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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2章:降隋也不易

    受到裴矩的启发,杨集终于在王宫的官署之中接见了高元和高建武兄弟。

    双方打了这么久的战争,高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搅乱东北风云的大隋卫王、战神。与他想象不同的是,杨集非但不是传说中的头大如斗、阔嘴狮鼻、魁梧如黑熊,反而生得身材颀长、容颜俊美,如若瑶林玉树一般。

    一袭米黄色素色袍子、一条普通的腰带使他看起来朴实无华,唯一能够代表亲王身份的饰物就是头上束发的紫金冠了;如此极简装束让他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的浊世佳公子,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神?只不过他的一双明亮眼眸异常凌厉,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凌人气势。

    杨集目光看着看似是六十老人、实则只有四十余岁的高元,见他神色不安,便微笑着安慰道:“辽东公其实用不着忐忑和拘束。你可以把自己定位为辽东公,然后认为自己在这场战斗之中,表现出色;要不是你辽东公成功的把几十万敌军送到战场之上,大隋也取不到这么好的战绩,所以你要觉得你自己功劳最大、你要觉得你自己是古往今来最成功的谍者,如是一想,你就不紧张了。”

    韦津、于仲文、薛举、韦云起等人忍不住一阵大笑,便是裴矩也忍俊不禁。

    杨集这说的虽是歪理,但歪理也是理,因为高元是大隋王朝所册封的辽东郡公,说起来也是大隋王朝的臣子;要是把杨集这个理论往他身上一套,高元的的确确是为大隋立下大功,而此役的大功臣应该是高元,而不是杨集。

    高元气得鼻子都冒烟了,大怒道:“杨集你、你、你简直太过分了!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以为在我面前装出不畏生死的模样,我就会敬重于你?那真是白日做梦了。”杨集也不生气,讥诮的说道:“再说了,你要是有不畏生死、为国殉难的勇气,早就像渊子游那般自刎了,哪会活到现在?可你并没有,这足以说明是你是一个十分惜命怕死的人。”

    心思被毫不留情的拆穿,高元只感到羞愧无地、掩面无语。

    正如杨集所言那般,他要是真有赴死之心,破城之时就应该以命相搏、自刎殉国,然而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一出生就享受荣华富贵的王者?虽然他即便知道自己幸存的可能十分渺茫,但是心底却难免仍有一丝奢望。

    杨集看了高元一眼,说起了正事:“仗打到现在,你的兵马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而渊子游等等将领要么战死、要么成了我军俘虏,所以你们高句丽已然没有资本与我大隋为敌了。至于南方那点兵马,由于失去了你这个高句丽国君以及众多善战之将,已是成了一群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他们的败亡和投降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事到如今,我大隋还有两个选择给你:一是你要是想要维护王者的尊严,那我代表大隋给你留下一个全尸,同时让你一家人黄泉之下团聚。二是如果你想要平安度过余生,那我大隋也可以不杀你,不但让你们一家人去洛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而且还将保留高句丽国祚,交扶持你弟弟高建武继承王位,以后除了尊我大隋为宗主国、每年入京面圣、缴纳岁贡之外,一切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听了杨集这个两个选择,高元和高建武顿时面面相觑,他们兄弟虽然不服、不愿,但也知道高句丽“败亡和投降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然而杨集竟然说可以保留高句丽国祚,这可真是意外之极。

    过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的高元一咬牙,说道:“你能代表隋帝?”

    “关于你和高句丽的结局,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针对你这个结局,我大隋早就有了充分的安排,甚至连你在洛阳府邸都打造好了,就等你这个主人入住。你不用为我大隋操心,此时只要说出你自己的选择即可。”杨集澹澹的说道:“当然了,你哪怕不说,我也看出了你的选择,但是我们有条件。”

    “大王请说!”高元伪装的面具被杨集残酷拆穿,心底最后一点骄傲和尊严被彻底击破了,再加上隋朝的条件不可谓不不厚,所以他此时只是一个想苟且偷生的人而已。

    “条件只有三个!”杨集说道:“一是你要将战争造成的损失和罪孽全部扛下来,当众说明此战不是我大隋挑起,而是你高元野心勃勃,企图在圣人北巡至辽东之时进攻大隋,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这个条件虽然有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之嫌,然而事实上,正是因为高元不断往边境集结大军,最终才引发了这场战争,所以并不能说是冤枉他,这个黑锅由他来背,再是合适不过了。只不过辽东百姓视大隋为入侵者、仇人。

    假如高元承认自己是战争开启者,那么高元率先调兵遣将的事实,就会慢慢地涌上百姓心头,而高元也将成为百姓眼中的罪魁祸首。此举虽不至于让百姓心中的仇恨全部消失,却也能让他们不像现在这般敌视大隋。

    高元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杨集这是要把一切罪责往他身上甩呢,如果答应下来,那便是辽东百姓最大的仇人了,不过想着这辈子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便颤抖着声音道:“大王,你这条件,我答应了;但不知另外两个条件又是什么?”

    高元的反应在杨集意料之中,他接着又说道:“二是你率领文武百官以国礼跪降于王宫正南门,当众求我大隋宽恕。三是承认浿水以北自古以来皆是中原国土、浿水以北的百姓都是中原子民,这片土地之所以落入你们高句丽之手、百姓们之所以被你们高句丽强迫奴役,是你们高句丽历代国君背信弃义,将这片土地强占所致;如今的国土是物归原主,而百姓也是认祖归宗。”

    高元只感到眼前一黑,杨集这两个条件使他连举国投降都不算;一旦他答应了,这比举国投降还要受辱、还要没有尊严;但是对于大隋王朝来说,却是占尽了一切大义。

    心中很想不答应的,但是为了活命,高元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咬牙切齿的答应了下来。

    经过紧张有序的安排,以及高元十分的配合劝说,辽东城里的高句丽士兵全部投降了大隋,而王宫前的军营也变成了俘虏营,临时收押了十多万战俘,由行军副总管于仲文率领两万大军看守。

    到了第二天清晨,王宫门楼上的景阳钟敲响,低沉钟声传遍全城,这种节奏的钟声只有新主登基或旧主驾崩才会敲响,而此时再响,则意味高句丽出了大事。城中数十万百姓和降兵得到通知,纷纷聚在王宫广场以及主街两旁。整个城池顿时人声鼎沸、喧嚣异常。

    待到朝霞把辽东城染成金黄色,一万名隋军骑兵护卫杨集从正南门入城,招展的旌旗、雄壮的军姿、慑人气势令主街两边慢慢安静下来。

    等杨集徐徐抵达王宫之前,王宫正门大开,数百名高句丽文武官员在高元带领下,列队从宫里走了出来。

    身在前方的高元身穿素衣,脖子挂着一个装着玉玺绶印的盒子,双手则是高高捧着一只装满土的金盆,来到广场中间,便跪在杨集身前,而他身后的文武官员同样穿着素服,跟着高元一起跪下。

    这种十分典型的投降仪式对于高元和官员乃至于高句丽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但是他们为了能够活下去,只能按照隋朝的要求来摇尾乞怜。

    杨集和裴矩等人身穿盛装,缓缓的催马上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高元等人。

    高元匍匐在地,跪行了几十步,双手高高举起手中金盆,颤抖着声音道:“罪臣高元不识天威、图谋不轨,企图在圣人北巡辽东之时进攻圣驾,从而引发了这场战争。罪臣致无数军民无辜惨死。罪臣如今知错矣!特向卫王请罪,希望大隋接纳罪臣、宽恕罪臣所犯罪孽。”

    “罪臣”二字被高元说得格外艰难和沉重;这是因为杨集认为他既然接受大隋册封,那么高句丽肯定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至于这场战争的性质也变成了朝廷平定叛乱之战,而不是打国战,所以高元必须自称“罪臣”,而不是“小王”之类的。

    这种强烈羞耻之感,让高元有一种万箭穿心之痛,眼泪也随着他不断叩首,落在了光滑的青石之上。

    这一瞬间,高元甚至有一种宁可死也不投降的懊悔,可惜的是,当他答应那三个条件之后,就算连死也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罪臣不识天威、图谋不轨,企图在圣人北巡辽东之时进攻圣驾,从而引发了这场战争。罪臣致无数军民无辜惨死。罪臣如今知错矣!特向卫王请罪,希望大隋接纳罪臣、宽恕罪臣所犯罪孽。”

    “罪臣不识天威、图谋不轨,企图在圣人北巡辽东之时进攻圣驾,从而引发了这场战争。罪臣致无数军民无辜惨死。罪臣如今知错矣!特向卫王请罪,希望大隋接纳罪臣、宽恕罪臣所犯罪孽。”

    “……”

    身后数百名高句丽文武官员、千多名降兵遵照剧本,一遍又一遍的用汉语、夫余语大声背诵了起来。

    宏亮的声音响彻全城上空,而夹杂在人群中的万多名托儿也在此时发挥出了自己的价值,向百姓们解释了起来——说此战的前因就是高元野心勃勃、图谋不轨,最好的证据则是集结几十万大军,至于后果,便是数十万人被高元的野心害死。

    受到托儿们蛊惑,场面一时之间又喧哗了起来。

    谩骂高元、嚷着杀了他的声音不绝于耳,也盖过了投降宣言。

    杨集见周围的神情激愤、效果极好,便让他们继续骂高元,同时让几名士名上前,从高元手中接过一一接过金盆和印绶。

    等到如雷的声音慢慢变小,这才向高元说道:“高元你违逆天意、挑起战端,致使辽东数十万百姓因为你的野心而死、导致辽东百姓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化作一片灰尽,其罪当诛,本王也想将你碎尸万段。然而你罪大恶极、罪恶滔天,身上更是背负着数十万条人命,故而本王也不能擅自诛杀;你之罪,当由圣人定夺。”

    “罪臣谢大王天恩!”高元说完这一句,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几名准备就绪的士兵立刻上前,按照剧本将高元五花大绑的带入王宫之中,免得他被激愤的辽东军民活活咬死。

    同一时间,又有大群士兵冲入文武百官之中,将高惠敦、渊太祚、渊太朗、礼雍、杨万春等等三十多名“罪大恶极”的战犯揪了出来,随即有官员上前一一列数他们罪恶。

    杨集肃然道:“高元是这场战争的首恶,但他需要入朝接受审判,本王也只能暂时饶恕他一命。但是他正是因为受到你们这些奸臣的蛊惑、挑拨,这才发动了叛乱,并且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你们助纣为虐、戕害百姓,手上沾满了血债累累,若不杀,天理难容。”

    “立刻将他们押到城头问斩,以人头向辽东百姓示众,同时向辽东百姓说明他们犯下的罪孽。”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地步了,要是不杀一些“战犯”来平息民怨,百姓定然胸中闷气难消,定然以为朝廷包庇罪犯,从而对朝廷更加敌视和失望。

    要是“战犯”都不诛杀,那么大隋王朝律法和军法就会成了坏人的保护伞;最终致使有权势的人因为犯罪成本低而步步走上犯罪道路、致使老实人和百姓对朝廷失望;而杨坚辛辛苦苦打造的道德观和律法体系,也将因此而崩溃。

    对于这一点,杨集有着明确的认知:所以他一直认为罪犯既然犯罪,那就应当受到严惩,否则的话,大隋王朝将会成为坏人的天堂、好人的地狱。

    “喏!”将士们轰然应是,如狼似虎的将高惠敦、渊太祚、渊太朗、礼雍、杨万春等人拖走,任凭他们如何怒骂、任凭他们如何求饶,尽皆无济于事。

第853章:花香蝶自来

    大隋东北战火纷飞,自然引来不少势力的关注,东/突厥和南室韦、北室韦、霫族、伯咄靺鞨、新罗、百济对高句丽没有半点好感;但是对于睥睨天下、雄霸天下的隋朝,他们更加恐惧。尤其是杨集歼灭契丹、迫降奚族、接纳粟末靺鞨之后,这些东北势力对强势的隋朝无不警惕万分。

    在他们眼中,隋朝和高句丽之战是一场狗咬狗的战斗,最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所以战报虽是如流水一般传来,可是他们并不在意、也不参与。

    与这些袖手旁观的势力相比,黑水靺鞨和白山靺鞨、安车骨靺鞨却是相当悲剧。

    黑水靺鞨和白山靺鞨、安车骨靺鞨其实就是女真的祖先,但是他们现在远离中原,这个时候还和野蛮人一样,喜欢劫掠杀伐,他们与高句丽的关系就像匈奴与汉朝、突厥与隋朝一样,时常祸害着高句丽边境。

    但是完整继承中原文化的高句丽从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岂能害怕这三个没有开化的靺鞨部落,好太王高谈德确立了高句丽在东北的霸主地位之后,其子长寿王高琏延续了父亲的扩张政策,吞并了扶余、靺鞨和契丹一些部落;这其中便包括黑水、白山、安车骨。

    高句丽对于这三个部落采用了比宗主制更为残酷的殖民制,并用他们学自中原的文化知识改善三部的野蛮人般的生活,从而得到三部上下敬仰,时常跟随高句丽作战。

    这一次高句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自然邀请三部协同作战,而三部酋长和以前一样倾巢出动、亲自率领本部勇士来援,正是因为有了这三个部落的加盟,高句丽在辽东才有这么多兵马,然而结果相当感人,三部勇士不是战死就是成了隋军俘虏。

    杨集很了解靺鞨未来的走势,所以他不但十分看重主动依附中原的粟末靺鞨,同时也很排斥白山、黑水、安车骨三部,战后专门将这三个部落的俘虏放到一起,最后一清点,竟然足有六万余人。

    虽然大隋没必要吃力不讨好的跑去征服白山、黑水、安车骨,可是这些免费劳力般的俘虏,命运已经注定,他们甚至修东北官道的资格都没有,而是一律迁去益州修蜀道。

    此三部本来就人口少、婴孩夭折率高、生存能力低下,要是囊括了中、青、少三代的六万余名男子再一离开,势必给这三部造成致命打击,未来是否能够繁衍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不过这显然不是杨集所要关心的事情。

    与高元当众演了一出大戏以后,辽东军民一部分仇恨已从大隋头上转到了“罪魁祸首”高元身上、一部分转到“战犯”渊子游和渊太祚等人头上,这也为大隋官员的治理创造了比较好的开局。

    杨集深谙打铁要趁热之道,便在这关键时刻宣布四件事:一是把战死的高句丽士兵定为饱受高元、战犯毒害的无辜之士,并且将以“大隋百姓”的身份安葬;此举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却能给予阵亡士兵的亲属一些心理安慰。毕竟逝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谁也不愿意背负叛军家属的名义而活。

    二是高元执行坚壁清野战术之时,辽东城所辖地区百姓的物资被高句丽官府没收干净,百姓变得一无所有;杨集则是康高句丽之慨,以大隋的名义给予每个百姓五斗米,让百姓都有饭吃。如此一没收、一赈济,区别和威力就出来了。

    三是高元在公告天下的“自白书”中,不但扛下一切罪责,还表明浿水以北是中原国土,境内所有百姓是中原子民,此时的国土是物归原主,而境内百姓实际是回归母国,而不是成为亡国奴。

    针对这一条,杨集给出百姓的承诺是大隋很快就设置官署和属吏、重新登记户籍,之后再把收归国有的高句丽贵族田产按大隋的政策均分给百姓,使每家每户有自己的永业田、露田、桑麻地。

    四是与战俘有关,杨集本来打算把高句丽籍的战俘迁去西北、益州开路,可是裴矩和韦津、郝瑗、凌敬等人认为新入手的六个郡以后都是大隋王朝的领土,以后需要的是治理安民,而不是像对待东西突厥那样破坏到底。而这里的战俘与来自东西突厥的俘虏和奴隶更是有着本质上区别;要是像对待东西突厥那样把战俘迁走,前面所做的三件事将会失去一切作用,而辽东百姓好不容易放下的一点点仇恨又会因为亲人的离开涌上心头,安乐都护府也将因此叛乱不断。

    杨集几经斟酌,便放弃把高句丽籍战俘迁走的想法,考虑到玄菟郡和襄平郡的基本设施破坏严重,便把战俘改为就地服刑、以劳抵“过”,先把村庄房子、农田水利修缮好,再去开辟道路。

    普通士兵服刑时间最短,千夫长以下的将领的则是逐级增加,千夫长及其以上的将官和高句丽贵族则是劳动至死;这个安排很符合古之即有的仇富之心,当百姓们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混得比自己还不好,心态就会得到无限满足,继而会拥护打倒贵族的官府,而这一点,在凉州就取得不错的成效。

    相信放到安东都护府治下各郡各县,效果也是一样。

    高元的自白书和四大安民承诺一出,辽东各地慢慢平静了下来,不过四大承诺是一回事,能否落实到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安东都护府和地方官府的官员做不到位、失信于民,势必遭到反噬,继而引发山呼海啸般的变故,而这也是杨广任命杨义臣、韩洪、韦津为安东都护府三大首脑的重要原因。

    同时抵达辽东城的玄菟和襄平、昌黎、乐浪、安平、带方六郡太守、通守、郡丞、长史,也都是底子十分干净、品德极好的能吏。

    这些人来到辽东城的第一步,不是立刻上任,而是接受郝瑗和凌敬的培训,这些在努力学习凉州政策之余,还要接受杨集的教育。

    杨集的教育不如说是警示、警告,主要说四大承诺乃是夺取民心最为关键的第一步,谁要坏了规矩、导致民心大跌,谁就是千古罪人,既然是千古罪人,本人及其家人都要受到严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有些官员总是抱着山高皇帝远的侥幸之心,不惜以身试法,他全家死了那也是活该,但是由他造成的严重后果却要朝廷和官府来承担。所以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只是杨集南下的行程,却也因为战后诸事遭到了耽搁。

    这段时间之内,隋军轻易攻克辽东坚城、一统辽东、高元俯首认罪的消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传遍天下,令东北各方势力尽皆大惊失色,大隋的名望瞬间登上顶峰,而隋军主帅杨集继大业元年之后,再次成为东北各方势力敬畏害怕的人物。

    距离辽东战场最近的是霫族,大酋长白苏听到这些消息,立刻召集各部酋长前来议事。

    南北朝的中原政局动荡、战乱分离,而东北各个势力也因外部环境变化而重新分化重组,最终契丹、奚族、南北室韦、霫族、靺鞨各部和高句丽了分割了东北地区,而北朝时期东北部族中的豆莫娄部、乌洛侯被靺鞨和室韦吞并、地豆干南迁并入霫族,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霫族正是因为这一场势力重组,得以壮大,其国土周长二千里,东北接粟末靺鞨、东接高句丽、西至突厥、南至契丹和奚族、北与南室韦接;百姓多善射猎,且以赤皮为衣缘,妇人贵铜钏、衣襟上下悬小铜铃,风俗与契丹、突厥略同。及至杨集攻打契丹,霫族接纳了大量信仰相同的契丹人,使其国民有五万户、胜兵三万余众。

    霫族这样的体量在东北各大势力之中,只能算是中等水平,比较幸运的是四面有大山有大河环绕其境,便处于一种大势力看不上、小势力攻不进的处境。但是杨集招降粟末靺鞨、迫降奚族、攻占漠州、攻占“』”形的契丹以后,这个微妙的平衡遭到了破坏。

    霫族国土也呈“』”形,其东部、南部现在都是大隋王朝的国土,大隋军民只要横渡西东走向的弱洛水,就能进入霫族的地盘。

    这本来没有什么,可是霫族在选择宗主国的问题上特别倒霉;霫族为了生存,先后向柔然、突厥汗国称臣,等到这两个大国先后完蛋,又向东突厥称臣,当东突厥二王子兵败于大湖区,白苏担心受到牵连,却又因为没有和大隋接壤,于是白苏多认了高句丽为宗主国。

    此时眼看着高句丽即将完蛋,作为附属国、又接纳契丹人的大酋长白苏终于知道害怕了。

    等人到齐,白苏大致说了一下辽东的情况,心情沉重的说道:“辽东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多的我就不说了,我现在不怕别的,就怕杨集。”

    下了一个定义,白苏愁眉苦脸的解释道:“一方面是是我们认高句丽为宗主国,接着又接纳了大量杨集要杀的契丹人,而杨集现在打的就是高句丽;我们虽然从未向隋朝出过一兵一卒,但是杨集不讲道理啊!他在大业元年轻轻松松的打完契丹、打完渊太祚,顺手就把奚族给收拾了;这一回,我担心他极可能又顺手把我们霫族给收拾了。另外一方面是霫族的存在,使隋朝东北疆域很不完整、很不规则、很难看,如果我是杨集,我也会因为让大隋地图变得完美好看而把霫族给灭了。如今事关霫族的生死存亡,大家都说说看,我们应当怎么办?”

    众酋长闻言默然,他们知道大酋长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杨集的确是那么一个人,杨集比他们这些被称为野蛮人的人还要野蛮、还要蛮不讲理、还要好杀。而他们霫族却是三番五次与杨集“作对”,他能高兴才怪。

    过了一会儿,一名酋长说道:“大酋长,高句丽那么强大的国家都被杨集轻易杀败,我们这点兵力连杨集的牙缝都不够塞,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依我之见,不如也学粟末靺鞨那般,直接内附隋朝。”

    白苏见诸位酋长眼睛都亮了,苦笑着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么?”

