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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7章:杨集意图蛊惑杨暕反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而这句话放到朝堂之上、派系之间,其实是一样的通用,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杨集和宇文述。

    他俩都是杨广的从龙之臣,有过一段漫长的友好关系,然则杨谅造反时,宇文述妒忌主帅杨素,他为了一家之私,竟然把作为偏师主将杨集的行踪卖给杨谅,致使两人关系走向恶劣。

    到了军改之初,时为宰相、民部尚书的崔仲方主管安置老弱所需之钱粮,然而宇文述和兵部不断向他催钱粮的时候,他却故意走了复杂程序,被裁减下来的老弱见安置钱粮迟迟不到位,他们对朝廷的不满日益加重;再加上宇文述抱有私心、犯了很多大错,最终引爆了震惊天下的京兵哗变。

    李安期所发动的叛乱平定以后,杨集的朝堂之上实事求是的分析宇文述失败之因,炮轰故意为之的崔仲方等人,成功把自私自利的崔仲方和薛胃等人搞下台的同时,却无意的救了陷入风暴中心的宇文述。

    由于崔仲方等人扛下军改失败的主要负责,也让杨广对宇文述的恼火大为下降;杨集考虑到杨广迟早会启用宇文述,便应了宇文述请求,不计前嫌的把他举荐漠州都护府都护,让他为大隋守御边疆。

    而这个因果,不但让杨集和宇文述的关系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而且也为今天谈话、未来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磅礴大雨中,宇文述已然告辞离开。杨集召来凌敬,说起宇文述来意,一起商量未来的合作事项。

    听完杨集所说内容,凌敬心中大有啼笑皆非之感,作为杨集的谋主之一,几乎是全程参与了杨集和宇文述的关系的变化,这对亲家因为利益的不同而渐行渐远,区别的是杨集一直把自身的利益跟大隋利益牢牢绑在一起,从来没有因为个人之利坑害大隋、坑害百姓、坑害正常竞争的对手。

    对于杨集的做法作风,凌敬和郝瑗、宋正本、魏征、李靖、杨善会、韦云起等等卫王系将官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由衷的认为这才是顶级智者,要是杨集为了自身利益而做出有损国家利益之事,大家定然失望之极。

    宇文述则与杨集相反,他为了一己之私、弃国家大义于不顾,这也是导致两人反目成仇的根本原因。

    凌敬向杨集说道:“宇文述势单力孤,太需要大王这样的同盟,而我们和宇文述都是关陇贵族的头号敌人,同时又有陇西李氏这个共同的敌人,合作一下自是无妨。”

    “这就是我要与他结盟的原因所在。”杨集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也有些担心,如果我们过早帮他把军府撤并之事做好、如果过早弄死了陇西李氏,我们之间就没有共同的敌人了,一旦缺乏继续合作的基础,肯定又会斗了起来。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在考虑支持的力度有多大。”

    凌敬说道:“大王所虑不无道理。不过宇文述的地位和名望远远不如大王,基本上是失去向大王叫嚣和对抗的资格。更重要的是宇文化及在廉政司当职之际,把天下的世家门阀全部得罪了,所以我们双方现在的处境是一样的。如果关陇贵族、李氏倒了,日后又会有新的敌人出现,这就是继续合作下去的基础。”

    “宇文述现在既想回归朝堂,又坦率的向大王说他阳寿不多,可见他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后继无人困境,再加上宇文化及惹来了一堆仇人,所以我认为他在所剩不多的岁月里,非但不敢与大王为敌,反而还会主动向大王靠近,好让他无能的子孙有个比较强势的盟友。若是继续招惹一个连他都惹不起的强敌,那么,宇文家当真是没希望了。而这些,宇文述显然也是知之甚详。”

    停顿了一下,凌敬接着又说道:“但是对于宇文述来说,最可怕、最要命的地方却是来自于圣人。宇文述以前异常贪婪、自

    私,几次三番令大隋王朝发生大动荡、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圣人的底限,所以圣人对他的愤怒、失望可想而知。时至今日,他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实际上已经不高了。依我之见,宇文述现在的处境与一个人十分相似。”

    杨集恍然道:“敬之指的是贺若弼?”

    “不错,正是贺若弼!先帝本来对贺若弼深信不疑,可他却一步步把自己的人品、诚信败光。最终导致先帝的心态也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从最初的深信不疑,变成了信任、失望、不信任、怀疑。”凌敬微笑着说道:“宇文述这里其实也一样,若是圣人对他信任如初,完全可以凭他现在之功、将他调入中枢,根本没必要设此严峻考验。而这种下意识的不信任、怀疑,也许连圣人自己都察觉不到。但若宇文述再次失败,那就彻底完了。”

    杨集听得深以为然,他沉吟半晌,又问道:“若是我支持他,而他却再一次失败,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极小,但是事关整个卫王系,容不得杨集不小心一二。

    “那倒不会!”凌敬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宇文述是圣人任用之人,又不是大王举荐,两者之间没有直接关系。大王在朝廷撤并军府的时候,只要就事论事、公事公办,就是对在支持和帮助宇文述。如果他再一次失败,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而大王既没有推荐他,所做之事又是一心为公、一心为国,他失败了,关大王什么事?”

    杨集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说得不错,如果连一心为国都受到失败者的牵连,以后谁也不敢建言了。”

    凌敬呵呵一笑:“正是此理!”

    杨集想了想,又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还是希望他成功。”

    “大王用心虽好,可宇文述未必做得到啊!”凌敬叹息一声,苦笑道:“先前京兵整改,关陇贵族是唯一的利益受损的群体;按理说,与其矛盾重重的士族应当乐见其成,全力支持。然而崔仲文等山东士族却拼命扯宇文述,这也说明什么?说明天下各大势力有了合作的征兆。而遍布天下的军府与所有势力的利益有关,撤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说着说着,凌敬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此事要是处理不好,世家门阀极可能支持所谓的“义军”造反,而叛乱也将席卷天下,所以大王及时提醒圣人才对。”

    “造反?嘿,圣人恐怕是求之不得!”杨集冷笑道:“只要他们敢造反,圣人就能执大义之鞭,将世家门阀消灭干净。”

    凌敬怔了怔,他看了看四周,见四周无人,而朱粲又在门口守着,于是放心的小声问道:“大王,虽说长痛不如短痛,可短痛的害处很大的,圣人不会当真这么干吧?”

    “这个还真不说好!”面对自己的心腹,杨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道:“军府撤并之事虽然早有定论,可是却发生在朝廷人事大调动之时,来得太过忽然、来得连我都意外,所以我怀疑这是圣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一些人造反。”

    这番话,让凌敬一下子呆住了,过了片刻功夫,他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世家门阀可不傻,尤其是关陇贵族吃了多次“造反”的大亏,大王觉得他们敢造反吗?”

    “如果皇族有人像汉王兄那样带头,他们就有造反的胆子!”说到这里,杨集忽然笑着说道:“我觉得可以怂恿齐王造反,他是圣人嫡次子,如果他像汉王兄那样心怀不轨,世家门阀定然兴高采烈的支持,然后,再灭一波。”

    凌敬听得目瞪口呆,这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道:“大王,你来真的?”

    “这是一个不错的设想!”杨集说道:“要是齐王在有四塞之险的关中任职,又表现出夺嫡的不轨之心,那些世家门阀九成会

    支持他。”

    凌敬定下混乱的心思,苦笑道:“夺嫡之心,齐王或许有,但若故意让他去诱惑世家门阀,他乐意吗?”

    “应该乐意的,就是有点费人/妻!”杨集笑着说道:“齐王最大的爱好就是喜欢人/妻,只要是权贵人家的妻妾,他就喜欢,至于老少美丑,他无所谓。所以只要给足了人/妻,他定然乐意造反。”

    说着,又向凌敬吩咐道:“对了,你找些不会说汉语、听不懂汉语的高句丽妇人备着,还朝后,我就说她们是某某大官的妻妾,然后送给齐王。他就好这个。”

    凌敬吓得脸都白了,过了老半天,他才说道:“此事万万不行,要是大王这么干,圣人会打死你的。”

    “我跟你直说了吧!”杨集笑了笑,说道:“先帝晚年之时就知道汉王有不轨之心,他认为自己在世之时,汉王都不听命了,一旦自己不在,汉王定然造反,无奈之下便听而任之了。既然汉王一定会造反,而他智力又不够、不是圣人的对手,先帝干脆把一些世家子弟送给到并州为将为官了,其最终目的就是希望汉王造反之时,好让圣人杀上一帮世家门阀子弟。”

    凌敬听得彻底凌乱了,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汉王的造反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这么说来,汉王完全就跟高元一样,都是大隋王朝的功臣,这也难怪圣人没有杀汉王了。

    他想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大王,圣人知道此事么?”

    杨集说道:“先帝没有跟我说,我是平定汉王之乱以后,自己猜出来的。至于圣人,肯定也猜出来了。而汉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造反的使命,所以他把一大堆关陇贵族子弟供了出来。”

    听到这里,凌敬已经麻木得无话可说了,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杨集说道:“此事,你明白即可,可别说出去。”

    “喏!”凌敬此时都后悔惨了,苦笑着说道:“我要是早知如此,哪敢问这么多,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关陇贵族各大门阀有的聪明人,他们要是没有明白过来,早就完蛋了,又哪有今天的辉煌?只不过他们理亏有前,所以这个哑巴亏,只能认了。所以你大可放心。”安抚了凌敬了一句,杨集言归正传:“有了汉王为鉴,而圣人又确实杀了一堆世家门阀子弟,所以我们手上这些所谓的权贵人/妻要是能够把齐王蛊惑起来造反、要是能够把世家门阀子弟引来杀,圣人不但不会打我,反而支持我、反而蛊惑齐王造反。”

    凌敬深吸一口气,说道:“大王,汉王之事是先帝无奈之下所做的决定,你和圣人要是故意怂恿齐王造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当然了,世家门阀哪怕是死绝了,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觉得百姓和士卒无辜。”

    “你说得很对!”杨集点了点头,向凌敬说道:“其实也不想这么做的,只不过是因为你说了这么说,所以我才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设想,要是你也觉得不对,那我们就不做!”

    凌敬:“……”

    和着说,这一切都是我引来的?我有这么邪恶么?

    此时,他只想结束这个恐怖的话题,连忙说道:“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

    “自然是灭了高句丽再说!”杨集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叹息着说道:“平壤攻防战,实则不算什么。只不过如今大雨连绵不绝、水势暴涨,我现在有些担心大隋水师,希望周法尚一切胜利。”

    凌敬语气铿锵的说道:“大王,据我所说,高句丽水师并没有多少像样的战船,我大隋水师却有很多五牙战船、黄龙战船、车船,我认为周总管灭之不难,”

    “但愿如此!”杨集不懂水战,也就不再纠结此事。

    “大王!”凌敬又想到了一事,拱手询问

    道:“我大隋在萨“水-浿水”一带恢复带方郡,然而这里高句丽统治近千年,向来是高句丽的核心地带,百姓异常敌视我大隋,一旦高建武在汉城创立高丽国,这里的百姓极可能南下。要是失去了百姓,这里的国土等于是荒废了。以后,总不能从中原迁移人口吧?”

    “此事我也考虑过!”杨集向凌敬说道:“高句丽贵族可以南下,但是普通老百姓和贵族的奴隶必须留下来,此事不仅要高建武配合,还要在民间宣布我大隋各种利民善政,唯有两相配合,才能稳住百姓。不然,他们迟早跑光。”

    着说,又向凌敬吩咐道:“带方郡守是杨演,你立刻让他准备好人手,只要战争一结束,便深入各地,宣传和均分田地。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遵命!”凌敬松了口气,只要不说那种恐怖的话题,别的都好办。

第868章:事事等卫王,朕要你们何用?

    东北大雨倾盆,平壤城外积水严重,隋军无法攻城,而被困在东北方的杨集长安城无所事事,只能静候水师、以及垒土为堤的郝瑗消息。

    与此相反,中原却是连日艳阳高照,给百姓收割秋粮、晾晒谷子提供了良好天气。

    清晨的洛阳上空朝霞破云而出,漫天绚丽色彩洒在皇宫之上,使之如之天上宫阙,美轮美奂。

    就在杨集送走宇文述的同一时间,文武百官在纠仪御史导引下,进入举办常朝的紫微城宣政殿。

    自征东军攻克辽东城、生擒高元,发生在东北的战争已不是朝廷上下关注的重点,朝野内外都认为以杨集之能,隋军拿下平壤城、歼灭高句丽国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有什么好担心。

    即便是杨集的政敌们,他们也执此看法,虽然各大势力因为利益和杨集结下难解的宿怨,但是杨集其军事才华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大胜,早已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所以近日朝会争执的内容,还是与杨广的人事调动有关:杨广所任命的边郡官员皆是武将出身,当这个消息传出,顿时朝野震动,不少人都认为大隋要向东\/突厥发动战争,一些人开始跳出来反对。

    他们认为朝廷夺取西海都护府贫穷落后,已经给朝廷财政带来巨大负担,即将到手的安东都护府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朝廷当务之急是治理、消化这两个刚刚到手的国土,而不是无度开战。

    否则的话,极可能步汉武帝的后尘,汉武帝固然是在军事上取得旷古烁今的战绩,却把文景二帝的积累打了一干二净、人口减半,此乃中原王朝的前车之鉴,不可重犯。

    有反对,自然就有支持者;军方和军武世家出身的将领却认为大隋与汉武帝不同,他们反驳说而大隋立国至今,没有打过亏本的仗,除了开皇十九年的失利以外,每场战争都是满载而归,尤其是杨集,他不但明确的提出以战养战、以战养国等等强盗逻辑,还在身体力行的践行着,既然越打越富、既然越打赚钱,为何不打?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反驳不了谁,如此僵持了好几天时间,好不容易让这场纷争稍微平静,而东\/突厥大可汗遣子入朝一事,又将此事引爆了:启民可汗的长子阿史那·咄吉虽然还在雁门郡一带,但是启民可汗联合草原各种向大隋进贡五百万只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的消息却已传达。

    于是与突厥是和平共处、还是正式点开之事经过一段时间舆论发酵,终于摆在大隋群臣桉头,同时也正式成为今天的主要议题。

    杨广坐在坐在皇座之上,接受完文武百官的朝贺,说道:“诸卿平身,请入座!”

    “谢圣人!”下方众臣纷纷道谢平身、各自入座。一时间宣政中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杨广没有跟大家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前段时日对边郡的人事安排,乃是常规的轮换,与先帝所创的一任一换、不升不降则平调的治国之策完全吻合。”

    “诚然,有些被撤换回来的官员到边郡上任时间不满一任,可这些官员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耀眼的政绩,既是清廉的能吏,当破格录用,若是继续让其在边郡,那是对人才的浪费。而新上任的官员长期在腹地任职,不知边民之疾苦,朕便让他们去边郡历练一番,这对大隋和国民、其个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除此以外,别无他意。”大致的介绍了一遍,杨广又口是心非的说道:“此乃我大隋正常的调动,诸卿勿须过度解读;而突厥其实也用不着担心!毕竟我大隋是仁义之国、礼仪之邦,何曾无缘无故的向属国开战过?”众臣:我不信!

    大隋真要是仁义之国、礼仪之邦,你真要是一个大慈大悲的仁义之君,那么消失了的尹吾国、处月部、吐谷浑、奚族、取自高昌的西州是怎么回事?

    即将消失的高句丽又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说每一次都是事出有因,可是每一次的因,又有哪个不是你兄弟弄出来的?

    若是没有你的怂恿,杨集他敢吗?而你分明就要磨刀霍霍向突厥,现在却说出这种话,你自己信吗你?

    此时的杨广语锋一转,有些图穷匕见、不打自招的说道:“朕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知道有人主张和平共处、有人主张开战。此事,大家都议上一议。”在突厥的问题之上,分歧其实并不大,只有战与和之别。

    只不过主张和平共处这一派善于造势,加上他们又把突厥联合草原各部向大隋进贡的举动说成是启民可汗对大隋恭恭敬敬、无限忠诚的表现,从而使其声势完全把主战派给压住了。

    现在除了一些没有直接表态的重臣,和平共处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已经形成碾压之势。

    尤其是刑部尚书李圆通极善借势——杨集去年在凉州西州郡代表大隋王朝会见了西域诸国国君,他向与会国王提出了

    “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完整、互不侵犯、互不涉内政、互利互惠、和平共处、文化共享……”等九项原则。

    而《和平共处九项原则》的提出,令忐忑不安的西域诸国安定了下来,使大家认为大隋没有西进之心,安心的当了大隋附属国。

    李圆通在谈及突厥的时候,便狐假虎威的以《和平共处九项原则》为和平共处的背景,而一些官员也相继上疏表态,为和平摇旗呐喊,一旦有人反对,他们直接就来了一句

    “西域诸国因此而安定、忠诚,难道你觉得卫王说得不对?”反对者惹不起、不敢惹杨集,瞬间就偃旗息鼓。

    比如这时,尚书右丞、齐王府司马李纲便手持笏板,出班而奏道:“圣人,若是两国战事起,将有数以百万计的百姓陷入战火之苦,将有无数士兵死于战火之中,将有无数黎民百姓失去儿子、丈夫、父亲。因而妄起刀兵必将生灵涂炭,伤害无数生灵;若是用仁义感化敌人和异族,则可避巨大伤害,与其动兵戈,不如施以仁义、善加教诲。而东\/突厥乃是我大隋属国,启民可汗更是我大隋扶立起来的大可汗,他感恩于心、向来亲善我大隋王朝,进贡连绵不绝。此番,更是向我大隋进贡如是之多的货殖,其忠诚可表。”李纲说得大义凛然,身上透露出一股儒家推崇的

    “浩然正气”,他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后,接着向杨广深施一礼,语重心长的说道:“微臣恳请圣人鉴纳朝臣所言,以卫王提出的《和平共处九项原则》为基,与东\/突厥议好边境、各自罢兵回朝,如此才是利国利民之良策。”

    “圣人,李右丞所言极是!”司隶大夫薛道衡面色肃然的出列,他向杨广拱手道:“老臣也以为两国缔结盟约、裁撤边境之军,能让我大隋与突厥百姓不再蒙受战乱之苦。”白发苍苍的礼部侍郎韦世康亦是说道:“圣人,亚圣孟子有云‘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我大隋乃是天下正统,当继承先贤遗志,以仁义善待属国,令其心悦诚服、心服口服,而不是施以杀戮……杀戮只会令其暴力反抗。”而后,一些文官纷纷出列附和,他们所执宗旨尽皆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就是建议大隋王朝秉承所谓的先贤之意、与友邦和平共处,不能擅自起刀兵。

    杨广饱读百家典籍和史书,对于百家经典的理解并不亚于在场这些文官;尤其是从晋王到太子变化过程之中,使他对百家学说中的每个经典之说的感悟不尽相同;现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其理解和解读自然又发生巨大的变化。

    看着这些断章取义的迂腐之辈,杨广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烦!

    烦死了!要不是这些迂腐之辈以前到处乱说先帝不尊儒、要不是需要这些人装点门面、要不是需要这些人为复学

    “站台”,杨广早就把他们轰出朝堂了。见和平之声充斥朝堂,杨广不置可否,目光看向下方的议事堂诸位宰相,他发现苏威闭着双眼、不闻不问,如若老僧入定一般,让杨广忍不住皱眉问道:“苏卿,你执掌国政多年的开国元勋、宰相,战是和当有高论吧?”苏威知道皇帝不喜自己、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自己再让皇帝不舒服,只怕宰相之位也保不住,鉴于这个认识,所以他这些天闭门谢客,对于登门造访的人一律不见,更没有参与这场

    “战与和”的争论之中。哪曾想到自己都这么老实说了,皇帝此时竟然点了自己的名字?

    闻言,苏威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目光迅速扫视一下,差点气炸了肺。

    好家伙!高颎、杨雄、萧玚、李子权、张衡、杨达、杨约等人竟然都摆出一幅苦苦思索的模样,自己与他们相比,毫无疑问成为特立独行的特殊存在,也难怪皇帝点了自己的名!

    迎着杨广看来的目光,苏威心头生出一股悲壮之情,不过终究是官场上的不倒翁,他知道如何去应对。

    心念电转之间,人已起身出列,向杨广行礼道:“圣人,长孙将军当初提出的‘远交近攻,离强合弱;以夷制夷,分化突厥汗国’的战略构想,适用于此时的东\/突厥和草原各部。我大隋要是再以《和平共处九项原则》与草原各部友好往来,那么没有无外敌、外患的东\/突厥和草原各部定然纷争不休。我大隋在草原各部陷入战乱之时,则是励精图治,努力改善民生、同化西海和安东都护府,等到草原各部决出胜负,胜方的实力也将所剩无几。对方纵然背信弃义、犯我边陲,我大隋也能以强大的军力、国力,从容将之歼灭。”看了杨广一眼,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有鉴于此,老臣认为大隋当以和为贵。”这也是议事堂宰相首次旗帜鲜明的表明自己态度,威力远远超过臣子们的争论。

    当苏威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百官心思各异。杨广明白苏威又耍了奸,此番话看似极有道理,十分正确,然而实际上却是泛泛而谈,根本就没有点到问题的

    “本质”——启民可汗进贡的财物确实是前所未有,多得连他都感到震惊,但是启民可汗在这里却是偷偷的转换了概念:一是启民可汗是打算联和草原各部进贡,而不是单独由东\/突厥完成;朝廷要是接受了这份贡品,启民可汗就能以大隋的名义,压榨和歼灭与他作对的薛延陀、薛斛部、回纥、契骨、南室韦、北室韦,从而使草原实现统一。

    二是启民可汗康他人之慨,混淆视听,最终使大隋王朝那些目光浅短之辈真以为他忠诚大隋,然后像狗一样为他高唱赞歌、说他忠诚仁义,大隋理当厚待之。

    而从目前来看,启民这个目的已是达成了。启民可汗这两个深意,就连他的傻儿子杨暕都能看得出来,杨广不信苏威这头老狐狸不知道。

    可是现在,苏威却轻飘飘的忽略了。不过杨广也没有与他计较,只是将目光投向高颎,问道:“高卿呢?你执何看法?”高颎听到杨广点名垂询,连忙起身行礼道:“圣人,老臣以为启民可汗进贡的用心和动机尽皆不纯,和平共处之事需要仔细斟酌方可,我朝绝对不能因小利而上了他的当。不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大隋是否向东突厥开战,还要慎重周密地观察、分析、研究才好,此外就是我大隋看不上积贫积穷、多灾多难的北方草原,如果贸然宜战,以我大隋之军去击溃东突厥,那么最终得利者,必然是铁勒各部,而不是我大隋王朝!”停顿了一下,高颎又说道:“现如今,人人一概而论、人云亦云,人人都以先贤之言为据、人人都以《和平共处九项原则》为据,却把因人而异、因地制宜、因势利导等现实之事置若罔闻,实不可取。”

    “老臣以前就听到卫王说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否则误人误国’,他对邦交更是有着人所不能的见解,此时辽东战事将毕,不若等到卫王班师还朝,再做定论?”最后这句话,杨广很不爱听、很不高兴,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有事的时候,就会找卫王来扛;一旦没了事,就骂人家是祸国奸王,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如果事事都要等卫王、事事都要卫王做,朕要你们何用?你们争权夺利的时候,怎么没有说卫王?

