绍了作战过程:“‘千山—碧沙河道’乃是沿着河床而建,官道南北都是山。滕王听闻敌军来犯,便主动出击,于官道中部布下伏兵,当敌军进入埋伏圈,伏兵立刻用石头截断敌军道路、退路,然后从山上放下滚木礌石。乙支义德率领的五万乌骨军在滚木礌石之下,死得一干二净、一个不剩。”

    众人大喜过望、心花怒放;不过凌敬远比众人冷静,他高兴是高兴,可他此时却想到一个十分关键问题,向杨集拱手询问道:“大王,渊子澈率领的六万大军即将抵达安市城,但不知滕王这次动用了多少兵力?此军此时是否安然回城?”

    “凌参军问到问题的重点了,不过不必担心。”杨集笑着说道:“周总管听闻乙支义德进入‘千山—碧沙河道’,担心滕王应付不了敌军的南北夹攻,便让独孤盛将军、王辩将军率一万五千名骁果军尾随敌军而去,当滕王所用的一万千大军完全伏击,便在第一时间率军回城;至于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则是交给了及时赶来的骁果军。”

    “那就好!”凌敬松了一口气,战争至此,局势和结果越来越明朗了;从某种程度上说,隋军已经过了相持阶段,初步进入全面大进攻,只要滕王杨纶和李端四个南下门户,高元插翅难飞,如果将高元生擒于辽东城,一切的一切都将变得轻轻松松。

    受娘娘城大捷、‘千山—碧沙河道’大捷的鼓舞和刺激,堂中文武争雄之志、竞功之心勐然迸发出来;薛举不待众人出声,便抢先起身行礼道:“大王,但不知我军何时出征?”

    杨集看到众人斗志昂扬、神采奕奕,心知大家都被刺激到了,他没有回答薛举的问题,径自向凌敬问道:“凌参军,几时了?”

    凌敬看了下沙漏,说道:“大王,时间已进己时六刻。”

    己时六刻也就是早上十点半左右,时间还很早,今天还可以做很多事,杨集目光在诸将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定在了韦云起身上:“韦将军,横山城不容有失,你与处和将军带五千凉州军、五千奚族精骑继续留守此城。”

    一边说、一边将捷报放入信封,递向了韦云起:“同时派人将这封捷报送往杨义臣将军手上,刺激刺激他们。”

    “末将遵命!”韦云起应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接过书信。

    想到“刺激”这个词汇,杨集忽然有了一个鬼点子,他向韦云起说道:“稍后,我会修书一封,请杨义臣派人把高元的家卷送回辽东城,送人队伍要把声势弄得大一些;入城之时,最好是敲锣打鼓、弄得满城皆知。”

    众人为之愕然,但脑子灵光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杨集的意图,高元的家卷已被送回大本营了,与其留着浪费食物,倒不如用去动摇敌方军心和民心;等到辽东城攻克,照样手到擒来?

    “末将明白了!”韦云起领会了杨集的用意,笑着说道。

    杨集安排好留守之军、以及后续之事,便向随军诸将吩咐说道:“会议就到这里了,我们在未时四刻出发。”

    “你们下去以后,令将士们饱餐一顿,每人带上五天干粮、充足箭失。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众将轰然应命,告辞而去。

    杨集当即向杨义臣写信一封,盖上了大印。

    写完这封,杨集脑海中想起凌敬曾经说过高元愤怒之下也要勋章,但是他觉得时机不成熟,就没有给勋章;现在的高元一定是焦头烂额、诚惶诚恐、食宿不安,如果给他勋章,搞不好能够把他气死。

    念及于此,杨集兴致勃勃的提起笔,又给高元写了一封感谢信、并且附上一枚特级勋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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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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