    “是啊,大酋长!成为隋人没有不好的!”另一名酋长颇为激动的看着白苏:“我们霫族贫瘠寒冷,无论怎么辛辛苦苦放牧,都不够吃、不够穿,此外还要给突厥大量税羊、还要对付抢劫我们的突厥人和室韦人。要是遇到天灾,很多老人和孩子们都熬不过去。”

    这名酋长十分兴奋的说道:“成了隋人以后,我们立刻就能摆脱没完没了盘剥我们的东/突厥和高句丽,还不用担心突厥人、室韦人再来抢劫。官府如果建立城池、教我们孩子读书,说不定我们霫族以后也能出现几个大将军、宰相。”

    其他人也是连连点头,突厥人收税羊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每年都是“取足为止”,这令他们这些附属部族苦不堪言。高句丽以前还好一些,可是大业元年过后,他们对霫族的盘剥比东/突厥更狠。

    白苏也是大为心动,他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一旦成了隋人,我们的习俗都要放弃了,一切都要按照的隋朝的要求来做事。”

    “大酋长,习俗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抵御敌人,不要也罢。”

    “就是,习俗连根羊毛都不值。”

    “……”

    “也罢!”白苏见意见趋于统一,便说道:“明天我们就去辽东黄龙县,向隋朝官员表明内附之意。只要隋朝愿意接纳我们,我们愿意接受隋朝一切安排。”

    白苏看了众人一眼,接着又说道:“另外一事是与隋朝这次战争有关。从隋军作战的情况来看,他们分明就是要把高句丽彻底打残,辽东战事既了,杨集下一步定然杀向南方,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一名酋长听出了言下之意,连忙问道:“大酋长的意思是参战?”

    “不错!”白苏点了点头:“粟末靺鞨以前差点被高句丽歼灭了,可是现在却过得非常好。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酋长突地稽十分聪明,他们内附以后,完全摒弃了以往的习俗,真正把自己视为隋朝人。此后,凡是隋朝的命令和政策,粟末靺鞨人都会认真遵守、认真落实;而这一次战争,更是全力以赴。如果不出意外,突地稽将会获得隋朝皇帝更加信任。”

    “要是我们仅仅只是内附,事后就是普普通通的隋朝子民,很难得到隋朝皇帝的重视。我打算学一学人家突地稽,出兵参战。就算最后吃不到肉,可几口汤总是有的。”

    “不知大酋长要出多少人马?”众酋长深以为然

    白苏思忖半晌,说道:“部族不能没有勇士守御,我们这次就出两万人吧!”

    众酋长没有意见,纷纷行礼道:“我们愿听大酋长调令。”

    “那就好,大家都去准备!”白苏吩咐道:“明天我们就带兵南下黄龙,向隋朝官员说明内附、参战之意。”

    “遵命!”

第854章:你想多了,咄吉

    白道川就是阴山以南的敕勒川,之所以更名为白道川,是因为大青山在这个时候被称为白道岭,而大青山最险要隘口山势白如石灰故而称作“白道”;白道是北上草原、南下中原的战略要道,大名鼎鼎的武川镇位于白道东南入口,白道北隘口如若中原郡治般的大城便是东/突厥南部汗庭白城了。

    启民可汗都坐在马背上,默默地眺望面前静静流淌的河流。这条河流名叫“枪盘河”,河流穿过白道投向阴山以北的漠北草原,盘绕曲折北行两百多里,没入地底,它所经之处皆是牧草丰美、土地肥沃的草原。

    要是越过这条河,往大青山白道南行两百多里,便是更为肥沃富饶的白道川了。而白道川以前是杨坚划给他放牧的草原,不过启民可汗虽是臣服于隋,可他一直在暗中扩大自己力量、默默的隐藏自己的实力,隋朝虽然感到强烈威胁,却又因为需要他与步迦可汗抗衡,只好保持表面友好。

    然而双方始终心存敌意、彼此戒备、貌合神离;直到杨集歼灭步迦可汗势力后,杨坚让他代管包括漠北草原在内的东/突厥的同时,要求他放弃归还漠南草原,立刻率部退回阴山北。实力强大的启民可汗也是因为此事对隋朝异常不满,深感翅膀硬了的他愤怒之下,派次子阿史那·俟利弗设率十万大军袭击二次远征大湖区的杨集,怎奈杨集为首的凉州军太能打太会打,他们不仅灭了大湖区的慕容卑、打败了阿史那·俟利弗设,还趁机进军,杀得范夫人城一带血流成河。

    而杨集强势占领金山山脉和于都斤山之间的大湖区以后,还把南北走向的“于都斤山南部余脉—浦奴水—乌兰湖”堵死了,并且让李靖沿着浦奴水和乌兰湖修了五座城池。这五座城池各据交通要道,首尾可互相照应,有着战略的重要作用,加上附近又设置大量烽候,共同筑成一道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固防御网。从此不但彻底切断了东突厥北上大湖区、南下凉州、西联西突厥的通道,而且凉州军还能时刻南北汗庭。

    实力强悍、蒸蒸日上的东突厥却是因为大湖区一战,迅速由盛而衰、叛乱不断。启民可汗看到隋朝大军纷纷北上,打算强行驱逐,马上绑子入朝谢罪、自请退出白道川。可是尽管退了回来,但是隋朝朝廷已经反他给盯死了。

    要不是他近年来像忠犬一样听话、老实安分;要不是最近又有高句丽大军吸引隋朝注意力,只怕杨广的北巡之举极可能变成亲征东/突厥。

    每当想到此事,启民可汗都是惊出一身冷汗,而且对于引走隋军的高元,他更是感激万分,恨不得偷偷给高元立长生牌位。

    蓦然,启民可汗长长的叹一口气,一双碧蓝的眼眸也从遥远的南方收了回来,眼看着夕阳快要落山,便在一君子附离的护卫下,返回了白城。

    刚刚下马进入王宫,长子阿史那·咄吉远远的当面迎来。

    年过而立的阿史那·咄吉面容黝黑、浓眉如刃,一双碧蓝的眼睛有如鹰隼一般锐利,高大的身材匀称健硕,此番大步走来,颇有一种虎虎生风的气势,他走到父亲近前,单手按在胸前,躬身行礼道:“拜见父亲。”

    启民可汗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俟利弗设和咄必呢?”

    语气虽是十分平澹,但是阿史那·咄吉却能听出父亲语气中所蕴含恼怒之意,连忙恭敬答道:“俟利弗设和咄必、叱吉设各带一队士兵进行猎羊比试。”

    “比试猎羊?”启民可汗冷哼一声,说道:“好端端为何要猎羊?简直是胡闹之极。”

    阿史那·咄吉说道:“父亲,南室韦前些日子送来十三名美人,他们三人都想据为己有,未免伤了和气,便准备一分为三。然而剩下一人谁都要、谁都不想让给他人。我见他们争执不下,便建议他们用三十只羊来比试,谁猎到的羊多,十三个室韦美人便归谁所有。”

    “原来如此,哈哈哈……”启民可汗开怀大笑,随后点评道:“汉人先贤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用在我们这里也是一样,要想让人归心却又不伤和气,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平’二字!你建议你的弟弟们用比试来分出胜负,符合我族强者为尊之道,也是最为公平之法。”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盯阿史那·咄吉:“对了,你为何不参与?”

    阿史那·咄吉不屑的说道:“这十三个美人是别人送来的,若我赢了俟利弗设和咄必、叱吉设,那也是以大欺小、毫无成就之感。如果我要,我会率军自取之,届时得到的,岂不是更多、更好?”

    “我突厥男儿就该拥有这等气魄。”长子咄吉是启民可汗的继承人,比次子俟利弗设有勇、比三子咄必有谋,一直令启民满意和欣赏,此时听了咄吉这番话,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了几分:“咄吉,今天可有来自辽东的消息?”

    “有的!”阿史那·咄吉说道:“我刚刚收到军情,正准备向父亲禀报。”

    “哦?到里面再说。”启民可汗大步走入王宫,坐到主位之上。

    等父亲坐定,阿史那·咄吉肃然一礼,将自己所知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父亲,辽东战役已经结束,杨集轻而易举的攻克辽东城,高句丽大对卢自刎而亡。高元胆小懦弱,不但没有自刎的勇气,而且以最屈辱的方式降了隋朝、甘当隋朝占领和治理辽东的走狗……”

    见看父亲神色严肃,不作一声,阿史那·咄吉深吸一口气,十分庆幸的说道:“杨集实在是太厉害了,幸好父亲没有听我建议,要是我们与高句丽结盟,同时进攻隋朝,麻烦就大了。”

    早在隋朝、高句丽开战之初,阿史那·咄吉、阿史那·咄必强烈建议启民和高元结盟,两国抱团取暖,分别从东方、北方夹攻大隋。

    然而老二阿史那·俟利弗设、老五阿史那·叱吉设、庶出的阿史那·思摩却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大隋王朝兵多将广、国富民强,随时都能调动百万精兵,而杨集此时动用的军队不到隋朝总兵力的两成。隋朝本来就对东/突厥虎视眈眈、图谋不轨,要是突厥贸然出兵,定然遭到隋朝主力的反攻,以东/突厥此时的人马、内部局势而言,根本就不是隋朝的对手。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等到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再做决断也不晚。

    启民可汗吃过大湖区的大亏,又知隋朝已经盯死了他们,本就不打算淌这潭浑水,一听阿史那·俟利弗设说得有理,便选择静观其变。

    阿史那·咄吉如今回想起来,心中后怕不已。

    至于“无能”的高句丽,他心中并没有半点轻视之意,毕竟高句丽的实力比起东/突厥还要强大,现在之所以败得这么惨,根本就不是高句丽无能,而是隋军太强、太厉害。

    启民可汗听到儿子这么说,便点头道:“嗯,你能这么想,也不枉我多年教诲了。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阿史那·咄吉明白父亲要考验自己,事先便和谋主史蜀胡悉沟通了一番,闻言立刻说道:“隋朝雄霸天下、无人可敌,我们与之交往,当继续奉行示弱于敌、臣服于敌的策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隋朝的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将御道修好,与此同时,主动把沟通南北的白道修成平坦笔直的御道。”

    “此法看似无能窝囊、消耗民力,但是御道一旦开通,我们就能把大量行动迟缓的牛羊马匹、本分笨重的皮料玉石运到南方,换取大量盐巴、丝绸、瓷器、药材、金银铜铁器,与隋朝贸易不仅可以让我们麻痹隋朝、得到所需物资,还能有精力和实力去吞并不安分铁勒、靺鞨、室韦各部。”

    阿史那·咄吉说到这里,眼神忽然变得炽烈锐利起来,他继续向父亲说道:“只要把号令不一、军政自主的概况变成军政统一的突厥王朝,突厥必将上下同心、战力倍增,到那时候,定能把隋朝一战而定。”

    启民可汗不禁大摇其头:“你的想法很好,前面的说法也很好,而隋朝中枢和地方官制更是世间最好最优秀的存在,可它不适合游牧为生的突厥人。”

    “中原之法也不是不能用,但前提是要把子民们安定下来。其实还在白道川的时候,我就一直用中原文化知识来改变子民的生活习性,希望大家慢慢放弃游牧的日子、改学中原耕种知识。然而几十年之功毁在旦夕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原处。此时此刻,如果生搬硬套,必将饱受其害。”

    启民可汗沉默了良久,怅然长叹道:“至于那些口服心不服的部族,我们可以武力征服,但是不能将之消灭!”

    阿史那·咄吉不解的问道:“为何不能将之消灭?”

    “还是与草原人的生活习性有关!”启民可汗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苦涩的说道:“草原人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不像中原人样聚居于城镇之中,单凭我们突厥自身的力量,根本就管不了散居各处的数百万牧民。所以需要众多部族酋长替我们管理好这些人口,尽管他们不太听话,但他们慑于武力,只能将壮丁送来作战、将牲口送来当军粮。”

    “另外就是隋朝绝对不允许草原再次统一,绝对不允许北方再出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要是我们发动统一之战,隋朝一定出兵干涉。”

    听了父亲最后这一席话,阿史那·咄吉不忿之极,但是实力不如隋朝,他不忿又能如何?

    过了半晌,问道:“父亲可有吩咐之处?”

    启民可汗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冰冷笑意,沉声说道:“你去洛阳告诉圣人:我们除了修西起凉州、东至饶乐郡的御道以外,再联合草原各部把白道修成平坦厚实的御道,以便圣人日后北巡草原。此外,由于隋军打败宿敌高句丽,获得辉煌大胜,我们草原各部异常振奋、异常仰慕大隋,愿意联合向隋朝捐赠五百万只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以示敬重。”

    “父亲此法可以啊!”阿史那·咄吉双眼为之一亮,父亲所提倡修路和捐赠都是以突厥为主;如果杨广答应了,他们便能‘狐假虎威’,迫使关系恶劣的铁勒各部和南北室韦出大量壮丁、出大量牲口;要是操作得好的话,不但不亏本、不但能够消弱各部,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若是铁勒各部和南北室韦不答应,则可借机发动进攻。而隋朝那边,既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又看到草原纷争不断,定然乐见其成。

    想了想,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父亲,会不会因此壮大?”

    “你想多了,咄吉!”启民可汗没好气的看了儿子一眼,耐心的解释道:“隋朝本来就是一个强大得令我们绝望的国家,哪怕隋朝获得贿赂之物翻上几番、几十番,仍旧像现在这般令我们绝望。所以隋朝是否进一步强大,对于我们都没有半点影响。但我们却能在修路和捐赠的过程中,获得盘剥他人、消弱对手、冠冕堂皇发动战争的机会。”

    阿史那·咄吉顿时恍然大悟,既钦佩又惭愧的说道:“经父亲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

    启民可汗呵呵一笑:“既然明白了,那你就快去安排吧!”

    “是!”阿史那·咄吉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说道:“父亲,据斥候来报,霫族大酋长白苏今天将我们设在霫族的吐屯驱逐干净。”

    “吐屯”袭自柔然的“吐豆登”,柔然汗国时期,此官号地位较高,由郁久闾氏担任。突厥的吐屯是他们向征服地所派遣的监领官、税官,负责向被征收赋税的同时、还要监督对方大酋长/酋长是否忠诚,所以他们在各地的地位不是酋长、却胜过酋长。如今听说小小的霫族竟敢驱逐突厥的吐屯,启民可汗脸色一下子就得铁青,冷然道:“原因是什么?又是谁给白苏的胆子?”

    阿史那·咄吉说道:“霫族决定内附隋朝,肯定是隋朝给白苏的胆子。”

    启民可汗愣了一下,挥手道:“那就没事了!忙去吧你!”

第855章:杨广忍无可忍

    大隋蒸蒸日上,国力国势和吏治比起文帝时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大业帝杨广的权威也日渐隆盛、无人敢缨其锋芒。

    就算是和杨广有这样那样矛盾的各大名门世家,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嚣张了。

    以前的朝臣在争执之时,无理也要辩三分,甚至很多人还抱着

    “政敌同意我反对、政敌反对我同意”的观念争辩。但是这样的声音和做法也随着元氏派系被凶残惩治而慢慢销声匿迹,朝臣们现在就算是在争辩,也都比较讲究真任实据、讲究规矩,他们在反对某项决策的时候,也是仔细分析利弊,不再无理取闹、胡乱咬人。

    就在霫族白苏决定内附大隋、阿史那·咄吉准备入朝觐见的同一时间,隋军攻克辽东城、生擒高元、收复萨水以北广袤国土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向大隋各郡传播,引起天下一片欢腾。

    对于胜得麻木了的大隋百姓来说,高句丽和突厥、吐谷浑完全不同,因为大隋面对突厥和吐谷浑之时,虽然也出现过几次比较大的损失,可是每场大战都以大隋大胜而告终;然而大隋面对高句丽之时,尚未开战就折损了近三十万兵力,所以高句丽的存在,完全是大隋王朝的耻辱。

    而杨集在几乎不耗费任何民力的情况下,便拿下导致大隋出现巨大伤亡的罪魁祸首的高元、收复了中原丢失近千年的故土,其战绩姑且不论,但是这场大胜的意义却是远远超过他之前所打的每一场大胜。

    捷报传到洛阳,全城沸腾。两万多名从各大州赶来京城进行下一轮考试的士子被大胜感染,年轻人特有的峥嵘情怀被点燃了,他们呼朋唤友,纷纷跑到类似平康坊的温柔坊和福善坊欢庆大胜。

    议论声、欢笑声、争执声、吵架声不绝于耳,浩大的声势几乎将这二坊青楼、酒肆、客栈的都掀翻了。

    这天早朝结束,杨广在紫微城同明殿与一群重臣商议国事。听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哗声、呐喊声,殿中君臣皆是会意的笑了起来。

    隋军在辽东取得的辉煌大胜不但是大隋盛事,而且还是民族盛事,百姓们高兴是正常之事;要是百姓们不再欢腾呐喊、麻木不仁的冷眼旁观,那么这个国家才当真是不正常和危险了。

    苏威见到皇帝笑容满面,便凑趣道:“圣人,朝廷每到逢年过节之时,都会取消宵禁,好让百姓彻夜欢庆。如今我军在辽东取得辉煌大胜,百姓无不欣喜若狂、激动万分,要不要像过节一样取消宵禁?”大隋稍具规模的城池为了防止不安分的人在夜间活动、碰头、搞事,便一直执行宵禁制度,每天只要

    “净街鼓”一响,人们就要乖乖回家,来自他乡异地的人们也要返回客栈或投宿的亲朋好友家里。

    大家晚上没事干,只能干自己或别人的媳妇,当真是无趣之极。所以一旦官府骤然取消宵禁,阖城百姓立刻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活力;城内无论是汉胡也好、还是高低贵贱也罢,尽皆犹如脱缰野马一般,尽情的彻夜狂\/欢。

    “也好!”杨广点了点头,顺势向卢楚问道:“卢卿,洛阳有多少人口了?”仁寿年间,包括洛阳城在内的河南郡总人口只有二十万出头,而杨广营造的洛阳新城具有

    “天下之中”、都城等等优势,自它建成和开放以来,每天都有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富人、商人定居,及至今年初六月,登记在册的总人口已经涨到四十万人之多。

    每天往来的地方官员和商旅、学子、异族商贾更是不计其数。卢楚的本职是河南府尹,曾经担任的荆州监察刺史只是临时职务,他清查好荆州官场,便按照规矩回京交令卸职了,一听皇帝这么问,立刻起身行礼道:“禀圣人,洛阳城常住人口已经涨到四十五万人左右。这段时间由于大量考生及其亲友、随从前来洛阳,所以外来人员与每年大朝会期间大致相当,河南府虽然无法统计出具体数目,但是微臣认为外来人员不会超过十五万。”杨广也知道来来往往的外来人员无法统计,便说道:“也就是说,洛阳城现在的总人口不会超过六十万?”卢楚应道:“正是!”杨广得到自己的答桉,忽然语出惊人的向众臣说道:“诸公,我打算将洛阳的宵禁之制彻底取消,你们以为如何?”此言一出,众所皆惊,也终于知道杨广为什么要这般询问卢楚了!

    而提议解禁几天的苏威也想不到杨广竟然这么想,他沉吟半晌,问道:“但不知圣人是怎么考虑的?”

    “主要是从三个方面来考虑!”杨广说道:“其一、宵禁是防止有人夜间作乱,这对异族接壤的边城、对地方上的城池很有必要;但是洛阳处于天下之心,异族根本就打不到这里来,而且城中主街和坊里街道日夜都有士兵巡逻,他们的存在能够震慑的宵小之辈,宵禁存在与否,其实都一样。”

    “其二、随着洛阳影响力的增强,来此贸易的商人与日俱增,贸易日渐频繁,大隋各地商旅和胡客蕃商开始活跃于洛阳,但是很多人是关闭城门之后才来到城外,所以晚上无处落脚,平时还好,要是遇到雨雪天气,苦不堪言;与此同时,城内却有大量客栈闲置。要是取消宵禁,辛辛苦苦的商旅吃住不愁,而城中酒肆、客栈又有钱可赚,可谓是两全其美。”

    “其三、逐利是人之天性,人们眼看着城外有大量商人无处落脚,迟早会在城外搭建酒楼、客栈,以此牟利,这本来也两全其美的好事,然而安全无法保障,打架斗殴、误杀之事往往因此发生。”

    “正是基于以上考虑,我认为与其一味做没有用的堵,倒不如顺应百姓的需求、在安全无忧洛阳取消宵禁。如此一来,商旅吃好住好、开酒肆客栈的人赚了钱,而官府需要的秩序也得到保障。”这可不是杨广突发奇想,而是他一直这么想的,另外就是张扬的个性、自恋的秉性使他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压根就不担心有人在眼皮底下造反;而喜欢热闹和繁华的性情,又使他厌恶一到晚上就死气沉沉的京城。

    殿中众臣虽不知杨广所打的小心思,可他所说的三大理由有情有理,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尤其家有酒肆、茶楼、客栈、青楼等服务产业的重臣,更是看到解禁给自家所带来的实在好处。

    苏威的家族就在东西二京开了好多家青楼,而这个行当在京城最是赚钱不过了,他故作思索片刻,拱手说道:“圣人为国为民,考虑充分,老臣认为可以一试!”杨广向高颎问道:“高公,你认为呢?”高颎思忖半晌,亦是说道:“老臣也认为可以一试。”其他人本就认为解禁于己于国于民皆有利,一见左右仆射都表了态,也纷纷表示赞成。

    “那好!”杨广点了点头,说道:“便以洛阳为例,行试到明年初,要是效果好、民间反响不错,再向整个尹洛平原,以及关中推行!”【注】众臣轰然应道:“喏!”