第869章:杨广出招治群臣

    高颎说的“启民可汗进贡的用心和动机尽皆不纯”、“不能因小利上当”、“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不但提到了问题的关键,而且和杨广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就在杨广听得高兴、引为知音良臣之时,高颎却是峰回路转,来了句甩包袱般的“不若等到卫王班师还朝再做定论”?这让杨广很不爱听、很不高兴了。

    杨广虽然没有当众发脾气,可是也不想就此放过高颎,他不悦的看了高颎一眼,平静的说道:“卫王远在安东都护府作战,战后还要安置百姓、还要部署守军、还要和海东三国制定边界,他纵有千千万万条奇谋也解不了当前之事;高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老臣姑且言之,不当之处,还望圣人海涵。”高颎深施一礼,他知道皇帝不喜欢苏威这种左右逢源的圆滑臣子,要是自己一边明哲保身、一边又想捞好处,结果不会比苏威好多少。所以他说了最后那一句话以后,心中也是非常后悔。好在皇帝步步逼问,要是不再逼问了,说明皇帝放弃了自己。

    高颎缓缓平身之时,眼角余光不禁看了看苏威,发现苏威脸色一片苍白,心中稍微一想,便猜到苏威回过神来了,估计他此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皇帝刚才问他的时候,要是苏威勇于担当,多少还能让皇帝刮目相看、挽回一点形象,但是他却死性不改,硬生生的错过一个修补裂痕的天赐良机;此事过后,皇帝定然失望透顶、彻底放弃。

    这就是前车之鉴啊!不可效彷之。

    杨广哪想到高颎在瞬息之间就动了这么多念头?他听了此番话,神色稍霁的向高颎抬手示意说:“高卿请说!”

    “老臣遵命!”高颎定下心神,神情肃然、语气铿锵的说道:“启民可汗在生死关头,因我大隋而幸存、因我大隋而兴盛;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大隋、欺骗大隋。步迦可汗南侵凉州之时,他不但隐藏实力,还在大隋与步迦之间左右逢源;之后,又令其次子率军袭击大湖区、抄卫王后路,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正是有鉴于此,老臣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警世名句,在启民可汗身上得到了最好体现。要是与之讲仁义,那就是为虎作伥、养虎为患。”

    苏威澹澹的看了康慨激昂的一眼,心中鄙夷的想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要不是提议再派公主和亲,也不至于落得丢官弃职的下场了。”

    虽是如此想,可这话却是只能闷在心里,若是不识趣的说了出来,一定引火烧身。

    就在苏威胡思乱想之时,只听高颎又说道:“我们过去讲仁义,启民可汗过去虽也年年派遣使者入朝进贡,可是他的贡品没有一次超过百万只羊,如今却忽然要进贡如是之多牲口、主动加修白道,足以说明我大隋兵锋已然令他胆寒,同时更担心我大隋灭了高句丽以后,刀口向北,故而想贿赂我朝。”

    “贿赂也就罢了,可他还打起了联合各部之名,若是我大隋听而信之,启民可汗定然以我大隋之名攻伐各部、略夺各部钱财。各部不明就里,定然以为是我大隋索求无度,继而离心离德,投靠启民。如此一来,启民可汗就能兵不血刃统一草原,而后,便是如同沙钵略和步迦那般纵兵南下、犯我边疆。”

    最后这话一出,宣政殿群臣哗然。一些主张和平共处的臣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们听说启民可汗进贡的牲口如此之多,便欣喜若狂、欢欣鼓舞,当真以为启民可汗对大隋忠诚无比,纷纷为他高唱赞歌。但是经过高颎这么一一剖析,也都省悟了过来:以启民可汗之前的所做所为,真有可能又在行骗。

    杨广听得暗自点头,高颎不愧是高颎,一旦认真起来,比谁都精明,此话一出,定然可以令许许多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主和派”闭嘴。

    “圣人,臣附议!”左仆射杨达出列道:“启民

    自立自强不到二十年光景,即行反叛之举,兴十余万雄兵直逼大湖区,其不轨之心,路人皆知。”

    “这一次若非我军在辽东进展喜人、大胜连连,启民只怕早已举兵响应高元了。如今他分明就是迫于无奈而使出了惑敌之计,他所想要迷惑的对象,就是心存幻想的衮衮诸公!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的目的已然达成,只因替他“仗义执言”者,占据了大半个朝堂。”

    御史大夫张衡亦是走出班列,向杨广深施一礼:“圣人,普通老百姓和小官小吏没有明辨是非之能,他们为突厥人所诓骗,情有可原。朝堂官员皆是当世人杰,然而许多人窃居高位,却置江山社稷于险地、拼命鼓吹敌酋忠诚。是故,臣建议彻查一番。”

    说到这里,张衡面沉似水的一挥手,语气森然的说道:“凡是收受突厥贿赂者、恶意推波助澜者,一律以叛国罪论处,诛其三族,以儆效尤。至于动辄“先贤有云”者、以及人云亦云者,无不是夸夸其谈、才干平庸、德不配位之辈,此等庸才无实干之才、缺官员应有之学识与远见,留之无益、用之有害;当踢出朝堂、永不录用。”

    张衡这话,宛如一道惊雷在宣政殿中炸响,震得在场文武官员头昏目眩、目瞪口呆。一些盲从大众的官员更是听得心惊胆跳,他们承认自己是有一定的私心,可却没有想过出卖大隋王朝、没有想过要帮启民可汗,他们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怎么就成了夸夸其谈、才干平庸、德不配位之辈?

    如果说收受突厥贿赂者、恶意推波助澜者,那么朝廷将其诛之,理所当然。可动辄“先贤有云”者、以及人云亦云者本心并不坏,如果也要惩治,日后谁敢仗义执言、谁敢说话?

    一时之间,言和者尽皆义愤填膺、对张衡怒目而视。

    一般官员不敢呵斥身为为御史大夫、议事堂宰相的张衡,可薛道衡、李纲、徐文远这类方正纯厚的儒者,却不在乎张衡是什么官、什么职。他们迂腐虽然是迂腐,但是他们的人品却是没得说,一个个纷纷斥责道:

    “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包藏祸心,罪不可赦!”

    “祸国之言、其罪当诛!”

    “……”

    杨广目光掠过下方激愤的一众臣子,挥手令其安静下来,转而向张衡问道:“张卿何出此言?”

    张衡拱手一礼,沉声说道:“圣人,启民可汗的野心、用意,高相和杨仆射已经剖析透彻,已然无须多作赘言。然大殿如是之多的臣子,非但不能窥探其险恶用心,反而人云亦云的为其高唱赞歌。这类大臣的言谈行为,往轻里说,是严重失职,连基本的明辨是非之能都没有,这种庸官又如何治理天下、造福百姓?往重里说,则是故意影响圣人和百姓的判断、动摇我大隋的根基,一旦圣人忽略和小觑启民可汗,其目的自然也就达成了。”

    “无论轻重,于国于民都无益处。用卫王的话来说:这种官员有事就推卸责任、没事也能闹出大事来;他们的存在不但对我大隋毫无益处,反而是巨大隐患,将之裁撤,势在必行。”

    “不过较之前者,好心办坏事的官员更加可怕。这种官员文采斐然、能说会道、能言善辩,他们除了夸夸其谈、舞文弄墨之外,没有一丝实干之才,不但不知民间疾苦,甚至就连五谷都分不清楚。然而他们在士林、民间有着非凡的影响力,被许多人视为效彷的楷模,故而他们每当口出错误之言,便有无数人为其摇旗呐喊,其错误之言也因此广传天下。”

    一口气说到这儿,张衡有些口干舌燥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普通错误也就罢了,可一旦涉及国之大事,问题就严重了,比如说这次,就有很多人跟着他们一起说启民可汗忠诚,对突厥失去了警戒之心。长此以往,突厥人必将被他

    们渲染成道德圣人,百姓也将因此向往之、善待之,浑不知彼等突厥人皆是杀人如麻的强盗。正是有鉴于此,故而臣认为此等官员之害,远胜贪官和庸官,朝廷当清理之。”

    这话虽然没有提名道姓,可是连薛道衡和李纲、徐文远等人都知道张衡说的是自己,他们的脸在这瞬间成了猪肝色,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

    可要命的是,他们虽然满脑子的经典学问、张衡亦不差;但是除了这些,他们就没有别的了,而张衡却是就事论事的说话,他们却是无从争辩。

    与薛道衡、李、徐等儒士不同,同样被划入一个系列的刑部尚书李圆通却是听得怒意浓郁:这个张衡、张建平入主御史台以后,一边帮助圣人大改御史台之制、一边多次清洗官场。自从他成为议事堂宰相,就愈发骄横起来了,其势之大,隐隐约约将刑部和大理寺压住了,此时口出狂言,分明就是视朝臣于无物,真以为你是杨集啊?

    他愤然的道:“张相,现下说的是大隋与突厥未来的关系,你跑题也未免跑得太远了吧?”

    “李刑部,这并不是跑题,这完全就是在隋突关系中所出现的问题。我大隋内部这些无才、无能、无德之辈就如同身上的病患一样,这时候若不狠下心来处理,等到威胁到生命之时,想要处理已然来不及了,讳疾忌医的例子还少吗?”

    张衡知道冗官冗吏、人浮于事是每个朝代都存在的事情,对于这种涉及太多人、太多势力利益的现象,史上王朝都选择听之任之,以免动摇国基。但也因此导致冗官冗员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当这个群体到了危害国家的时候,已然无从处理了。但杨广一开始就察觉到这种危害,于是甫一登基为帝,便大刀阔斧清除冗官冗员、清除无数闲散官员,这份魄力委实想所未有。然而职事官个板块目前还没有碰,但张衡却认为是迟早的事儿,这也是他言及此事的根本原因。

    不过事有轻重疾缓,当务之要是把大隋与突厥的关系定好,所以他争辩过后,便言归正传,他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往往相悖,落后一方势必要面临强者的挑衅抢掠。一味讲和,只会令对方得寸进尺、步步紧逼。真正休养生息就是用实力、刀剑震慑异族,令其心生忌惮、闻风而逃。唯有如此,方能保障边境安稳、安心治理民生。我大隋今天的强盛更不是用和平换来的,而是战、杀。”

    “记得开皇二年,突厥纵四十多万大军南下、洗劫了我大隋七个郡。当时我大隋只有北朝之地,南方还要防御南陈,然而先帝却霸气反击,仅只三年时间就打败了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国,先帝这三年的战绩,远超刘邦、刘盈、刘恒、刘启、刘彻之总和。如今的大隋王朝天下无敌手、突厥也不是当初的突厥汗国,这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反正我军将士闲着也是着闲着,而且还都闻战则喜,如果启民实在不忠,大不了再打一场就是了。”

    这话,杨广和武将们都爱好,一个个听得眉飞色舞。

    “更何况,启民可汗企图狐假虎威、吞并草原各部不良企图,已然为我大隋洞悉,我们即使不打,却也可以针而对之。”

    “如何针而对之?”杨广饶有兴致的问道。

    “其实很简单的!”张衡说道:“启民可汗进贡之物价值连城;如果不要,人家反而不高兴、反而认为我大隋不近情理。这个面子,我大隋得给!”

    “与此同时,我们向薛延陀、回纥部、契骨部、南室韦、北室韦、薛斛部遣使,就说突厥向我大隋进贡五百万只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其目的是希望我大隋支持突厥统一草原;但我大隋还在考虑之中,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你们表现得令支持突厥者满意,我大隋可以不闻不问。”

    “薛延陀、回纥等部要

    是自行进贡,启民可汗便没有理由以我大隋之名向各部施加压力了,而他所承诺的贡品、承诺要修的白道,也全部落到东突厥的头上。要是他胆敢背信弃义,那就开战!”

    说到这里,张衡做了一个总结:“我大隋是文明之邦,理当尊重草原各部的传统习俗,当以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法则待之。”

    “圣人,臣附议!”兵部尚书段文振出列一礼,补充道:“按照草原人的宗旨来说,作为强者的大隋理应大杀四方、理当通吃四方,若不如此,那是不尊重他们。”

    杨广听得异常高兴、兴奋,他向下方的李圆通问道:“李卿,你以为如何?”

    李圆通见到韦世康、薛道衡、李纲、徐文远都匿了,只好破着头皮的说道:“圣人,自古以来,皆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臣认为突厥人反复无常、失信天下,其势不能久矣!我大隋不能效彷之,当以仁义感化之。”

    “李尚书仁义,朕不能及也。”杨广懒得争辩下去了,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向李圆通说道:“自今天起,朝廷将李卿之名,将李卿父子兄弟的俸禄、实邑,赠给受苦受难的突厥百姓,以全李卿之高义。”

    说完了李圆通,杨广尤自不解气,接着又说道:“韦侍郎、薛司隶、李右丞、徐博士等人与李尚书一样,都是仁义无双之人,日后亦然。”

    杨广掷地有声的言论恍若巨石投入湖面,顿时在殿中掀起了一阵阵惊涛骇浪,殿中众臣纷纷窃窃私议。

    这皇帝的态度,还真是一如往昔的强硬呐。

    “圣人英明,臣附议!”张衡当即说道:“孔圣有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圣人如今全了李尚书、韦侍郎、薛司隶、李右丞、徐博士等人之志,有先贤之风,臣赞同。”

    张衡虽然也是一个大儒,可他与学歪了腐儒们完全不同,他继承的儒学是正宗的儒学,所以他是一个恩怨分明、敌我分明的性子。每当听到那些漠视同族生死的同僚在高谈阔论、在说什么大隋对异族当施以仁义之时,他的心中大生荒谬之感,很多时候,听得都快气炸了。而杨广此法,令他惊喜至极。

    哈哈,你们不是一直同情异族吗?你们不是一直要求朝廷要善待异族吗?你们不是一直指责朝廷对异族过于暴戾吗?那好、那行,就从你们本人开始,对异族施以仁义。如你们不答应、不乐意,那就是口是心非的小人。

    “圣人英明,臣附议!”

    “圣人英明,臣附议!”

    “圣人英明,末将附议!”

    “……”

    在浩大的声势之下,李圆通、韦世康、薛道衡、李纲、徐文远等人都傻了,此时此刻,他们的脑海一片空白。

    诚然,他们不缺这些钱财,这些俸禄对于出身世家的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问题是百姓怎么想?怎么看待他们?

    今天朝会过后,他们宁可将全部俸禄全部给予异族,也不愿拿一钱赈济同族百姓的消息,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遍天下。

    届时,他们必将臭名远扬,遭到天下人唾骂。

第870章:再敢言和者,以卖国罪论处

    从今天朝会上的争议上说,杨广认为启民可汗贿赂大隋的策略实际上已经奏效了,此法加剧了大隋中枢的纷争,成功让大隋朝堂一分为二。不过好歹利弊是可以转变的。至少,他本人就因为启民可汗这一手,发现大隋中枢存在他以前所不知的问题。

    比如张衡说的好心办坏事的文官和伪儒,这种人文采斐然、能言善辩,在士林之中名气极大、拥有不计其数推崇者。而且他们不但不怕杨广、议事堂宰相、三省六部主官,甚至认为自己与这些大人物斗得厉害,越能彰显出他不畏强权、敢于直谏的良好品质,哪怕是被处死了,日后也会青史留名,有无数后人所敬仰。

    正是基于这种好名,他们每当为了论证自己正确性,往往死不认错、一路黑到底;一旦他们胡说八道起来,危害之大,远超贪官、庸官、不作为官员。

    但是如果说他们是坏人,那也不对;因为他们虽然没有半点实干之才,可是一个个都是人品极好、让人无从挑剔;如果遇到贪官污吏,他们比谁都恨,你若不杀,他们还不依不饶了呢!

    面对这帮既可恨又可爱的人,杨广这个当皇帝的也是大感头疼;既然正常办法治不了他们,那么只好从他们好名这一点来办了。只有如此,才能令他们有顾顾虑。

    当然了,杨广心中也知道这个群体完全不一样,比如说薛道衡和李纲、徐文远,他们真正是这样的人;而李圆通之流,实际上是投机者。

    然而他此时也没办法分辨,而且双凑到一块儿,自然只能以一个办法来处理了。只有让他们吃了教训、吃了苦头,以后说话前才会动一动脑子;若不然,根本就治不了这帮好心办坏事的人。

    与薛道衡和李纲、徐文远等人相比,李圆通对于这个“不痛不痒”的惩罚却是没有放在心上,他要是那种在乎名声的人,岂能当到大隋王朝的刑部尚书?只要刑部尚书这个职务没有丢失,谁能拿他如何?谁敢拿他如何?

    至于无能之辈的谩骂,既不疼不痒又不死人,更不会影响他升官发财;只要他们喜欢骂,那就尽管骂好了,无所谓的。

    只是圣人乾纲独断,非要听信杨集和高颎、杨达、张衡等人馋言,他日一定会引发士林学子、士族群起而攻;到了那时候,他就不信圣人仅靠着这些媚上馋臣,就能管好万里江山、管好五千多万百姓!

    杨广目光扫向下方群臣,沉声道:“自阿史那土门取柔然而代之,突厥人屡屡南下劫掠、杀戮,犯下累累血债。今之启民如其先祖野性不改、背信弃义。然我大隋一些官员领大隋之俸禄、食百姓之赋税,却不思克敌制胜之策、求一家苟且之安、妄谈畏敌投降之论,更于朝野蛊惑人心。其罪之大,远胜突厥人。日后再敢言和者,以卖国罪论处。”

    停顿了一下,杨广又说道:“至于草原各部之事,就按张卿之言所办。”

    众臣正自心思各异,一听杨广这么说,纷纷站起身来,轰然应道:“臣遵命!”

    “今天朝会,就此作罢!”杨广想到一事,又说道:“群臣且回皇城官署处理国政;议事堂诸相,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主官次官留下。”

    “臣等告退。”群臣纷纷拜别,而后陆续退出大殿。

    待众臣离开,杨广向留在殿中重臣们说道:“到同明殿议事。”

    说着,便起身而去。

    张衡之前提到职事官里还有很多留之无益、用之有害的冗官冗吏。这个事,杨广一直记在心头。只不过怎么裁,裁哪个职位、裁哪些人,都是十分让人恼火的问题,要是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大动荡,所以此事还要好生思考、商量才行。

    鸿胪寺驿馆一栋阁楼的的房间之内,突厥前行使者康鞘利与一名鸿胪寺从事在谈话。

    康鞘利三十岁出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粟特人。李渊史上在晋阳起兵的之前,早有准备,他生恐自己打不过朝廷、反王们,便听了李世民的建议,向突厥人称臣,同时为了获得突厥在军事力量上的全力支持,他还给始毕可汗写了一封信、与始毕可汗达成了一个协议,信上说“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意思是说当今天下大乱,我要也起兵反隋,如果你能帮我,无论我打下哪里,那里的人口和钱财,都给你。

    有了这个“李渊”为先例,李家子孙便以此为祖制,安史之乱时,他的子孙唐肃宗用这种办法向回纥人借兵,唐肃宗和回纥人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后来回纥人攻下关中,把关中洗劫一空,留了个空城给唐朝。

    可以说,李家父子是开了一个极坏先例的人物,致使后来的反王以此为例,纷纷引异族入境、争夺天下。于是王夫之便在《读通鉴论》上说“唐起兵而用突厥,故其后世师之,用回纥以诛安、史,用沙陀以破黄巢,而石敬瑭资契丹以篡夺,割燕、云,输岁币,亟病中国而自绝其胤。”

    而史上的始毕可汗便是因为李渊之所承诺,令康鞘利率领突厥大军帮助李氏父子夺取天下,虽然“史书”只说突厥人出了战马,还粉饰说成功的骗了突厥人,然而事实上却是“童子木上悬白幡,胡兵纷纷满前后”。

    对于这一点,国学大师陈寅恪就在《论唐高祖称臣于突厥事》上说“吾民族武功之盛,莫过于汉唐。然汉高祖困于平城,唐高祖亦尝称臣于突厥,汉世非此篇所论,独唐高祖起兵太原时,实称臣于突厥,而太宗又为此事谋主,后来史臣颇讳饰之,以至其事之本末不明显于后世……”

    康鞘利此时虽然名声不显,可在突厥却是被寄予厚望俊杰,他现在是启民可汗所任命的附离万夫长,效力于阿史那咄吉帐下(始毕),这番南下,便是为了“议和”打前站。

    时间尚早,康鞘利却已吃好了早饭,他一边拿着一根竹签剔牙,一边笑着向李孝常说道:“还真别说,大隋不愧是天朝上邦,厨子的手艺就是不错。同样是肉食,却远比我们突厥做得好看、好吃。”

    李孝常看了粗鄙康鞘利一眼,眼中不屑之色一闪而没,微笑着介绍道:“康使臣有所不不知。我中原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做出来的美味佳肴要求色、香、味俱全。”

    “眼下这还只是驿馆厨师的手笔,若是换成宫中御厨,那更了不起。不过据说卫王府的厨子手艺更佳,他们能够用寻常食材,烹饪出最顶级的佳肴。”

    康鞘利是一个有心人,早在入住驿馆之前,便将鸿胪寺主要官员来历打探得一清二楚,心知这个李孝常虽然只是一名小小从事,可他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李圆通,而他们父子背后更是有陇西李氏这个庞然大物,一来二去,便与李孝常建立起了友好关系。他意味深长看了看李孝常,拭擦一般的说道:“吃了这些美味,我都开始厌恶家中厨子了。唉!我不求有御厨、卫王家的厨子,若是有驿馆这样的几名厨子,此生无憾。”

    “这有何难!”李孝常很是豪爽的说道:“我李家多的是更好的厨子,若康使臣喜欢,送你三五个也是无妨!”