    “此事就此定下!”杨广目光看向卢楚,说道:“卢卿,此事关系重大,你是河南府尹,明天就给我一个执行策略。”

    “微臣遵命!”卢楚肃然应命。

    “最近几个月大事频发,我有些忽略今年的科举了。”杨广停顿了一下,向兼管吏、民、礼三部的左仆射苏威问道:“苏公,州考已经圆满结束,各地决胜而出的士子也已入京备考,不知即将进行的国考准备得如何了?”前两年的科举都是让各地士子集中到京城考,后来考虑到很多家境贫寒的士子承担不了沉重的车马费、吃住费,今年便在各州考了一轮,再让决胜而出的士子入京再考一场;而成绩不好的士子被就地淘汰后,便能省去入京的费用。

    此法在武举已经十分成熟了,并不繁琐。区别的是科举要严格防止泄题、地方官帮忙作弊,所以朝廷不但采用湖名制,还临时从中枢抽出文武官员护送试题、临时从中枢抽出考官,以这个时代而言,朝廷防止作弊的手段算是相当先进了。

    “禀圣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苏威说道:“不过臣等认为甲乙两榜带着浓重的歧视之意,不但不利于团结,而且有悖圣人唯才是举、唯才是用之初衷,故而建议合二为一,统一考试,最终择优而取。”第一届武举举办之时,杨广本来是打算统一来考,但是关陇贵族和官宦傲慢无比,他们觉得与寒门子弟比拼,是污辱他们,杨广迫于无奈,只好分设甲乙两榜,世家和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考甲榜、寒士和五品以下的官员子弟考乙榜。

    杨广本来是十分生气的,后来他想到了

    “武无第二”这名人俗语,然后让甲乙两榜的优胜者当众进行‘友谊比赛’,结果甲榜武生被打得落花流水;拼命为自家子弟张目的家族、官员丢了老丑。

    到了科举这边,杨广知道哪怕是公平公正的考,寒士也考不过世家子弟,如果统一来考,最终录取的人,绝大多数是世家子弟,于是他主动分甲乙两榜。

    所以他对于苏威所谓的

    “唯才是举、唯才是用”,心如明镜一般。

    “苏公此言差矣!”纳言杨达皱眉说道:“若是法度有误,那也要在事先予以更改或废黜,不能用时则有、不用则无,更不能事到关头再删删改改。而甲乙两榜乃是三省六部和九寺拟定、议事堂表决通过,同时也受到天下人的青睐与欢迎,可见它符合世人需求,更何况考试在即,朝廷怎能擅自改动天下皆知的政令?此时要是合二榜为一,士子们极可能像第一届武举那般集结、讨要说法,事情闹到那一步,朝廷的名望和颜面还要不要了?”苏威听得眉头深锁,语气幽幽的说道:“纳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当年武举武生的大集结、大暴\/动就是最好的例子,非是危言耸听、杞人忧天。此等严重后果若发生,谁来承担天下士子的怒火?”杨达冷笑一声,拱手问道:“我想问一下,苏公可愿承担?”苏威闻言默然:他可承受不了天下寒士的怒火。

    他撇开杨达,径自向杨广行了一礼,说道:“老臣考虑不周,还望圣人恕罪。”

    “罢了罢了!苏公也是为国着想。”杨广看了毕恭毕敬的苏威一眼,心说你考虑得实在太周了,完全是把我杨广也当成了傻子,心中如是想着,杨广撤换苏威之志也愈发强烈起来。

    “谢圣人不罪之恩!”苏威‘合二为一’的建议,是关中士族共同的心声,而杨达的反驳固然让他十分不满,但是杨广的‘肯定’却是让他心头暗喜,感觉杨广还是一如往常的信任和重用自己,随即又说道:“圣人,此番‘国考’,主要是国子监负责,然而国子监祭酒至今还没有任命,不知圣人可有合适人选?”杨广听到苏威这么一问,就知道对方心中已有推荐的人选,直接便说道:“我心中确实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苏威愕然,不是应该问问我的适合人选是谁么?

    杨广见状,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没,接着又说道:“此人便是何妥。”杨广心目中的国子监祭酒本来是经学大师刘炫,但是苏威的嘴脸令他想到了苏威克星何妥。

    何妥才学虽不如刘炫、刘焯,可他也是大名鼎鼎的经学大师,三人共同特点就是清廉、正直、较真,尤其是做学问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抱着一种敬畏之心,每有所得,总是反复再三找古籍对照,直到精准无误,才敢公诸于众、请大家指正,然而他们那么认真,谁又指正得了?

    他与苏威恩怨、矛盾源于一次吹牛皮。开皇年间,时为纳言的苏威在一次制定教材的朝会之上对杨坚说

    “先父常说只要通读《孝经》一卷,就足以立身治国,用不着再学别的,所以我只读《孝经》。”较真的何妥认为不妥,他反驳说:“孔圣子都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苏公作为一代大儒,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而苏威精通律法、算学、治国之术,可见他根本不只学一卷《孝经》,苏威却打着父亲之名来欺骗圣人,既不忠诚、又不孝,更不可信。”苏威颜面尽失,由此怀恨在心、处处搞何妥,最终把何妥搞到秘书省看管书籍去了。

    后来,杨坚让身在太常寺任职的苏威之子苏夔与秘书省官员商定钟律,苏夔提出了一堆观点,而朝中官员不管对错、一致赞同。

    但是何妥当朝就挑出苏夔一堆错处。此后,两人又在学术方面斗了很多次,次次都以苏威丢脸尽失而告终,光明手段搞不过何妥,苏威便来阴的,他编造罪名,意图弄死何妥的儿子何蔚。

    此举得到苏党一致赞同。何妥知道儿子是被冤枉的,他一怒之下,当朝指陈得失、时政得失,接着语锋一转,说大隋朋党严重、党争严重,苏威为最。

    其理由是苏威和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统、吏部考功郎李同和等人结党营私,尤其是王李二人如同苏威的儿子一般。

    同时,他还告发苏威几项大罪,尤其是以不正当手段为堂弟苏彻、苏肃谋官,简直把天下当成了苏家天下!

    当奉命调查的杨秀和虞庆则把各种证据摆在杨坚面前,杨坚勃然大怒,下令免去苏威一切官职,卢恺和薛道衡等人也被免官除名,同时还有一百多人受到牵连。

    苏威害人不成,反而被何妥反杀,强大的苏党被一网打尽不说,还连累了一大堆人。

    然而杨坚觉得何妥这种较真的脾性,混不了朝堂,要是去当地方官,定能造福百姓,于是任命他为一个州的刺史,让他远离是非风暴中心。

    可是何妥却说自己之才在治学、在工技、在音律,根本就不是治国治民的料子,若是当地方官,恐怕误国误民,于是他就不去了,继续在秘书省做学问。

    后来杨集被迫为官,杨坚干脆把同样脾性、同病相怜的何妥和刘炫、刘焯一股脑打发去了凉州。

    三个脾性一模一样的人,从事自己熟悉又喜欢的职司,不但做得有声有色,还令他们的声望天下皆知。

    众臣都知道何妥与苏威恩怨,而杨秀更是亲手把苏威党搞死查桉者之一,大家一听杨广的话,个个都面露古怪之色。

    而当事人苏威,虽然早已炼成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心境,但是此时一张老脸都扭曲,心头更涌起了一阵阵寒气。

    他不是怕何妥,而是他看出杨广此时任命何妥背后的深意是对自己忍无可忍、厌恶至极。

    长孙炽有些怜悯的看了脸色惨白的苏威一眼,暗自叹息了一声,他早就说过左右逢源、风吹两边倒、没有担当的风格不适合本朝;在本朝做官,不要太过滑油、功利心不要太重,尤其是不要算计所谓的‘功高震主’的杨集。

    可是苏威始终以为大隋少不了他这个开国元勋,继续我行我素、倚老卖老,不断挑战皇帝的底限,一步步败坏了自己有皇帝心中的形象和好感。

    这下子好了吧?满意了吧?皇帝现在都以何妥来暗示了,你苏威还能走多远、还能得到皇帝的信重?

    想了想,长孙炽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何妥不是在凉州出任工曹吗?”

    “无妨!”杨广说道:“凉州建设的图纸早已设计好,其副手只要按图办事即可,根本用不着何妥亲力亲为。一纸调令,即可上任。”————————【注:据史料记载,大业中前期的洛阳、大兴的确没有宵禁。

    唐朝的宵禁却是相当严厉,但夜市和小商贩却因为无处落脚的商旅应运而生,《长安志》就说

    “一街福凑,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化莫之与比”。然而上层不容许这种事情存在,于是下令

    “京夜市,宜令禁断。”此禁令出现的,无疑便是古代cg了,不过唐朝cg很有人性和人情味,他们不会打砸、抢商贩的摊子,基本上都是视而不见,所以史载

    “‘长安坊中有夜栏街铺设祠乐者迟明未已’。”东西二京在隋朝巅峰时期,常住人口各有六十万人左右;隋末战乱和武德帝人口最少,太宗和高宗属于恢复期。

    洛阳人口在武则天时期,破百万;长安在唐玄宗开元年间,破百万。】

第856章:苏威黯然谢幕

    苏威所建议的“唯才是举”、“合二榜为一”、统一考试、统一录取,确实可以为朝廷选到更优秀的人才;但是杨广知道朝廷要是这么做了,家境不好的寒士没有几人考得过名门世家子弟。朝廷最终录取到的士子,基本上都是名门世家子弟、以及依附名门世家的门生,而他用科举打破名门世家对官场垄断的设想,也将因此胎死腹中。

    只不过科举非同小可,先帝当初就是因为废除九品中正、办科举、兴教育,这才失去了士族的支持,并且被士族冠上“不尊儒不重儒”的名号。

    到了开皇二十年的时候,先帝有感于自己年迈、阳寿无几,他担心继承自己大业的隋二世和隋朝被关陇贵族、天下士族联合绞杀,故而不得不向士族妥协,无奈的废除了自己辛辛苦苦扶立和兴办的国子学、州学、县学、四门学(小学),而意义更加重大、影响更为深远的科举,也被搁浅。

    他杨广的年纪和内部外部局势,好像比当年的先帝好了很多;然而事实上,却是更差。这是因为先帝在世之时,始终与各大势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始终保留着转圜余地。而他就差亲自拿刀上去砍了,所以事到如今,已然毫无退路可言。

    既然毫无退路,那还妥协做什么?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甲乙两榜出自这帮臣子之手,他在名义上、大义上、道义上,还是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念及于此,杨广正式任命何妥为国子监祭酒,任命杨纶之弟、竟陵郡公杨坦为国子监主簿,管理大隋王朝的教育事业。

    国子监祭酒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部长,主管太学、国子学、州大学、郡学、县学、四门学。出任这个职务的人不仅要博学多才、诚于学问、品德高洁、,还要拥有极大声望、足够的管理能力,而大隋王朝虽然人才济济,但是同时达到这些条件的人并不好找。何妥的管理能力虽然差了一些,但是博学多才、品德高洁、名望却不足的杨坦很好的弥补了何妥的不足。

    苏威之所以盯上这个职务、并且打算举荐养望成功的长子苏夔出任此职,主要是因为国子监除了管理天下教育以外,还兼管大隋科举。如果长子出任国子监祭酒,那么天下才俊都将成为苏氏门生。一旦苏夔凭借此职建成一张遍布天下的人脉关系网,再加上苏威在官场上营造几十年的人脉关系,日后轻易就能入主议事堂,而苏家子弟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想要什么职务,都会得到大家关照。

    然而苏威功利心太强、喜欢倚老卖老,近来不但表现得急功近利、多次与杨广的理念相悖,还屡次结党打压杨集、企图将杨集堵中枢之外,今天更是要摧毁杨广视为万世之基的科举,终于把杨广积压已久的怒气给点着了。

    杨广任命与苏威有巨大仇恨何妥为国子监祭酒之后,尤自不解气,又根据杨达与苏威之辩,说苏威考虑不到二榜合一的严重后果乃是年老体弱所致;未免年迈的苏威因繁重国事而减寿,当场就免去尚书左仆射之职,改任十分轻松清闲的太子少保之职。

    此之二职品级都是从二品,然前者兼治尚书省三部、大权在握,而后者好听是好听,实权却是半点都没有。虽然说苏威还是议事堂宰相之一,可是失去基石一般的实职为依托,他这个宰相立刻变成了极具“民间性质”的关中士族发言人。

    搞掉了苏威本人以后,杨广接下来又捅了苏威两刀,其长子苏夔是兵部职方司主官职方郎、次子苏崱是吏部另外郎,杨广免去苏氏兄弟的职务,前者出任西北方的鄯善郡司马、后者东北方的襄平郡长史。

    这可不是故意恶心苏威,而是苏威意图拿下国子监祭酒的举动引起了杨广警惕,他也知道国子监祭酒堪称是大隋天下文人之师,虽然不知苏威所要推荐的人是谁,但是此人只要上位,那么此人一言一行都要听苏威的安排,最终为苏威打造一张遍布天下的人脉网。

    几年时间之内虽然看不到成效,但是十几二十年以后,苏家就会变得门生满天下、门生满朝堂,最终使苏家蜕变成凌驾于皇权皇族、凌驾于名门贵族的天下文人之宗。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苏家轻易就能令大隋王朝刀兵四起、叛乱不休。

    苏威野心如此之大、布局如此之深远,杨广自然警惕万分,不仅拿下了苏威,还把苏威的两个儿子都打发去了边塞,而苏威的谢幕、苏氏兄弟的远离中枢,定然给人一种“苏威得罪皇帝、彻底失势”的印象,从而畏而疏离之。

    这两项贬职和发配一般的任命对于苏威来说,让他受到进一步的打击和重创,心中更是痛悔交加;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承担自己急功近利、野心勃勃的恶果了。

    在场的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杨素子弟给大家上过一堂生动的课堂以后,大家深刻认识到有些职务只能由皇帝册封、臣子不能争不能抢;国子监祭酒关系重大、是皇帝的逆鳞,臣子们若是去争,必受其害。

    苏威更是无尽揶揄说杨素的子弟个个是蠢货、杨集后继无人,然而话犹在耳,有前车之鉴的苏威竟然要争天下文人之师、竟然也犯了杨家一样的错误,有了例子在前的他,岂不是比人家更愚蠢?

    此刻的杨广已经懒得理会苏威了,他接着免去杨达门下省纳言之职,改任尚书左仆射;纳言是门下省主官,但是它的品级和六部尚书一样是正三品,所以杨达从纳言变成掌管吏部、民部、礼部的尚书左仆射,不仅仅只是升了一级那么简单。

    复出的杨约在几个月前全力协助卢楚彻查南方水师与荆州官官勾结桉之时,立下了赫赫功勋;事后卸下了检校御史右中丞之职,如今正自闲着,于是杨广任命杨约为门下省纳言。

    鉴于杨玄感着实不是搞外交的料子,杨广索性免去他礼部尚书之职,出任并州北部的定襄郡太守、定襄总管;督定襄、马邑、雁门三郡军事,密切监视东/突厥一举一动。

    杨玄感当这么久的礼部尚书,不但错误百出,自己也当得十分郁闷和压抑,深知自己不是当文官的料子,打架却是一把好手,杨广这个任命非常合他心意,虽然属于是不升反降,但他却是欣喜若狂,尤其是“密切监视东/突厥一举一动”这一项,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大战将至的兴奋之感。

    空出的礼部尚书则是由宇文弼接手。

    除此以外,杨广又发布一系列重大的人事调动——免去长孙成西域使之职,右骁卫将军升为右骁卫大将军,出任并州刺史府司马、突厥副使;尚书右司郎中骨仪出任饶乐郡太守、总管;延安郡太守屈突通歼灭了刘迦论残部有功,加封左武候将军,迁马邑郡太守和总管;卫尉卿卫玄出任榆林郡太守、总管;检校右翊卫将军郭文懿出任雁门郡太守、总管;左备身府将军赵长文出任安乐郡太守、总管;殿内少监李渊出任朔方郡太守、总管;辽东郡司马段德操任漠州郡太守、总管;直阁将军独孤凌云出任渔阳郡太守、总管……

    此番针对边疆各郡的人事调动,充满了浓重战争气息,杨广新任命的人都是武将出身,而且现在身兼军政两职,他们一旦上任,隋朝便对北方的东/突厥形成了一种战争施压。

    等杨广安排好,高颎忍不住问道:“圣人是打算向东/突厥开战?”

    “不不不,高公您误会了。”杨广大摇其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启民可汗乃是我大隋最忠诚的臣子,我大隋焉能向自己的臣民开战?我只是想让将军们验证一下路况而已,要是突厥人不会修、修不好,将军们自己带兵去修。”

    兵部尚书段文振笑着说道:“圣人,卫王喜欢修路,而且特别会修,他在凉州修的路不但笔直、平坦、宽阔,还不用朝廷出一文钱;如今辽东战事即将结束。依臣之见,干脆就让卫王去‘验收’好了,顺便指点指点启民可汗。”

    这话听得众臣冷汗直冒,谁都知道杨集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惟恐没有仗打的人物,要是让他去“验收”御道,战争想不发生都难。

    “那不行!”东/突厥杨广的旷世奇功,要是听了段文振的馊主意,意外肯定又不出意外的发生,而他的军功也将飞到九霄云外、遥不可见,所以他这次死活都不会答应了,他认为只有把杨集死死的定在中枢或凉州,自己这份旷世奇功才比较保险一点点。

    看了看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苏威一眼,杨广又向大家说道:“卫王出任至今,没有过上一天安定的日子,等他打完这场仗,我要让他好生当这尚书令。”

    这一回,苏威总算是安分守己、默不作声、不再反对!

    “是!”段文段也是说说而已,他拱手一礼,正色道:“圣人,东征军将军各有封赏,唯独身为主帅的卫王没有,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段卿言之极是!”对于杨集的册封,杨广早就想好了,他一正脸色,肃然道:“卫王刚毅果敢、精忠报国,率孤军连克强敌,加封右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赏金万两、银五万两。”

    众人都傻了:“……”

    杨集的文武散官本来就是右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因为他在幽州大开杀戒、犯了大忌,故而被降为金光禄大夫、冠军大将军,此外还把检校兵部侍郎、检校左翊卫上将军弄丢了。如今兜兜转转一圈,他的文武散官竟然又恢复了过来。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轻飘飘的册封,实在对不住杨集在辽东所立之功。高颎有些看不下去了,正当他要仗义执言之时,却叫杨广又说道:“卫王收复失地、生擒敌酋于辽东,雪我大隋之耻,特封其次子杨明为襄平郡公。”

    高颎心说这还差不多。与此同时,他和众人都听出了圣人的弦外之音、未尽之‘封’——那就是圣人没有把后续之功算进来;要是杨集攻克平壤、收复‘萨水-浿水’地区的带方郡,那么杨集的第三个儿子杨昌极可能也会因为父功受封为郡公。

    “圣人英明!”高颎捧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圣人!”杨达已然进入尚书左仆射的角色,他拱手道:“卫王向辽东百姓所许下的四大承诺,皆是安民良策,不过卫王也说承诺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做好又是一回事,辽东百姓更是抱着一种半信半疑的心态来看待这四大承诺,要是朝廷失信于民,亦或是不法官员从中牟利,辽东百姓对大隋的反感势必远超现在。”

    “依老臣之见,安东都护府和各郡的官员目前还远远不够,朝廷在这关键时刻应当多派一些官员,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落实修城镇、修水利、分田地、以工代赈等等民生政策。此外,凉州执行之制最为适合安乐都护府,只因鄯善且末、大湖区、西海都护府迅速安定就是最好证明。但是从履历上看,大都护杨义臣、副都护韩洪、长史韦津都不熟悉凉州安民之治,老臣以为派个熟悉的人主导辽东政务为佳。”

    早朝之前,中枢收到了杨集从辽东来的八百里加急:杨集在信上一一说明了辽东诸郡存在的隐忧,以及他无法离开辽东、向南进军的因由。同时说安东都护府治下七郡虽然较为偏远贫穷,但它们既然被大隋收复了,就应该一视同仁,努力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努力扭正百姓观念。

    若是朝廷后续的治理跟不上、导致抱有希望的辽东百姓大失所望,日后的安东都护府必将叛乱不断,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的同时,也将消耗朝廷大量人力、财力。

    这本来也是杨广召集重臣前来同明殿议事的主要话题,不料经过苏威一“闹”,搞得“主次不分”了;一听杨达提起,杨广立即皱眉道:“凉州安民、治理之制,基本上都是出自卫王之手;论熟悉,没有人超过他,可他毕竟是尚书令、凉州牧,焉能长期待在辽东?”

    杨达拱手道:“圣人,老臣说的人选不是卫王,而是随军出征的凉州长史杨善会。”

    杨广听得怦然心动,可他想了想,便摇头道:“杨善会是凉州司马,此番又立下汗马功劳,哪怕由他当大都护,那也是降职。他不合适!”