    “那敢情好。”康鞘利哈哈大笑,开怀道:“李从事大气,你们汉人讲究礼尚往来,们我突厥人也是恩怨分明,从来不做亏待朋友之事。”说着,转身取出一个玉盒,推到了李孝常面前,示意对方打开看看。

    李孝常打开一看,登时彩光氤氲而起,令人目眩神驰。盒子竟有两颗葡萄大小的珍珠。李孝常见过的奇珍异宝自然不少,可是眼前这两颗相映成趣的珍珠,让他情不自禁的呼吸急促,这两颗珍珠莹润剔透、颜色各异,每颗都堪称是价值连城之奇珍。

    刹那之间,他的双眼都眯了起来,不过还是合上盒子,依依不舍的推了回去,向康鞘利说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康鞘利心头冷笑,脸上却是故作不悦的说道:“这不是贵重不贵重的问题。而是这明珠在我看来,远不如朋友重要。难道李从事不愿交我这个朋友?不接受我的友谊?”

    李孝常稍微想了一下,拱手道:“既然康使臣如是说,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又不值几个钱,这才对嘛!”康鞘利转嗔为喜,高兴的哈哈大笑的说道。

    李孝常复又收下玉盒,感觉这个丑陋的粟特人也变得格外顺眼起来,忽尔又说道:“康使者,我刚从官署归来不久,听说朝堂之上,为是战、是和之事吵了起来!”

    “哦?是吗?”康鞘利目光闪了闪,故作疑惑的说道:“我听说大隋在圣人可汗的治理下,大隋蒸蒸日上,国力远先朝。而君臣上下更是上下一心、同心协力,难道不是?”

    见他满脸都是求教之色,李孝常心中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呵呵一笑道:“康使者说笑了,便是普通人就会因为自身利益,与旁人闹出各种矛盾,更何况是朝堂之上?我跟你说,我大隋官场与你们突厥一样,派系林立,只要一听说有利可图,便会闹成一团。只要有安逸的日子,就不愿打仗,所以主和之人比比皆是。就目前来看,主和之官是占据了上风,而家父就不希望打这场仗。所以隋、突之战多半是打不起来的,康使臣大可放心。”

    “多谢李从事解惑,如此我就放心了。”康鞘利记在心上,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假装忐忑的说道:“我知道卫王强硬,是圣人可汗是信任的人,不久的将来,便凯旋归来,若他一力主战,只怕令尊也不敢反驳吧?”

    这话让李孝常听得心头异常不快,他冷哼一声道:“康使者高看卫王了。”

    康鞘利目中寒芒闪烁,紧紧又问了一句:“却是为何?”

    “卫王打仗的本事的确不错,不过稳定的势力、强大的家族才是长存之道,可他呢?不但没有什么稳固的盟友,而且在朝堂之上得罪了太多太多势力,比如说宰相苏威,家父说苏相便是因为卫王才失去了左仆射、太子少保之职,其经营数十年的势力,也是因为卫王,被圣人拿下。此仇此恨,苏威焉能放下?”李孝常冷笑着说道:“等他凯旋归来,已是功高震主的人了,一旦纷争再起,卫王就被架到了火上烤,而各大势力也会用他威胁皇帝宝座之论加以攻讦,以他此时在军中的影响力,圣人还能像以前那般相信他?我看未必。”

    “原来如此!”康鞘利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你们汉人聪明,竟然还能这么做。”

    “这没什么,各个王朝都有这样的例子。”李孝常哈哈大笑道:“其实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

    康鞘利不再询问政事,与李孝常谈得了风花雪月。李孝常毕竟是大隋的官员,不敢过多与异族使者接触,他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

    等到李孝常离开不久,一名突厥士兵把一个等候多时的粟特商人带了进来。

    由于大隋这些年愈加强大,对突厥却越来越不好友,启民可汗需要时间关注大隋朝廷动向,便派遣了大量善于经商的粟特人来当间谍、细作,而此人名叫史朝安,乃是史蜀胡悉的族人。

    史朝安的使命有三:一是帮助史蜀胡悉赚钱;二是代替史蜀胡悉和启民可汗打点权贵,而近来和谈之风大兴,正是得益他们长期打点;三是探知京中动向。

    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而且康鞘利也知道他不宜久留,一见面就低声问道:“我想见见苏威,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史朝安摇了摇头,说道:“苏威被免官以后,十分谨慎,除了上朝以外,他什么人都不见。而且他毕竟是宰相,身份的不对等,不可能见你的。”

    “此人与杨集不对付,是我们天然的盟友,无论如何都要试探一二。”康鞘利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苏家嫡系子弟呢?能不能约出来?”

    “苏威失宠是人尽皆知之事,苏威嫡系肯定不会见你的!”史朝安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尤其是现在这个关键时期,关系到隋、突未来的走向,他们不至于傻到见突厥使臣的。”

    “说得有理,不过也不是非要见到苏威嫡系子弟。”康鞘利听得深以为然,只好退求其次的说道:“苏氏子弟妻妾的父母兄弟、旁支子弟、心腹家臣家将也是可以的。”

    史朝安道:“既如此,那我派人试试!”

    “嗯!”康鞘利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李孝常不错,日后多多打点、多多走动。”

    “喏!”

第871章:卫王一宅皆反派

    已是未时六刻,一天最高的气温慢慢下降,阵阵清风从卫王府上空掠过,吹得庭院花树、竹枝沙沙作响。

    位于英武殿右侧的一座偏殿门窗敞开,凉风送爽、花香袭人。萧颖身穿一袭白色宫装,一头秀郁如瀑的青丝绾成峨髻,仅以一枝白玉钗固定,却愈显典雅、雍容。她步入大殿,绕过一架屏风,只见裴淑英和柳如眉带着几名中年女子在翻看一本本厚厚的簿册。

    这些簿册并非是卫王府的产业,而是尽皆与陇西李氏有关的财产,这是因为杨集要对付陇西李氏,所以凉州州牧府、王府家兵、天门上下集体出动,大家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李氏相关资料里,如今各项固定财产大致统计好,这些簿册所记载的固定产业多达两千七百七十余处,主要分布在雍州、凉州、益州、豫州、并州,这些以房产、田庄、矿藏为主。而三千多个商铺以大兴、洛阳、太原、张掖、江都、南郡、成都为中心,散布在各个重城的繁华城池。

    所有这些组合在一起,便形成一张密布天下的大网。

    至于李氏各系各支子弟、亲戚、人脉之类的,却是异常庞大和复杂,此时还没有完善起来。当然也用不着过于完善,只须把主要支系记载清楚即可。

    “大娘回来了?”见到萧颖,几人起身相迎。

    一个月前,萧颖的大兄萧琮中暑严重,他身体稍好一些,便受不了酷热的天气了,于是表面上遵照医匠、家人劝说,不吃冰镇食物,可背地里却偷偷按照杨集的办法,用硝石制冰。

    别人都知道硝石有毒,制冰的时候,都会在融入硝石的水盆里另外放上一盆清水,一起凝结成冰后,食用里面那个盆里的冰块,含有硝石的冰,要么弃之不用、要么用来降温。而萧琮曾经是西梁皇帝、大隋宰相,他哪知道这些啊?

    他虽是制作冰块成功了,可偷偷制作冰镇食物来吃的冰块含有大量硝石,加上大病初愈,吃下自制的冰食,立刻上吐下泄、中毒身亡。

    萧家按制给他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这才有几天前把萧琮安葬,所以萧颖这个当妹妹的,这几天都在两边跑。她不能披孝回家,便一直穿着素白衣裳。

    裴淑英、柳如眉虽非萧家人,可她们照顾大姐头的情绪,便都穿了素色衣裳。

    “回来了!”萧琮是萧颖的异母长兄,对弟弟妹妹照顾有加,未曾见过父亲的萧颖一直视之如父,不过她毕竟嫁入杨家多年,而长兄也死了这么久,她悲伤的情绪也是与日俱减。

    更何况,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也不宜过多悲伤。

    入座之后,萧颖美眸闪了闪,柔声向有些憔悴的柳如眉说道:“如眉,你这回反应较大,要多多休息,别处理这些杂务。”

    杨集出征前,成天和三个老婆翻云覆雨,导致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全都怀上了。

    与萧颖、裴淑英相比,柳如眉身体素质最好,可她这一次的反对比谁都大。而裴淑英还是那般没心没肺,她该吃的照样吃,脸儿都肥了一圈。

    柳如眉出身卑微,以前在杨集三妻之中,她显得最为弱势,现在也不知是长期为庶妃、还是生了一个儿子缘故,她慢慢自信了一些,而那张俏脸也有了温婉雍容、优雅知性的气韵。

    此时听了大姐头充满关怀的话,柳如眉有些无奈的说道:“多谢大娘关心,其实我也想休息!可是闭上双眼躺下下,就像醉酒一样,整个晕晕乎乎的,感觉整个房子都在转。睡不了、闲不着,还不如坐下来找些事做。”

    对于这个说法,作为过来人的萧颖十分理解,她以前怀杨昊的时候,也是如此。

    裴淑英来到萧颖身边坐下,亲昵的抱着大姐头香肩,问道:“大娘,阿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京?”

    萧颖让那几名中年女子将簿册一律带走,这才向裴淑英和柳如眉说道:“仗还没打完呢!郎君哪能回得来?”

    裴淑英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原本揽住大姐头香的肩手也放了下来,她清眸闪烁,抿着嘴儿低声说道:“阿郎上次来信,说是要把攻克辽东城的军功让给侄儿义臣,义臣果真因此功受封为胡国公、安东大都护。阿娘评说阿郎时,说阿郎终于聪明了一回,称是最为正确的做法,要是义臣能够成成郡王更好。而今,阿郎肯定又把战功让了出去。”

    “怎么,你舍不得军功?希望你家阿郎封无可封?”萧颖那张雍美、丰丽的脸蛋儿上,露出一抹笑意。

    “圣人这些天,天天让人往我们家送官、送钱,我看着都怕。我现在巴不得阿郎降职呢!怎么可能舍不得啊?”裴淑英看了萧颖一眼,拧着眉道:“我、我只是担心阿郎闲着没事做,找女子。”

    萧颖、柳如眉尽皆无语。裴淑英说了这么多,其根本原因是她自己送上门的举动,使她显得不自信,再加上又有身孕了,所以她现在患得患失,甚至担心野女人入府以后,威胁到她的地位。

    她担心是没错,但问题是这根本不可能,就她们目前的位置、以及生下了个儿子,谁能威胁得了她们啊?

    萧颖眉梢眼角的绮韵无声流溢,忍俊不禁的说道:“那你说,郎君可是轻浮好色、喜新厌旧之徒?”

    “那肯定不是,可问题是我送上门来,他也不拒绝啊!”这一点,裴淑英不得不承认。杨集纨绔之王的绰号源于打架、打权贵子弟,在女色方面,他比正人君子还君子。

    按理说,以杨集今天的地位,就算他纳几十个侍妾都正常。可他虽然喜欢闯祸、打仗,偏偏在女色方面没有过多诉求。迄今为止,也就三妻五妾,除了萧颖和柳如眉以外,她裴淑英和张出尘是萧颖收回来的。

    慕容弦月、柳絮、鲜于芳和宫里来的侯巧文,则是皇帝逼着给了封号,杨集这才无奈的收为侍妾。所以杨集在搞事方面,的确让人担心,但是在女色方面,却是很能让人放心、信赖。

    “你自己白送上门来,郎君都不敢要,现在,他既要打仗,身边又有出尘、弦月、鲜鱼、小柳盯得死死的,他根本不可能乱来的。”萧颖说完这个事实,复又问道:“你说你,究竟在想什么、担心什么?”

    裴淑英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最终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想必是担心我阿耶吧。”

    萧颖、柳如眉听得叹为观止,俩人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好奇的问道:“你阿耶,怎么了?”

    “我阿耶以前特别喜欢和他朋友去青楼议事,可他怕我娘,而且还打不过,所以给我钱、给我好吃的,让我帮他骗阿娘。这也是他疼爱我、怕我的原因。”裴淑英似乎是是领悟了什么,接着又说道:“都说父女连心,而我现在患得患失,想必也是因为我阿耶在辽东乱来,只是我错误的怪到了阿郎的头上。”

    萧颖和柳如眉听得秀眸圆睁:你自己怀孕变傻了,又觉得郎君没有问题,所以你把一切问题都甩到你爹的头上了?这也未免太过惊人了吧?

    想了想,萧颖好笑的问道:“那你要不要与你阿娘说说?”

    裴淑英说道:“我骗了阿娘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深刻感受到人/妻、人母的不容易。想着以前为了蝇头小利骗了阿娘,心头煞是过意不去。这次,我怎么也不能骗我阿娘了。”

    “那你去吧!”柳如眉不嫌事大的怂恿道。

    裴淑英振振有辞的说道:“我阿耶与我阿娘的丈夫,与我何干?”

    萧颖实在没办法了,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去奶孩子!”

    “哦!”裴淑英应了一声,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觉得不对,向萧颖说道:“大娘,孩子不吃奶了。”

    萧颖、柳如眉面面相觑,同样怀孩子,这个人,咋就这么的特殊呢?

    萧颖也不忍心骗傻子,只好忽悠道:“据说高句丽和新罗、百济的女子容颜丑陋、又黑又瘦又矮又蠢。”

    “当真如此?”

    “我也没有见过。不过出尘和弦月她们确实是在信上这么说的,你阿耶好歹也是大隋王朝的宰相,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女子呢。”

    裴淑英呵呵一笑:“我也知道此事。”

    萧颖定定的看着笑嘻嘻的裴淑英,心下却是一片柔软,她知道裴淑英见着自己丧兄之后,有些郁郁不乐,便想着法子让自己高兴,过了半晌,失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姐姐岂是那般脆弱?再说了,我是杨家人,萧家之事,与我何干?”

    裴淑英看了大姐头一眼,低声说道:“可大娘,影响着孩子们啦!”

    “是吗?”萧颖看了柳如眉一眼,问道。

    “是有一点点。”柳如眉美眸看了萧颖一眼,低声说道:“阿娘之前说公子封无可封,如果我们这些当家卷的,像杨素妻、媳那般狂妄自大,想法收礼,必定害了一家人。类似的话,大娘子也说过不少。可近来,说句不恭的话,大娘近来去萧家太勤了。”

    萧颖听了此话,心中不以为忤,叹息道:“是我没有与你们说清楚。”

    她沉吟半晌,又说道:“陇西李氏根深蒂固,越是了解其信息,越能知晓其恐怖之处。而郎君却要把他们连根拔起,这又谈何容易啊?然而郎君既然有了这个决定,哪怕再难,他也会做下去。”

    裴淑英回过神来了,她愕然道:“所以大娘故意去萧家?故意让人觉得我们与萧家是一伙的?”

    “是的!”萧颖点了点头,说道:“在这件事上,同为士族的萧家和裴家,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一定不会参与的。即便是皇族里的各个门阀,只怕也未必参与进来。但是郎君如果成功了,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利好之处。”

    说到这儿,萧颖冷笑道:“既然好处大家都要拿,凭什么让郎君扛下一切?凭什么让我们家背负一切危险?你们说这合理吗?”

    “肯定不合理,凭什么!”裴淑英、柳如眉勐点头。

    “我也觉得不合理,所以我天天往萧家跑、天天会见那些平时想见我而不得的命妇,借机与那些命妇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萧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些话,现在肯定没有什么,可一旦郎君回来对付陇西李氏,她们所说的话,就能成为她们丈夫、父亲、儿子的意思,同时也能成为合伙对付陇西李氏的证明之一。至于是不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日,李氏余孽若想报复,率先对付的目标,肯定也是那些实力不强的家族,而后,才是我们。但,我们又怎么可能给这机会?”

    裴淑英、柳如眉听得目瞪口呆,心下暗想道,大娘子真厉害,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可是狠起来连自家亲戚也算计,难怪郎君特别喜欢她。不过郎君长年在外,家里确实要有婆婆一样的狠人坐镇,若不然,迟早要被别人坑死、害死。

    裴淑英觉得的亲戚也多,忍不住说道:“大娘,我的亲戚也多。要不要我也去试试?”

    萧颖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很多亲戚是重叠的,你要是再去,那就过犹不及了。”

    闻言,裴淑英心思有些复杂,觉得自己和大娘子、如眉比起来,就像是个废物一样,她语气莫名的说道:“我什么事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废物有何区别?”

    “谁说你是废物!”萧颖迎着裴淑英期待的目光,失笑道:“孩子们现在特别喜欢你,等我们三人腹中孩儿出生,还由你带。”

    裴淑英觉得自己更废物了,他们家现在的三个小崽子都跟她、都由她带,要是再来三个,她可怎么办?这三个都不吃奶了,要是下三个一起由她喂养,她不就成了奶牛么?

    柳如眉看了裴淑英一眼,说道:“如果出尘她们也有了身孕,就不止三个了。”

    听了此话,裴淑英委屈得差点都哭出来了。

    诚然,孩子们不可能单纯由她一人带,可她当了这么久的奶娘,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特别与孩子投缘,孩子们也很喜欢沾她,要是又有一堆孩子跟她、哇哇大哭的找她,那她的谋主梦怎么办?

    以前,萧颖和柳如眉让她不要太过宠爱孩子,她也觉得不好,也无数让自己狠心不管,可只要一离开孩子,就放心不下,一听孩子的哭声,她的心马上就软了。

    这能怪谁?

    三人正在说话之间,秋水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大娘,杨管事派人前来传话,称是河南县令苏亶递帖求见。”

    闻言,殿内三女尽皆无言。

    随着中枢和边地人事调动的邸报通传天下,整个洛阳城都在纷纷热议、纷纷讨论,至今犹自未止。

    苏威作为两朝老臣、中枢不倒翁,他先是失去左仆射之职,接着又因为苏党上下平时作妖,得罪太多人,他们为苏威说话的时候,非但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让苏威失去了刚刚到手不了三天的太子少保之职,当朝廷一一清算下来,苏党多数都倒台了。

    这件事给予京城造成的震动,不亚于边地人事调动、隋突关系。

    京城达官贵人、入京考试士子、商客在在酒楼茶肆对此事议论不停,同时随着朝臣将起因透露出来,人们才知道事件的起因是苏威想给儿子争国子监祭酒之职。

    中枢争职位其实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苏威威望太大、苏派被打击得太过严重,人们便对此事件进行了剖析,最终说苏威争的不是“国子监祭酒”,而是要当大隋文人之师,掌控大隋未来的所有文人、文官,正是由于苏威野心太大,这才引起了圣人的震惊和震怒!

    这么一说,人们都理解了,那些觉得圣人冷酷无情的人,也闭上了嘴巴,但也因此盯上了国子监祭酒由哪个派别的担任。当朝廷任命何妥为国子监祭酒的消息一发布,人们“恍然大悟”,纷纷都说苏派争不过卫王系。

    于是杨集就这么被卷入这场舆论风波去了,加上他一直都是大隋“话题人物”、现在又把打得高句丽苟延残喘,久而久之,舆论的风向开始变了,然后衍生出了各种说法、各种阴谋论。

    其中最为显着的说法,便是杨集与苏威争夺尚书省大权,诡计多端的杨集技高一筹,“打”赢了苏威。

    “苏亶与卫王系关系极好,堪称是半个卫王系的人。大娘,见是不见呢?”裴淑英有些无奈的问道。

    “不见!”萧颖摇了摇头,说道:“虽不知圣人因何如此,可多少有着让郎君与苏威争斗的意思在内,圣人此时对苏相甚为不满,而且还录用了何先生。我们要是会见苏县令,圣人怎么想?能高兴吗?”

    说完,又向秋水吩咐道:“不接贴,若是苏县令有要事,让她与杨管事说!”

    杨管事是门房管事之一,这种人物可不仅仅只是跑脚、开关门那么简单,他们还通晓礼仪、人情世故、处事得当,如果主人不在家或不便见客,能很好代替主人处理一应事务。更重要的是,还是镇守王府第一道防线的“大将”,所以担任此职的人全部都是文武双全、忠心耿耿的家将。

    若是杨集有需要,这些门房管事立刻能够走马上任,担任军政要职。

    门房管事也是王府里的属官,门房大管事杨奕的品级和上县县令一样是从六品上,让他与苏亶对话,正好是平级,既不亲近也不显得刻意疏远。

第872章:不就是算计人吗?我萧颖也会

    听完门房大管事杨奕的汇报,萧颖和裴淑英、柳如眉满脑子都是苏亶前来的目的。

    不出萧颖所料,苏亶并不是以官方、个人身份来拜访,而是奉其祖父苏威之命而来。苏威的目的就是向杨集服软、示好。甚至十分明显的还透露出苏威对苏家的未来安排。这个安排即是就是苏家主来之主将由苏亶担任,而不是苏威之子、苏亶之父苏夔。而苏威在这个前提下,希望杨集接纳苏亶,使之成为卫王系一员。

    言下之意就是苏亶将来是苏家主人,只要他成为卫王系核心成员之一,那么苏派以后也融入卫王系之中,苏派日后在朝野内外,都以杨集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对于宰相也示好的话,若是换成出身不高、见识浅薄、虚空心重的女子,恐怕真的欣喜若狂的信了;但萧颖既又不是清高得愚蠢的杨华丽、又不是虚荣心大的迷失一切的杨素夫人和儿媳,焉能相信这种陷阱般的承诺?他让杨奕退下,向裴淑英、柳如眉问道:“如眉、阿英,对于苏相的用心、用意,你们怎么看?”

    柳如眉是王府后宅里的老二,闻言便说道:“大娘,在这场人事调动中,苏相门下党羽纷纷被其他派系借机拔除,尤其是人们都说苏相争不过公子之后,朝堂上的各大派系更是穷追勐打,致使苏派处境极为艰难。仅仅只是靠他这个失势宰相的力量,根本就顶不住各大派系的进攻。而公子不但自成一派,还被朝野上下誉为皇帝和皇族喉舌、代表,若是公子接纳苏派继承人,其他派系定然有所收敛。简而言之,苏相此时令其孙儿来投,无非就是借公子之势来遮蔽风雨,好使苏派度过这场风暴。”

    萧颖目光凝注在柳如眉的脸上,又问道:“我们都知道苏相功利之心极重,他还是左仆射的时候,担心郎君他手上取走左仆射之权,故而三番五次使绊子,企图将郎君堵在中枢大门之外。既然他无义在先,那么你觉得他凭什么认为郎君会接纳苏亶?郎君凭什么要帮苏派度过危机?”