    吏部尚书牛弘忽然想到一人,他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杨善会的确不适合,但是凉州还是总管府的时候,阴世师将军是总管府司马,凉州之制的形成,有他的一份功劳;以老臣之见,阴将军可担任主管政务的副都护。”

    杨广也知阴世师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但是骁果军创立之时,自己已经降职录用他了,他此番在辽东立下大功,原本打算把他调回中枢,当个大将军,要是让他当安东副都护,觉得有些对不住人。

    “若非牛尚书提醒,我差点把阴将军给忘了。”杨达恍然而笑:“圣人,阴将军人在辽东,用不着另外派人了。而且辽东不只是治理,还要配合卫王攻收复带方郡,甚至还可能与新罗和百济起冲突,阴将军若是担任副都护确实是最佳人选之一。若有所顾忌,可调虞世南或王琮,只是他们远在凉州,不能解辽东百姓之所需。”

    杨广无言以对,凉州是大隋日后进军西域的桥头堡,战略地位异常重要,甚至治理得好与不好都与西域战略息息相关。杨集之所以放心大胆把凉州丢下不管,靠的就是李靖、杨善会、张定和、虞世南、王琮、刘炫、何妥等人。

    大家各司其职、相互配合,哪怕杨集常年不在凉州,他们也能把凉州军政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上一次已经弄走了一堆人、还有一堆人去是西海都护府、薛世雄和钱世雄杨义臣等人也走了,这一回他又把何妥给弄来了,要是再把虞世南或王琮调去辽东,杨集这个十分默契、十分完整的“团队”极可能支离破碎、轰然坍塌。

    诚然,杨集是可以再培养人才,但是杨广自己不想一直留在皇宫、不想一直困在京城啊!可他又要重臣坐镇中枢,于是他早就打算把中枢大事丢给杨集和太子杨昭、杨秀了,他认为只要有这三个人坐镇中枢,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巡视四方、四处了解百姓之所需、偶尔还能打打异族玩,所以已然被他安排好了的杨集忙都忙不过来,没有时间去凉州培养人。

    若是杨集忙不过来,西域战略自然也将遥遥无期了。

    想了半天,杨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加封阴世师为右监门府大将军,出任安东都护府右副都护,主管安东七郡政务。”

第857章:让天下寒士骂死他

    紫微城同明殿,大隋君臣继续在高句丽当前战事、以及后续治理之事,兵部出身的宰相萧玚一一分析道:“圣人、诸公,与大湖区都护府、西海都护府不同;大湖区和西海没有几座像样的城池、地势和天气远不如安东都护府复杂多变、人口也不如安东都护府多。其中的大湖区慕容卑得以苟延残喘,更多是因为我大隋的支持,故而卫王大军一到,降者不计其数。西海百姓在持续多年的军备竞赛中,惨遭吐谷浑政权残酷盘剥,他们对吐谷浑非常敌视,再加上我朝在各个节点都部署了重兵,以至于卫王征伐之时,不担心敌军断后路,可以放心的向前进军。”

    “与此两者相比,安东都护府截然不同:其一、安东都护府它是一个深入大海的半岛,除了北方漠州、玄菟、襄平三郡西部,余者皆是远离大隋核心之地,再加上地势险要、气候多变,使其与大隋的联系极为薄弱,这一现状,不但是轻易被高句丽将之夺走的重要原因,也为日后治理带来极大的不便。二是玄菟、襄平等六郡虽是我中原故土,但是由于高句丽占领太久,使百姓以高句丽人自居,视我大隋为入侵者;臣以为卫王便是出于这个考虑,这才让高元以叛臣的身份投降,而不是以国君投降的原因,之后,他为了减轻百姓的恨意、为了争取民心,更是把高句丽战死士兵称为受高元毒害的‘自己人’、努力让安东百姓将的仇恨转到野心勃勃的高元身上。”

    “卫王目前所执行的种种举措,都是给日后治理减轻和扫平障碍,其目光之深远,远非一般将帅可比。”

    揣摩帝心,向来是朝臣所要做的重中之重,要是一个人揣摩不了、分析不透,那便召集一个幕僚团来揣摩;而萧氏作为南方士族的代表,自然不缺出色的幕僚。

    时至今日,萧氏已经把杨广和杨集的关系分析得十分透彻了,他们认为两人之间的君臣之谊非常澹薄;杨广地位太高,皇帝的身份使他不敢轻易相信一个人,但皇帝也是人、也需要朋友兄弟,而杨集喜欢惹是生非、没有多少权力之心,似乎也不怎么看重杨广皇帝的身份,所以他深受杨广信重,这也两人友情和兄弟情远远超过君臣关系。

    更奇葩的是,皇帝居然把杨集当成了自己的徒弟,无论杨集做出什么成绩,皇帝仿佛都在说“如果不是我教得好,金刚奴哪有这种成绩?再强,那也是我教出来的,也不如我这位师父。”

    另外就是他俩的脾性相当,都不是安分的人,每当杨集做出皇帝不能做的事情时,皇帝有一种知己之感,久而久之,皇帝潜意识的把杨集当成了他的‘傀儡’、‘影子’、‘分身’。

    至于杨昭和杨暕,他们为什么得不到杨集这种待遇呢?萧氏上下认为主要原因有三:首先是辈分不同,晚辈面对长辈之时,既不能也不敢肆无忌惮,长辈与也不会晚辈好生交谈,总是抱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如此便使他们父子不能知心、交心。其次是杨氏兄弟能力不如杨集,做事也不如杨集这般深得帝心。第三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杨广是皇帝,而杨昭和杨暕是帝子,这一层关系使父子三人彼此之间存在一种若有若无的戒备和防范。

    如此一来,杨集就成了皇帝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而称赞杨集、等于称赞皇帝,效果却比称赞皇帝还要好。

    萧玚现在说这一大堆话,便是用西海和大湖区反证安东不好拿,继而又借助杨集夺取三大都护府之功,称赞皇帝;不过他的最终目的却是借机试探皇帝的态度:想看看经此一役过后,皇帝是否一如往常的信任杨集。

    果然不出萧玚之所料,当杨广听了他最后这一番话,脸上不禁流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他却用一种十分不屑的口吻说道:“马马虎虎,也就那样吧,而且那小子经不起夸,千万别把他夸得太高,否则他就更得意了。萧相还是说正事吧!”

    “喏!”萧玚心知皇帝还是像以前信任杨集,心中也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已探出自己需要的答桉,自也不用再说废话了:“臣之所言,主要是想说安东都护府南方六郡与其他地方不一样,那边地势险要、民心多是向着高句丽,每座城池都有一定的战略意义,卫王每攻克一城,都要分兵留守。尤其是辽东和安市、盖牟、黎山、卑沙、娘娘、大行、国内这类处于战略要塞的城池,更是如此。这也说明东征军攻下的城池越多,卫王可用之军越少。”

    “而且就是朝廷治理之初,官府和官员面对的群体同样是民心未附的百姓,要是反隋势力从中挑拨离间,叛乱极可能再次席卷安东南六郡,所以这些十分关键的城池同样需要军队镇守这些城池。”

    停顿了一下,萧玚向杨广拱手一礼,沉声说道:“以上这两个原因,加上东征军战后需要还朝休整、新罗和百济甚至倭国也要防御,微臣认为朝廷应当给大王适当的增加兵力。战后,就让这些后续之军坐镇安东七郡,等到那边稳住下来以后,再换防、减少驻军。”

    萧玚不像关陇籍将领之前那般为了争功,他所说这些内容十分现实,不但涉及到安东都护府战后的治理、稳定,还与南方的“新生的高丽”和新罗、百济、倭国相关,甚至连东北方的南北室韦、靺鞨诸部也要防御。所以容不得杨广不重视。

    “若非萧相点到问题的关键之处,我都忽略了此事。”杨广沉吟片刻,说道:“我打算让突地稽的粟末靺鞨军、处和洛的奚族军、斛律晋的降军驻守安东都护府,你们认为如何?”

    “圣人,老臣认为不妥!”高颎说道:“奚族和粟末靺鞨栖息之地离安东都护府很近,而斛律晋所率之降兵更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让这支军队驻守安东七郡确实非常好。只是三者忠心无法保障,若是他们借机做大,安东七郡又将成为尾大不掉之地。而且奚族人和靺鞨人野性十足,不像我隋人遵守法度,若是他们驻守期间闹事、洗劫百姓,卫王现在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就算两者都不发生,但是他们自己都需要朝廷一一去同化、感化,焉能同化得了安东百姓?有鉴于此,老臣认为驻军士兵当以我隋人为主,三者只能为辅。”

    “士兵驻守安东七郡期间,驻军将领可用严格的军纪约束异族士兵,而将士们在日常交流之时,隋人士兵可以通过言行举止来潜移默化的同化他们。”

    “高公言之极是!”杨广默然点头,他也知道治理和同化一个新到手的地方、异族,远比打一场大战困难复杂,所耗时日也将漫长无比,少说也要二十年之功。

    比之早已归心、主动内附的粟末靺鞨,奚族和高句丽出降兵归顺的时间毕竟不久,忠心方面还有待考验。不过正如高颎所说这般:驻军若是以隋军为主、异族为辅,确实能够有效消除异族不忠的隐患,同时也能在日常共处和日常训练过程中,影响异族士兵,并使其更快的认同大隋、更快的融入大隋。

    潜移默化影响所产生的效果,不但远比强制教育好,而且还不让人反感。

    想到这里,杨广向段文振说道:“段卿,你以兵部的名义行文:令十二军各挑三支千人队前往辽东城听命,另派四千骁果出发。”

    大隋十二军原十四营承自北周王朝,士兵多数是雍州籍人士,其军号采用了关中的地名,由于北周和大隋立国之初,天下尚未统一,以地名为军号自然是无妨的,可是天下统一以后,若是继续以关中地名命名之,那便十分充满地域色彩了。而其他地方的军民也纷纷认为朝廷有地域偏见,始终以关中人为重,将他们当做了外人、二等人。

    所以军改之时,杨集不但把关中十四营并为大隋十二军,还把万年军改为参旗军、长安军改为鼓旗军、富平军改为玄戈军、醴泉军改为井钺军、同州军改为羽林军、宁州军改为折威军、华州军改为骑官军、岐州军改为严道军、豳州军改为招摇军、西麟州军改为苑游军、泾州军改为天纪军、宜州军改为天节军。

    “喏!”段文振应了一声。

    “四万名士兵加上奚族、靺鞨、降兵,完全能够让安东都护府度过最为关键的时期,等它安定下来,再酌情减少驻军。”杨广安排好军队,颇为轻松的笑着说道:“守军有了、治理人才也有合适人选,安东七郡应该不会出问题了。驻军和官员所需物资和粮食更加不用愁。”

    杨达笑容可掬的说道:“高元能省、善于积攒家业这方面,却是十分值得称道的。他自大业元年开始就做了十足的战争准备,储存如是之多的钱粮物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想不到卫王用兵如神、作战凶悍,使得这些物资都便宜了我军。”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这由不得大家不笑:因为杨集打得太快,完整的拿下了高句丽囤积在辽东平原各城的粮草物资。他不但解决了东征军用度问题,还能用来赈济百姓、执行以工代赈之策,甚至以后的驻军和官员都吃上三四年时间。

    既然安东一切都有,那么朝廷自然不用万里运粮了,而朝廷这里省下来的钱财粮食,可以做很多事儿。

    “此言确是说得不错!”张衡忍俊不禁的说道:“高元把几十万装备精良的精兵调来辽东作战,同样错误却是一犯再犯,最终导致这些精兵被卫王一一歼灭,此外还给我们留下这么多物资。这也难怪卫王说他是此战最大功臣、这也难怪卫王说他是古往今来最出色最成功的谍者。”

    隋人十分排外,异族在大家眼中非友即敌、非臣属即敌,而敌酋更是罪该万死的东西。

    在场的大隋君臣一开始也觉得高元该死,理当抓来杀;可是大家顺着杨集的歪理、授勋等事去考虑之时,果然发现不断送人头的高元还真是大隋王朝的功臣、间谍,要不是他一直在“帮”杨集,哪会赢得这轻松?

    如此这般一想,大家对高元的恨意,居然神奇的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便是曾因东征失利的高颎,也不例外,他笑着向杨广说道:“圣人向来赏罚分明,既然高元成功将数十万敌军引来送死,而且还囤积如此之多的物资,理当重重有赏。”

    “哈哈,自然、自然!”杨广哈哈大笑:“等他到了洛阳,便授予高元平壤县公之爵、护军之勋……武散官嘛,则是征东将军。”

    说着,杨广又想到了一事,补充着说道:“册封之时,务必将他所立之‘功’一一说明,以免大隋军民误会朝廷。”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开心之极。

    唯独苏威脸色苍白、魂不守舍,既不说话也不笑,也不知刚刚受封为太子少保的他为什么这般不开心。

    商议至此,这场早朝之后所举行的‘小朝会’终于结束了;众臣见皇帝没有别的事情吩咐,纷纷告辞离开。

    大殿之内,只剩下杨广和杨秀了。

    杨秀是宗正寺卿,他的使命是帮助杨广管理皇亲国戚、皇家产业,而道教和佛教、皇家供奉的道观和寺庙也归他管,只不过主要之职司还是皇亲国戚这个板块。看似比较清闲,可是宗族产业庞大,每天所产生的琐碎之事极多。

    见他没有走,杨广便大致猜出他是因为什么留下来,举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向杨秀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喏!”杨秀应了一声,说道:“我想说的事情与苏威有关。”

    “苏威是个聪明圆滑的人,兄长否定了他二榜合一的建议之后,立刻任命与他有不不共戴天之仇的何妥为国子监祭酒。此之两事,足以让他明白兄长对他有了不满之意。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事后定然递上辞呈,以平息兄长之怒。”

    看了杨广一眼,杨秀续道:“兄长到时候顺势罢免他即可,这样既能将他免职,又保全了兄长之美名。我不理解的是,兄长为何选择了这种法子!”

    “苏威聪明圆滑不假,但他十分贪恋权力;他多次提议让金刚奴镇边的真实目的非是为国着想,而是担心金刚奴进入朝堂,使他失去左仆射的实权。另外就是他的名望太高、关中士族又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来接他相位,所以借机发难,拿下左仆射这个职务、将他化实为虚就够了。要是将他彻底辞退,关中士族和苏派定然到处说我刻薄寡恩、亏待元勋。”杨广放下茶杯,又说道:“也许他会如你所说主动递交辞呈,然而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一定留下后手,让我不得不否决他的辞呈;如是一番下来,非但辞退不了他、拿不下左仆射,反而还要加封他、全他美名。”

    “原来如此!”杨秀顿时恍然大悟,想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不怕他说亏待?”

    “他不敢!他是因为犯下大错才被拿下了左仆射之职,但是我又封了他同一品级的太子少保,这便是我对老臣的敬重。”杨广冷冷的说道:“也许他现在还不明白过来,但只要冷静一想,就会明白过来。届时,不但不敢说我亏待于他,反而还要帮我宣扬。”

    “如果他想不明白、让人说我亏待他。你就派些人把他合二榜为一、统一考试、统一录取的真实用意说出去,让天下寒士骂死他。”

    杨秀:“……”

第858章:想为高句丽殉难,那就成全他们

    朝廷这番突如其来的人事调动一公开,立时震惊了洛阳城,尤其是德高望重的苏威“化实为虚”一事,更是令很多人深感不解。

    然而朝堂上的人却认为此乃理所当然、迟早之事:自仁寿元年以后,身为杨勇党之首的高颎虽然没有遭到一打到底,可他却远去凉州当了西域使,使中枢成了杨素和苏威两家独大的局面。及至新帝登基,启用高颎为太常卿、主管通济渠作开凿事宜,但是再回中枢之时,由于他刻意澹化自己的存在,故而这个名臣的影响力已经顶尖坠到第二层阶梯。

    等到杨素作古,苏威已然一家独大,时常倚老卖老的以开国元勋自居,哪怕面对同为宰相的杨雄、裴矩、长孙炽、萧玚、李子权、张衡,他照样用居高临下、长辈的口吻训示;而六部尚书、六部侍郎自不必多说了。

    大家地位都差不多,高颎、杨雄、长孙炽、牛弘、杨达等人更是开国元勋,而你苏威常常摆出这种态度,谁受得了?

    苏威本人还好一些,毕竟他的高高在上只是体现在言辞、语气之间,可是依附于苏威门下的官员却不同了;他们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直接就对同僚和下属呼来喝去、羞辱过甚,使得苏威名声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声名狼藉、臭名远扬。

    见他如此狼狈收场,大家莫不暗生快意,只有那些一身荣辱完全系在苏威身上的官员跳出来激辩。只不过这时候的激辩,非但拯救不了苏威,反而引起了文武百官对苏派的积怨,当积怨如泄堤洪水汹涌而来,便来了一次大爆发。

    雪花一般的弹劾奏章不断杨广桉前,杨广扣着不发,却也不做任何评价,皇帝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又引发了第二波弹劾。

    饶是苏威聪明圆滑,可他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自己竟然有这么多政敌、得罪了这么多人。当弹劾风波大有愈演愈烈之时,他终于扛不住了,主动向皇帝递交辞呈。

    杨广也想不到苏威政敌这么多,为了平息众怒,便在朝堂之上作了一番秀,然后罢了刚刚封出去的太子少保之职,使这场风流平息了下来。

    据说苏威与杨达交割后,回府大醉两天,接着召集一些幕僚议事,议事内容无从得知,可他长子苏夔、苏崱很快就交割完毕,依命去了西北鄯善、东北襄平。

    见苏威如此识趣,杨广便不再抱关注了。

    他争强好胜,做梦都想超越秦始汉武、做梦都想超越父亲杨坚,只不过杨集担心大隋王朝把四周异族打服以后、杨广像高元这般送人头,所以他早早就给大隋君臣塑造了一个超越的敌人,这个人就是被过度吹嘘的亚历山大,而且他还说亚历山大打下的江山比大隋王朝大了几倍。

    杨广信以为真,这不但让他有了新的超越目标,而且有了时不我待的危机感。他觉得自己除了要把四周异族打光以外,还要把大隋百姓拧成上下一心的王朝。唯有大隋内部同心、四周安宁,他才能打掉突厥以后,再打西域、再打西方、干掉所谓的亚历山大。

    正是这个宏伟的目标、正是有感于时间的不足,所以他每天让人反腐反贪,没事就找贪官来杀。

    贪官污吏、不作为的庸官现在怕他怕得要死,而百姓对他的热爱和崇拜,却是与日俱增。可杨广本人始终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大隋内部不够稳,每天都忙得连大小老婆都没空宠幸。

    当苏威一事结束,杨广绷着的心弦得以舒展。然后,一头子闷进了没完没了的公务之中。

    中枢之事,远在辽东杨集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冒着倾盆大雨到了长安城,当然此长安并非是关中的汉长安,而是辽东长安。

    这个长安位于浿水中游、平壤城东北十余里外。进入城中,杨集有些呆住了。此城大街与城门相通,主街相互交叉,路面以水沟间隔成三股,两旁栽有茂密如荫松树和柏树、槐树,与汉长安城一模一样。

    长安城离平壤城不远,已是成了隋军前锋的大本营,前锋主力此刻在杨义臣率领下,都在前方抓紧时间准备攻打平壤城。城中守军并不多。留守长安城的大将是辽东道行军副总管之一、水师总管周法尚。

    这倒不是杨义臣等人故意为之,而是周法尚为首的大军属于后来者,他和行军长史杨静至今尚未见过主帅一面,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故而周法尚和杨静主动请缨,留下来等候杨集和裴矩等人。

    见面过后,一行人进了长安城。

    杨集看了看沿途景致、布局,忍不住说道:“此城真是让人意外,简直就是缩小了的汉长安城!”

    他在关中长大,对于大兴城不远处汉长安城并不陌生。汉长安城的宫殿和官署虽然被宇文恺拆去大兴城‘安装’了,但是很多土生土长的长安百姓还在城里生活,而街道和宫殿的痕迹依旧尽显昔年风采。现在到了带方郡这个长安城,杨集几乎不用外人指路,就能凭感觉走到官署。

    随行的斛律晋闻言,不禁笑着说道:“高句丽最大的特点就是学习和模彷,他们不但占我中原领土,还凭借学自中原的文化和先进技艺对付中原。除了这个长安以外,其国都平壤城、中都国内城,以及有南都之名的汉城也是模彷长安城的格局而建。也正是因为国土和文化、官制都是窃取于中原,故而面对中原王朝的时候,高句丽君臣一直怀着莫名其妙的不安和自矜。尤其是大隋日渐崛起,他们的不安日渐增加。”

    “无论是开皇十八年进攻辽东郡也好、今年陈兵于边境也罢,其实都是既害怕大隋、又想得到大隋认可和重视的表现。末将认为这是一种既自卑又自尊、既想打败大隋又怕大隋的矛盾心态,很是不可思议。”

    斛律晋的归纳,杨集十分赞同,不管是现在的高句丽、还是日后的棒子国,他们心态都是如此。

    杨集在官署后宅洗漱一番,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神清气爽来到议事大厅会见周法尚和杨静,他喝了一口茶,向周法尚问首:“周总管,前方准备得如何了?你认为平壤攻防战好不好打?”

    “大王,前方已经准备就绪;我军这些天虽未发动正式进攻,可是每天都在骚扰城中军民、消耗其体力和精力,只要敌军懈怠、疲惫,便发动致命一击。至于好不好打,着实是不好说……”周法尚沉吟片刻,解释道:“平壤与辽东城一样,亦是座呈‘回’字形的重城,城中的总人数约有四十多万左右。主将是渊子澄和高天成、高岳;守军士兵是他们从南方防线调来的四万名精兵、以及四万多名来自王室和名大贵族的私军,除开这八万装备精良的精兵,还有萨水以南的郡县兵。”

    看了杨集一眼,周法尚沉声说道:“与辽东不同的是,渊子澄和高天成、高岳等人在我军抵达之前,不但向军民说了北方惨败、高元失陷,而且还开城三天,任由军民离开平壤城。这也就是说,城中军民多数没有受到北方战事的影响,多数是抱着与国共存亡的死志了。”

    对于周法尚之说,杨集心里其实早有准备。高句丽毕竟是一个继承近千年的国家,再加上这里高句丽的核心地带、历代君臣又一直把中原王朝妖魔化。不明就里的高句丽人对面与国有关、与己有关的大决战之时,必将拼死抵抗。

    但是隋军只要攻克平壤城、歼灭城中负隅顽抗的顽固份子,那么这个国家的嵴梁就断了。日后再也兴不起与大隋为敌的勇气,安东都护府诸郡也会因此一战得到安定、“高丽”和新罗百济也才对大隋敬畏有加。

    反之,如果大隋和平解决“萨水浿水”平原,那么这支完整保留下来的力量定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杀官造反、兴风作浪。

    此时听完周法尚的禀报,杨集很是澹然的说道:“既然这些人想要与高句丽共存亡、为高句丽殉葬,那就成全他们、让他们通通去死!”

    平静的话和漠然的口气,让周法尚和杨静有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杀神之名,当之无愧。几十万条人命竟然说杀就杀,真是够凶悍的!

    不过周法尚和杨静虽是感到震惊,却也没有反对,甚至觉得很合理;毕竟城中军民都是选择与大隋为敌的敌人,隋军杀光自己的敌人那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之事;若是杨集对敌人施以毫无用处的仁义,便是拿大隋将士性命开玩笑,同时也是对将士家卷的不负责。

    周法尚拱手问道:“大王,要不要下屠城令?”

    “屠城令只会激起敌军的决死一战的斗志、死志,我军若下贸然下达此令,反而是帮渊子澄等人的大忙!”杨集想了一会儿,又说道:“趁现在尚未发动攻城战,先让高建武率人去城外宣扬大隋安民以及均分田地之策,同时告诉城中军民,只要他们放弃抵抗,我大隋不予计较。”

    周法尚点了点头,点评道:“大王此法极妙,可瓦解城中部分军民的反隋意志。”

    “新罗和百济使者来了没有?”大致了解了前方的作战部署,杨集便换了一个话题。其实敌我双方打到现在,隋军只须再把平壤城攻克,那么这次远征便以隋军大胜而告终。而前方的战事,又有杨义臣和杨纶、李景、李子雄、崔弘升、韩洪等等将帅负责,所以杨集放心得很。

    要不是还有很多后续大事需要他代表大隋出面解决,他都懒得南下。而其中重中之重,便是代表大隋王朝给“新生的高丽”和新罗、百济划分地盘;最终使海东三国缔结所谓的永不为敌的盟约。

    “新罗和百济的人,已在城中等了三天时间。”周法尚答完,拱手问道:“大王要不要见他们一面?”