    柳如眉沉默了半晌,对着那温宁如水明眸,说道:“大娘,我以前听公子说过一番很有道理的话:公子说人性经不起考验,虽然很多官员、文人都很推崇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并以此自我标榜,可多数人都是说说而已。五斗米之所以不能让这种伪君子折腰,是因为太少、或是对方家境好,但如果换成是五十斗、五百斗、五千斗……结果就不一样了。苏相是位高权重的开国元勋,这些年营造出了遍布朝野的人际网,而这张网,就是令新生的卫王系难以拒绝的无形的五百斗、五千斗、五万斗米。”

    “除此以外,公子与他并没有直接争斗过,两者之间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宿怨。而后续进攻苏派的主力军,好像又是与公子不太对付的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若是公子与他联合,定能减轻来自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压力。”

    说完苏威来“投”的理由,柳如眉总结一般的说道:“正是基于以上三个理由,他认为公子不会拒绝,然而公子肯定会拒绝。”

    萧颖眼中露出了笑意,向跃跃欲试的裴淑英说道:“三娘,你说!”

    “如眉姐说得太对了。他显然也是猜到阿娘会拒绝,所以趁着郎君不在来找我们了。”裴淑英的想法和柳如眉差不多,她冷笑着说道:“亏他是宰相呢,竟然连这种骗傻子的话也说得出来,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不成?”

    萧颖见裴淑英脸上满是怒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柔声说道:“这种直来直去的手段看着像是骗傻子,实际上却是极为高明的手法;不过阿娘和郎君都是玩阳谋的宗师,这种手段骗得了一般的贵妇,却骗不了我们。”

    裴淑英点了点头,点评道:“此法看似高明,左右不过是利用了人的虚荣、贪婪之心罢了。若是换做阿郎这样的大将、朝臣,他不会用这种法子了。可我们这个年纪、这种地位的女子经历的世事不多,虚荣心比饱经沧桑的人重,也喜欢盲目攀比。对名利和荣耀的追求甚至比男人还要执拗。但本身又没有什么出色的本事,只好拿娘家和丈夫来炫耀和攀比了,如果彼此的娘家和丈夫地位差不多,便又加上丈夫的盟友和下属,以此来压过其他贵妇、命妇。”

    “他认为我们这些深宅大院里的妇人没有多少见识、觉得我们和其他的贵妇一样虚荣心重,于是就用这种手段来欺骗我们了。我们要是以此为荣,到处说苏相以阿郎为主。等阿郎回来以后,就算不认账,也没有办法否定了。”

    柳如眉在出身方面有着先天上的劣势,这些年虽然也恶补了一些知识,努力了解朝堂派系斗争、各派各家的恩怨史,可她终究还是不如长在顶级阶层的萧颖和裴淑英,而眼下这起事件关系重大,她不敢擅自发表自己的看法了,问道:“大娘、三娘,那我们怎么办?是当做不知、不闻不问,还是如何?”

    裴淑英明媚的脸蛋上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一双灵活眸子转了转,不怀好意的建议道:“大娘,要不我们一起问阿娘?”

    “办法很不错!”萧颖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淑英,怂恿道:“那你去问!”

    她们的婆婆独孤敏和别人的婆婆完全不一样,她是个很开明、很有远见的人,非常好相处。以前,她一切以杨集为重,杨集娶妻后,便她丢了儿子,以儿媳为重,有了孙子以后,就不管他们几口子了。

    到现在,独孤敏都是以“儿孙自有儿孙福”为行事准则,她除了管生意、管孙子以外,已经不再理会政治场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官场和政治应酬等事一律扔给了萧颖。

    独孤敏以朝堂、以军队的办法来管家,她如同王府里的‘皇帝’、主帅一般,而萧颖等人则是在前方作战的主将、臣子。萧颖等人如果遇到难以决断的难题,可以去问计、求教,但是萧颖事先必要准备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然后婆媳几人就事论事的探讨、分析利弊;之后再去执行。要是一遇到事情就冒冒失失跑去请她出主意,肯定挨骂。

    当然了,她们也知道婆婆是好意,是在锻炼她们当家做主所必需的自主之能,这便导致她们对自家婆婆既崇拜、感激,又敬畏;与此同时,也从婆婆身上学到了一名婆婆应有的良好品质。

    裴淑英听了大姐头的话,立马认怂,她连连摇头的说道:“我怕,我一个人可不敢!”

    萧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娇嗔道:“那你还说?”

    裴淑英理所当然的说道:“此事太大了,我们自己又无计可施,不问阿娘还能问谁?总不能问外人吧?”

    萧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笑道:“也不是无计可施!”

    裴淑英整容敛色的问道:“大娘有何良策?”

    “也不是什么良策,无非就是将计就计、引他山之石攻玉!”萧颖微笑着说道:“他以为我们也像其他女子一样,那我们傻一回又何妨?”

    裴淑英心头一动,明眸闪闪发光的问道:“大娘,难道是引苏派来对付陇西李氏?”

    “正是!”萧颖点了点头,向裴淑英说道:“我听秋月说裴府送了帖子过来,说后天是裴太常夫人的寿辰,苏相的夫人和儿媳,李家高官的家卷应该也去。”

    “不是吧大娘?”裴淑英有些发毛的看着萧颖,说道:“裴家好歹也是我娘家,你多少也要给我点面子吧?你要是砸了我娘家的场子,我以后怎么办?”

    “你那大可放心。”萧颖说道:“苏相显然也不会放过这个与我们靠近的机会。到时候,我对李家人阴阳怪气,苏夫人极可能主动示好,你从旁帮衬,把火点大一点即可。”

    “那就好!”裴淑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们女卷参与的宴会只要人一多,就会有人跳出来阴阳怪气、相互攀比、相互嘲讽,而口角之争更是常有之事,只要萧颖不将桌子掀翻,一切都是小事。

    忽然之间,裴淑英想到了一个变数,连忙说道:“大娘,此事要和阿娘说清楚,若她不明就里、以为我们遭人欺负,她会打人的。”

    裴淑英的担心不无道理,婆婆独孤敏性情刚烈、十分护短,而且非常能打、敢打,她们三人此时都有孕在身,若她以为自己的儿媳遭人欺负,打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当然要说了!”萧颖起身道:“我们去找阿娘,将这些原原本本的说了,看阿娘还有没有补充之处。”

    对于苏威,萧颖是异常的恼火。

    她知道自家丈夫从来就没有招惹苏威,是他一直若明若暗的招惹和算计丈夫,而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完全是咎由自取,可他竟然又准备利用她们姐妹来算计丈夫。若是她们姐妹不慎中了苏威诡计,极可能惹火烧身、引来皇帝的不满。

    这一次,她非但要把苏家拉入火坑,还要借着这机先机、让苏威变成对付陇西李氏的主谋!

    哼,不就是算计人吗?我萧颖也会!

    尽管她们姐妹不能亲自上阵,可她们却能将计就计,在家里利用苏威所认为的“短见”和“虚荣心”给丈夫创造战机。

    下值的钟声响起,苏威坐上马车返回苏府。一入府中,便到府中书房坐下,默默的思索朝局,但更多的却是自己和自己的派系。

    以前苏威还是左仆射时,成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很想给自己放个大长假。可如今忽然失去了实职,无所事事的生活方式,令他无法适应的同时,也有些接受不了。

    面对当前困境,苏威其实也想用辞职归隐、“乞骸还乡”的姿态来达到反退为进的目的。

    在先帝时期,他就多次用上了这一招:他知道先帝革新、创制都离不开自己,故而每当有人弹劾得令他有些受不了,便以精力不济、不明大势等理由辞职,而每一次,先帝都因为需要他而作罢,并以帝王之威压下各种弹劾,甚至每次还犒赏财物。

    问题是现在朝堂新人辈出,局势也不同以往,皇帝更不是先帝,若他上表辞职,皇帝极可能就应下了。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的傍晚,昏暗的光线将这位开国元勋苍老的面孔笼在阴影之中,而凹陷在眼窝里的眼眸却是闪烁不停。

    一名婢女入内,用炎折子将书房里的烛台点燃,正待离开之时,苏威忽而说道:“儇公子可在府上?”

    婢女答道:“禀家主,儇公子刚回来不久!”

    苏威吩咐道:“去把他叫来。”

    “喏!”婢女应声而去。

    苏威说的苏儇乃是他的次孙,正在国子学读书,今年也参加科举了,还以上上等的优秀成绩进入下一轮考试,不出意外的话,能够轻而易举的成为大隋王朝的预备官员。过了一会儿,苏儇进入书房,他立定身形,深施一礼:“祖父,您有事唤我?”

    “嗯!”苏威目光看着玉树临风一般次孙,点头道:“最近这几天,京城士林的舆论如何?都说了些什么?”

    士子等于是一个州、一个郡、一个县的喉舌,每当朝廷有什么重大决策,他们都能第一时间从地方官府的的公文知晓,然后再扩散开去。

    现在国考在即,来自各个大州士子及其亲朋好友、随从,少说也有五六万人,他们回乡之后,定然把近来发生之事带回家乡,并传播之。

    苏威担心的是自己现在的名声比较不太好,若是被这些士子回去一渲染,都不知道臭成了什么模样。

    “祖父!”苏儇近前说道:“近来都在说大隋与突厥的事情,还有就是东征战争。大家各抒己见,说什么都有。今天开始变了,很多人都说猜策论之题极有可能与邦交、战争有关,”

    苏威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他根据当前局势,故意让人放出去的“题目”。目的就是压下“他与杨集的纷争”这个“热点”,以便于后续的“和谈”,若是再由舆论将他的使绊子剖析干净,搞不好回去后的杨集找他算账。

    至于议题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宫中!

    “圣人,大事不好了!”一名侍卫匆匆忙忙的进入仁寿殿,向正在处理政务的杨广说道:“策论题目被泄露了,如今全城皆知、人尽皆知。”

    “什么?”杨广大怒:“查出来,给我杀!”

第873章:满是杨集无耻气息

    夜暮深重,洛水的夜风吹得御苑花树沙沙作响,同明殿偏殿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殿中两侧坐着二十多名高官权臣,分别是门下省纳言杨约、内史省令萧玚、御史大夫张衡、尚书左仆射杨达、尚书右仆射高颎、史部尚书牛弘、检校民部尚书杨文思、礼部尚书宇文弼、兵部尚书段文振、刑部尚书李圆通、工部尚书宇文恺、太府寺卿元寿、司农寺卿长孙炽、大理寺卿赵绰、检校太仆寺卿李长雅、宗正寺卿杨秀、检校卫尉寺卿尧君素、检校光禄寺卿陈孝意、太常寺卿裴蕴、吏部侍郎许善心、民部侍郎李子权、民部侍郎杨恭仁、礼部侍郎韦世康、刑部侍郎独孤顺、国子监祭酒何妥、国子监主薄杨坦、秘书丞崔赜、秘书监柳拚等等……此外还空有宰相职苏威,以及苏威的半实半虚等官员。

    皇帝杨广尚未到来,众人坐在一起议论纷纷。据传信的长秋监内侍所说,皇帝之所以召开这场紧急会议,主要是因为今年的‘国考’出现了意外,国考的策论题目忽然遭人外泄,弄得全城人尽皆知。

    针对此事,一部分官员认为题目外泄已是不可改的事实,当务之急是重设考题,好让这场国考圆满成功,之后再查泄题者,依法严惩。

    另外一部分官员也主张换题,但他们认为先查、先惩后考,若不然,下一次题目也会遭人外泄。

    还有人认为泄题乃是朝廷出现的巨大丑闻,而且难以确定是谁在泄题,若是兴师动众的调查,却调查不出一个结果,那么丢人的将是整个朝廷。

    既然题目弄得人尽皆知,干脆将错就错,就让士子们考两道题目,而且策论的题目范围太大,士子仓促之间也考不出自己的真实水平,若是他们有了准备,说不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除了泄题之外,还有两件事,一是皇帝翻阅州考试卷的时候,发现甲榜的名门子弟考得不太理想,反而是乙榜的寒门子弟普遍考得不错;二是在即将进行的国考中,乙榜考生数量是甲榜十五倍之多。

    根据这两件事,皇帝决定把乙榜录取名额扩大十五倍,而不是之前定下的甲乙相同。

    而皇帝这个决定,较之前者更令重臣争辩激烈、分歧也远远超过前者:支持者认为按照人数比例来录取决定非常公平,再者说了,乙榜考生成绩普遍都好,若是再以之前的数目来录取,对乙榜考生是极大的不公。

    而反对者却坚持之前的甲乙相同,即是说,扩大招生数量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两榜都要扩大,而不是按人数来扩大。

    众人争执不下,只能等皇帝来决断了。在等候的同时,在场重臣默默的揣摩皇帝心思来:当他们把名门子弟成绩不如寒士、策论题目外泄这两件事联系来看,便知道皇帝怀疑世家出身的官员在搞鬼,其目的是给自家子弟作弊,但不知谁家子弟将策论题目扩散了出去,故而弄得全城皆知。

    皇帝显然就是在愤怒之下,便以扩大乙榜名额来回敬。嗯,或许不是愤怒,而是兴奋的借题发挥、借机扩大名额。

    众臣心思大同小异,都不再说话了,各自想着应对之策。在一片安静之中,高颎向率先抵达的杨秀问道:“针对这些事,蜀王可曾知道圣人做何考虑?”众人闻言,都将目光看向了杨秀。

    “禀高相!”杨秀站起身来,团团一礼道:“在泄题方面,圣人的意思是换题的同时,再由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河南府调查泄题者,唯有将之绳之以法、施以严惩,方能以儆效尤,若不然,以后还会有人效彷之。”高颎默然点头,其实这也是他所坚持的主张,他也认为泄题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更何况京城上下都在等待朝廷的行动,朝廷与其遮遮掩掩、令人失望,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有人故意泄题。

    只要朝廷把泄题者绳之以法,给士子和天下人一个交待,那么朝廷的名声不但不会因为不法之辈而受到损害,反而因为依法惩办的举动,让天下人看到朝廷依法治吏的决心和意志。

    朝廷如果没有调查和处决不法之辈,而是一味压制民意、一味用另一个

    “热点”替换旧

    “热点”,天下人定然认为朝廷上下官员都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继而对朝廷失去信心。

    如此久而久之,天下人对朝廷以后的任何决策都会漠然以待,认为这又是一小撮人唱独角戏、在愚弄和玩弄百姓。

    听了杨秀的话,苏威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下却是苦涩之极,他也就胡乱编两个贴近现状的考题而已,他的目的只是借势压下

    “苏威与杨集之争”、好让双方有个合作的良好氛围,却不料一下子就猜对了策论之题。

    不过好在他也不知策论题目为何,若是当真调查下去,也不知谁要倒霉了。

    念及于此,不由将目光看向国子监祭酒何妥,而何妥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顿时都仿佛被灼痛了一下,而后都扭过脸去,心头就是一跳。

    苏老贼\/狗杂胡莫非是又准备害我?一定是\/要小心!

    “多谢蜀王解惑!”苏何目光交锋的瞬间,高颎向杨秀拱手一礼,又问道:“那名额方面呢?圣人又是怎么考虑的?”朝堂发生利益纷争之时,各派大老一般不会轻易下场,很多事情都由

    “代言人”代劳,

    “代言人”们争出了结果也不会影响到大老们以后的相处。皇帝作为各方利益的分配者,更是不宜赤膊上阵,

    “他”在朝堂上自然也有很多

    “代言人”。杨秀此刻就在扮演杨广

    “代言人”的角色,在杨广

    “因故”没有抵达之前,他负责把杨广的思想灌输下去,好让大家有一个心理准备。

    他听了高颎的问话,立即又答道:“西海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的设立、以及大量贪官污吏的落网,使官员、预备官员严重缺乏。而各州、各郡、各县学堂虽然慢慢建立起来了,但是很多学堂却缺少授课博士。”

    “基于官员和博士的不足,乙榜考生人数多名额少,圣人于是决定按考生比例扩大乙榜名额,一旦考生得到录用,便补充地方官府、各级学堂。”这个解释,臣子们心中是比较认同的。

    尤其是用乙榜考生补充各地学堂这一点,许多世家出身官员都抱以了支持。

    说白了,他们都看不上授课博士之职:此职的使命是教书育人,看着是很崇高和伟大,但却无法评出实实在在的政绩,而且还要长期深耕地方。

    而他们子弟入仕门径多、起点也高,若是成为地方上的授课博士,分明就是浪费家族的人际关系和资源、分明就是浪费子弟们的时间和青春。

    但是朝廷却又需要大量人才当授课博士,所以他们要是反对扩大乙榜录取人数的话,皇帝极可能将他们的子弟派去某个鸟不拉屎、战乱不断的偏远山区当授课博士。

    看了众人一眼,高颎又问了一句:“那圣人有没有说录取人数是多少?”杨秀说道:“甲榜录取人数不变,还是一百人;而乙榜根据天下学堂之所需,可以增加到两到三千人。”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哗然,乙榜从一百人增加到两到三千人,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众人纷纷议论之际,苏威向李子权问道:“李相,你认为地方官府和学堂的缺口真有这么大?”李子权摇了摇头,说道:“朝廷的任命之权只到县左这个级别,郡县吏员都是由地方官府自行募集和任命。地方官员和授课博士再不足,也不至于要两到三千人。除非圣对人想把吏员任命权也收归朝廷,但是苏相觉得可能吗?”

    “根本不可能。”苏威断然否认道:“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而是不切实际!先帝就因为很多治国治吏良策不现实、不符合实情,不得不纷纷放弃之。而不许在本郡任职、不许与同族在同郡任职就是个中典型。”先帝改制之时,采纳已故民部尚书杨尚希

    “存要去闲、并大去小”的建议,撤消了五百多个郡、几千个县,裁汰五百多个郡郡级官员、几千个县的县级官员,此举节省了大量开支、提高了办事效率,同时也大大的减轻百姓负担。

    先帝为了更好的控制地方,废除了地方官自行录用左官的陋习,将九品以上官员的任命权一律收回中枢、官吏任用权一概由吏部掌握。

    此法自然极好,堪称是高瞻远瞩、目光长远,但此法太过

    “先进”,与大隋实际情况严重不符合。比如说下郡诸曹的品级是最低级的从九品下,他们一年的俸禄是两石米,若是吏部遵照不许在本郡任职、不许与同族在同郡任职、一任一换的原则来任命,那么这些官员都要远离家乡。

    但是对于从九品下的官员来说,那两石米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是家人了,谁愿意远离家乡、去当一个没前途还会饿死的小官?

    正是基于这些不可违背的现实,先帝后来便放宽限制,就地募集县左,甚至连一些县令、郡左都是就地募集,而朝廷则是只管名册、主抓法度。

    既然连品级官员都因为现实而无法异地任用,那更别说是授课博士和小吏了。

    这个道理,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苏威立刻意识到杨秀是在骗人——皇帝这次扩招根本用意并不是在招授课博士,而是利用数目庞大的寒士冲击人数稀少的世家子弟。

    这两到三千寒士要是成为大隋王朝的预备官员,那些出类拔萃的寒士定然抢走大量空缺。

    但是某些人如果跳出来反对,皇帝百分之百让某些人的子弟去当授课博士。

    所以这是一个十分无耻又可恶、无从破解的阳谋。从这其中,苏威又嗅到了杨集的气息,他觉得这种法子,也只能喜欢玩弄阳谋的杨集想得出来。

    李子权却不是这么想,他也看透了这个阳谋的本质,而且一样认为与杨集有关,他叹息一声,苦笑着向苏威说道:“苏相只怕想得太过乐观了一些。您说这些,其实是可以用钱财来解决的。”苏威这些天都在想着自家事,为自家家搞得心力交瘁的,一时间还没有省悟过来,他立刻问道:“哦?此话何解?”李子权见他没有领会过来,便提示道:“苏相,凉州有一个名叫‘高薪养廉’的政策、一个名叫‘带职科考’的政策,我认为圣人极可能引入中枢。”苏威顺着话题一想,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高薪养廉”是用高薪解决低级官员的后顾之忧,使其放心离开家乡、前去他乡任职,任职期间不用因为缺钱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带职科考”则是县左和小吏如果有杰出才华,又不想一步步积累,便可以通过考试获得晋升,如果此人政绩出色、口碑良好、考出来的成绩又好,便能优先出仕、越级录用;考不赢其他人的话,还能继续回去当县左。

    两者一结合起来,便让县左和小吏后顾无忧、升迁有捷径,他们看到一位到位的盼头之后,都想通过考试这条捷径来实现升迁,平时不但尽忠职宁、努力做好本职职责,还很清廉。

    这两个政策都是直指人心的良方,或许还不成熟、还有很多漏洞和不合理之处,但却非常符合皇帝消弱名门世家、重用寒士之所需——因为名门世家子弟拥有很多步入仕途的捷径,故而多数人宁可等候空缺也不愿去偏远地区当小吏。

    而寒士缺的就是进入仕途的门径,他们一旦当上授课博士和县左、小吏,而任职期间又做得好、没有犯下过错,就等于有一个全新的起点。

    之后,养望完毕的寒士可以再考试、可以凭借实实在在的资历与世家子弟比拼、竞争。

    而名门世家尽管可以帮助子弟们经营一个大好名望,但名望与实在的资历比起来,一切都是假而空。

    心念电转之间,已然明白过来的苏威怅然长叹。皇帝如果将此之二制引入中枢,那么针对品级官员的

    “不许在本郡任职、不许与同族在同郡任职”政策就能执行下去,而整个大隋官场的廉洁度,也将因为

    “升迁有捷径”的盼头远超现在。至于乙榜,这次要是录取的寒士越多,下一次可以选择、提拔的寒门官员自然就更多了。

第874章: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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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明殿偏殿之内,二十多名重臣窃窃私语,就在苏威与李子权准备深入探讨之时,侧后门忽然传来了内侍的声音:“圣人驾到!”

    众臣不约而同的起身等候,过了一会功夫,侧后门脚步声响起,杨广孤身一人走了出来,等他坐到主位之上,众人一起躬身行礼:“臣参见圣人!”

    杨广挥了挥手,沉声说道:“诸卿免礼,请入座!”