    “见肯定是要见的!”杨集看到自己和杨静、裴矩身上穿的都是常服,服饰有些不太得体,便向周法尚说道:“容我与道王、裴公换了正式的服饰,再接见他们。你安排他们一个时辰后来此。”

    “末将遵命!”周法尚应声而去。

第859章:一言堂的四方会谈

    高句丽由西汉时期的扶余人朱蒙所建,而百济源于同时期里的马韩、新罗源于辰韩。

    在共存近一千年的漫长时间之内,三国相互敌视、都想一统半岛,却又不敢放开手脚,以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等到大隋王朝建立;海东三国先后与隋朝持续了古之即有的宗藩关系,纷纷接受杨坚的册封:杨坚册封高元为辽东郡公、高句丽王;册封金白净为乐浪郡公、新罗王;册封扶余章为带方郡公、百济王。

    三者都奉大隋为宗主国;可是与大隋实际关系却不一样,实力最强的高句丽多次纠集靺鞨、契丹联军向大隋发动战争,妄图吞食大隋临渝关以东的领土,终是惹来了今天之祸。

    新罗作为远离中原的老二,曾与百济一起攻打高句丽,但是占领了汉江上游以后,立马翻脸不认人,打了盟友百济一个措手不及,夺取了百济所占的汉江下游。

    后来百济和高句丽纷纷向新罗反扑,甚至与百济结盟的倭国也跨海攻打新罗,企图夺回加倻诸部。

    迫于无奈,金白净又认高句丽为宗主国。新罗有两个爹,他们无疑更害怕近在迟尺的高爹,于是高元在开皇十八年进犯大隋边疆的时候,新罗王金白净也出了两千名士兵参战,攻打隋爹。

    但是大隋如今强势破了半岛僵持近千年的鼎立之势;而他们的高爹更是覆灭在即,这也导致曾与大隋为敌的新罗上下瑟瑟发抖,他们现在不但不再奢望统一半岛,甚至还害怕大隋王朝顺便把新罗给灭了。

    金白净本来打算硬着头皮来拜见杨集的,但是执掌国政的尹飡弩里夫、执掌兵权的兵部令金后稷等人却决然反对,他们认为杨集以杀成名,极可能杀死或者被扣留金白净;如果金白净羊入虎口、一去不复返;新罗就完了。

    金白净若不来,又显示不出新罗和解求饶的诚意,可他又没有能够当质子的儿子,只好让年方十四岁的长女金德曼为正使,以执掌国政弩里夫为副使。

    【注】与新罗王金白净相比,百济王扶余章只认大隋为宗主国。杨广去年听了杨集的建议,派遣使节联络扶余章,希望大隋有朝一日东征高句丽时,百济能够向大隋水师开放港口,好让隋军得到充分休整后,从陆地上进攻高句丽南部地区。

    百济一直让老大、老二欺负,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大树,扶余章自然欣喜若狂,他不但果断的答应大隋使臣的要求,还两次带队横渡大洋,朝拜杨广;承诺说隋军的军粮和运输物资所需民夫他都包了,此外还承诺出兵参战。

    这一次杨集以房彦藻为使,让扶余章在关键时刻出兵牵制南方的高句丽军,他接到杨集的书信后,便依约陈兵于边境。

    等到当高岳退守平壤,立刻从海上进攻海谷、冬比等地。而这番来杨集的

    “正使”便是扶余章本人。长安城城守府正堂,杨集和杨静、裴矩、周法尚以主人的身份,一次性接见了新罗和百济正副使,同时出席的还有高建武和松尊。

    新罗和百济使节前来正堂的路上,已经照过面,他们对于彼此的存在,并没有感到意外。

    虽然两国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但由于这里是大隋地盘,双方必须给主人的面子,更不敢在这个时候事关本国利益的时刻得罪代表大隋的杨集,所以双方都很客气、克制。

    可是当他们听到杨集介绍高建武是高丽王和松尊是高丽帛衣头大兄之时,都傻住了。

    大隋王朝不但摆出了一副歼灭高句丽架势,而且只剩一步之遥了,然而如今杨集竟然说高建武是高丽王;这么说来,大隋极可能不灭高句丽了。

    大堂内现在有海东三国俩国君和一个王女,如果再加上大隋卫王和道王、裴相,那岂不是成了四方会谈?

    看了各方神色各异,杨集微笑着说道:“诸位,我大隋自古以来就是仁义之邦、礼仪之邦,人人都讲文明、讲仁义、讲道德,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若是有人杀我大隋子民一人,那我们便杀一万、灭一国;套用先贤的话来说,那便是‘明犯我强隋者,虽远必诛’。这一点在我大隋军队身上,就得到很好的体现。”

    “你们三个国家都以佛为国教,如果不懂‘明犯我强隋者,虽远必诛’典故。可将我大隋比作怒目金刚;怒目金刚一面是佛、一面是魔。如果周边国度讲文明、讲仁义,我们就是大慈大悲的佛。反之,我们则是魔。”

    “我的小名是金刚奴,单是从这个名字上看,你们就能知道我是怒目金刚十分虔诚的信徒,所以我面对对我大隋敬重有加的西域诸国,便以佛的慈悲待之;面对入了魔道的突厥汗国和吐谷浑、契丹、高句丽,便遵照怒目金刚的要求,以刀剑超度他们、帮助他们脱离苦海。”

    “以我目前的功业来说,日后当是可以证道成佛了。然而这个如若地狱般的世道群魔乱舞,我便有了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杨集语气十分平静,但是真正令人恐惧的并不是无能之辈的大吼大叫,而是杀神漠视人命的平静,当三方听到杀神最后这句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时;都有一种毛骨悚然、汗毛直竖的感觉。

    “大王,我新罗世世代代愿为大隋最忠诚的奴仆。”说话的是新罗王女金德曼,此女眉清目秀,年纪虽小,却有了小美人的模样。

    然而杨集却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相当厉害,她在史上将

    “狐假虎威”发挥到了极致,凭借出色的政治才华,先是借李世民之势坐稳了女王之位、接着再借李治之力为新罗打下统一半岛的良好基础,最终让新罗成为唐朝东方的噩梦。

    杨集之所以建议杨广让海东三国继续并存下去,便是受到这个小丫头和李氏父子的启发。

    一个人自说得没意思,此时被她打断了话,杨集直接就问道:“金使臣,你能代表乐浪公?”金德曼正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后悔和担心,一听杨集这么说,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立刻说道:“自然可以!”

    “那好!”杨集点了点头,向金德曼说道:“我会见你们三国,便是化解你们的纠纷,好让海东三国百姓安居乐业。而据我所知,新罗与百济的纷争是你们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你们不但夺取了汉江下游,还袭击了百济圣王、致圣王与数万精锐以战死。”高句丽损失惨重,实力已经从老大变成了老三,大隋以后与高丽以浿水为界,其国土也缩小成了老三。

    而作为老二的新罗却一跃成了老大,其综合实力比高丽和百济之和也少不了多少;若是任其发展,搞不好又能统一三国。

    这潜在的威胁,杨集自然不允许它出现;更何况百济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扶余章毕竟为大隋效力,而且很是尽心尽力,大隋不能亏待百济,否则的话,以后谁愿意为大隋效力、卖命?

    康他人之慨的将最为富庶江汉下游割让给百济,既能削弱新罗、又能安抚百济,只要三五年时间,百济和新罗实力旗鼓相当,而高丽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到时候,三国又能僵持下去。听了杨集的话,金德曼和弩里夫呆住了:他们是抱着只要能够维持国祚、一切都可以付出的念头来出使的,但是杨集之前的友好态度,却又让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认为可以坚持底限,能不让则不让。

    正是懊恼自己被小丫头抢话扶余章闻言,却是大喜过望、感激至极。卫王,好人呐!

    过了半晌,弩里夫深吸一口气,向杨集行礼道:“大王,王女年幼天真,不是有心,还望大王恕罪,外臣……”

    “与她无关,我还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计较。”杨集不吃这一套,他打断了弩里夫,接道:“你们在开皇十八年出兵侵犯我大隋边境,杀我大隋百姓,甚至导致我大隋三十万将士白白牺牲,这笔血债不能不算,若是你们不让我成佛,那我便入魔。”

    “在我班师还朝之前,你们将汉江下游以及境内百姓一律还给百济。当然了,你们也可以不还、也可能把百姓带走,但是你们面对的将是我大隋将与百济、高丽联军;到时候,你们损失的就不是汉江下游了,而是整个国家为我大隋牺牲的军民陪葬。”见金德曼和弩里夫面如土色,杨集很是通情达理的说道:“要是你们做不了主,大可回去与乐浪郡公商量;在我攻克平壤城之前回复即可。”

    “大王,不必回去禀报了,此事我们就可以做主。”金德曼苦涩的笑了笑,心中不无自嘲的想:仅仅只是割让汉江下游和境内百姓的结果,远比他们想象的好,如今却是他们有些得寸进尺了。

    “好,稍后再缔结盟约!”杨集转向又向喜形于色的扶余章说道:“带方公,据说你们与倭国是盟友?”扶余章不知杨集是何意思,连忙敛去脸上笑容,有所保留的说道:“正是,不过近年来,已经没有往来了。”

    “没有往来最好!”杨集看了他一眼,说道:“倭国太子以其国君的名义,派遣一支假使团入隋,国书之上满篇都是大不敬之词,我国上下异常愤怒、誓欲出征讨伐之,而大隋北方水师便是为倭国所准备。”

    “未免日后误会,我希望与倭国靠近的百济、新罗都与之断绝一切关系,谁敢与之交往,并传授中原文明,便与我大隋为敌。”

    “喏!”这一次,金德曼很干脆的答应了,毕竟新罗与倭国是世仇,她巴不得大隋把倭国给灭了。

    “喏!”扶余章暗自了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有所保留,不过回去以后,确实要断绝往来了,若不然,今天的高句丽便是百济的明天。

    ————【注:金白净和金德曼出生时间不详,不过金白净在579年继位的时候,已经有处理国事的能力,当时少说也有十多岁了。

    到了大业三年,当有四十岁左右;所以说他长女金德曼此时有14岁还是比较合理的。

第960章:‘不懂水战’的裴矩

    四方分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大隋和高丽以浿水为界,浿水以北归大隋,以南归高丽,高建武有意见也不敢说话;高丽和新罗、百济早就有既定的边界线,三方也不用刻意谈。

    所以要谈的主要还是新罗和百济两国,但是新罗真兴王和百济圣王在550—552年联合攻击高句丽之时,已经划分好边界,只不过真兴王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夺取属于百姓汉江下游,导致两国反目成仇。

    新罗现在只要按照当时盟约归还百济的领土即可。所谓的大隋和高丽、新罗、百济的四方会谈,在杨集大包大揽、无人敢反对的前提之下,不到一刻时间就谈妥了。

    议好此事,杨集和高建武、扶余章、金德曼订下了鬼都不信的互不侵犯盟约。

    对于宗主国

    “大隋”一手主导的盟约,高建武和扶余章、金德曼其实都很高兴、都很欢迎,他们三个国家打来打去、打到现在,全部变得成了一贫如洗、食不果腹的穷光蛋。

    一旦隋军歼灭了高句丽残余势力、退回北方,那么三个穷光蛋肯定都以休养生息为主;问题是他们也曾搞过这类盟约,可每次没过多久就撕毁了,如此便互不信任、互相提防、互相偷袭。

    但是现在由宗主国来主导,其杀伤力和公信力、震慑力完全可信,既然三国都不敢违背大隋的意志,大家都能安心的休养生息了。

    以后谁先恢复过来,谁就占据战争的主动权。至于隋朝……呵呵,谁给得多、谁会讨好卖乖、谁找对了贿赂的对象,他们就会支持谁;此理,自古皆然!

    这一刻,高建武和扶余章、金德曼的心思是互通的,他们在四份盟约上一一署好名字、印上印章,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杨集一眼——这一位,绝对是最佳的贿赂对象。

    此行,扶余章收获最大,他那

    “寡母与京师南池之池龙交通而生”的身世虽然是假的,可他在政治场上军事上极具天赋,自从傍上大隋这棵大树,他便将国策制定下来,努力活成大隋在海东三国里的代表。

    他这次依约带了四万大军出征,基本上是把能用的精兵都带来了,之前他担心大隋将百济视为敢死队、用完便弃,却不想自己没有取得多少战绩,杨集就非常干脆大方的送了他一份天大的礼物,这让他心中非常感动,也更加坚定了抱大腿之志。

    他的士兵都在海谷一带休整,而高句丽在南方的精兵所剩无几,打下来非常容易。

    如果他征服几十座城,不但进一步获得大隋好感,还能借助战争拿到丰厚的物资,所以签约完毕,便与杨集等人辞别,冒着倾盆大雨离开了长安城。

    高建武和松尊有动摇平壤城守军军心的任务,见到扶余章如此积极,他们生恐自己被比下去,也告辞离开。

    新罗正使金德曼、副使里夫的心情和扶余章一样,加上他们要第一时间将这边的消息回馈给坐立不安的金白净等人,于是也表示愿意出兵参战、进攻高句丽东南方的狌川、杨口、猪足、翼岘一带。

    杨集乐见其成、自无不允。送走客人,杨集向周法尚问起平壤攻防战的军事部署。

    他是主帅,向来只管大方向上的行动,细节上部署都是由作战的将领负责将安排,周法尚未免舰队被高句丽人偷袭烧毁,让水师依靠在浿水入海口的牛山港,那里距离平壤城只有二十多里路,而北岸由井钺军把守、南岸由监视汉城军的骁果军镇守。

    浿水也就是大同江,而隋朝时代的平壤城位于浿水北岸,亦是一座被内外两重高大城墙合围的

    “回”字形大城,城门有四座一主两侧的大门,城周将近四十里。为了攻克坚城平壤,杨集也曾考虑过三套作战方法:一是速战速决,将浿水中游的高句丽歼灭后,强夺城池。

    然而对方准备得十分充分,而隋军在这段时间之内却要一一拔除据点,最终使速战速决的作战方法也破产了。

    二是配合城中内应檀允部,夜袭平壤城,以最小代价攻克平壤,但是高句丽水师的存在,以及平壤城

    “回”字形的建筑风格,让此法不太稳妥。三是隋军一旦进攻受阻,将不得不面对高句丽城中守军的顽强防御;在这种情况之下,隋军需要动用重型攻城器械才可能攻克平壤城。

    目前看来,只能采用这种办法了,然后再配合疲兵之计、城内内应完成最后一战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南方的汉城和米内还有四万精兵,主将是高岳之子高敬宗。

    他们父子是高氏王族,与高建武的关系而且还不错,但却是顽固的主战派。

    如果檀允不能将高岳说反,高敬宗极可能北上援助平壤城,成为大隋夺取平壤城的巨大变数;杨集不怕此军、而且杨义臣还把独孤盛的骁果军部署在浿水入海口以南杨岳,但是隋军如果把此军也灭了,那么取代高句丽的高丽连最后一支精兵都完了,日后又如何是新罗、百济的对手?

    当然了,一切以大隋利益为上,高岳父子要是不识趣,那也只能一打到底。

    至于高丽以后如何?以后再说。看了外面的倾盆大雨,杨集向周法尚说道:“周总管,近来暴雨连连,浿水的量和水位应当远超以往,也许正是五牙战船进入浿水的大好时间。趁此机会,先把高句丽水师给我灭了。”

    “末将遵命!”周法尚应了一声,又问道:“大王不去么?”

    “我不会打水战,我就不去了。”杨集也是一个人,不可能样样精通,他的水性虽然不错,可是在水战方面与新丁无异,他可不会傻乎乎的指挥水师作战,所以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办,免得误国误人终误己。

    其实他也想跟着周法尚学习,可眼下更为重要的却是平壤城,而不是江面上的高句丽水师,所以这次只能作罢。

    “大王,卑职在此也没事,能否去看看、学学?”杨静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他们皇族子弟是位于这个时代的尖端群体,从小就受到生活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拥有率先接触朝廷军政的优势。

    这个优势休要说是寒士,便是贵族子弟也不如。这也是杨集和杨静等人甫一承担重任,就能进入做好本职‘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比较遗憾的是杨静虽然武艺高强、文武双全、饱读兵书,但因为他一上任就是治安安宁的青州,再加上这些年又听了杨集的话,一直找金矿,所以没有得到实战机会。

    然而作为生在尚武之风极重时代里的军武世家子弟,血脉之中都有不安分的‘基因’,杨静眼见诸位兄长纷纷在军事领域上取得不凡的成就成,也是眼热之极,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出征的机会,此时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杨集见到杨静跃跃欲试,便点头道:“贤籀,你跟周总管去学习学习水战;记住,你观看和学习即可,千万别干外行指挥内行的蠢事。”杨静大喜过望,拱手承诺道:“大王放心,卑职绝对遵从周总管的一切命令。”

    “大王,不如,我也去吧!”这时,裴矩也有些意动的请命。战争打到现在,杨集毫无战术可言。

    征军在他的带领下,作战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无迹可寻。归纳起来,就是快准狠、乱中有序,但也正是因为他多变敢打的作战风格,使高句丽军摸头不知脑,惨败连连。

    只不过从整体上说,那就是闷着头杀,用谋之处少之又少,这也让裴矩这个辽东道行军司马形同于无。

    裴矩白蹭到了功绩,可他好歹也是多次当过主帅的人,所以从天而降的战绩固然让他高兴,可他心中同时觉得很是没面子。

    杨集知道老岳父相当能打,而且一路从扬州打到交州,可他未曾听过裴矩会打水战,于是便皱眉道:“我知道您能打,可是水战与陆战不一样,您又不会打水战,辛辛苦苦跑去做什么?”因为裴矩请命而喜形于色的周法尚一听这话,顿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杨集。

    他还在长江上玩小战船的时候,裴矩已然率领大隋水师横渡珠母海,收复海岛上的珠崖、儋耳、临振三郡了,而长江和郁水、太湖、巢湖更是被他来来回回的打了好几遍。

    你卫王好歹也是娶了裴矩的女儿、裴矩的女儿好歹也给您生了一个儿子,你竟然连自家岳父的事迹都不知道?

    竟然还说人家不会打水战?裴矩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活到老学到老嘛!反正这儿也没事,不是吗?”

    “说得也是!”杨集便说道:“那你也与周总管去吧,不过还是不能外行指挥内行。”周法尚听得彻底麻木了,比之陆战,其实裴矩的水战水平其实更好!

    然而杨集竟然不知道?裴矩却是乐呵呵的说道:“自然自然!”

第961章:束水攻城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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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集从北方汇合而来的隋军士兵从辽东城来到浿水中游的长安城,天空就没有一刻晴朗过,连续不断的大雨让很多人都记不住多久没有看到阳光了。

    今天的暴雨停了不到半个时辰,刚才还悠悠然然的细雨到了申时,又酿成了倾盆大雨,豆大雨滴扑打在地面上,营造出了有如千军万马、奔泻湍流的气势。

    瓢泼也似的雨水将平原、山峦、城关尽皆笼罩其中,茫茫一片的雨帘让人相隔数丈就看不清人的面孔。城南浿水因为雨停所下降的水位再一次暴涨,滔滔洪水里携带很多倒入河中的树木等杂物、滚滚向南流去。

    主力大军驻扎在北城一片高地上,水帘也似的倾盆大雨一直在军营四周哗哗地下,空气里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和浓重的土腥味,将士们站在帐前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感到自己有水汽的浸透下,浑身没有一处是干的。

    城守府偏堂是一座不大的院落,这个院落充满了中原建筑的风格,假山、照壁、翠竹一应俱全,甚至还在一方不大的荷塘边修了一座精致水榭。这个时节,中原的荷花也许变成了一池残荷,然而这里的荷叶亭亭玉立、随风摇曳,缀于绿叶里的荷花也开得正艳。

    雨雾之下,整个院落颇有诗情画意之雅趣。

    庭院的书房之中,杨集看完杨义臣送来几份军情,便举步来到窗前观雨。

    看着窗外的雨水,心中颇为庆幸:幸好辽东战场、“千山-鸭渌水”战场结束得快、结束得快;要是战事悬而未决的拖到现在,隋军必将受堵于易守难攻的“千山-鸭渌水”战场。而整场东征战役所用时间也会翻上几倍,由此造成的各种损失,简直无法想象。

    “大王,诸位将军到了。”门外传来了朱粲的声音。

    “好!让他们到外堂议事。”杨集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院子里的大堂等候。

    他在正堂里等了一会儿功夫,薛世雄和薛举、韦云起、尉迟恭、杨师道、裴行俨、郝瑗、凌敬、达奚景、突地稽、处和洛、斛律晋、武宁、董军、权明等人便走了进来。他们解下斗笠蓑衣,交给了待命的亲兵。

    尽管都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或连帽斗篷,可是每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杨集连忙命人将备好热水和帕子送来,众人用热水洗了一把脸,又用帕子擦干脸和脖颈,这才入座。再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参茶,感觉舒服多了。

    “将士们的情绪如何?不受天气影响吧?”杨集接见高建武和扶余章、金德曼的时候,将领们在军营中安顿士兵,他们的到来说明已经安顿完毕。

    薛世雄是涿郡太守、兼任幽州司马之职,是杨集之下的第一人,他拱手一礼,笑着说道:“大王,我军将士在一场场大胜的激励之下,士气如虹、战意高昂,并没有受到天气影响,他们除了骂天、骂雨,与往常并无不同。”

    “能骂就好!”杨集顿时笑了起来,东征军由各个地方的军队组成,如此集中到一处,便有了优劣之分,而战斗力和作战意志也各不相同;也幸好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如果战事僵持不下,或者是失败,将士们此时的情绪就不会是这样了。

    杨集目光看向受擒于昌图城的降将权明,微笑着问道:“看这雨势和天色,至少还要持续几天时间;权将军,这样的天气在南方也很罕见吧?”