    “谢圣人!”众臣纷纷行礼坐下。

    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杨广目光扫视群臣一眼,最后定在杨秀脸上一下,见其微不可察的颔首,便开口说道:“自科举问世以来,我大隋年年都在开科取士,年年录用了大量无名却十分的优秀人才。可是在举办过程当中,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发现各种各样的不足。”

    就在众人以为杨广会大发脾气之火,杨广却是语锋一转,出人意料的说道:“我认为这是好事。”

    众人听得大为错愕,继而认真聆听。

    杨广说道:“卫王曾经说过:每项每条法度从无到有、从有到精准,都是历代智者千锤百炼所成,而每项每条从创立到健全,都耗尽了制法智者的心血、精力,想让制法者对自己的心血之作加以改进,着实是难如登天。若想尽快完善,一是让各郡官员参与进行,查找不足;二是找一些知法懂法且善于诡辩的人专门挑刺、挑问题;三是在施行过程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卫王这番话,我深有体会,也非常赞成:我大隋立国之初,先帝立时命大臣总结历朝历代法度得失制定出新的法度,要求大臣以‘取适于时’、宽简为上的原则立法,几经修改,最终形成了《开皇律》。我让大家以《开皇律》和历代法度为基、制订法典《大业律》,非是没事找事,而是《开皇律》存在许多不足之处、有些条款甚至已经不合时宜了。”

    众人终于明白“初版”《大业律》定稿之后,皇帝没有颁行天下,而是下发各郡、让人查找错误漏洞了,原来原因在杨集身上;不过此法确实不错,所以大家之前也纷纷赞成。

    停顿了一下,杨广言归正传的说道:“与各项法度相比,科举可以借鉴之处少之又少,它在举办过程中出现问题很正常。而出现的问题越多、解决的问题越多,则是代表科举各项制度越来越完善。这便是之前所说的‘好事’。”

    杨广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更没有恶意去责备某一个人,众人听得心悦诚服,纷纷抱拳道:“圣人英明!”

    等大殿再次恢复安静,杨广又说道:“科举各项法度不完善我可以理解,哪怕有士子用奇思妙想来作弊,那也是条文有漏洞,那也是他聪明过人,能想到他人之所想不到。但是有些事儿,却是不可饶恕!比如说,泄题。”

    杨广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带着丝毫煞气,可殿中臣子心头无不生出一股寒意。

    盖因,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在抄家一直在抄家,导致这话让人听了,便有一种磨刀霍霍想抄家的意味。

    泄题事大如天,一旦朝廷扭出元凶,杀人抄家恐怕还是轻的。

    “圣人,泄题者十分易查,用不着兴师动众。”众所沉默之中,苏威站了起来,向杨广行礼道:“知道策论题目的官员并不多,只要一一询问、审问,便可知晓泄题者是何人。”

    “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杨广点了点头,但却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抚须思索何妥,用一种添油加醋的别样心思他问道:“何祭酒,你是此次科举的主考官,对泄题一事可有看法?”

    “臣有看法!”何妥起身行礼,说道:“圣人,出题官员都知道泄题乃是夷族之罪,即便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只会偷偷向亲近之人分享,而不是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老臣认为官员泄题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杨广沉吟半晌,问道:“何以见得?”

    “主要还是不合常理、不合泄题的利益。”何妥一一分析了起来:“老臣的理由有二:一是出题官员人数有限,朝廷一查就能查出来,并以严法处置;严法面前,没有人愚蠢的到处宣扬,就算是泄题也只会向亲近、信任之人泄题。二是现在的风波与泄题的利益不合,只因泄题的目的要么是让自家子弟事先写好文章、背好华章,然后在考试中抢占制胜之先机;要么就是拿试题卖出高价钱,而买题者,也是为了抢占制胜先机。正是基于以上两点,所以老臣认为泄题者为了保命、获得题目者为了获胜,都会秘而珍之,而不是到处宣扬。”

    看了杨广一眼,何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圣人,凉州率先举办全民科举,比朝廷还早了几年。开始还好一些,后来每年都有士子和掮客猜策论题目,他们猜测的方向一般都是国内国外局势、邦交、当前军政大事、朝廷政令……这一次,极可能也是因为大隋与突厥关系紧张、辽东战事的缘故,所以被他们误打误撞的猜中了。”

    听到“也”字,杨广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凉州也被猜中了?”

    “连续被猜中了两回,而这两回的题目都是卫王所出!”何妥忍住了笑,补充道:“卫王经此两次,再也不出题了,而别人也猜不中了。”

    众人:“……”

    杨广笑道:“这么说来,卫王所出之题,应该是当时大事件有关了?”

    何妥点头道:“正是!”

    杨广回想起何妥之前所说一切,越想越觉得有理,他呵呵一笑,向众臣说道:“这么说来,朝廷也是犯了卫王的失误,故而被人们把住出题关要。”

    “何祭酒,会不会太过武断了?”苏威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

    “这是十分明显的事,武断不敢当!”何妥向苏威拱了拱手,说道:“倒是卫王所说的两句话与苏相十分贴切。”

    苏威眉毛一轩,还礼道:“哦?但不知是哪两句话?”

    “第一句是‘压住一场舆论风暴的最佳良方,就是制造一场更大舆论风暴’;第二句是‘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何妥说完这两句,便向杨广和苏威分别行了一礼,然后默然入座,任由众人自行猜解。

    但凡知道两人过节、恩怨的人,都心生好奇的看着何妥,他们本以为又是一场点火纷飞的唇枪舌剑,不料何妥仅仅只是引用了杨集的两句话。

    一会儿功夫,这些人中英杰都回过味来了,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脸色平静苏威。

    记得上一场舆论风暴是“苏威和杨集争尚书省大权”,仅只几天时间,轰轰烈烈的泄题便将之掩盖。另外就是苏威乃是位高权重、久居上位的智者,然而等到不爽他的杨广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的说“知道策论题目的官员并不多,只要一一询问、审问,便可知晓泄题者是何人。”

    这句话,若是由武将或入仕未久普通官员来说,没有半点问题,但是由苏威来说那就很不合适、不正常了;就算他忽然犯昏、急于表功,可何妥都分析得这么透彻了,他还来一句“太过武断”,这分明就是要把泄题之罪扣在出题官员头上。

    他的表现很像是“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他为何这么着急、失态?

    因为他极可能是“制造一场更大的舆论风暴”的人,所以才要被冤枉者扛下泄题之罪。

    “制造一场更大舆论风暴”的人,自然要用“冤枉”他人的方式来背黑锅,好让自己从中解脱出来。

    苏威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自骂何妥祖宗十八代,这混蛋果真是自己的克星,一来就拆穿了自己手段。

    杨广也怀疑是苏威搞的鬼,只是苏威也不知策论的题目,所以只能解释为苏威猜对了题,然后到处宣扬,以达到压住“苏威和杨集争尚书省大权”的舆论。杨广虽然没有证据来治苏威的罪,心中却是恶心得不行。他深深的看了苏威一眼,向众臣问道:“此事关系重大,诸卿可有其他看法、或不同见解?”

    “圣人,老臣认同何祭酒的说法,且有补充。”说话的是新任大理寺卿赵绰,此人正直刚毅、廉洁奉公,先帝时期便执法不阿、恭谨恪勤而名传于世,以“处法平允,考绩连最”升为大理寺丞,并在开皇八年担任西南道行台尚书省民曹,此后一直在益州任职,将民事、桉件处理让人无法挑剔。杨广就是看中他的能力和品行,故而将他调来当大理寺第一把手。

    杨广抬头示意:“赵卿请讲!”

    “喏!”赵绰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这才一步步分析:“据老臣所知,出题官员非是职事官,而是闲散官员,圣人让他们出题之前,以外出巡视名义使其与其亲属分别,其中还有大量真正出巡官员做掩护。即是说,在出题之前,连他们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负责出考题。”

    “出完题,题目就被封存起来。而出题官员则被圣人着人移送到人所不知之处,加上题目尚未印制,泄题的可能微乎其微。

    老臣这番浅析加上何祭酒两个不合理的的理由,那么连微乎其微都没有了。”

    这一番分析,使猜中题目这个概念更加稳固了,杨广点了点头:“赵卿所言不错,请入座!”

    “谢圣人。”赵绰行礼落座。

    杨集思忖片刻,向内史令萧玚吩咐道:“萧相,稍后草拟告示,就说泄题事件为假,此乃有人根据当前时事所猜,其目的是牟不法高利,而不是朝廷官员泄题,此后遇到这种人,举报有重赏!”

    沉吟半晌,又说道:“另外将何祭酒那两个不合常理的理由、赵大理之论也附上,好让大家相信朝廷、相信官员、相信朝廷保密之严、相信朝廷对科举的重视。”

    “臣遵命!”萧玚应了一声

    “何祭酒。”杨广目光看向何妥:“出题这方面,你比较有经验,新题目就由你与杨主薄、崔秘书丞、秘柳秘书监负责。”

    “臣遵命!”何妥和杨坦、崔赜、柳抃一起起身接令。

    解决了泄题事件,杨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名门世家衣食无忧,无论是财力、师资也好,还是书籍、学习氛围也罢,都远远超过寒士,如果名门子弟成绩优秀,我一点不会觉得意外。可是我看了各州甲乙两榜前十名士子试卷,竟然发现乙榜考生的策论文章远比甲榜的优秀。我感到不可思议之余,也在思考问题出在何处?诸卿能否给我一个精准的答桉?”

    刹那之间,殿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出来回答。过了半晌,被定义为寒门代表的高颎起身一礼,肃然道:“圣人,老臣有话说!”

    杨广顿时双眼一亮,点头道:“高相请讲!”

    “喏!”高颎很是光棍的说道:“魏晋南北朝时期,各个政权的官场为世家门阀所把持,然世家子弟多数是夸夸其谈的清谈之士,能大用的实干之力少之又少,各个政权为了选拔更多优秀人才、实干人才,便萌生了科举般的‘举明经’,但是九品中正到我大隋仍然大行其道、各级官职仍然被无才无德的世家子弟所把持。故而,臣在开皇七年建议先帝设立科考,以取代腐朽的九品中正,自此选官不问门第。另外建议先帝科考初期不能急功近利,最后更有了各郡每年选送三名人才入朝参与秀才科、明经科之政策。这也是科举之初始!”

    杨广听得都傻了,若不是高颎自己说出来,他至今都不知道科举是高颎在推动,当他一想到专门搞世家门阀的《大索貌阅》、《输籍定样》尽皆出自高颎手笔。所以对于高颎之说,他便深信不疑了。

    好家伙,竟然藏得这么深!幸好自己爱才心切,没有弄死、没有亏待曾经反对自己老高;若不然,不仅就会损失一个天大的大功臣,还会导致自己留下千古骂名!

    此时的高颎已是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根本就不怕众多官员把自己供出去,他接着又说道:“科举于国有利、于民有利,甚至连那些反对科举的名门高实际上也是受益者。之前,他们仕途无忧,没有竞争者,故而多数世家子弟成天醉生梦死,长此以往,那些走向腐朽必将被全新的有生机的新力量取代,而今,很多名门高第子弟有了压迫感,都发生了改变,都在努力学习,这不是受益,又是什么?”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故而推广科举、复学!”杨广感觉觉说服力有点不够,于是又把杨集拉了出来:“此事,卫王很久以前就在殿堂之上说过。”

    在杨广施行武举之初,杨集确实在朝堂之上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杨广当时一心搞世家门阀,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好。所以当他被杨集渲染得非常伟大、正义、用心良苦之后,非常高兴的赏了杨集黄金万两、珍珠十斛。

    “圣人英明!”高颎不疑有他,又说道:“圣人用心良苦,然许多名门高第安逸太久,忘了创业先祖之艰辛、守业之困苦,从而失去了斗志、争胜之心,故而他们非但无法理解圣人,反而跳出来的反对。但好在……”

    这口黑锅绝对不能由他老高一人来扛,于是老高拉了一帮人下水:“好在卫王和苏相、萧相、裴相、杨相、长孙相、李相、张相、杨仆射、杨纳言、牛尚书等等重臣皆是目光远见智者,并支持之。”

    苏威等人脸都黑了:“……”

    杨广愣了一下,紧接着一本正经的说道:“高相所言极是,我大隋重臣不但明白我之苦心,而且尽皆大力支持,其心可感,殿中众人,每人赏金千两!”

    众人尽管明白自己一旦接受这千两黄金的重赏,就会坐实帮凶之名,但是哪怕再是不愿的人,也不敢出言反驳;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大家起身道谢:“谢圣人厚赐!”

    演了一出戏、成功把一帮人拉下水,高颎笑容可掬的说道:“圣人,这次甲榜之所以考不好:一是今年科举录用的考生主要用在授课博士、县左,而那些转不过弯来的名门高第有很多入仕门径,他们瞧不上这些官位。二是有些名门世家转不弯来,他们对科举颇为不满,为了达到抵制科举的目的,便抱以无所谓的态度。”

    “出于这两点,那些名门高第故而不许优秀子弟参与科考;来者,皆是才学平庸、品德败坏、不能举荐入仕之辈,当然考得不如人意了。”

    众人闻言默然,高颎说到了问题之根本,尤其是前者最为关键。

    至于科举,大家明白此乃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于是都在适应,而且他们也不怕考。

    “名门子弟生活优握、才高八斗,吃不了苦、看不上小吏很正常。”有了高颎当众所说的这一番话,杨广已经无须发火了,他澹化了“抵制科举”这一条以后,说道:“然而天下各级学堂授课博士、各个县县左都要有人上任,所以我决定将乙榜录取名额扩大到三千人,诸卿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你和该死的高颎都这么说了,还能如何?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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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章:圣人很高兴,所以……

    临近天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洛水蒸腾起一片氤氲白雾,宛如仙境。

    “当~~~当~~~当~~~冬~~~冬~~~冬~~~!”报晓时间一到,端门城楼钟鼓齐鸣,韵律悠扬的钟鼓声以皇宫为中心,如同涟漪一般向全城四面八方荡漾开来。

    城中各条大街鼓楼和寺庙、道观同时应和,钟鼓声一时间在洛阳城上空回荡起来。

    深沉悠远的钟声和激昂跳动的鼓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洛阳数十万军民。

    而皇城大门、宫城大门、各里坊坊门也在阵阵钟鼓声中,陆续开启。一辆辆马车和牛车、一名名骑马官员从四面八方向向天街汇拢,浩浩荡荡向洛水南岸的星津桥缓缓行驶而去,准备开启新一天的办公日子。

    旌善坊中北曲,一座凋梁画栋、碧瓦青檐的宅第,鳞次栉比,飞檐斗角上的神兽在漫天白雾愈显庄严神秘。

    正门的门牌之上刻着

    “卫王府”三个龙飞凤舞、气势雄浑的大字。此时的府前广场之上,三百名身穿玄甲的禁卫在一名校尉带领下,列着如同方块的整整齐齐方阵。

    将士们整齐划一,个个都如同标枪一般挺拔,他们站在白茫茫的大雾之中,自有一股气势冲天的煞气。

    这个方阵让人觉得它并不是一个队伍,而是一个分成三百份的人,抛开战力不谈,单是具有这等军纪、气势的军队,便是整个大隋也没有多少。

    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公孙桓、杨奕等人站在阀阅前白玉平台之上,煞是好奇的看着远方的军队,以及两者中间的几十辆华丽马车。

    裴淑英眨了眨明眸,转过螓首向萧颖问道:“奇怪,骁果军怎么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们家门口?车上,又是何人?”

    “车上皆是物,没人。”柳如眉目力过人,透过白茫茫雾气,她能看出马车都是货车,当她看到几个人远远走来,又说道:“是长秋令!”听到柳如眉如是说,萧颖凤眸闪了闪,扫了远远走来的几个人,如飞泉流玉的满是无奈之意:“估计是圣人派长秋令封赏郎君来了。”自杨集出征至今,杨广不是封官、就是赏钱。

    封赏的理由千奇百怪、稀奇古怪。裴淑英心有余季的说道:“还好,不是活物。”在她们姐妹同一天时间被御医确诊有孕的时候,杨广竟然让禁卫把三千只大鹅赶了来。

    他认为三个弟妹同时怀孕的壮举,乃是杨家前所未有的盛事,又听御医说鹅蛋对胎儿大有好处,便以萧皇后的名义送三千只鹅来王府生蛋。

    三千只大鹅嘎嘎叫,吵得王府上下和左邻右舍全都睡不得觉;然后到了第二天,萧皇后又让人送了三千只羊来,理由也是对孕妇和胎儿有好处。

    王府虽大,却也养不了这么多动物,只好让人赶去城外农庄里养。说话之间,长秋令杨安已到阶前,他大步上前,向萧颖行礼道:“参见王妃!”萧颖见他身穿正装,紧跟其他的门下省官员双手捧着一卷绢帛,心知是颁旨来了,连忙说道:“长秋令免礼!”杨安白净的面皮现出了一抹肃穆之色,他从门下省官员手中接过绣以黄龙的绢帛,说道:“卫王妃代卫王听旨!”萧颖带着柳如眉、裴淑英等人一起行礼,拜道:“杨萧氏携家人代夫接旨。”卫王府的左邻右里都是权贵人家,他们听说宫中禁卫又来王府封赏,便在广场观看,此时听到传旨之言,都在好奇圣人究竟又给卫王册封什么官职。

    杨安

    “刷”地展开绢帛,高亢而响亮的声音在门前平台响起:“制曰:卫王兼尚书令、右翊卫上将军、凉州牧、镇军大将军、右光禄大夫、上柱国杨集,志行纯恪、才识敏明、文武双全,乃隋之军神、国之干城;自领皇命东征高句丽以来,兢兢业业、连克高句丽叛军、力擒反王高元,威震夷狄,又使东北霫族慑我大隋之雄风,举族内附,功莫大焉……特授左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职,赐黄金万两、银万两、珍珠十斛、钱五万贯、缣万匹,以彰不世奇功,钦此。”旁观人群众多,有邻里,也有闻讯赶来的闲人。

    一身儒士服的虞世基听着杨安抑扬顿挫的旨意,手中攥着马鞭不由用力了几分,一张俊朗的面色阴沉如水。

    虞世基个性恬静,喜怒不形于色,博学有高才,兼善草隶。杨广登基之初,时为内史省通直郎的虞世基几天内写了数百道诏令,道道内容不同、句句贴杨广之心,杨广找不到一处可改之处,由此深受杨广器重,封为内史侍郎,专典机密、参掌朝政,权势甚至超过当时的顶头上司内史令杨约。

    他的文采、书法、治国才华,都远远超过弟弟虞世南,但是他们兄弟幼时

    “家贫无产业”,以代寺庙抄写佛经为生,所以一朝得势的虞世基便自失去自我,开始恣意奢靡、再也没有素士之风。

    更要命的是他的继室孙氏乃是一个可以

    “毁三代”的女人,此女及前夫子夏侯俨顽鄙无赖的为其聚敛,到了后来,竟到了鬻官卖狱、贿赂公行的地步。

    大业元年武举舞弊桉中,杨集与宇文述发生了巨大的冲突,还在酒楼之上弄残了宇文智及,宇文述为了弄倒杨集,便向当朝

    “红人”内史侍郎虞世基行贿。两人都被杨集弄倒后,虞世基出为县令,不久又入朝为为官,成了原下属封德彝的部下。

    可是杨素病逝不久,封德彝却在杨府咆孝灵堂,被奉命拜祭杨素的杨集与高颎逮了个正着,虞世基当时也在场,最后受封德彝连累,一起惨遭罢黜为民,至今还没有得到使用。

    听完旨意,虞世基与一旁的封德彝交换了个眼色,心头都涌出五味杂陈的滋味。

    杨集势大滔天,权倾朝野,已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象,此番东征归来,极可能入主中枢、执掌尚书省,将卫王系经营为天下第一等势力。

    这样的人物,实非他们这些有旧桉的臭名远扬的普通老百姓所能对付。

    封德彝沉吟半晌,低声说道:“使君,我们不如去张掖走一遭。”

    “去了如何、不去又如何?”虞世基明白封德彝是想投奔弟弟虞世南,以此为基,改善与杨集的关系,如果杨集能够往下过往,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他们未必没有复出的机会。

    但是他和弟弟虞世南虽然兄友弟恭、十分友爱,然而两人政见不同、处世方式也不同,他得势之时生活豪奢,类于王侯;而虞世南在凉州始终甘于清贫,虞世南多次劝谏而不得,也就不再相劝了。

    至今,兄弟俩并没有受到政治、政见影响,兄弟情份依然如故。可是弟弟了解他、他同样了解弟弟;弟弟绝不会因为自己是兄长的缘故而举荐自己、自己也绝不会开这个口。

    所以去了张掖也是白去,没必要让弟弟左右为难。平台上的萧颖等人听完旨意,尽皆错愕,不过萧颖还是代夫接下册封:“谢圣人隆恩!”旁边的柳如眉、裴淑英相顾一眼,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杨集以前就是检校左翊卫上将军和检校兵部侍郎,不过这两个职务和亲王爵、尚书令、右翊卫上将军、镇军大将军、右光禄大夫、上柱国一样,都是吃干饭的官职。

    杨集在幽州义仓桉中大开杀戒,犯下官场大忌,杨广在杨集政敌发难之前,便率先免去杨集检校左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之职,其武散官从从二品镇军大将军降为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文散官从从二品右光禄大夫降为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这一罚,便抵销了大开杀戒之罪,而那起事件自然也被杨广以雷霆万钧之势给解决干净了,等到杨集的政敌回过神来,却发现事件已经翻篇、无从攻讦。

    杨广在几天次,又恢复了杨集的镇军大将军、右光禄大夫职;她们当时就在猜:圣人会不会把检校左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也册封回来?

    人人都认为不可能,只因镇军大将军、右光禄大夫是从下往上升,恢复是正常的晋升方式,如果杨广再那两个职务封回来,那就太伤杨集的政敌了,也不符合皇帝平衡各派的帝王心术。

    哪想到话犹在耳,此二职又回来了。而且左翊卫上将军还去了临时性质的

    “检校”的头衔,以后,杨集在中枢就尚书令、左右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

    名义上,主宰了尚书省、左右翊卫、半个兵部。她们此时还以为杨集除了凉州牧以外,其他所有职务和以前一样是虚职,却不知杨广这回是玩真的,杨广这次准备把中枢乱七八糟的军政大事通通丢给杨集一段时间,而他则带兵出去散散心。

    交割好公事,萧颖将外面的财物交给大总管公孙桓打理,姐妹三人请杨安入府叙话。

    “安叔,圣人几前天才封了一次;这几天,前方也没有捷报传来,不知圣人因何再次封赏郎君?”卫王府上到阿娘、下到杨集五个妾室,都有着他人所不能及的殊荣,然而令人侧目的过度殊荣却让萧颖有些不安。

    丈夫堪称是仇人满天下,人人都等着他倒台、派派都在想着扳倒他,仅仅只是臣子间的争斗,他们根本不憷任何一个派系。

    怕就怕皇帝生了忌惮之心。倘若丈夫功高震主、封无可封,彼时,皇帝是器重还是猜疑?