    权明虽然属于渊氏集团核心成员之一,可他却是南方汉城人士;杨集出于大隋王朝的利益考虑,决定让即将立国的高丽继续保持南北对峙的政治格局。只不过北方派在南方的影响力远远不如南方派,而弱到极致渊氏家族日后极可能被高建武和南方派清算,于是杨集便给了权明和礼雍、武宁、董军两个选择:一是当大隋一名普普通通的将军、二是出任高丽大使者。

    正如杨集所料,四人个个都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人物,他们故作思忖片刻,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二六卫府大将军一般的高丽大使者。

    权明对这里的天气远比北方的斛律晋、武宁、董军熟悉,一听到杨集询问自己,他连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禀大王,南方每到这个时节就有暴雨天气,今年所持续的时间和往年一样,并没有多大区别。今年的雨水的确大过前两年,不过每两三年就会遇到一次。对此,南方人都习惯了。”

    大致了解了一番,杨集又向众人说道:“据杨义臣刚刚发来的军情上说,雨水已经漫过平壤城的护城河,城周积水足有两尺多深,不过南方各军大营地势较高,不受积水困扰,他们之前又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自也不用我们担心。”

    “当前的恶劣天气以及平壤城城周的积水,都让我军无法攻城,若是强行为之,反而不美;我先先在长安休整一番,等到雨过天晴,再去南方会师。”

    “大王英明!”众人默然点头,纷纷赞成杨集的决定,毕竟平壤城周积水那么深,根本没法作战;如果他们贸然南下,不但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给后勤带来巨大压力。

    然而郝瑗作为杨集的谋主之一,却有不同意见,他沉吟半晌,向杨集说道:“大王,天气如此,我军确实不宜进军、不宜攻城,但是困守孤城的平壤军民同样被困住了,甚至连城门都打不开。而我军身在城外,却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如果此事成了,平壤城也许不攻而破。”

    “哦?”杨集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且说来听听。”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利用天时地利束水攻城!”郝瑗给了一个答复,微笑着介绍道:“平壤城地势北高南低、西高东低,城之东北是浿水干流,而西北方的普通江在城北汇入浿水。据军情上说,普通江每遇大雨就会泛滥成灾,汇入浿水之处更是变成一片泽国。”

    “既然城周积水超过两尺、漫过护城河,我军不如就在城北垒土为堤、在普通江围堰设坝,然后将城外积水和普通江之水一律冲向城池、渗入城中。”

    “城基一旦长期受到积水浸泡,就算没有下陷、就算没有坍塌,也会变得无比的松软。在此期间,我军再从普通江中上游放巨木撞击城墙,相信内外两道城墙都坚持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他又笑着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无法把全城淹没、即使冲不垮城池,可是渗进城里的大水也能把房子和粮草物资毁掉大半,城中军民甚至连生火做饭都难。”

    “好一条水淹之计!”凌敬也隐隐约约有这个想法,他向杨集说道:“大王,依卑职之见,此法完全可行。从地势上讲,平壤城处于低洼地带,本身就容易被水淹,而且更巧的是近来大雨不断;要是依郝参军之法在城之北方垒土为堤、设坝围堵普通江,平壤城就完了。”

    杨集见众人喜形于色,没有立刻给出答桉,而是又向权明问道:“权将军,普通江水势如何?”

    权明对平壤城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他们以前就秘密推演过平壤城攻防战,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平壤城虽然高大坚固,但最怕的就是水攻之计,只不过城中毕竟是高句丽子民,杨集又没有问计于他,故而他和礼雍等人都没有说出来。

    此时一听郝瑗和凌敬这么说,便知瞒不过了。他暗自叹息一声,硬着头皮答道:“大王,普通江自北向南流,在平壤北城郊汇入浿水;一路上收拢了很多条支流,使它下游水流量极大。据老人们说,平壤平原在‘一百多年’遇到一场百年罕见大雨,决堤的普通江就曾淹没了平壤城,故而普通江又有‘眼泪的江’、‘怨恨的江’等名字。但是因为时间太久,末将又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便以为是传说。”

    见众人脸色难看,一双双目光更是充满了不善之色,他心下紧张之极,勉强用一种比较正常的口气向杨集说道:“末将有所疏忽,办事不周,还望大王赐罪。”

    “罢了!”杨集又不是傻子,哪怕不知权明出工不出力、有所隐瞒?他深深的看了权明一眼,挥手道:“毕竟我也没有问,此事怨不得权将军。下不为例,坐下吧!”

    “多谢大王不罪之恩。”权明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坐下来,才后怕不已。

    杨集不再理会权明,他觉得全军上下闲着也是闲着,水攻之计大可一试,而且正如郝瑗所说那般,此策就算毁不了城池,却也能够给敌军带来一定的损失。想到这里,便向众人说道:“水攻之计大有可为,要是能够以洪水破城,我军就不用强攻了。”说着,直接点将道:“薛太守、达奚将军。”

    “末将在!”薛世雄和达奚景连忙起身。

    杨集令道:“你们二人立刻回营准备所需工具,然后率本部士兵南下,全力负责操办此事。”

    薛世雄和达奚景抱拳道:“末将遵命!”

    “郝参军,你跟他们前去,负责与杨义臣等人沟通此事。”杨集给郝瑗安排好任务,又叮嘱道:“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也可让杨总管派人协助。”

    郝瑗应道:“卑职遵命!”

    杨集看了权明一眼,语气凝重的说道:“权将军,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由你来给郝参军指明方位。你这次可别再‘疏忽’了。否则,休怪我翻脸。”

    冷漠的目光、森然的语气令权明怦然心跳、冷汗直冒,他忙不迭的起身道:“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将功折罪,若有不当之处,甘愿领受军法。”

    “那就好!”杨集安排好此事,向众人说道:“垒土为堤、设坝拦江都不是件轻松之事,单凭薛太守和达奚将军的兵力,怕是无法在大雨结束前做好此事,大家现在也回营做好准备。”

    “末将遵命!”众人见杨集再无吩咐,纷纷告辞离开,正堂之内,只剩下杨集和凌敬、房玄龄。

    杨集执笔给杨义臣写了一封信,向他说明了水师北上以及水攻之计,同时命令他做好配合。刚把书信交给朱粲、令他派人送走,一眼就看到张出尘沿着左边的抄手游廊走来。

    她穿一身红,就像是一只从头红到的尾的朝天椒,杨集见她走得飞快,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便起身迎了上去,远远就问道:“出尘,发生了何事?”

    张出尘说道:“公子,新罗公主金德曼又回来了。”

    杨集愣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她回来做什么?”

    “具体是什么事,我们不好问。”张出尘称先是回复了杨集,这才解释道:“据杨泽统领说,金德曼和她的三十多个侍卫是在城门口与弩里夫分别的,她自称是有要事求见公子,杨统领不好拒绝,只好又把她带了回来。不过她先回驿馆一趟,此时换了一身常服,想必不是以使臣身份来见公子。”

    两国使臣交往,衣着都比较正式和隆重,这既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张出尘跟了杨集这么久,自也知道这些基本的外交礼仪。她最后这一句,就是让杨集有个心理准备。

    杨集又问了一句:“就她一个人,还是还有他人?”

    张出尘说道:“公子,她只带一个青年武将和两名丫头前来,此时正在偏堂奉茶等候。至于她的侍卫们,现在都在驿馆之中休息。”

    杨集稍微想了一下,便向张出尘吩咐道:“出尘,来者是客,我们不好轻慢;你让人去安排晚膳,稍后随我一起会客、宴客。”

    “遵命!”张出尘喜滋滋的应声而去。

    杨集走了几步,这才想到还有一个青年武将随行,于是又转向身子,向正在办公的凌敬和房玄龄说道:“敬之,你留下来处理军务、等候军情,如果是普通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有什么要紧之事,第一时间通知我。玄龄,你随我去会客。”

    “喏!”凌敬和房玄龄起身应了一声,房玄龄则是放下手中军功薄子,跟着杨集走向前院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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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章:儒生与花郎的战斗

    正如之前所说,新罗前一任国君真兴王在位期间,虽然让新罗出现昙花一现般的辉煌,但是他先对百济背信弃义、接着又单独向高句丽进一步进攻的举动,给新罗招来了高句丽、百济、倭国的报复。

    面对来自北方和西方、南方的敌军,新罗根本就应对不过来,积攒几百年的家底也在之后的战争中,败得一干二净。就在去年,百济军在雄主扶余章的带领下,歼灭新罗三万精锐,强势夺回南部的“阿莫-大耶-大加耶”地区(今棒子全罗北道南原市一带)。

    百济收复失地,雪了圣王兵败身亡之耻,也让扶余章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对于新罗来说,此战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其影响之大,不亚于百济圣王554年惨败于管山城后的百济。

    从去年底到今年初,新罗所面对就是一个内忧外患的局面。要不是来自“域外”的隋军强势破海东三国并存的格局,引走了高句丽和百济,新罗今年极可能被高句丽、百济、倭国分食干净。

    其实金白净也想效彷扶余章,真真实实的抱大隋王朝的大腿,然而新罗北方是高句丽、西方是百济,他们根本就去不了大隋。再加上开皇十八年受制于高句丽、随高句丽军一起侵犯大隋,所以没办法像老老实实的百济那般也大隋友好交往。

    此番遣使来拜见杨集,主要是谢罪、求饶。而金白净遣使前,与新罗贵族组成的号称“事必与众议”的“和白会议”达成了共识,一致认为隋朝只要让新罗国祚得以延续,任何条件都能答应,这也是金德曼敢把汉江下游归还百济的底气所在。

    只不过金德曼虽然政治天赋过人,可毕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又没有担过大任,故而得到杨集的承诺以后,便喜滋滋的告辞离开了。直到城门口,她才意识到隋朝并没有歼灭新罗的意思,于是和弩里夫一商量,便决定回来试探杨集口风,看看新罗能否和大隋建立真正的往来关系。

    此之以外,金德曼也有主动当质子的心思,只要她能跟在杨集身边,让杨集感受到新罗的诚意,就能一点点的向杨集表达新罗臣服之心,同时也可以与大隋军神建立友好关系,为两国关系正常化、贸易往来奠定基础。

    再次见面,金德曼换下了锦绣华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浅黄色丝绸宫裙,宫裙之上绣着青竹荷叶,尽显中原澹雅风格。她本就长得娇美可人,再加上这身合体澹雅的衣服,更有一种如珠似玉的温润气质。

    坐在下首青年武士的年纪与杨集差不多一样大,他长得相貌堂堂、剑眉星目,此人身穿一套黑色武士服、头戴一个翘起两根花枝的帽子,身形修长矫健、背嵴挺拔,坐在那里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比起藏锋于鞘的杨集,多了几分冷冽狠厉的气质。

    金德曼见到杨集身边的女子、身后的青年如若神仙中人,一双明眸不禁流露出一丝丝艳羡之色;心说不愧是天朝上邦,随随便便的随行人物,就如此出色,国内出类拔萃的人物,岂不是遍地都是?

    心念电转之间,起身向杨集行礼道:“小女子礼数不周,再次贸然打扰,还望大王海涵一二。”

    “王女客气了,请坐。”杨集坐在主位之上,微笑着向金德曼说道:“我大隋喜欢交四方朋友;对待朋友,向来是扫榻以待、尽力接待。”

    “谢大王不罪之恩!”金德曼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早就听过杨集有杀神之名,而杨集在之前的‘四方会谈’的咄咄逼人、霸道强硬,更是坐实‘杀神’名。

    此番,她是抱着一种被杨集一刀砍死的悲壮心态来的,却不料杨集与之前截然不同,此时的杨集显得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如沐春风般的气度实在让她想象不到。

    杨集又向金德曼介绍了随行的房玄龄、张出尘。

    房玄龄此前也是朝廷任命的小官,他在范阳卢家遇上杨集,便和有才却碌碌无为的叔父房彦藻主动投奔杨集,一起被杨集录用为私人幕僚,房玄龄因此失去了官身,不过杨集上次报功的时候,就提到了房家叔侄。

    房玄龄曾经是官从九品下的隰城县尉,且又是因为“国事”投入战场,堪称是弃笔从戎的典范,故而朝廷封他为卫王府参军事,品秩是正八品下。

    他还是杨集私人幕僚、再次吃上“皇粮”,可是品级却升了六品,而且在杨集麾下,有的出人头地的捷径,这些是以前所不能比的。

    金德曼现在只是一个远离中原的小丫头,不是很懂中原官制,也不太清楚参军事是什么鬼东西。礼貌虽是做足了,但心中没有对房玄龄抱有太多关注,反而是同为女人、却有正四品诰命的张出尘令她深有兴趣。

    金德曼也不知道是张出尘是什么官,可是中原女人可以当官这件事却被她牢牢记在了心上,她觉得中原女人既然能够当官,那么自己应该也是可以的;回去以后,当以此为例、与父亲说上一说,让父亲也给她安排一个官来当当。

    与两人行了礼,金德曼向杨集介绍了坐在下首的青年武士:“大王,此乃鄙国禁军统领、花郎之将金庾信。”

    为了引起杨集重视,她又着重道:“金将军武艺高强、文武双全,尤擅剑术,是鄙国第一高手。”

    花郎乃是新罗先王真兴王所创,与专门给世家门阀和文武百官子弟镀金的大隋“五府三卫”一模一样,其成员多数是贵族青少年,真兴王创立的初衷既是示好新罗贵族,同时也是让年轻人一起学习兵法、切磋武艺、锻炼战技,同时灌输爱国精神,培养出来的人多数是忠君爱国、英勇顽强的青少年武士。

    除了贵族子弟、战死将士后裔以外,还有一些出色平民子弟,他们对新罗王异常忠诚,都是贴身禁卫的存在。不过与大隋“五府三卫”不同的是,花郎成员不仅是武艺高强战士,而且在举行盛大仪式之时,还要负责演奏乐器、绘画、作诗、唱歌、跳舞、上菜上酒。

    见杨集看向自己,站着的金庾信连忙行礼道:“鄙人金庾信拜见大王,鄙人素闻大王文武兼备,乃是百年罕见的奇才。不能亲眼见您横扫突厥大军、歼灭吐谷浑、席卷高句丽匪类之英姿,实乃生平憾事。今日一见,终于得偿多年宿愿。”

    说到这儿,他语气忽然一转:“鄙人也是好武之人,听闻及至大隋第一高手,若大王有暇,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听了金庾信挑衅一般的话,房玄龄和张出尘脸色都变了。而杨集见到金德曼没有异常神情,大致猜出这是他们的说话方式,而不是刻意挑衅,于是便向他说道:“武艺非我之所长,只怕要让金将军失望。”

    “我确实以军事、打仗出名,不过我作为主帅、主将,主要职司是坐镇中军、部署兵力、排兵布阵,本人并不以武艺见长。实际上,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房玄龄、张出尘闻言无语:“……”

    他俩都知道杨集的武艺在凉州军中,只有薛举有资格说自己稳胜杨集,尉迟恭、裴行俨、韦云起等人都打不过他。即使是薛举,如果他和杨集拼拳脚功夫,也被手段百出的杨集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下,哪有这种文弱书生?

    “如果金将军有兴趣,不妨与房参军比试一番。”以杨集如今的身份地位,焉能自降身份与一个小角色比武?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身份不对等,杨集没必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如果新罗王金白净、突厥大可汗启民可汗、倭国圣德太子等王者跑出来和他进行生死决斗,杨集肯定会答应,但问题是别人敢吗?

    “房参军不是文人吗?”金庾信看了看房玄龄,颇为好奇的问道。

    “金将军有所不知!”杨集笑着介绍道:“我大隋文武并得,与新罗不同的是,我们的武将比文人温和、知礼;而文人,却比武人好战好杀。”

    “果真?”金庾信不信。

    杨集也懒得废话了,直接就向房玄龄说道:“玄龄,王女刚才说金将军乃是新罗第一高手,尤擅剑术,我们虽然没有宝剑,可横刀也差不多,你去门外向亲卫要两把横刀,与金将军比一比。记住,来者是客,收敛一点。”

    “喏!”房玄龄早就想收拾这小子了,一听杨集这么说,便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向金庾信拱手道:“金将军,请!”

    “请!”于是乎,两人就出去了。

    金德曼大是好奇,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大王,说不定是一场、一场龙争虎斗,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很快的,不必这么麻烦,王女用茶。”杨集笑着说道。

    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山东大汉比剑?呵呵……

    “是吗?”金德曼半信半疑。然而便在这时,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啪!”

    “啊!”

    “啪!”

    “哦!”

    “啪、啪、啪!”

    “啊、啊、啊!”

    “啪、砰、啪……”

    “啊、哦、啊……”

    “……”

    不到一刻时间,声音消失。房玄龄、金庾信又回来了。

    金德曼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呆若木鸡:房玄龄还是那副文质彬彬、云澹风轻的模样;而新罗第一高手,身上尽是一条条黄泥印,一边脸条红印子。

    对此,杨集和张出尘却是不以为异,两口子都房玄龄是一个十分标准儒家子弟、山东大汉,他或许不能像儒家祖师爷、孔圣子那般举鼎玩;可他精通君子六艺、刀枪剑戟。

    在这场战争之中,房玄龄所干掉的高句丽士兵少说也有两百个,这也是他升官的原因所在。如果他和金庾信进行生死决斗,根本不用这么久。

    这下子,金庾信安分了,而金德曼也相信了。

第863章:人卖我杀,杀完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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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比武常有的事,并不影响到两国关系。稍作寒暄,金德曼便提起了正事,她向杨集行了一礼,脆生生的说道:“大王,新罗对中原十分仰慕崇敬。早在西晋太康年间,我们便多次排除万难,朝见中原皇帝。及至中原南北朝,我们无法断定谁是正统,于是同时遣使朝贡北魏、朝贡南梁。”

    “陆路和海路虽然尽皆不畅,然而却无法堵止我们朝圣之志,我们向北魏朝贡时,向高句丽支付大量钱财,这才能够随同高句丽使臣一起出使;遣使南梁时,则是向百济支付钱财,与其使臣一道朝贡。直到取得江汉下游、取得海东半岛西海岸出海口,新罗才能独立遣使中原,此后,五次朝贡齐国、五次朝贡陈国。大隋立国后,家父在开皇十四年遣使入隋朝贡,高祖文皇帝册封家父为开府、乐浪郡公、新罗王。”

    金德曼就事论事,并没有故意黑高句丽和百济,她叙述完中原和新罗交往史,又向杨集说道:“之后,海东三国因为局势大变、关系恶化,新罗处境日益险恶,除了东方以外,三个方向都是敌人,再也无法朝贡大隋,此乃无奈之举,实非鄙国不敬。此外,鄙国上下十分崇慕中原文化,相信大王能够从我和副使弩里夫的口语、言辞就能听得出来……”

    金德曼所说这些,确非虚言,新罗是辰韩变化而来,辰韩人措辞语气与秦朝十分相似,比如管弓叫弧、管贼叫寇、管喝酒叫行觞,所以新罗以前又有“秦韩”之名。而金德曼现在所说的话,则是普通话一般的“洛阳雅言”,她甚至说得比房玄龄这个中原人还要正宗,再加上她所说内容率真和诚实,没有刻意污蔑高句丽和百济,让人想反感都难。

    要不是杨集有“先见之明”,肯定认为她是一个柔弱老实的丫头,没有放在眼中心上,然后像贞观名臣名将纷纷中招。

    当然了,她也许没有骗人,但问题是她长得太有欺骗性了,真诚得让人不由自主的的怜惜她、相信她、小瞧她、觉得她柔弱老实易掌控,愿意全心真意去帮她,所最终都中招了,这能有什么办法?

    杨集这种感觉,作陪的张出尘也有,而且更加强烈;因为他们家里的大娘子萧颖也是这样,平时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真诚谦让、公平公正,既不争也不抢、既不打也不骂,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和信服她。哪怕自投罗网、给她狠狠的收拾了一顿,结果还心悦诚服、服服帖帖的认错。

    而杨集此时听着这个小丫头娓娓动听的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如果再用武侠小说的经典名句来形容此时此刻的金德曼,那就是‘无招胜有招’。

    他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大隋是喜欢交朋友的国家。对外奉行的国策是以大慈大悲之心对待朋友和‘自己人’、以果断的杀伐对待敌人。只要新罗够朋友,我大隋也够朋友。”

    大隋礼部和鸿胪寺都有对外的司、监,可是大隋王朝的外交政策十分简单明了、不费脑,所有策略都以“不服就干、干完就占”为准绳。

    在这个简单粗暴又霸道的前提之下,再把周边国家分为普通附属国和忠诚附属国、友邦、一般敌国、死敌国、陌路人六种。

    简而言之,周边异族必须听大隋的话、必须向大隋称臣;若不然,弄死你。

    此外,没了!

    “我新罗定然世世代代效忠大隋!”杨集的态度本就让人心安,此时这番话,更让金德曼心下欢喜之极。

    隋军此次把高句丽打得要死了,直接把半岛局势破了开去,同时也间接救了新罗一命,新罗自然喜不自禁,但是因为他们曾经出过兵,故而又很担心趁机报复,不料代表大隋的杨集这么好说话。这让金德曼彻底安心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有些憧憬的说道:“据说大隋天下物华天宝、四海富庶,东/京洛阳如若天上宫阙一般;大隋百姓个个身绫罗绸缎、人人安居乐业,一个乞丐都没有,甚至就连三岁孩童都能出口成章、能文允武。”

    看了房玄龄一眼,接着又说道:“之前我是不信的,可是房参军作为一个文人,竟尔轻易战胜我新罗第一高手,这下我相信了。”

    “那肯定不是!我大隋有富人当然也有穷人、有能人也有平庸的人,不过穷人的生活处境比周边国家的穷人好,他们的孩子都能进入朝廷兴办的学堂读书。至于孩子嘛,虽然有一些神童、天才,可是更多的孩子都要一点点学习。”

    杨集知道吹嘘要有个度,而金德曼所说这些,本就经不起推敲,若是自己承认了,定会变成笑话。与其他日丢丑,倒不如实在一些。

    尽管如此,但是“孩子都有书读”这条消息,还是把金德曼和金庾信还是惊呆了。金德曼骇然道:“我们新罗普通贵族都买不起书读,想不到大隋的孩子竟然都有书读,你们真富有!”

    杨集知道海东半岛金银铜铁矿分布广泛,新罗虽不如高句丽,却也发现了很多金、银、铜矿,所以别看新罗现在穷巴巴的,可它缺的是能吃能穿日常用品、能打仗的武器装备、能骑的的战马、能耕田的牛……并不缺少不能吃的金、银、铜。

    听了金德曼的话,他心下一动,说道:“王女,你应该比较了解我的家世吧?”

    “知晓一二!”金德曼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去不了大隋,无法直观的了解杨集,但是细作却能高句丽和百济打探到隋朝的消息,杨集作为大隋风云人物,自然是重点了解的对象。

    杨集又问:“那你应该知道我很有钱吧!”

    房玄龄、张出尘:“……”

    金德曼怔了怔,她只知道杨集非常能打,对于杨集有没有钱这个事,却没有好生了解,不过她还是说道:“大王作为大隋亲王,肯定很有钱。”

    “亲王只拿死俸禄,没几个钱。我的钱主要是源自商业,我的商队遍布大隋天下和西域,还有一支船队。”杨集大致介绍了下,又说道:“如果你们有所需,我以后可以与新罗进行贸易往来。”

    此战若是结束,高建武定然不敢拦截通往新罗、百济的商队,对外贸早已垂涎三尺的范阳卢氏、博陵崔氏定然向新罗和百济进行产口倾销;既如此,倒不如用自己杀神之名、皇族身份抢先布局。

    新罗和百济在进行大宗交易的时候,定然优先选择大权在握的大隋亲王、尚书令,而不是与卢氏和崔氏。

    此事已在西域各国得到了验证,现在的丝绸之路已然畅通,大隋各方势力纷纷派出商队西行,可是同样的商品,西域各国愣是选择杨集组建的丝路联盟,大隋其他势力为了拿下一个个大宗生意,不惜进行恶意降价,然而西域各国朝廷统统不要。

    为何如此?只因各国高层都知道杨集在大隋王朝的影响力和地位,他们担心杨集不高兴,灭了自己。所以他们买的根本就不是商品,而是杨集好感,以及国家能够生存下去的保护伞。当然更重要的是杨集可以光明正大的代表大隋卖违禁物,别人却不能不敢,而违禁物,恰恰是各国之所需。

    有了西域各国为例,杨集相信新罗和百济进行国家贸易的时候,也会选择自家商品,而不是其他势力。

    “果真?”金德曼又惊又喜,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正在为如何与杨集加深而发愁,不料对方却送上门来了。

    “不假!”杨集见状,不但明白这个小丫头的心情与西域各国国王类似,而且知道新罗的“国营”贸易,非己莫属。

    为了拿下新罗国家级别的贸易,他又说道:“商品方面,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金德曼早就动心了,她连忙问道:“比如呢?”

    杨集介绍道:“明光铠、横刀、战马、粮食……”

    金德曼呆住了,紧接着又说道:“这些好像是大隋禁物吧!难道大隋现在解禁了?”

    “肯定没有解禁。”杨集停顿了一下,好整以暇的说道:“但我是大隋尚书令,我有优先交配、交易权;人卖我杀,杀完我卖!”

    一直装淑女的张出尘感觉杨集说得不够有力,忍不住说道:“要是禁物落入异国之手,大王一般懒得去找卖家是谁,但是他可以直接找购买之人,然后派几个兵去问问究竟。记得龟兹国有一次从陇西李氏手中买了武器,最终龟兹国王被数千士兵问得老老实实交待了,不仅供出卖家,还拿五万两白银当赔偿金,而李氏两百多人组成的商队,被依法处决了。”

    房玄龄是精通‘抡语’和君子六艺的正统儒生,他有些受不了这一唱一和的两口子,连忙端茶杯以作掩饰。

    金德曼听得目瞪口呆:竟然还能这样子?真是长见识了。

    鼻青脸肿的金庾信迫不及待的询问道:“大王,您说这些禁物、书籍,我国都能用金银铜换取吗?”

    “自然!”

    “若是如此,我新罗和大王进行贸易往来。不过我有个请求。”这话,是回过神来的金德曼所说。

    “什么请求?”

    “我想、我想跟在大王身边,然后出使大隋!”

    “只要你父亲答应,我没意见。”

    “小女子能跟大王身边,乃是新罗上下之幸,家父绝不会有意见!”金德曼极有主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抱大腿的的机会,她看出杨集对新罗真没有野心,便决定跟在他的身边,慢慢影响他,让他明白新罗苦楚和诚意。

    说着,又向金庾信说道:“金将军,你立即回国,让父亲明白大王诚意!”

    金庾信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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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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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金庾信准备连夜冒雨返回新罗,房玄龄也去办公了。而金德曼却逮住了张出尘的失言,留在长安城守府。无论杨集和张出尘走到哪儿,她就死皮赖脸跟到哪儿。

    当然,她和白给的裴淑英不一样,裴淑英生活无忧、衣食无忧,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日子,她只想嫁给自己杨集,为自己的心上人生儿育女。而金德曼作为新罗公主,她的命运和新罗国运息息相关,她政治天资过人,情知新罗局势严峻,甚至隐隐约约的感到高句丽的覆灭对于新罗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一方面是新罗国立国已久,传承了七八百年时间,新罗在一次次的内斗之中,形成了十多个实力相当的政治势力,平时各种勾心斗角、各种阴私龌蹉,而各大政治势力妥协而组建的“和白会议”更是凌驾于王权之上;“和白会议”一旦做出什么决定,新罗王连反对和否决的权力都没有,更严重的是“和白会议”连君王都能废黜。

    另一方面新罗这些年在高句丽和百济、倭国方方面面打击之下,固然还能苟延残喘,可是对百姓所征收的各种苛捐杂税、兵役摊派,早就把国家潜力榨得干干净净。老百姓辛辛苦苦劳作,却连最基本的生计都无法维持,有时候甚至依靠卖女儿才能苟活下去,他们对于新罗、对于金家哪有什么忠诚和归属感?

    幸好是有强大的外敌存在,所以新罗勉强做到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共抗外敌。否则的话,自己就崩溃了。但是高句丽现在即将覆灭,而大隋和高丽、新罗、百济更是在杨集一手主导之下,签署了和平共处的盟约;由此带来的问题是金德曼担心新罗外部环境一旦变好以后,新罗尖锐的内部矛盾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而那些对她父亲不满的政治势力极可能兴风作浪、扇动百姓推翻她父亲的统治。

    这些突如其来的认知,不但让金德曼心急如焚,而且还认为唯有得到大隋王朝的政治认可,父亲才能坐稳王位;唯有借助大隋之力来改善民生、恢复经济,新罗才能避开即将上演的内乱。

    要想得到大隋认可、帮助,杨集无疑是最为关键的人物。他所承诺的贸易往来虽然让金德曼欣喜若狂,可是太大的惊喜,以及杨集随意之极的说话方式,令她不敢相信、不太放心。

    她害怕杨集只是说说而已,便患得患失了起来,由此而来的更是希望得到准信。

    见金德曼不紧不慢的吊着,杨集和张出尘索性把她带到偏堂饮茶。

    “你还有何事?”杨集看着眼前如同犯了错而惶恐不安的秀美女孩,有些不快的问道。

    金德曼感到杨集语气中的不悦,又想到关于杨集杀人如麻的种种传闻,心中也有些后悔和害怕了,但是对国家命运的担忧,终究还是让她鼓起了勇气,赶紧说道:“新罗国内将有大变,还望大王和大隋救命。”

    杨集愣了一下,好奇的问道:“新罗发生了何事?”

    “内忧,内忧重重……”金德曼见自己引起了杨集的好奇,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有求于人,不敢有半点隐瞒,将方才想到的内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说道:“类似新罗的内忧,百济王扶余章其实一样有。但是他近些年来,一边凝聚国内各方势力共御外敌、一边借助大隋之力恢复民生,加上他在军事上大有斩获,而且现在又兵不血刃的拿走了汉江下游平原,从而令他在百济的地位无人可撼。扶余章如果按部就班发展经济、清除异已,百济就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蜕变成海东第一强国。这对内乱即将上演的新罗、新生的高丽来说,绝非好事。”

    说到这里,金德曼暗自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就算扶余章不敢背盟、不敢直接向新罗和高丽发动战争,可是他却能够扶植反对势力铲除家父和高建武,再以傀儡帮他掌控名存实亡的新罗和高丽,从而在事实上统一海东半岛,若是如此,无处发展的百济必然向北进军,成为大隋心腹之敌。”

    听了这番话,杨集大是意外。一直以来,他就知道金德曼是一个相当不简单的女子,或许远不如史上的武则天,可她绝对是帼国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任何小觑此女的人都会倒霉、上当。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就有了惊人而成熟的政治智慧。

    不过转念一想,杨集就明白了过来;简而言之,就是天赋和生长环境造就了今天的金德曼,她的情况有点类似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难使人成长”。

    照目前这表现来看,他们父女就算没有大隋帮助,金德曼弄不好也会笑到最后、成为新罗女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金德曼不禁抬眸看向杨集,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看,霎时晕生双颊,轻声道:“大王……”

    “你说得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你想怎样?”杨集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子。

    金德曼见杨集并没有生气,这才展颜一笑,半真半假的试探道:“若是百济一家独大,对大隋和新罗、高丽都不是好事,不如三方联手,将之打败。”

    “百济是我大隋国最极忠实的追随者,大隋焉能像你们新罗出尔反尔、背信弃义?更何况横跨大陆的突厥汗国、如日中天的高句丽、传承久远的吐谷浑和契丹都被我大隋轻易歼灭,百济怎敢与我大隋为敌?也许扶余章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你现在想利用大隋对付自己的属国、你们新罗的敌人,你又好到哪里去?”杨集摇了摇头,眼前女子终究还是太小太年轻,竟然连这种野心勃勃的话都说得出来。

    要不是因为大隋王朝统治力够不到贫瘠的海东半岛,且又需要再用三国鼎立之势来维护己方利益安全,单凭金德曼这番话,自己就灭了她和新罗。

    见她打算再说什么,杨集便挥了挥手:“都是大隋属国,大隋只看谁更忠诚,就目前来说,百济远比新罗忠诚。你也许会说新罗也想年年进贡,只是高句丽挡住进贡之路,从海路出发,又十分危险,所以无可奈何。”

    “然而现实的问题是你们多次派遣船队朝贡南梁、南陈,可是到我大隋这里,你们却置若罔闻、不闻不问。说到底,还是你们新罗诚意不足,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不朝贡大隋、也不至于与高句丽一起入侵辽东。”

    金德曼顿时哑口无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杨集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金德曼所提到的无内忧外患的扶余章,还是引起了他的重视,接着又说道:“你想大隋承认新罗王正统、帮助新罗摆脱困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金德曼本已失望到了极点,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大王有何要求尽管说,无论如何,我新罗都会答应。”

    杨集看着金德曼,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留下来、嫁入大隋。只要你成了……”

    “我愿意入隋侍奉大王!”金德曼冰雪聪明、政治天赋惊人,却没有杨集的“先见之明”,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女人也能当王、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继承新罗王之位。

    父亲金白净之所以只有她一个孩子,并不是不能生,而是有前车之鉴,不敢近女色。上任国君真智王就是因为风流好色、爱慕有夫之妇桃花女、搞出很多失去人心的“非礼”之事,所以被和白会议以“政乱荒淫”之名废黜。而金白净被推上王位之初,如同傀儡一般、加上国内外的局势又不利于他,他哪敢好美色啊?

    正是基于这些认识,所以金德曼觉得自己要是成为杨集的女人以后,定能给问题重重的新罗、危机四伏父亲引来大隋的支持,于是仿佛杨集后悔一般的应了下来。

    然而杨集听了她的表态,却是大吃一惊,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把聪明伶俐的金德曼嫁给某个宗族子弟,这样既能拿下这个厉害的新罗女王,又能给皇族带来一个人才。

    杨集见张出尘看古怪的看着自己,便向金德曼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指的是你嫁入大隋皇族之中,使我们双方建立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这样一来,你父亲的王位也会因为你而稳定下来。关于这个,我们姑且不说了……”

    “我要说的是大隋男儿为大隋开疆扩土,乃是应有之责,哪怕他们英勇就义、战死沙场,那也是死得其所。但是并不意味着大隋男儿的命可以任意挥霍,并不意味着大隋男儿可以为属国赴难。总之一句话,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免得给新罗惹来灭国之祸。明白了吗?”

    “明白了,多谢大王。”金德曼咬了咬嘴唇,脸儿有些微红,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大名鼎鼎的卫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是个简单人物?要是自己这个人和几句话就能说动对方,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了呢!

    她默然半晌,再次试探着说道:“大王打到现在,高句丽已是及及可危、覆灭在即,如果是我们新罗、或者是百济,定然乘胜追击、灭了高句丽,可是大王为何还要保留高……高丽?”

    杨集澹澹的说道:“我大隋既不贪,也看不上贫瘠苦寒的地方。所以此战固然是高句丽挑起,可是我们仅仅只是收复属于我们失去的故土,并没有灭高句丽之心,只不过我们要给自己的国民一个交待,所以高建武立国以后,需要将高句丽改名为高丽,好让朝廷给天下一个交待。同样道理,我们也看不上新罗和百济的国土。”

    看了若有所思的金德曼一眼,杨集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话既然说都透了,那你也明白我大隋不会任由百济侵占新罗和高丽,你大可放心。你们缺少生活物资、战略物资,这些我们都可以通贸易往来提供给你们,关于这一点,我会说到做到。毕竟,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多谢大王解惑!”金德曼大致摸清杨集的态度了:在杨集眼中,只要新罗臣服于大隋,无论谁当新罗王都一样,此外就是大隋不会插足海东三国之间斗争,海东三国以后斗得越凶悍、越符合大隋利益。不过大隋如此放任不管的态度,将会让新罗未来处境更为艰难,而时间和大隋支持的力度对于新罗来说,也变得尤为重要起来,同时也坚定了她之前所说想法。

    他们新罗为了巩固政权,便实行“骨品制”,把国人按血缘分系划分为三六九等。其中金和朴、昔、三姓位于新罗极力顶端的统治层者,称为“圣骨”,圣骨可以世袭王位和官阶,并且独占官僚体系,拥有无上权力。

    包括因故被踢出“圣骨”级别的大小贵族,分别列为“真骨”和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四个等级。而“骨品”的等级也决定了他们的仕途前程和受尊重程度。各个“骨品”为了维护血统的纯正,只允许内部通婚,绝不能跨级嫁娶。

    “骨品”阶层之下,还有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平民、奴隶等“非骨品”阶层,这一阶段既不能当官,也不能居住大房子,其地位与大隋的商人、奴隶无异。

    而在这种森严的骨品制度之中,新罗王位继承人只能由圣骨男和圣骨女的后代担任,而属于“圣骨”阶层的金德曼作为王女,根本就没有婚嫁选择权,但是她如果是因为新罗利益而嫁到大隋,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金德曼也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这种事情需要得到父亲和“白和会议”支持才行,若是自己擅自做主、坏了规矩,别说是她了,便是父亲也要倒大霉。

    话已说尽,金德曼目的达成,未免激怒杨集,不敢多留,乖乖的告辞而去。

    等到金德曼离开,张出尘笑着问道:“公子,你看上这个小丫头了?”

    “我看中的是她的才华,希望她成为皇族中的一员,并不是我要。”杨集感觉说服力有些不够,于是又说道:“此女所求不小,是一个以新罗为重的人,一般人驾驭不了她。要是嫁给普通皇族子弟,那她借不了多少‘势’,只能老老实实帮助夫家,只有夫家好了,她才有势可借。要是嫁给有权有势的亲王和郡王,将要被她的志向所害。”

    这是杨集真心话,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而言,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来一个大麻烦,不要金德曼的理由和当初不要李子权庶女是一个样。

    另外就是比起赵郡李氏,新罗王族的关系乱得很,金德曼的父母金白净和摩耶夫人是堂兄妹;金白净则是金铜轮和亲姑姑万呼夫人所生,金德曼的曾祖父金原宗则是葛文王和亲侄女所生……

    这么乱来,便搞出了许多名为天赋异禀、天生异相,实为畸形的君王。比如金白净就是“生有奇相,身体长大”,据说身高足有十一尺,而他的侄女金胜曼也是“身体长大,手长过膝”,这显然都是不正常的表现。

    金德曼看起来是相当的正常,可谁敢保证她的后代不会发生变异?

    张出尘深以为然,她听了这么久,也知金德曼如同杨集所说这般,是一个相当有野心又相当聪明的女子。

    她想了想,微笑道:“一般宗族子弟,只怕她看不上。”

    杨集无所谓的说道:“我也只是突发其想而已,看不上那就算了!要是把她弄走,搞不好会让海东三国失去平衡。”

    “是么?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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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章:入朝履新

    已是次日卯时初,一阵豆大雨点噼噼啪啪打下,倾盆大雨再次来临,雅致庭院的青砖黛瓦在阴沉沉的天气里漆黑如墨,若非有沙漏计时,让人分不清是半夜还凌晨。

    杨集醒来,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心知今天又是一场暴雨天气,没完没了的暴雨天气也让深秋的清晨泛起了丝丝凉意,然而旁边温香软玉的身子让她在这天气里感到极为暖和、舒服。

    转而借着晨光看向身边丽人,只见张出尘发髻早已散开,一缕缕青郁秀发堆满枕畔,秀眉下的一双美眸紧紧闭着,睫毛长而密。

    看着丽人眉眼间酣然入睡之美态,杨集不禁有些失神起来:也不知是适合这里气候,还是久未出现太阳的缘故,出尘常年不变的小麦色俏脸竟然白了很多,晕红的脸蛋似乎还残留着绮丽美妙的风姿。

    张出尘昨天也许是首次以女主人身份来会客的原因,昨晚格外的痴缠,这会儿明显还在犯困。

    杨集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轻轻掀开被子,下床穿衣。可是尽管已经很小心了,听到感到动静的张出尘还是醒了,她揉着惺忪睡眼,迷迷湖湖的说道:“公子,你起来了?我为来你更衣。”

    杨集坐回床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我自己来就行,今天没你们什么事,你多睡一会儿。”

    张出尘应了一声,忽尔又想到了什么,张开眼眸问道:“公子要去看那小丫头吗?”

    “我去看她做什么?”杨集啼笑皆非的说道:“今天也许没有别的事情,可是我毕竟是一军之首,除了要了解军情以外,还要审核有功将校名单和立功事迹,以便呈给朝廷请功。”

    “嗯,那公子去忙吧!”张出尘目送着杨集离去,默默的伸手轻抚微微发涨的小腹,芳心再次涌起浓浓的期待之感。

    回想起昨晚的几番风雨,她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怀上了,按公子取名的习惯来说,腹中孩儿名字应当是叫杨晶了,不过这个名字女孩用之不错;男孩最好阳刚一些。

    杨晨不错,只是我叫出尘,这个不行。

    那就杨昆?杨晖……

    她闭着双眼胡思乱想,结果仅只片刻功夫,就因为重复默念同一个名字而把自己念得睡着了。

    杨集出了厢房,慕容弦月已经备好洗漱用品。

    杨集洗漱而毕,让她帮梳好头发,看了灰蒙蒙的天空一眼,向她问道:“弦月,宇文大将军何在?”

    “凌先生昨晚已经把他安置在前堂客房了!”慕容弦月答道。

    杨集又问了一句:“宇文大将军起了吧?”

    “起了!”慕容弦月说道:“正在前堂等候公子接见。”

    “我去见见他,稍后备些早膳过去。”杨集吩咐一声,沿着抄手游廊大步向前院走去。

    宇文大将军就是宇文述,其军事才华母庸置疑,他在这场战争中,先是帮助杨集破了最为关键的西丰三大犄角,不仅为大隋歼灭高句丽奠定了基础,还点滴不漏的帮助杨集之军隐藏了行踪,而后又把后勤主将当得有声有色,因而受封为左备身府大将军。

    也许是杨广认为此间战事将了,安东都护府官员又陆陆续续到位,从而使后军总管宇文述变得可有可无,于是就把宇文述召集回去了。

    宇文述是杨广的从龙之臣,当杨广登基上位之初,原太子系尽皆“鸡犬升天”,而骤登高位的宇文述一扫先帝时期的低调,更得飞扬跋扈、目无余子起来;但是他吃过几次大教训,也变得老实安分了。此番离开之前,竟然不远千里的跑来长安告别。

    昨天后半夜到了长安城,而杨集也是在和张出尘兴风作浪的时候,听到守夜的慕容弦月说起了这件事。不过只是由于时间太晚了,杨集正在劲头上。而宇文述长途疾

    行、狼狈不堪,他自己也累得不行,再加上又没有什么要事,杨集就把会面时间定在了今天。

    “大将军!”杨集一路走来前院偏堂,一进门就看到宇文述正在喝茶。

    宇文述闻言起身,行礼道:“大王。”

    “请坐、请坐!”杨集还了一礼,示意宇文述坐下说话。

    入座下来,杨集笑着向宇文述说道:“恭喜大将军了。”

    仕途之上,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儿。尤其被一些势力推到前台的朝臣,复出更快。这是因为朝堂职位有限、各大势力竞争激烈,扶持一个朝官不容易。只要惨遭免官之人不是犯下谋反之类的大罪、没有被杀头,哪怕他被流放到穷山恶水的偏远地区,各大势力也会想尽办法让他复出;一旦他复出了,那又是一个用得上的要员,所以各大势力一般都舍不得放弃忆有皇帝面前露过面的朝官。

    宇文述自成一系,不但是宇文系的领袖,还是杨广的从龙之臣、亲家,且又因为军改被叛军抄了家,他回归朝堂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杨集正是因为这个缘因、正是因为猜到杨广日后还会启用宇文述,所以他在宇文述人见人厌时候,于杨广面前就事论事,从而让宇文述出任漠州都护府都护。

    此举获得宇文系的好感尚在其次,关键是杨广看到杨集“以德报怨”以后,更觉得杨集品德高洁、大公无私、一心为国。

    而大隋十六卫府改制以后,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监门府虽然失去了掌管天下府兵的权力,但是前者负责侍卫皇帝、后者负责京城和宫殿诸门禁,堪称是禁卫中的禁卫;杨广此番启用宇文述为左备身府大将军,可见依旧对宇文述信重有加。

    回想过来,宇文述心中也是深有感触,他感慨道:“要不是大王当初以德报怨、一力举荐,末将连将功折罪的机会都没有,又哪有立功的机会?大王此恩此情,末将谨记在心。”

    宇文述并不知道杨广本来就此心,也不知道杨集只是顺水推舟,至今还以为这份人情,是他当初在乐平公主府向杨集争取所致。

    杨集既没有傻到立刻挟恩图报,更不会去点破此事,他微笑道:“过往之事休要再提。大将军此番入朝,想来定得圣人重用。”

    宇文述却是愣了一下,但是当他想到杨集远在南方,不知朝廷安排也正常,于是解释道:“大王,圣人打算撤并冗余军府,令末将以检校兵部侍郎的名义巡察幽州、并州和雍州北部二十三个郡的军府,为日后撤并冗余军府提供依据,并不是立刻还朝待命!对了,大王可知撤并冗余军府之事?”