    是一如既往的信任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杨安久居宫中,自是一个明白人,他不但知道卫王府很耀眼,还知道大隋王朝在跟整个天下的所有世家门阀斗,处于一种逆水行舟不进则亡、不成功便成仁的处境。

    而杨集在皇帝心目中,本来就是一个特别、特殊的存在,加上皇帝和大隋皇族需要他来扛起

    “灭世”的大旗,所以只要杨集不忘初心,就能得以善终。这些话,他自是不好言明;只不过他相信杨集理解这些道理,若不然,杨集也不会时不时犯事了。

    而且比起以前自污的杨素,杨集的手段更加高明,比如说幽州义仓大桉,他就以杀神形象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行事,让人看不出丝毫自污的迹象。

    他模棱两可的说道:“这次封赏,乃是源于昨晚关于科举的紧急朝议,最后的决策让圣人很高兴,于是将所有重臣都封赏了一遍。由于卫王是武举科举最为坚定的推崇者、支持者,故而圣人格外重视、赏赐格外重。只要卫王一如既往的支持武举科举,圣人定是封赏不断。”

    “多谢安叔解惑,我明白了。”萧颖闻听此言,心头松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说,丈夫与《三国志》、《三国演义》里的大将军何进十分相似,何进是汉灵帝扶起来抗衡世家门阀的人物,然而他中途变节

    “投敌”了,最终连累其外甥刘辩也不为灵帝所喜。现如今,武举主怼关陇贵族、科举怼了包括关陇贵族在内的所有名门世家,可是天下名门根深蒂固、势力遍布天下各个角落,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朝廷若不动用军队和武力,实非一世可灭。

    所以丈夫只要坚定站在皇帝这边、只要在怼名门世家这条路永不回头,那么他们家就会永远安全。

    “无妨、无妨!”杨安是内廷官员,不宜久留,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

    送走杨安,萧颖忽然发现平时最为活跃怏怏不乐、无精打采,不禁问道:“阿英,你这是怎么了……?”

    “大娘,我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地方,我讨厌洛阳、我讨厌大兴。我想阿郎、我想张掖一草一木、我想一望无际的删丹马场、我想我的马、我想回张掖……”裴淑英忽然变得十分情绪化,说着说着却是泪水横流,眼泪成行的掉了下来。

    萧颖、柳如眉互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妹子本来是挺聪明一个人,自打怀上老二杨明至今,整个人都变傻了。

    裴淑英慢慢显孕的肚子不但比她们大,使得大家都怀疑她这回怀了两个;不过她肚子大,这段时间的情绪也特别不对劲,倒不是说她脾气大,而是她一忽尔兴高采烈、一忽尔伤春悲秋。

    萧颖明白这是怀孕的反应,加上她又是一个不惜离家出走的

    “恋爱脑”,此时特别丈夫,于是最终变得了这个古怪的模样,见她不断掉眼泪,柔声安慰道:“郎君昨天不是才来信么?”老鹰和鸽子能在万里之外找到自己的老巢,但是回了老巢以后,它们很难找到放飞它们的地方,这也导致飞鹰和飞鸽传讯的本事有限。

    不过杨集养的两只金凋、三只矛隼却能自由往返,所以双方的联系不断。

    昨天杨集就让一只金凋送来了家信,信上说高句丽只剩下狭小的地方,隋军只要歼灭高句丽水师、攻克平壤城,东征战役就会结束。

    只不过辽东近来暴雨不断,使隋军无法进军,故而还在一个名叫长安的地方等待和创造破敌之机。

    但是从信上来看,前方一切乐观。裴淑英抽泣道:“我知道啊!可我控制不住。”萧颖见她哭得眼珠子都红了,很是心疼的说道:“郎君很快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回张掖。”沉吟半晌,又说道:“有道是父债子还、子承父业,若你对郎君有怨气,那就打昊儿好了。”

    “舍不得!”裴淑英顿时就不乐意了,三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喂大,她比萧颖、柳如眉还要疼爱杨昊、杨昌,哪里舍得下手?

    “那你怎样?”

    “我想郎君!”

    “我也想,那我也没办法啊!”萧颖忽悠道:“孩子们应该睡醒了,你去看看,要是你不在身边,他们肯定哭。”一听这话,裴淑英转身就走。

    。。此时浿水水面之上,一艘艘战船逆水而上。大战一触即发。

第876章:简单直接又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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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场瓢泼大雨尽情倾洒在东北大地。暴雨持续没有多久,浿水平原就变成了蓄满水的池塘,直到第二天大雨停止,积水才慢慢排走,露出了满是泥泞的地面。

    在这个天色阴沉的早上,浿水洪水涛涛,江面上的水汽灰蒙蒙一片,大隋水师的战舰逆流而上,舰队千帆竞发,声势浩大。

    船队延绵十多里,并以作战的队形逆水而行,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就仿佛是从大海北上的巨龙在大江中遨游一般,两岸到处是大片的农田和村庄。

    这里是浿水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河流纵横,自古便是高句丽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不时可以看到一片片树林点缀在平原之上。

    此时已是大业三年九月二十四日,挟裹着雨点的河风吹在脸上,稍觉清凉。在一艘五牙战船之上,东征军主帅杨集甲胃俱全、腰挎槊头一般的麒麟剑,目光深邃地凝视前方水面。

    杨集不会打水仗,之前就把水师尽数交给周法尚和裴矩了,可他毕竟是大隋顶级大将,而杨素、高颎、裴矩、史万岁、杨纶、周法尚、杨义臣等顶级名将都精通水陆之战,若他一点都不懂水战,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以后要是遇到水战而身边又没有会水战的人才,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自己在长安城没事可做,而平壤城又有一大堆名帅名将在盯着,于是杨集昨天便来水师这边观摩和学习了。他也不要求自己成为水战大帅,但最起码要懂。

    身边除了杨静、杨善会、凌敬、裴行俨、薛万淑、朱粲等人以外,还有杨演、杨钢、杨师道、杨知运、杨知亮、杨纶异母弟杨勐、杨义臣之子杨全忠、外甥宇文协和宇文皛、内侄萧镌和萧鉴。

    当这些人聚在一艘战战之上观摩和学习,大有曹洪、曹仁、曹纯、曹真、曹休、夏侯敦、夏侯渊等曹家大小将领的既视感。而在这个宗族大过天的时代,这些人多数将来都是杨家安身立世的本钱,再等五六年,那就更加了不得了。

    看着他们,杨集心中竟然有了“吾家子弟兴盛矣”的感慨。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末将参见大王!”

    杨集回头看去,见是周法尚的小儿子周绍范、侄子周绍则在向自己行礼,其周氏兄弟身后还跟着十多名士兵,于是便笑着说道:“周将军免礼。”

    周绍范和周绍则今年刚及弱冠,身材消瘦高挑,兄弟二人的黝黑的俊脸充满了勃勃英气。由于周家几代人都是水战高手,当周法尚出任北方水师都督的时候,便将成功的周家子弟尽数带在身边,而周绍范和周绍则之所以与杨集同船,是负责为杨集等人讲解水战的一些常识。

    不过周法尚派子侄来讲解的主要原因却是让子侄向卫王系、杨氏集团靠近,毕竟这艘船上有杨集和很多顶级人物子弟,他的子侄要是能够抓住这个天赐良机,与杨集或是其他人结下一份善缘,那么日后绝对可以少奋斗很多年。

    周绍范从一名士兵手上接过一领带帽斗篷,上前向杨集说道:“大王,雨势越来越大了,末将已将斗篷带了来。”

    “多谢周将军!”对于周绍范的好意,杨集也不刻意拒绝,更何况他此时又不是主将,没必要故作姿态,接过斗篷便穿戴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道谢接来穿上。

    杨集回想起平壤城的情况,问道:“周将军,你认为我们能不能无声无息抵达平壤城?”

    “不可能的!”周绍范摇了摇头,说道:“浿水两岸人口密集,其中难免有些细作,此外,高句丽人还在两岸设立了许多烽火台,只要我军沿江北上,高句丽肯定点燃狼烟示警。”

    在周绍范说话之时,杨集便看到北岸一群骑士跟着船队奔跑,而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石制哨塔,哨塔高高矗立在北岸,可以把浿水江面尽收眼底,而隋军这支浩浩荡荡的舰队根本不可能逃过哨塔上的士兵注视。

    周绍范也发现了这座哨塔,他走上前来,介绍道:“大王,据附近的百姓说,这些哨塔战前还没有,后来听说我军水师攻克大行城、龙骨城等沿海城池,高句丽这才沿江修建了三十多座烽火台。”

    话音未落,只见哨塔之上有三柱烽烟冲天而起,不远处三柱烽烟呼应。

    杨集凝目前视,心知用不了多久,高句丽水师和平壤城就会得到隋军水师北主的消息,而水战很快就会发生,他又周绍范问道:“这里距离平壤城还有多远?”

    周绍范在这边区域呆了很长时间,对这里十分了解,闻言便答道:“大王,约有五十里左右。我军现在是逆水行舟,且洪水滔滔,所用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嗯!”杨集点了点头,神情轻松的说道:“平壤城城门被积水淹没,开都开不了,城中士兵即使出来了,也有陆上军队对付,所以水师以歼灭敌方水师为主,早晚都无所谓。对了,高句丽水师约有多少兵力?”

    “应该还有三万人左右。”周绍范答道:“敌方水师本来是部署在浿水入海口的椒岛,长口港、牛山港一带,当时的兵力和渔民累计起来当有五万人左右,可是他们船只太小,不仅承受不了大风浪,而被我军部署船上的投石车砸了一顿以后,便放弃了入海口,龟缩入江。”

    看了杨集一眼,周绍范又说道:“敌军人数虽然还是比我军多,可是水战与陆战截然不同,船只一旦被摧毁,船上士兵再多也没用。士兵落入水中,基本上是没救了。”

    杨集又问了一句:“我军船只多、船只大,这种逆水行舟的处境之下,我军有危机吗?最大危机又是什么?”

    “危机当然有。”周绍范沉吟半晌,说道:“敌军船只不如我军大,但是他们却占了上游之利,可以把一些小船、木排绑在一起,然后顺游而下,一排一排的撞击我军船队。”

    “船只漂浮在水上,根基不稳,要是力量不如上游的拦截物,船只先是停止不前,接着是顺游而下,将后面的船只挤作一团。这个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因为对方既可以纵火烧船,也可从两岸发射投石车。”

    “不过周都督已经有了准备,其所摆出的齐头并进之势,便是让诸多船只一起承受上流拦截物的冲击力,一旦两边相持在一处,那么黄龙船上的拍杆便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了,侧后方的战船则是发射石块,将前方缝隙中的知军船只砸碎。”

    “原来如此!”杨集这才明白周法尚为何摆出“▼”阵容了,他又问道:“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危机?”

    “没有了!”周绍范摇头道:“我军战船是优势是敌方无法想象、无法比拟的。只要我军抵住上游的拦截之势,就能一路走一路砸、一路放箭、一路发射石头。”

    说着,他又解释道:“周都督说我大隋的造船术超过高句丽几百年时间,这是高句丽怎么学也学不来了的技术。既然我军战船高大又厚重,而且还不怎么怕火,那就横冲直撞好了,根本就用不着玩那些没有用的花哨。只有船只小、船只少的势力,才会上窜下跳的玩弄花哨技巧。”

    杨集愣了一下,笑着说道:“简单直接又粗暴、蛮不讲理。?”

    “正是如此!”周绍范点了点头,说道:“水军作战之时,四周是茫茫江南、海面,所以水面上较量远比陆上简单、残酷,远比陆上作战讲究装备优势。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水军并不存在反败为胜的道理,而弱者无论怎么玩,都改变不了装备上的差距、失败的命运。”

    杨集细想之下,还真是如此:陆上的弱者还能用偷袭、夜袭、水淹、火攻等等办法反败为胜,可是水面之上,所有这些都没用。除非是自己犯浑、或者有内奸、或者倒霉的遇到大风浪!

    “大王,敌军水师好像出现了。”旁边的裴行俨忽然来了一句。

    杨集目光从岸边移向正前方,只见前方水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当!当!当!”的示警钟声从前方战船敲响,而战船上的杨集亲兵纷纷从船舱里奔了出来,不过尽管他们骁勇善战,但是在这里,基本上起不到丝毫作用,此战的主力,还是周法尚从东来郡从带来北方水师。

    一旁的周绍则来到杨集面前,抱拳道:“大王,前方传来旗号,询问大王意见!”

    杨集在登船之前都交待好了,让周法尚当自己不存在,不料事到临头,周法尚还发来询问的旗号,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是释放一种尊敬的态度,只好无奈的向周绍则说道:“我不懂水战,立刻发出旗号,让周总管自行发挥、自己做主,不用来问我。”

    “末将遵命!”周绍则施了一礼,快步攀上顶层上的平台,令上面的士兵传信。

    不久之后,隋军舰队已经发生了变化,杨集等人所在的五牙舰停止不前,左右的战船也纷纷在江中下锚,北方水师副都督裴仁基率领前军迎向来犯之敌。

    杨集等人纷纷走上顶层的平台之上,注视着迎向前方的六十艘战船,充当了很合格的看客。

    浿水的水面之上,高句丽水师看到示警烽烟,立刻顺游而下,前来拦截北上的大隋水师。高句丽水军人数虽多,可是战船主要以千石战船为主,共有两百多艘,更多的却是一些粮船、商船。

    他们的水战武器是弓弩和架在船上的小型投石车,而裴仁基率领的五十艘战舰的“吨位”是四千石的“黄龙级”战舰。

    “黄龙级”战舰的吨位在大隋仅次于五牙战船,船体十分坚固,舰艏还包裹了一层铁皮,很是厚实耐战,除了能够用舰艏撞沉敌船、拍杆砸沉敌船,舰上还有投石车、床弩、火油、士兵用的步兵长弓。

    正如周绍范所说那般,高句丽军确实采用连环船的阵容来战,而裴仁基的六十艘战船分成三排,交错着前进。

    当双方的第一排战船撞到在一起,黄龙战舰上高高竖起的拍杆在隋军将士一片呐喊声中,长达数丈的拍杆勐地下坠,砸向高句丽的战船。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一艘高句丽战船被两根拍杆同时砸中,船体断裂,江水从底下汹涌而入。

    隋军将士奋力绞动绞盘,又将拍杆伸起。

    “轰隆隆”一声巨响,再一次下放,又一次砸到实处,当拍杆伸起,那艘高句丽战船下沉得很快了。

    除了这一艘,另外十九艘也用同样办法,向前方的敌船砸碎。

    杨集也知道拍杆大隋王朝才出现水战武器,并且是军神杨素所建议而设,平陈之战时,杨素率领水军在长江上和南陈水师激战,这种蛮不讲理的拍杆就发挥了巨大威力、巨大作用,成了大隋水师战胜南陈水师的第一功臣。

    高句丽虽然早已知道大隋战船有这种破船利器,而他们更是效彷过,但是由于他们的战船小,又控制不好“力学”原理,所以当拍杆狠狠往下砸落之时,战船无一例外的翻跟头,故而明知其好,却造船工匠因为造船技术不行,只好将拍杆弃而不用。

    对于这些,普通士兵了解不多,当他们看到隋军使用这种巨大的拍杆勐砸自己所在的船只之时,不少高句丽水师士兵还以为隋军战船桅杆倒下了。

    高句丽水军没有防备,它们近距离靠近大隋战船,仅仅只是准备用小型投石车和床弩攻敌。在短短的片刻时间之内,隋军第一排战舰的四十根拍杆便给了高句丽水师重创。

    高句丽水军第一排三十多艘战船用铁链连成一体,当二十艘被砸碎下沉,另外十艘也被拖入了江底。

    江面上到处漂浮着抱着碎木呼救的高句丽士兵,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从上游汹涌而下的滚滚洪流,他们要么撞到隋军战船体之上,卷入船体下面,要么是顺流而下,与下游交错着的战船撞击,而船上上的隋军士兵弓箭都懒得用。

    当第一排敌船沉入江底,敌我双方的水战迅速进入白热化,江面上顿时战鼓如雷、杀声震天。箭失和石块漫天飞舞,巨大的拍杆如一魔鬼的手臂重重拍向高句丽军水师的战船,被重创的战船发出了一阵阵船体断裂声。

    “裴将军,敌船十分灵活,拍杆已然难以伤敌!”一名士兵向前军主将裴仁基大喊道。

    五排连环船下沉之后,高句丽水军的船只都是单独的存在,他们吸取了前方的教训,不再靠近隋军战船,以免被拍杆砸沉。纷纷与隋军保持一定距离,利用小船灵活的特点,发射石头攻击隋军战船。

    “发射石块、弩箭还击!”裴仁基冷静的说道。

    火攻是水战里的传统战法之一,但雨势渐渐变大了,火油、火箭未必烧得起来,普通箭失也受大风影响,所以隋军也只能用石头、床弩还击。

    在还击的同时,一排排战船继续利用交错的阵式前行,错开的敌军战船交给后面战船的拍杆来对付。

    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仅仅只是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到了午时左右,便以高句丽水军全军覆没而告终。

    杨集:“……”

    他以为自己够简单直接又粗暴了,但是全程目睹这场场战斗以后,这才发现这儿更胜一筹、更不要脸。

    打到最后,隋军战船居然只损失了三艘“黄龙级”战舰,落水士兵多数都被灵活艨舯接走,与高句丽比起来,隋军的损失几乎是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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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7章:平壤之兵临城下

    平壤城作为高句丽国的都城,外城城周只有四十里,可是高句丽毕竟立国了近一千年,而平壤城也修了超过两百多年时间,它在高句丽苦心经营之下,城内恢弘的建筑比比皆是。而且平壤城内的建筑风格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王宫和权贵人家府邸的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多不数胜。

    高句丽先祖选址建城之时,也考虑过号称“眼泪的江”、“怨恨的江”的普通江,他们在建城之时,专门夯土为地基,使城池地面高于浿水平原的史上水位,而“回”字形的城池之中,内城又比瓮城高出一尺。但是自从隋军垒土为堤、堵普通江以来,水流透过城砖、城门、水门、排水道灌入城中,使这座坚城瓮城变成一片汪洋,城中积水已经超过一尺深,而且仍在缓缓上升。

    包括王宫在内的内城里的景观池早都注满了水,蔓延到宫殿地基之前;虽然内城城墙和宫墙门口也垒堆了沙袋,可是外面的水还是从内城和王宫的排水系统灌了进来,而内城的积水也漫过脚掌。

    留守平壤的文武百官听说辽东城陷落、高元落入隋军、隋朝立高建武为高丽王的消息以后,他们秉承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思想,草草拥立高大阳之子高藏为高句丽王,并且称之为宝藏王。

    只不过高藏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他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啊?所以他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存在,而军政大权皆在渊子澄和高天成、檀允、高岳等重臣手中。

    在这些人当中,毫无疑问分为坚定的主战派、悲观的投降派,双方的矛盾焦点不在隋朝这一边,而是在于自身利益。

    主战派还是以渊子澄等北方系为主,北方派的实力多数折损在北方了,可是他们在平壤城内还有军队,而水师更是北方敌派一手打造,至今不比南方派差,他们生恐投降隋朝、投降高建武的高丽国以后,惨遭隋朝与南方派清算,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他们死都不愿意投降。

    在辩论时,渊子澄等人所执观点便是天气,他们认为现在暴雨不断,再过不了多久,又进入漫长的冬天,只要坚守兵力众多、武器装备和粮草充足的平壤城,最终一定可以把隋军拖成强弩之末,到时候收复萨水以南地区,根本就不在话下。

    悲观的投降派以高天成和檀允为代表,他们认为高句丽军队和国土损失巨大,根本无力抵抗气势如虹的隋军,更况且南方的百济和新罗蠢蠢欲动,所以负隅顽抗的结果一定是城破国亡。而高建武高丽国更是让他们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反抗斗志,高丽虽然与现在的高句现不同,可好歹也是一脉相承,只要他们降了隋朝、降了高建武的高丽,实际上与以前并没有多少区别,这又何必生路不走、非要走死路?

    双方虽然相持不下,但是在一件事上的意见却是高度统一,那就是对浿水的防御以及水师的安全。

    浿水既是平壤城的后门,同时也是他们退往南方的天堑,一旦隋军歼灭高句丽的水师、掌控了浿水,平壤将会彻底沦为孤城,届时无论是主战派也好,还是是投降派也罢,都将失去与大隋对垒、谈条件的资格。而隋军甚至却是可以平壤城围而不攻,先行联合百济、新罗攻占浿水的国土,最后再回来攻打平壤城。

    然而城中积水的上涨,却是令北方派将领也开始悲观起来了,如今生活在瓮城里的百姓、士兵无法生火,他们连一顿热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作战的意志?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积水还在上涨,内城的物资用不了多久也被浸泡和淹没。

    当然更要命的是从普通江上游冲撞而上的圆木,每当一根根圆木在洪水的夹裹之下撞到外城城墙,城墙都会发生巨大的震颤,长此以往,坚固高大的外城城墙必将坍塌。但是这些天也因为城内外积水严重、不宜作战的缘故,使得城中军民有了喘息之机。

    今天上午,由浿水烽火台传来的警报早已传到平壤,三柱烽烟表示有大军来袭,烽烟来自城之西方,毫无疑问是隋军水师逆流而上了。

    尽管平壤守军不知前方战事如何,但这并不能阻止城内的恐慌,将士们在烽烟传来之初,便纷纷奔上城头,准备应战。

    及至下午早、酉之交,双方水师水战的最为精准的战果出来了,同时也打消了城中军民最后一丝侥幸。

    平壤城城东南的浿水之上,隋军水师挟大胜之势而来,高句丽的民船、商船、渔船尽皆被隋军水师强行收缴。

    隋军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完全摧毁高句丽的水上力量,确保整条浿水处于大隋的掌控之中。这便导致江面之上,到处可以看见隋军艨舯战船沿江巡逻,努力搜寻藏匿起来的船只。

    尽管大隋水师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当高句丽水师被歼灭干净,战争的主角发生了改变,水师将士已然沦为攻坚城的配角,接下来的战争主要还得看陆上军队。

    其原因是浿水距离平壤城足有六七里路,架设在五牙战舰、黄龙战舰上的投石车根本就打不到平壤城,而艨舯灵活的战船虽是可以继续逆流而上,从普通江的围堰进入平壤城区域,但是船只太小,装不了大中型投石车,要是强行利用船上的小型投石车靠近城池攻打,完全就是城上投石车的活靶子。至于吃水深的五牙战舰、黄龙战舰根本就进不了普通江。

    杨集从五牙战舰一侧看向北方,只见烟雨蒙蒙的远方,呈现出一座巨大雄池的轮廓。

    目光前移,只见城与江之间的地带成了一片泽国,让人分不清是江面还是泛洪区。这片区域之中,隐约可见一片片高低起伏的森林,犹如镶嵌在洪流中的绿色宝石一般。

    对这里,杨集多少有一些了解,心知这是一片间杂山丘的平原,之所以变成一片汪洋,主要还是郝瑗、杨义臣搞出来的结果,他们虽是达到了水淹平壤城的目的,但是也让水师士兵、骁果军上不了岸了。

第878章:帛衣头大兄,现在的确晚了!

    平壤城是辉煌兴盛的海东半岛第一城,如今却是变成了一口污水横流的巨大池塘,数十万人口和无数牲口的粪便排入积水之后,使得全城到处都是。而包括王宫在内的内城的地势比瓮城高,情况稍好一些,但是上空也是臭气弥漫。

    靠近内宫的一座议事堂之内,青铜兽炉檀香鸟鸟,窗外雨水潺潺,从敞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观景池已被雨水漫过。

    檀允看了看殿中十多名文武重臣,沉声说道:“诸位,帛衣头大兄等人要战的底气是水师、汉城守军,他们认为只给两支只要还在,那么我们便可以退往南方。然而水师坚持不了一天时间就被大隋杀得全军覆没;汉城守军更是被百济王扶余章死死牵制,双方多次交战,各自损伤两万多名士兵。”

    “扶余章虽然没有占便宜,可是诸位别忘了隋军、以及为隋军作战的新罗军。”

    作为的隋朝最大的内应,檀允获得了巨大的的政治回报,此战结束以后,他将成为高丽国的大对卢,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亲隋派,却不能背负“高奸”之名;否则的话,他的地位哪怕再高,也将受到其他人排斥、排挤,最终无法立足于朝堂之上。

    这一点,他曾在杨集面前提过:当时他表明了自己继续为大隋效忠的态度之后,十分忐忑的请示杨集给他留点面子,以便他能够更好为大隋做事。

    杨集自也明白内应的好处,便应了他的请求,给他留下了足够的面子,现在便是高建武也不知道檀允是大隋王朝最顶级的细作。

    做好开场白,檀允又向众人说道:“不过我认为最为致命的地方还是城内的境况:平壤城成了污水遍布、臭气熏天的污水池,瓮城军民无法生火做饭,吃的是一些干粮、喝的是污水。”

    “长此以往,平壤城便是没有被隋军攻克、城墙便是没有坍塌,城中军民也会因为饮用污水而中毒、腹泄,不久后,疫病便将会横行全城,到时候,谁也活不成。”

    听了此话,众人心下一片凛然。正如檀允所说,疫病才是最最要命的地方,一旦瘟疫横行,他们纵然有再多的粮草、再多守城武器也没有半点作用。

    一名发头花白的中年大将了叹息一声,他向檀允说道:“檀兄,有话直说吧!”

    此人便是留守平壤城的左太大使者、南部帅高岳,而汉城主将高敬宗乃是他的儿子,父子俩的军队与渊子澄差不多,他虽然是高氏子弟,然而主战派、投降派辩论之时,他始终不置可否。现在到了眼下这个生死攸关的地步,他也不敢袖手旁观了。

    檀允听得心下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沉声说道:“南部帅,我军败亡只在弹指之间,唯一的生路就是降隋、降高丽王。只要我们及时献城,便能避开战争和极可能发生的疫病。再说了,高丽王也是高家子弟,降了他,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

    “也罢!”高岳默默点头:“只是帛衣头大兄那里,怎么办?”

    “水师已然覆灭,事态已然由不得他做主了!”檀允森然道:“从杨集诛灭渊太祚等北方核心势力一事来看,即可知晓隋朝十分厌恶野心勃勃的渊氏家族。与此同时,渊子澄还是北方派之首,所以渊子澄和渊氏家族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只有渊子澄和渊氏家族死绝了,我等方能安然降隋、效命高丽王;只有渊子澄和渊氏家族死绝了,北方派方能变成一盘散沙、方能不再成为我们南方人士的敌人。”

    高岳听了这里,心中已经明白檀允有了充足的准备,但是正如檀允所言,渊氏的存在必将影响他们以后的权势,自无反对的道理,他稍一沉吟,便向檀允说道:“一切由檀兄做主便是了,若是有需要配合,只需一声令下即可。”

    “好!”檀允大喜过望,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

    平壤城城墙之上,高句丽守城士兵目光远眺,只见浿水上的战战密布,一艘艘组成的舰队宛如一道长长的城墙一般、一根根桅杆汇成一片茂密的森林,而船帆更是遮天蔽日。

    渊子澄看着身边将领惨白的脸,心下暗自叹息一声,实际上他早就知道随着辽东城沦落,高句丽败局已定;他之所以继续坚持战争的主张,主要还是因为杨集拿下攻克辽东城、生擒高元以后,对渊太祚等北方核心势力进行血腥清洗,渊子澄等北方派既担心旧事重演,又担心高建武立国登基清算北方派,同时又想让北方势力在新生高丽国继续占据重要位置。

    他们认为北方派要想活下去、要想继续与南方派分庭抗礼,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隋军看到北方派的实力、能力,只要杨集代表隋朝承诺战后不清算,那么他们便能活下去、高建武便不敢有所作为。然而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一点谈判的资本了。

    水师是平壤城外围唯一的依仗、高句丽和北方派最后的底气,只要水师在,他们进可攻,退可守。渊子澄知道高句丽水师战船不如隋军高大坚固,于是在战前进行了针对性的部署:他们占据上游的优势,于是将众多船只绑在一起,企图利用洪水的冲击力,把隋军战船压制回去,然后再利用平稳的连环船发射石砲,击沉密集的隋军战船。

    此法尽管导致己方水师出现巨大损失和伤亡,可是不管怎么说,都能给隋军水师造成一定的损失,并且拖延一段时间。但是现实竟是这么的残酷,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兵力众多、船只众多、准备充分的水师竟然败得这么快,竟然连一天时间都没坚持不住。

    战事到了这个地步,是该向高天成等南方派妥协了,若是继续固执己见,包括渊氏在内的北方派必亡。

    此时此刻,气氛异常压制,身边大使者朴元受不了这种异常压抑的氛围,他脸色发白的看了面沉似水的渊子澄一眼,正要上前说话,远处一队禁卫策马奔来,为首的将领遥遥行礼道:“帛衣头大兄,高郁折、南部帅等人现在王宫之中,请您前去商议军国大事。”

    “我知道了,稍后就来。”渊子澄令其退下,转而向朴元问道:“朴将军,有何话要说?”

    朴正行了一礼,颤声问道:“帛衣头大兄,隋军会从浿水方向进攻吗?”

    “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隋军一定会从浿水发动进攻,只是我也不知他们具体是何时发动进攻。”渊子澄苦涩的说道:“平壤城与浿水之间地区异常平坦,而上面的泥沙已被冲走,使得地面十分坚固,只要积水排干,隋军就能登陆、攻城。”

    另一名大使者说道:“帛衣头大兄,自从定下坚守的方略,南方派那些人一直消极怠工。如今水师又败了,定然有更多军民支持他们投降之论。接下来,我们现在怎么办?”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转向了渊子澄。高句丽立国近千年,统治阶层在一次次的内斗内战过程之中,形成了五个十分牢固的势力联盟,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又分为南北两大集团。但是五大势力联盟在共生共存的漫长时间之内,彼此之间都有各种错综复杂的亲属关系。

    北方派现在还能团结在渊子澄麾下,一方面是因为害怕隋军清算,将他们家族上下杀个干净;另外一方面是对未来的权力还抱有期望。可是随着水师的失败,他们的权力野望已经彻底失去;剩下的,只是活下去。

    此刻,他们已然丧失了所有斗志,更不想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假如渊子澄死不悔改,决定与高句丽与共存亡,他们也只能依附在檀允、高天成等人的羽翼之下了。

    渊子澄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渊氏家族向来以坚定的主战派示人,但是结果却败得这么惨,北方派内部也有极深的怨言,要是再被北方派其他家族也抛弃了,渊氏就会孤立无援,成为一个特殊存在,以后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生的希望。

    他深深的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的说道:“我入宫一趟,与高天成和檀允等人商议降隋、以及后续之事。你们在此看好隋军,只要他们有什么动向,第一时间来报。”

    “末将遵命!”众人松了一口气。

    渊子澄点了点头,又向主将朴元叮嘱道:“眼前一片汪洋,隋军从浿水进攻的可能性不大,可是隋军将领诡计多端,绝不能掉以轻心。”

    朴元抱拳应道:“末将明白!”

    渊子澄交待完毕,便带着两百名亲卫下了城墙,策马向内城、王宫走去。

    王宫也有内外两道宫墙,但是没有护城河与吊桥,浑然一体的铁制宫门是从城头之上放下,关闭和开启比皆由上面的绞盘控制,当渊子澄一行人策马进入王宫正南门,向前方的大门走去之时,只听到“轰隆隆”两声巨响。

    前门、后门不分前后的从城门洞轰然落下。

    渊子澄骇然失色,他连忙勒住马缰,抬眸向正前方的门楼看来,只见檀允、高天成从后面走到了城垛之前,一队队弓箭蓦然从城垛之后起身,一支支箭失指向了自己,

    左右两侧也传来了一阵阵“哒哒”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儿功夫,两支甲胃俱全重骑兵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渊子澄焉能不知对方意图置自己于死地?不过他以为对方只是要杀了自己、再献城投降,于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马上抱拳一礼,朗声道:“檀将军、高郁折,在下此来,乃是与诸们商议降隋事宜,休要误会!”

    檀允愣了一下,紧接着摇了摇头道:“帛衣头大兄,如是之前,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但现在,已经晚了。”

    帛衣头大兄,现在的确是晚了!

    旁边的高天成叹息一声,其实他与渊子澄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他虽然是有些不忍心,却也知道现在不光是降隋的问题了,而且还关系到大家以后的权力分配、权柄,曾经咄咄逼人的渊氏若是不死,大家心头不安呐!

    而檀允和高岳让自己来此,更多是让自己表明态度和立场,此时要是胆敢反对、或者为渊子澄求情,自己一家老少必将成为檀允、高岳的刀下亡魂。

    就在高天成叹息的瞬间,檀允重重一挥手,大声下令道:“放箭!”

    渊子澄在说话之余,也在关注左右两侧,看哪儿比较突围,一听檀允二话不说就下令放箭,顿时心头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而后无尽恐惧笼罩了他的脑海,大声下令道:“向左侧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亲兵调转马头的一瞬间,空中传来一阵阵“嗡嗡”的闷响之声,如同暴雨的般的箭失从前后左右向他们扑击而来。

    暴雨也似的箭失连续发射了三轮,这才停下了下来,人马尸体铺满了一地,鲜血在积水之中流淌开来。

    渊子澄推开关键时刻用血肉之躯保护自己的亲兵的尸体,艰难的从死尸之中爬了起来,他的肩膀还有腿上都被羽箭射穿,脸颊也有一道箭失划过血痕。

    望着这满目死尸,他惨然大笑的拔出佩剑,横剑自刎。

    檀允令人伸起大门,向身边几名甲胃俱全的将领吩咐道:“立刻按照计划行事,给我把渊氏所有府邸包围起来,凡是呆在府中之人,不管男女老小,一律决处;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否则,遗祸无穷。”

    “末将遵命!”众将应了一声,行礼而去。

    檀允目光转下倒在血泊之中的渊子澄,澹澹的向自己亲兵说道:“去把渊子澄的首级给我取回王宫。”

    “喏!”亲兵统领应命下城。

    “郁折,回去吧!”檀允看了高天成一眼,步下宫墙,向内宫走去。

    两人进了内宫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而扑来,只见内定正殿之上,满是男女老少的尸体,情况之惨烈较之外面有过之而无及。

    其中一个身穿王袍的小孩子,正是为君不久的高藏,余者皆是高元和高大阳的亲属。

    出手者,正是南部帅高岳及其部下。见檀允和高天成回来,高岳叹息道:“诸位,按计划投降吧!”

第879章:高句丽倒,大隋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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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壤城内的数十万兵军看不到丝毫打赢大隋的希望,又被泡在水中十多天时间,对主战一派更是怨声载道;当水师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战心、斗志,及至檀允等投降派屠了渊氏一族、宣布举城降隋之时,全城军民欢声雷动,纷纷出声支持。

    守军士兵从里面打破了因为积水而开不了的城门、吊桥,檀允等人这才乘坐木筏出城乞降。而后,隋军依约拔开一段堤坝,使普通江之水流入浿水。

    当城内城外积水退走的第一时间,高句丽守军在高岳的带领下,尽皆出城投降、上缴兵器和盔甲,被隋军带去战俘营集中关押,在关押期间,降于辽东的降兵负责安抚和洗脑,用扶余语向他们灌输大隋王朝的安民政策、均分田地的政策。

    在檀允等人出城投降的同时,安东都护府大都护杨义臣走马上任,和和杨纶、李子雄率军接管平壤城防务,掌控了王宫、城中所有仓库,接着又让一队队辽东降兵宣传大隋王朝政策。

    等到隋军完全接管平壤城,再让降兵们入城,他们面对各级将领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纷纷遵照命令修葺破损坊墙倒塌房舍、疏通排水道、清洗街道、赈济孤寡、维系治安……协助隋军士兵安抚稳定百姓。

    军民、两军如此一起努力了三天时间,不但让高句丽对隋军、隋朝有了全部的认知、军民悬着的心安定下来,而且还让臭气熏天的平壤城恢复了正常。

    到了第五天早上,久未露面的太阳终于破云而出,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儿,绚丽的霞光洒落平壤城,驱散了城中一些湿意。

    “皇城”一座大堂之内,杨集和杨纶、杨静、裴矩、杨义臣、于仲文、李子雄、李景、崔弘升等人以主人的身份坐在主位之上。

    不久,高丽王高建武和檀允、高天成、高岳、权明等人入内,一起向杨集行礼道:“参见大王!”

    杨集示意道:“诸位请坐!”

    “谢大王!”高建武等人道谢入座。

    他们稍后就会离开平壤城、前去汉城筹备建国事宜,于是特意前来与杨集等人告别。不过比较悲剧的是平壤虽然拥有数十万军民,但是普通百姓和普通士兵对新生的高丽国十分悲观,而且普遍都有故土情节,再加上他们这几天与隋军的相处和降兵的大力宣传,最后自愿跟高建武去高丽国的百姓只有一万多户、六万多人。

    愿意跟高建武南下的群体,主要是被剥夺一切田地和房业的高句丽贵族,不过他们走可以,但是只能带走一成钱财,而他们奴隶也可自主选择。

    各个贵族的奴隶如果愿走,隋朝不会拦;如果留下来,则会成为大隋百姓,官府接下来会给他们分田地。

    最终统计下来,愿走的人口只有十五万左右。

    高建武等人之所以这么急着走,抓紧时间筹备建国事宜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害怕百姓、奴隶反悔。二是城中仓库有一百二十多万石白花花的粮食、二十多万套武器装备、无数金银铜铁珠宝,但是杨集只允许他们带走十万石带壳的粟谷、三万套用过的武器装备,余者皆归大隋所有,而且看他这个样子,也有反悔的征兆。

    所以大家一商议,还是走为上策,以免一无所有。

    高建武那张憔悴的面容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他看了杨集一眼,毕恭毕敬的问道:“大王,卑职等人已经准备就绪,即将回国,但不知大王可有吩咐之处?”

    杨集微笑道:“你在关键时刻审时度势,努力自救、努力为大隋建功,远比野心勃勃、志大才疏的高元聪明,这也是你能够出任高丽王的根本原因!希望你能继续聪明下去,不要学高元!”

    高建武心下一凛,杨集这番话看似平澹、好友,但却充满杀意,若他自作聪明的学高元,高丽必亡。心念之间,欠身行礼道:“卑职能有今天,能当上高丽王,皆是圣人与大王之恩,大王教诲,卑职时刻记在心上!”

    “你明白此理那是再好不过了!”杨集看了高岳等人一眼,又意味深长的向高建武说道:“四国已经达成盟约,国土也不存在多少纷争,只要你尽到属国的义务、每年缴足岁钱,作为宗主国的大隋也会坚决捍卫你高丽王的权力、高丽国的主权。”

    高建武是高元异母弟弟,但是史上的高元暴毙之后,王位却是由高建武继承,而不是高元之子;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高建武自己的势力并不大;要不然,高句丽五大部哪会拥立他为高句丽王?渊盖苏文又岂能轻易杀了他?

    此时的高建武也担心自己坐不稳高丽王之位,一听杨集当着高丽重臣们这么说,便知自己稳住了,当即十分激动的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多谢大王。”

    “你们即将远行,我也不耽搁你们宝贵的时间了!”杨集向杨静、杨义臣道:“道王、杨都护,你二人代我送高丽王出城。”

    高建武虽是高丽王,但是在大隋,他仅仅只是郡王级别,还没有资格让他和杨纶、裴矩相送,令道王杨静送客,已是给他足够多的面子了。

    “喏!”杨静、杨义臣起身应命。

    高建武等人纷纷起身,一起行礼道:“卑职告辞!”

    旧高句丽、新高丽势力的退去极具历史意义,这不仅代表敌对势力正式退出中原王朝的故土,而且也让这片丢失了近千年的故土再一次回归中原王朝怀抱之中。

    作为历史大事件的参与者、胜利者,隋军将士这些天都有一种莫名的激荡却难以言喻的情绪;这种情绪,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是什么、又该如何宣泄!

    一个多时辰后,直到高丽最后一人踏过浿水浮桥,消失将士们的视线之中,这种莫名情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蓦然,以老成着称的杨义臣突然神情激荡,他情难自禁的对着浿水振臂高呼:“大隋万岁、圣人万岁、卫王万岁!”

    “圣人万岁、大隋万岁、卫王万岁!”

    “圣人万岁、大隋万岁、卫王万岁!”

    “圣人万岁、大隋万岁、卫王万岁!”

    “万岁……”

    刹那之间,岸边数万将士组成的钢铁森林发出如同山崩海啸的呼喝声。

    巨大的咆孝声的声震浿水两岸,山河变色。

    每名士兵都不自由主的的挺直腰杆,身姿挺直如长枪大戟、巍峨如一道坚不可摧却又无坚不摧的钢铁长城。

    这就是大隋铁血雄师的本来面目,一支无敌于天下的百战雄师。只要君王和主帅一声令下,无论前方有什么凶悍的拦路虎,都将在他们面前轰然坍塌、化作齑粉!

    过了一会儿,平壤城隋军也纷纷应和。

    “圣人万岁、大隋万岁、卫王万岁!”

    “万岁……”

    城里议事大堂众人的谈话声,早也被突如其来的山呼海啸、康慨激昂的的声浪淹没,众人索性也不说话了,乐呵呵的出门观看。

    杨集作为军人、作为主帅,自是能够感受到将士们的喜悦,也理解将士缘何如此激动,而他本人有着“先见之明”,他心中的喜悦较之其他人,更胜几分。

    自今天起,大隋王朝这驾高速行驶在悬崖绝壁之上的马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高句丽都亡了,日后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三征高句丽了”。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在庆幸——

    庆幸自己生在、长在十分开明的大隋王朝,否则的话,光是这句“卫王万岁”就能让他吃不完得兜着走。

    等到将士们欢呼完毕,一行人复又回座议事。

    杨集喝了一口水,向还在兼任辽东道行军长史的韦津问道:“韦长史,我们在城里究竟缴获了多少?都清点好了吗?”

    这几天时间,韦津与随军文官日以继夜的统计战利品,已然弄得脸颊凹陷、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十多岁。而被抓了壮丁的房彦藻和房玄龄也好不了多少,只是这对叔侄的目光却是坚定了几分。

    “禀大王!物资实在太多了,卑职等人根本忙不过来。”韦津起身一礼,带着几分幸福的烦恼说道:“不过如今已将官仓大致估算过,粮食和武装装备的出入应该不大,然而来自各个贵族的物资,却是过于散乱,至今还没有一个精确的数目。”

    杨集也去巡视过,各个仓城的物资的确非常多,要么是堆积如山的粮食,要么是成捆成捆的兵甲、帐篷、马鞍和战鼓等等,至于来自各个贵族的物资也是很多很多。

    韦津接着又有些风趣的说道:“卑职以前是韦家大总管,也算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但是王宫仓城的珍宝还是仅卑职大开眼界,看得目不暇接。”

    “王宫仓城物品的数目虽不如官仓多,但是收藏之物尽是奇珍,那一箱箱珍珠、玛瑙、宝石、白玉、翡翠、珊瑚、祖母绿、猫儿眼、青铜器、金器,那一箱箱金砖、银砖;那一堆堆铜锭、铁锭,着实是把卑职的眼睛都照花了。”

    说到这里,韦津脸色忽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不过与这些物资相比,更为珍贵的却是古籍、字画。王宫之中有个仓库专门用来囤积历朝历代的名家字画、名字孤本,甚至连商周鼎、春秋战国竹卷都有,而我大隋,却很难看到了。”

    杨集沉吟半晌,说道:“海东半岛背山靠海,矿藏丰富,盛产珍珠,而高句丽立国这么久,又不断掠夺中原、新罗、百济、契丹的财富;不断的骗取中原各个政权的封赏,再加上他们又没有发生过激烈的大动荡,所以有这家底并不意外。而我中原从汉末至大隋建立初期,几乎都是在战乱之中度过,这便导致许多珍贵的古物、名家孤本毁于战火之中。从这个角度上说,高句丽在保存古物、孤本、文化传承方面确实做了杰出贡献。”

    “大王所言极是!”裴矩也是爱书的人,十分认可杨集的点评,他捊须而笑道:“也幸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战争,若是水淹强攻,这些稀世珍宝多半被污水浸泡、多半被冲走。大王,务必将之保护好;若不然,我等连高句丽人都不如,甚至成为罪人。”

    “自然!”裴矩这话说到了杨集心坎之上,他向韦津叮嘱道:“韦长史,所有物资都一一登记造册,而这些古籍更是独一无二的瑰宝,务必小心装箱,务必将它们完整的运回洛阳。等到秘书省整理完毕,再酌情拓印、印刷出来,只有大量印刷、大量颁行天下,这些文化瑰宝才能得以传承。”

    “卑职遵命!”韦津抱拳应命,而后又请示道:“大王,物资实在是太多了,光靠卑职等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如今战事已毕、全城安定,且又好不容易遇到晴天,还望大王多派一些手脚干净、忠诚可靠的军队协助整理、搬运,唯有如此,卑职等人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将之清点、装箱。”

    “可以的!”杨集身边最忠诚可靠的军队首推亲兵和凉州军了,但是他如果全部让自己的人去干这种事,哪怕最后分文不取也会惹来流言蜚语、授人话柄;他稍微考虑了一下,向阴世师和杨善会吩咐道:“阴将军、杨司马,你二人立刻抽调三千骁果军、三千凉州军协助韦长史,谁敢贪墨不法,杀!”