    杨集点了点头,说道:“在我出兵之前,圣人就有了撤并军府的决定。不过当时的南方水师问题重重,水师将领与荆州官员狼狈为女干,圣人和朝廷只好把军府之事,暂时放下。”

    说到这里,杨集猜到宇文述此行的主要目的了:宇文述当初主导军改之时,因为犯了急功近利的大错,既没有及时安置裁汰的老弱,而他所任用的主将又不是什么好鸟,导致那些得不到安置的老弱在关陇贵族将领蛊惑之下,打起了清君侧旗号来造反,而宇文述本人更是被叛军抄了家。

    宇文述吃过一次惨痛的教训,现在却又要干这种得罪人的事,想必是心有余季、心中没底,于是专门跑来长安求教和问计。

    “原来如此!”宇文述恍然大悟,他想了片刻,觉得杨集已经猜出了自己来意,他叹息一声道:“大王应当明白末将的来意了,那末将就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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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叛乱四起、令圣人大失所望。这一次着实是诚惶诚恐、忐忑不安。而大王是此道行家,还望大王多多指点。”

    杨集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当初你我都参与军改了,可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大将军可曾想过原因?”

    “自然想过、反省过!”宇文述有求于人,很是坦率的苦笑道:“归根结底,还是末将急功近利、所托非人,若是像大王那般一边裁撤、一边安置,那么被裁汰下来的老弱士兵,也不会闹事了。”

    “大将军所说这些,只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次要的。”杨集并没有直接挑宇文述的毛病,而是以自己成功之因、间接的说宇文述的问题:“我在时为豳州军的招摇军改制之时,安置方面其实也做得不及时,然而将士们却没有闹事,其原因无外两种:一方面是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另一方面是公平公正,豳州军乃是先父奉先帝之命所建,多数老弱将士是先父带出来的兵,从私心上说,我很想把豆卢宽等人后来募集的精兵裁减干净,好让不宜作战的老兵们保留军籍,世世代代不用缴纳赋税;但我没有,所以大家心服口服。”

    意味深长的看了宇文述一眼,接着又说道:“军府撤并是军改的后续之作,一旦正式开启,届时同样举世瞩目、全军关注,不过我认为“朝廷”只要做到这明明白白、公平公正,问题应当不大。”

    宇文述听得老脸通红,杨集成功之因就是他失败之因,尤其是后面那一种,他就做不到,他在军改过程中,不但大量私自启用自己的将领、专门针对杨素提拔的人,而且还首鼠两端、企图借机与关陇贵族改善关系,所以保留了很多有问题的关陇贵族系将领。

    结果在关陇贵族这边吃力不讨好,还惹来皇帝和杨素等人的不满,导致最后以叛军造反而收场。

    他尴尬一笑,拱手道:“受教了!”

    杨集不再提及这个尴尬话题,改而说道:“大将军能征善战、治军有方,如今又有巡察二十多郡军府之权,回到京城以后,大将军大可争取撤并军府的主帅之职。”

    宇文述心下暗喜,口是心非的说道:“实不相瞒,末将军改的失败,心中多少有一些不甘。末将也想争取军府撤并主帅之职,此非争功,而是赎罪。只不过末将毕竟犯过大错,他日还望大王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

    “自然自然,”以杨集对杨广的了解,哪怕不用自己说,军府撤并的“总指挥”也会落到宇文述头上,全他“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之名;也便乐得收下宇文述的人情。他想了一想,又说道:“如果大将军办好此事,圣人极可能让大将军入主议事堂,以酬劳苦。”

    “入主议事堂之事,末将着实是不敢想!”话虽是如此,其实宇文述也有这个感觉,他是支持杨广上位的主力,自绝于支持杨勇的关陇贵族,军改时又拿下了诸多关陇贵族子弟,使他与关陇贵族彻底决裂,嫡长子宇文化及在廉政司当官期间,又和萧瑀、杨恭仁拿下万多个有问题的闲散官员,这也导致他的处境和杨集十分类似。不过他也知道以他的资历威望,以及现在处境,极可能会成为议事堂宰相之一。而成为宰相的第一个重大考验就是能否把巡察二十三郡军府做好、能否做得让杨广满意。

    另外就是议事堂诸相各自代表一方势力;而代表皇帝利益发声的宰相有皇族代表杨雄、寒士代表高颎;杨达和杨秀虽然不是宰相,可他们一样能够影响议事堂的决定。

    杨集虽然不是宰相、尚书令在中枢更是没有实权的职务,但是皇帝却毫不保留的信任他,很多时候都以杨集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如果杨集反对某一项决定,议事堂的决策九成九变成一纸空文。这也让杨集成了一个超然的存在,甚至比所有有实权的宰相权力更厉害。

    如此算来,议事堂是

    皇族一家独大。而此事给宇文述带来的问题是如果自己侥幸入相,那么自己怎么办?代表的,又是谁?

    他们父子现在差不多自绝于天下世家门阀了,倒是想全心全意跟着皇族干,可人家未必授受自己啊!所以杨集的态度,又成了关键。

    此之种种,便是他跑来长安城拜会杨集的主要原因。同时也是给杨集一种“我以后都听你、都向你学习”的感觉;只不过他知道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如果空泛的高喊忠诚皇族之类的口号,反而令人反感。

    只有做出了成绩,很多事情就会水到渠成了;而现在,多次首鼠两端的他还没有资格向皇族代表谈忠诚。

    喝了一口茶,宇文述又向杨集说道:“大王,朝中近来发生了很大的人事变动,圣人免了苏相左仆射之职,改由杨纳言担任,而空出来的纳言则由杨约接任。杨玄感不再担任礼部尚书职,出任定襄郡太守、定襄总管;督定襄、马邑、雁门三郡军事,礼部尚书由宇文弼接任。此外,北方诸多边郡太守和总管,比由武将兼任。”

    大致介绍了一遍,他又说道:“据说此番人事调动在中原大地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很多人都认为朝廷要北伐东/突厥,不过官员比较关注苏相免职一事……”

    宇文述意犹未尽地停住了话头,脸上含笑望着杨集。

    “我不知此事因果,不予评论。”杨集对于这番人事调动也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也明白宇文述在试探自己,想从自己的口气探清自己在苏威一事上所扮演的角色。

    事实上,苏威去职一事真和他没有关系,而是苏威自己不断作死,从而引起了杨广的反感和厌恶,杨广老早就向他抱怨过苏威,而且还是不是一两次。

    所以无论有什么果,都是苏威自己种下的因。与杨集、与杨广都没有关系。

    宇文述讪讪一笑,不再说这些,而是说起了当前的战事。

第866章:欲屠陇西李族震世家

    杨集和宇文述的谈话还在继续,两人所谈的内容虽然是接下来的战事,但是战事其实没有好谈的;毕竟仗打到了现在,隋军胜券在握,接下来只要稳打稳拿,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述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虽然获得巡察二十三郡军府的权力,不过宇文述并不是太高兴,一切是因为个使命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知道这个权力乃是杨广给他重新爬起的机会,同时也是一条捷径;从这一点上说,杨广仍旧信任他这个从龙之臣、亲家。而之前的免官罢黜,只是就事论事、依法办事、过去就过去了;杨广的重情重义,宇文述心中十分感动。

    但是杨广给予他的这条捷径,同时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要是他能够如皇帝之所愿,把此事办得圆圆满满、妥妥当当,那么他不但可以回归中枢,甚至还能成为议事堂宰相之一;可是他如果再一次把事情办砸了,他这辈子就完了。这不是他说没有再次复出的机会,主要还是岁月不饶人,年过花甲的宇文述担心自己斗不过不多的时日。

    今年,宇文述已经是六十二岁了,如果再把军改后续的“军府撤并”办砸,问题将比之前更严重、受到的惩罚更重、复出所要的时间更久,而他都这个岁数了,哪能等到复出之日?就算等得到,可他未必还有进入中枢的阳寿。

    接下来,他所要彻查的二十三个郡军府,不但有着自上而下、自上而上、方方面面的压力,还有时间要求,最后还不能失败;如果再把岁月给他施加的紧迫感算上,他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也正是基于这些压力,以及回归朝堂、入主议事堂的野望,促使宇文述前来找杨集。

    两人聊完没有意义的战事,杨集锨想到一事,向宇文述说道:“大将军,朝廷上次册封有功之将时,圣人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以前的许多俊杰空有纵天之才、凌云之志,却无报国之门,但是科举出现以后,他们都有步入仕途的途径,而朝廷也因此得到了更多优秀的人才。而后,他说士及文武双全、品行端正、见事敏速、性甚慎至,然而这样一个近在迟尺的人才,却被他疏忽了。”

    在宇文述三个嫡子当中,唯有次子宇文士及德才兼备;宇文述在平陈之战立下大功、其所溢出的功绩被先帝加封到次子士及身上;后来不仅赐爵新城县公,而且因为受到先帝赏识,迎娶了时为晋王的杨广嫡长女为妻,杨广登基为帝后,封他为驸马都尉、殿中省尚辇局奉御。

    尚辇局主管皇帝出行的车辇、伞扇,主官的名称与其他五局同样是叫奉御,官阶正五品下;由于是六局掌宫廷衣、食、住、行、医,所以能在六局当官的,都是天下近臣。如果宇文士及是一个才干平庸的人,当这个尚辇局奉御自然天大的好事,可他才华横溢、有名臣之姿,他在尚辇局完全就是大材小用。

    而宇文述如日中天之时,做梦都想把宇文士及“外放”,好让次子有施展才华的舞台,并且为日后晋升积累政绩和资历,然而驸马这层身份,却把宇文士及限制得死死的。这倒不是说是驸马不能外出为官,而是杨广夫妇特别疼爱南阳公主,不忍心让他们夫妇分开。

    听了杨集此话,宇文述心中顿时又惊又喜,他知道以杨集如今的身份,绝不会擅自拿圣人来骗自己,要是圣人启用次子、让次子外出为官,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但是杨集随后的一句话便又让他心凉半截。

    只听杨集继续说道:“这话是圣人在考虑安东都护府、郡县官员时,顺势提到了科举和士及,但他并没有决定用是不用,大将军不要抱有太大期望。”

    宇文述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了起来。

    诚然,安东都护府异常偏远、苦寒、贫穷,高句丽的残余势力日后甚至还有可能发动叛乱,但底子越差的地方越容易做

    出耀眼成绩。次子要是能够来安东都护府任职,哪怕是当通守、司马、长史、六曹主官,都比京城那个奉御好。

    以宇文士及之才化来说,只要他能在这里当上一届官员,一定迸出令人惊艳的光华,即便条件不好,宇文述也能自掏腰包、帮助儿子。

    然而、然而宇文士及是驸马,皇帝皇后哪能让自己的女婿来这儿“受苦”?

    宇文述叹息一声,说道:“多谢大王提醒,只是大王忽然提到士及,不仅是这么简单吧?”

    “我始终认为过度的保护、宠爱,对于士及这样的人才,实非好事!”杨集向宇文述说道:“你看李敏那样的人,都去凉州当官了,而且还做得不错,如果换成士及,定然更好。”

    “末将三子,化及和智及不成器,做了许多荒唐荒谬之事,诚然很令人失望;然,他们兄弟二人主要是品德不端,多少还是有一点才华、一点本事。至于李敏,嘿嘿,连做坏事的本事都没有……”宇文述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呵呵,李崇乃是令人仰慕的英雄、忠烈,然而虎父生了一个扶不起的犬子,要不是娶了乐平公主之女为妻,他连当个县令的资格和本事都没有。”

    杨集听得暗自惊讶无比,他记得当年一起从凉州还朝之时,李敏一口一个“舅舅”的叫宇文述;而宇文述也表现得十分亲近,甚至在军改之时,还把李敏拉入了自己阵营。

    怎么现在,宇文述变得如此的激愤了?

    想了想,杨集好奇的问道:“大将军,李敏乃是申国公李浑之侄,而申国公是大将军的妹婿,你们应当是亲戚……”

    “我没有这种白眼狼亲戚!”宇文述忽然暴怒了起来,颇为失态的打断了杨集的话,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大王,末将有皯失态。然而大王有所不知,当初军改失败、鄙府惨遭叛军攻克,陇西李氏可谓是首当其功,我宇文家与陇西李氏不共戴天。”

    说到最后,宇文述脸都扭曲了。

    李浑是他妹婿、申国公李穆第十子,当年尉迟迥造反之时,李穆的第五子李荣劝其造反,但是李穆不为所动,令李浑把尉迟迥使者押送回京,表示坚决支持杨坚平叛,尉迟迥叛乱被平定后,李浑受封为安武郡公、上仪同三司。

    开皇六年,李穆病逝于大兴,申国公之爵由长孙李筠继承,然而李筠却遭到堂弟李善衡杀害,身为最小的李浑想谋取这申国公之爵,他找上太子(杨勇)左卫率内兄宇文述,只要宇文述帮他牟取到父亲传下来的爵位,他每年把一半俸禄给予宇文述。

    宇文述便向杨勇说“立嗣以长,不则以贤。今申明公嗣绝,遍观其子孙,皆无赖,不足以当荣宠。唯李金才(李浑字)有勋于国,谓非此人无可以袭封者。”

    杨勇信以为真,竟奏杨坚,最终杨李浑如愿以偿的承袭申国公之爵。但是李浑失信于人,仅仅只是给了宇文述两年,之后便不认账了,宇文述喝醉以后,恼火的向朋友于象贤说“我竟为李金才所卖,死且不忘!”

    宇文、李二人都是于象贤的好朋友,于象贤当个了和事老,对李浑说宇文述足智多谋、不好惹,最好兑现承诺,不料李浑不但没有听劝,反而说自己是陇西李氏子弟、父亲故旧满天下,自己更不好惹,先与宇文述断绝了关系不说,还放言说宇文述要是有本事,尽管来战、尽管来惹。

    宇文述虽然又气又恨,可他当时只是杨勇麾下小将,还真惹不起李家。直到杨广当上太子,舅郎二人才因为李宇文氏的劝说,慢慢走动,但关系也就那样。

    武举舞弊桉爆发之后,宇文述惨遭重创;便主动向陇西李氏示好,而李浑便是中间联络人。他为了让陇西李氏绑上自己的战车,便在军改之时,应李氏之请,将外甥李师闰、李师中,以及李浑之侄李琪、李基、李

    公挺、李善衡等十多个陇西李氏子弟安排进了军队之中。但是陇西李氏弃仁义而用诈谲,关键时刻居然站在了关陇贵族那边,而李安期谋反举动,更是陇西李氏和张瑾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个时候,李浑又一次宣布断绝关系,跟着关陇贵族一起、对宇文述喊打喊杀。

    面对这种白眼狼一般的亲戚,宇文述能不恨吗?

    此时面对杨集,又希望得到杨集帮助,所以宇文述虽然没有提到自己为李浑争到申国公爵位一事,却把军改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完宇文述的痛斥,杨集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两人谈到现在,杨集已经知道宇文述此来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自己在“撤并军府”这件事上帮他一把。

    这是因为大隋府兵将领多数出自关陇贵族,而重新步入朝堂的宇文述孤掌难鸣,根本玩不过实力雄厚的关陇贵族;他知道自己和关陇贵族的矛盾同样不可调和,所以希望双方结成一个对付关陇贵族的同盟,让自己在军府的问题上全力支持他、配合他;如果自己与他联手对付关陇贵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在对付关陇贵族的问题上,双方利益相同,合作是合则两利的好事,加上又于国有利,所以杨集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回去以后不但适当的推波助澜,而且也会给予宇文述一定支持;但是撤并军府之事毕竟以宇文述为主,无论是功还是过,结果都是宇文述,所以要想让他旗帜鲜明的赤膊上阵,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宇文述与陇西李氏的矛盾,却是让杨集既意外又惊喜。他和陇西李氏也是有矛盾的,矛盾主要是发生在吐谷浑战役之时。李氏为了独霸丝绸之路,当起了慕容伏允的内应,把隋军部署情况详细的说了出去,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杨集死了、败了,杨集的势力就会澹出凉州,他们以后就能畅通无阻的把禁物卖给西域各国,赚取巨额钱财。至于大隋能否歼灭吐谷浑、死多少士兵,尽皆无所谓。

    这笔帐,杨集一直记在心上。

    他不是不想清算,一是时间不允许,当他打完吐谷浑,杨广立刻召他回朝,让他率军伴驾北巡,北巡被高元搅合以后,又被杨广安排来打高句丽。

    二是杨集这次的野心极大,他要拿下的是整个陇西李氏,而不仅仅只是一些替罪羔羊;若不能完完整整的用一个大家族的性命来杀鸡儆猴,还会有世家门阀为了一己之私,像独孤家和李氏、元氏这般出卖大隋王朝、出卖民族和百姓;而世家门阀也都以为他好惹、好欺负,给他接二连三的制造麻烦。

    但是他手上的罪证还不能让这个传承千年、枝繁叶茂大家族灰飞烟灭,加上时间又不允许,故而没有急匆匆的打草惊蛇。不过杨集虽然不在凉州,可是他先在伏俟城得到了大量通敌罪证和人证,接着又让州牧府的几大要员默默搜罗李氏罪证;而临桃通守宋正本管理的两千多名天门子弟,更是以各种身份渗入李氏大本营陇西郡和天水郡,并以钱财和各法办法对李氏子弟搞钓鱼执法。

    而宇文述和李氏有几年时间之久的合作,他手上定然有李氏很多见不得人的罪证;既然他也对陇西李氏恨之入骨、还想借助自己的力量来完成军府撤并之使命,那么两方合作一把也是无妨。

    念及于此,杨集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注视着宇文述,沉声说道:“我大隋各地军府所存在的问题,与当初的京兵毫无二致。比起天子脚下的京兵各营,很多军府更过分,许多府兵将领甚至把府兵当作成了自己的私人军队,平时多行不法之事。这也是圣人誓要清查和撤并之因。”

    “军府所存在的问题若是不能及时切除干净,迟早变成天下不稳之因。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与圣人一样。而且我也猜到大将军的来意了。”

    说着,又向

    面露期待之色的宇文述,重重的说道:“只要大将军秉公执法、公平公正,我会全力支持大将军巡察和撤并军府。”

    “多谢大王支持!”杨集如今是大隋军方第一人,而且还是尚书令,在军中、民间都有非同寻常的威望,他的承诺让宇文述吃了一记定心丸,他站起身来,向杨集一礼及地,郑重的说道:“末将已经吃了一次惨痛教训,同样的错误绝不再犯。而且以末将这把年纪来说,甚至连犯错的资格都没有了。”

    宇文述觉得自己此话服用力不够,又很坦诚的补充道:“末将的心思与所有人都一样,都希望自己能够为子孙后代搏出比较好的资产。然而末将所剩时日已然不多,故而不管是为了朝廷也好、还是为了自己子孙后代也罢,都要全力以赴办好此事。”

    【鉴于大环境如此,

    “大将军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杨集点了点头,说道:“大将军且先回去巡察,做好撤并的前期准备,等我打完此战,便入朝配合。”

    说着,又向宇文述说道:“这里实非谈细节之处,一切,等回去了再慢慢详谈。而且除了军府撤并以外,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与大将军一道完成;此事涉及的势力,与我俩都有仇恨,光是这一点,我们就有合作的基础。”

    在对付陇西李氏的问题上,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除了宇文述这个盟友以外,他还要把杨广和杨秀、杨昭、杨暕、杨智积、杨纶、杨静、杨雄、杨达等人一起拉下水,毕竟大家都能从中受益,不能什么事都让他杨集一个人来扛。一旦皇族子弟全部下水,那么所有人都是商殃,即便以失败告终,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而不是单独车裂某一个人。要是有人不忿而造反,大不了就像杨坚那样,兄弟子侄和女婿外甥一起上。

    更何况当前内外局势之好,远超立国前后无数倍,天下民心更是尽在杨广之手,几大粮仓又是满满的;占着大义的杨广带着杨家子弟再打一次天下,那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区区逆大势而为的叛乱,又算得了什么?

    宇文述也明白这里不是详谈之地,他也不是何事、敌人又是哪个势力,径自向杨集抱拳一礼:“末将遵命!”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宇文述便兴致勃勃的告辞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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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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