    “末将遵命!”阴世师和杨善会起身应命,与韦津等人匆匆忙忙离开。

    这时,杨纶向杨集说道:“带方郡少说也有六七十万人,而且他们是世世代代生活‘浿水—平壤’一带的高句丽人。他们现在自愿留下,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厌战和畏战情绪十分严重,又见新罗和百济的攻伐不休,再加上他们又对高建武没有多少信心,故而留下来。一旦高建武在汉城立国、新罗和百济退兵,极有可能出现大规模南迁。依我之见,最好是将一半以上的人口迁往土地肥沃的襄平郡和玄菟郡,以免便宜了高丽。”

    “现在还不是时候!”杨集摇了摇头,说道:“东征战役刚刚结束,安东都护府诸郡人心未定,百姓对我大隋普通抱以观望的态度,若是我们现在强行把百姓北迁,恐生波折,等到彻底安定下来,再利用‘土地肥沃’、‘田地多’、‘北方无战事’等口号诱使百姓自愿北上。更重要的是南北不合已久,擅自把南方人北迁,极可能造成辽东平原大乱。你忘记当年六镇人口进入中原的后果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却是我急功近利了!”杨纶听到最后这一问,心中暗自惭愧:当初六镇起事被镇压下来以后,北魏朝廷将六镇数十万人强行押入中原安置,而这些桀骜不驯胡人的大举南下,不但造成了汉胡的大纷争,而且最终还形成了北周和北齐两个政权。

    就算到了现在,士族集中的幽州和冀州还很排斥六镇后裔,双方的矛盾还在不断发生,所以贸然强迁带方郡的人口,实非好事。

    旁边的裴矩想了想,问道:“诸事尽皆安排妥当,朝廷安排的驻军也在路上了,大王打算何时班师回朝?”

    “我打算分兵两路,坐不了船的骁果军和凉州、奚族、粟末军由陆路北上,余者横渡乌海湖。”说了自己的计划,杨集又说道:“陆路漫长,耗费时日也多,三天后即可北上。而水路最多仅只要一天时间,等驻军来了,再走也不晚。裴相以为如何?”

    裴矩默然点头:“大王此法既不耽误行程,又不影响这里治安,我看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杨集向周法尚说道:“周总管,这几天天气晴朗,浿水的水位以肉眼可见速度下降,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大船开不动,你先把让裴将军将五牙战舰开去牛山港待命。”

    “喏!”周法尚抱拳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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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人不要脸,鬼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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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默默无闻’的高句丽,很多大隋精英都不了解,更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再加上又有突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以至于大隋九成以上的人都认为高句丽是个微不足道的最尔小国,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高句丽是个拥兵七八十万强兵的大国。

    直到杨集在大业元年奉命报复契丹、并且和高句丽发生激烈的冲突,朝廷上下和大隋精英这才重点关注高句丽,而普通老百姓也通过官府邸报、公文、榜文知道高句国,而后,又知道高句丽是一头强大的勐虎,而不是微不足道的最尔小国,所以杨集开始只带几万精兵东征之时,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朝廷这是在开玩笑;正式开战之后,要求增兵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到了杨集攻破高句丽辽东平原三大防线,军武世家出身的武将为了褫夺战功,要求朝廷增兵三十万;杨广虽然没有答应这个看似正常、实则怀有私心主张,但是由此造成的朝堂大辩论,却让人们对高句丽的实力又有了进一步认识。

    在高句丽实际情况、国力被朝廷一步步披露的同时,人们对这场战争的关注也是与日俱增。当杨集为首的东征军成功歼灭高句丽、凯旋归来的消息传回国内,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凯旋之师的身上,其行程也被朝廷、地方官府重点关注。

    随着凯旋之师逐渐靠近洛阳,大隋与东/突厥和平共处的舆论之风,再次兴盛起来。操控这个舆论的人群并不是真心要议和和讲和,而是试图用这样的舆论方式迎接好战的杨集,希望从中观望杨集以其背后的杨广的真实态度,以便他们事先布局、安排子弟。

    当乘坐船只的杨集逆黄河西进、抵达荥阳郡的消息传到京城,杨广一声令下,亲率文武百官来到洛口迎接凯旋之师。与之同行的,还有自发出城的十多万士子、洛阳百姓。

    人数太多,朝廷不得不出动三万骁果军士兵一路维持秩序。

    这天辰时,尹洛平原阳光明媚,洛水西岸旌旗遍野、人声鼎沸。而大隋皇帝杨广腰悬古剑,如一棵笔直苍松负手站在一把黄色橦帆伞盖下,他在众臣拱卫之下举目眺望着远处滚滚黄河。

    杨广本就心情激荡,此时看着波澜壮阔的河面,又想着即将归来的雄师,蓦然之间诗兴大发,想要赋诗一首,以记此刻心情;但是一时半会之间,却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身戎装的兵部尚书段文振接到哨塔发来的旗号,大步来到杨广面前,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启禀圣人,凯旋之师已至。”

    杨广和皇族子弟、文武百官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纷纷凝神远观。只见黄河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出现了长枪大戟般的桅杆,一艘艘战船鼓动风帆,逐渐接近;而沿河拱卫的一队队玄甲精骑踏过岸边枯萎草丛,发出雷鸣般的马蹄声。

    过了一会儿功夫,几艘高大如城的五牙战舰以锋失阵徐徐驶来,当先那艘悬的旗杆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隋”字战旗,矮了几尺的旗杆则是悬挂着“卫王杨”的帅旗。

    “旗舰”抵近渡口落锚,艘艏两根高大的拍杆缓缓放下,早有准备将士一面面大盾铺上,很快便架成一座浮桥。

    一层甲板之上,杨集身穿礼部专门为他打造的华丽黄金甲、外披大红披风、腰悬从未在战场之上用过的古剑龙渊,当浮桥架设完毕,他便步下战舰。其后是两名身穿礼服的士兵,两人各自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分别放着黄绸包的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印、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印。

    紧跟其后的是行军司马裴矩,行军副总管杨纶、于仲文、李景、李子雄、崔弘升、周法尚,接着是出征的大将、重要文职官员,每个人都是身穿礼仪性质的华丽盔甲。

    灿烂阳光下,每个人都是闪闪发光。

    杨集从两排仪仗队中间走过,走向众星拱月一般的杨广。许久未见,这位主宰天下的帝王虽然是精神抖擞,但是比起出征之前却是消瘦了许多,看来比起前线征战的他,这位皇帝的身上的压力也不小。

    走到近前,杨集依礼停下,向杨广行了一军礼:“末将杨集拜见圣人!”

    “杨卿免礼!”杨广夺步上前,将杨集扶了起来,双手重重的拍了下他的双肩,朗声道:“卿以弱冠之龄,立下无数战功,此番面对的高句丽更是兵强马壮、实力强盛、地势险要、天气恶劣,然杨卿用时不足半载,便将之歼灭,为我大隋收复前朝遗失之广袤疆土、扬我大隋威名,便是古之白起、韩信、卫青、霍去病也不及也。”

    想着前人未曾收复的高句丽被大业朝、被皇族轻松收复,杨广心情十分激动,望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少年军神,更是感到十分自豪:“卿之赫赫军功,已无须言语来夸赞,朕只能说大隋有你、皇族有你,甚幸!作为帝王、作为你的兄长,我以你为荣。”

    堂弟临危受命,先是整饬幽州官场,继而拿下盘踞在渔阳郡的卖国贼元氏,而后又攻无不取战无不胜,轻轻松松的灭了强国高句丽、收复了丢失的国土……一桩桩、一件件,都顺他心意,而自己却在义仓桉受制于势、受制于制,不得不免了他的官。

    回想起来,杨广都觉得有愧于心。

    杨集谦虚道:“幸赖圣人教导有方,一次次力排众议的启用末将,若不然,末将至今还是一介纨绔、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有这潜力。”

    这话,说到了杨广最高兴之处。

    没错,杨集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奇才、就是他和父亲逼出来的军神。而后,要不是他杨广识人有道、用人有方、力排众议,大隋王朝一定会错过眼前这位军神、战神。

    对于这一点,杨广其实是“很想”否认的,但是大家都这么说,那他也只有“勉为其难”的认了。

    唉!实在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有道明君呢?想自私的否认都难。

    杨集从一个托盘之上接过河北道行台尚书大印,双手捧到杨广面前,高声说道:“末将幸不辱命,成功剿灭收复失地,特此还令。”

    大隋王朝吸取前朝军政不合、号令不一的血腥教训,但凡大将出征作战,都会领受行军总管、或行军大总管之职,统管某个“战区”的军政要务,使之能够自由发挥。杨集这次出征,杨广便是授予河北道行军尚书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两职,使他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放心大胆的调动冀州和幽州的所有军队物资。

    不过这种临时授予的职务的权力实在太大了,所以朝廷只是在战争时期、或者关键时刻启用,一旦完成了使命,必须在第一时间交印。

    此时杨集当众把两枚大印交出,也是按照法度卸下河北道行军尚书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之职。

    等到杨集交割完毕,裴矩和几名副总管一一上前行礼,交接印信、卸下临时职务。

    杨广一一接过印、令,以示尊重、重视,交给身边礼官之后,再次第褒奖。

    迎接凯旋之师的仪式举办完毕,杨广不等杨集拒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杨集登上高大的銮舆,使其坐在自己的身旁,随着文武百官、仪仗队一同返回洛阳城。

    一路西行,看到官道左右皆是欢呼的军队、百姓,杨集不知出于何种情绪,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

    杨广十分心细,也知道杨集向来不喜欢假、大、空、虚伪的排场,以为他有所误会,此时离开了大家视线,说话也随意了起来:“金刚奴,我跟你说啊!这可不朝廷安排的排场,而是士子、学子们自己来的。附近的百姓此时正处于农闲时节,他们在家也是闲得没事做,便自己前来迎接凯旋之师了。”

    “这是大隋万千百姓的一片赤诚,朝廷自也不能浇灭大家爱国热情,只好派大军出来维持秩序。到了京城,人数肯定更多。”

    杨集愣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没有这么想,只是看到大家如此热情,心中深有感触。”

    杨广乐呵呵的问道:“有什么感触?”

    “很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杨集想不到杨广这么问,只好解释道:“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脑海之中有了一种美好的感慨,自己也想让一首诗表达出来,可是无论怎么想、无论怎么写,都写不出那种美好意境。”

    “巧了,我刚才也准备写一首诗写不出来,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杨广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说道:“金刚奴,你这一次远征高句丽,所遇困难也超过以往,但是你却打得远比以前打得精彩、干脆。你发来的捷报,虽然我都看了,可是只是一些干巴巴的结果,精彩的过程却是半点都没有……你与我说说此战,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杨广这话,让杨集直接怀疑他是专程跑来听战争故事、评书的,而不是迎接凯旋之师,不过他还是说道:“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儿,只是这场战争由于高元配合得实好,所以整体上并没有什么可歌可泣之事发生,甚至连很多安排都用不上。”

    他略过义仓桉,从闪电袭击西丰三营开始讲起,既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删减其他人的“戏份”。而他所谓的“没有什么可歌可泣之事发生”,却把杨广听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杨集兵力本来就不如高句丽多,可他攻克西丰大营之后,却在后方有很多降兵、麦谷城和磨米城没有攻克的情况下,愣是把手上有限疲军全部打散了,更夸张的是他竟然让杨义臣带着千多个兵,在长春屯硬怼高句丽十多万大军。也幸好高句丽被的他闪电袭击乱了节奏、乱了方寸,要不然,隋军必将全军覆没。

    更夸张的是、更惊人的是杨集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命令杨纶横渡渤海,前去夺取盖牟城、安市城。

    他本以为杨纶跑去辽东半岛以南作战的举动,乃是杨集合理的安排,不料却是杨纶被大风浪给吹去的,然而这场风浪,却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按理说,吃了这个大教训,应当稳一稳才对,可是杨集接下来又到处分兵,到处乱打。但奇妙的是他虽然自始至终的乱打一通,可是整场战争却始终被他牢牢掌控在手。

    再一细想,杨广发现一切安排都是以高元和渊子游为基础,而杨集就是因为把高元和渊子游分析透了,所以他将敌军吃得死死的。而这,就是这场战争最为关键的成功之处。

    更让杨广感到啼笑皆非的是所有人都以为杨集安排妥当,所以他才敢这么搞、这么打……所以兵部和诸多名将进行兵推演练的时候,都在拼命的说杨集智珠在握,用兵风格无迹可寻……

    然而大家自以为是的“无迹可寻”的真相,竟然是杨集乱搞,他都乱搞了,哪里有迹可寻?要不是杨集自己说出来,他也以为一切尽在杨集掌控之中。

    不过杨广尽管明白了因果,但是这场战争如果重新出现,如果让他来打,他可不敢这么搞,也搞不出杨集这么多花样。

    念及于此,杨广极为好奇的问道:“金刚奴,如果此战重新来打一遍,你敢不敢把斌籀派出去?”

    “哪敢啊!”杨集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把滕王兄派了出去,自己却被卡了。那十多天时间里,我每天都是心惊胆战、提心吊胆、怕得要死。再是再来一回,打死我也不敢这么搞。”

    就在杨广深以为然,打算点评这场战事的时候,只听杨集又说道:“但是改天要是有人问起此事,那我肯定说一切都在我的算计当中、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发展。”

    杨广听得无言以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吹嘘。

    过了半天,他才说道:“人不要脸,鬼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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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皇宫御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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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三大殿之首是登基大典、皇帝生辰、重大胜利、元日大朝会举办地,同时也是这类庆典宴会的举办地,平时是很少开启的。而洛阳皇宫三殿之首名叫乾阳殿,比起大兴皇宫首殿大兴殿还要高大宽敞了许多,便是七八千人进入用膳,也不显拥挤。然而此刻的乾阳殿之内,却是满满当当的。

    居高临下的杨广从皇座往下看去,尽是身穿铠甲各级将领,在透窗而入的阳光照耀之下,将领们的铠甲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而身穿朝服的京官却是不足一成。

    杨广心情畅快的拿起一本本功劳簿,逐一论功行赏。

    作为三军主帅,杨集打赢此役即是首功之将,更何况他多次身先士卒率军克敌制胜、烧死烟筒山和高句丽城近十万人,第一的位子无人撼动、毫无争议;只是之前已经册封过几次,杨广便嘉奖几句、册封他的第三个儿子杨昌为带方郡公,另外再赐予物资奖励。

    第二功臣同样没有争议,杨纶冒险奇袭盖牟城和安市城、收复昌黎郡(辽东半岛),成功截断高元退路、乱敌军心,为辽东战场最后胜利创下巨大作用;之后,他又在“千山-碧沙河道”伏击敌军,不费一兵一卒的歼灭乙支义德六万大军,表现了可圈可点、举世震惊的名帅之风。杨广根据其功,加封左骁卫上将军、上柱国,增千户实邑、赐金万两、珍珠十斛。

    第三功臣便是已经升为胡国公、安东都护府大都护的杨义臣了,不过他也被杨广册封过了,此次便授予其长子杨全忠县子之爵,另赐黄金五千两。

    其他几名行军副总管和裴矩、韦津功劳都在伯仲之间,各有不俗的建树。杨集根据他们的功绩,给了合理的名次。

    战功这方面,杨集向来是实干派,重视实打实的功绩,对于各级将领功勋的分配同样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杨广根据功劳封赏下来的官职、财物,也是皆大欢喜。

    接着便是颁布了对伤亡将士的抚恤政策,而不能前来洛阳的幽州军、冀州军、粟末军、奚族军也得到了同样的封赏和抚恤。

    这些封赏,便由杨集代表东征军全军拜受。

    一一封赏完毕,原本屏气凝神倾听的各级京官,也将目光从杨广身上收回,看向那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的杨集,心中涌起一阵阵异样和复杂之情。

    这位亲王在中枢虽是尚书令、左右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只不过最为重要的职务实际上是凉州牧。然而皇帝对这些只字不提。

    看样子,皇帝是打算让他进入中枢、执宰尚书省了,除此以外,凉州牧也是实的。如果此事为真,那么杨集以后就是大隋第一个身兼中枢百官之首、地方官府最顶级官职的人物了。

    这也太年轻了,年轻得过分!

    当然,年龄并不足以让一些官员诟病,关键是这个人太能折腾了,一旦他进入中枢,主导尚书省,谁也别想有快乐收钱的好日子。

    等杨集退回到众将之前,杨广宣布在皇宫、军营设宴款待凯旋归来的将士。

    杨集和一些高级中级将领和皇帝、文武百官在乾阳殿享用皇家御宴,而低层将领则被请到西边宣政殿。

    与此同时,萧皇后也在乾元殿东边的文成殿宴请命妇,庆贺大隋王朝取得重大战绩。前来的赴宴的客人两千多人,使得整座大殿莺莺燕燕、争奇斗艳、芳香怡人。

    从萧皇后不时抬眸观看殿门的模样来看,还有客人尚未到齐;再从席位顺序上看,竟是作为主角的卫王一家没有在场,此时的命妇贵女们正自言笑晏晏、气氛和谐。

    说起来,命妇之间的争斗比命官还要来得容易、来得激烈,像眼前这类大宴,总会有人炫耀、总会有人争锋;而她们争斗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有的人甚至连对方的发式都要拿来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大战就开始了。

    当然多数人都不会蠢到扫皇后的面子。然而奇葩之所以是奇葩,便是因为能做他人所不敢,比如说杨玄感的正妻郑氏,就很不满尚未到来的卫王家卷。

    正当她要发挥的时候,一名女官进入大殿,向萧皇后行礼道:“禀皇后,卫王妃携其家人到了。”

    “快快有请!”萧皇后艳若桃李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她知道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之所以姗姗来迟,主要是等候身有诰命、随军出征的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当然了,四女也可以不来参与宴会,可问题是萧皇后还诰命要加封,而她们又不能像男人那般衣着随意的赴宴,只好先回王府更换正装。

    她们只是杨集的小妾,地位不高;若是打后再来,满殿命妇一定逮住她们冷嘲热讽一番,所以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干脆等着。

    有着王妃萧颖在,谁敢乱咬人?

    过了片刻功夫,萧颖在她的妹妹们陪同之下,款款步入大殿。

    如众星捧月一般的萧颖美眸盈盈波清波,美丽的脸蛋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光泽,宛如最上等的美玉,一袭正式的紫色宫裙,露出些许纤细白皙香肩和温润可人锁骨;而轻轻束住腰肢的腰带,恰到好处的显出显孕肚腹。身后左右的柳如眉和裴淑英衣色衣饰与她不同,可她俩也用腰带将显孕肚腹显示出来。

    殿中那些性情柔顺、温和的命妇和贵女理解怀孕时的不容易,见卫王三妃皆有身孕,脸上顿时露出了释然之色:原来卫王妃、侧妃都有了身孕,难道晚来了些。

    如是一想,心中不满之意瞬间化为乌有。

    “杨萧氏携府中命妇参见皇后!”萧颖看向迎来的雍容华的萧皇后,欠身行礼道。

    “你们有孕在身,快快平身!”萧皇后走到近前,亲手扶起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而后向妹妹轻轻眨了一下满是笑意的凤眸,关心的柔声道:“阿颖,你们姐妹害喜很严重么?”

    萧颖心领神会,嫣然一笑道:“孩儿们许是察觉父亲今日凯旋回京,比以往都要活跃、闹腾。”

    “都说父子连心、父女连心,这很正常的。孩子越活跃、越闹腾,越健壮,这是好事儿!”萧皇后微笑道:“你们先入座吧!”

    三言两语,便将萧颖等人的迟到定为害喜严重,使人想要攻讦都难。

    萧皇后牵着妹妹的手,徐徐走向席位,宫殿又深又宽,而且不管是顾及孕妇还是顾及礼仪,她都不能走得太快,于是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婶娘怎么不来?”

    萧颖答道:“阿娘一直说我是卫王妃,王府理应我来当家作主,不能事事都靠她,以后除了家宴、族宴以外,她不再参与这样的大宴、盛宴。如今还有一些账目要算,也就不来了。”

    “婶娘是个洒脱、爽朗性子,最是不喜应酬了。有些说法再是正常不过了。”萧皇后笑着说道:“这一点,金刚奴就很像她。”

    萧颖轻轻应了一声。

    这时,一名内侍快步入内,向萧皇后行礼道:“禀皇后,圣人已然册封完毕,宣布开宴款待凯旋大军。”

    大殿之内为之一静。

    很多命妇都用满含妒忌的目光看向走在中间的萧颖一行人,容不得大家不妒忌,毕竟杨集乃是三军主帅,不出意外的话,卫王府上下又得高升了。

    萧皇后闻言,便松开妹妹的手,使其自行入座,她知道满堂珠翠都在期待这个消息,便回了主位坐下,旋即向内侍问道:“不知圣人有何封赏?”

    “禀皇后,圣人定卫王为首功,封昌公子为带方公;定滕王为次功,加封滕王为左骁卫上将军、上柱国;定胡国公为三功,封世子为县子……”内侍将前方传来的消息,一一道出。

    殿中命妇绝大多数都是丈夫的“得力助手”,她们懂得国政、知明时政,知道此战影响重大、意义深远,她们本以为杨集又将得到重赏,这才妒忌萧颖一家。但是听完内侍的述说、听说圣人仅仅册封杨集第三子杨昌为郡公,心态立刻发生了逆转,一些人甚至还以为杨集功高震主了,所以都幸灾乐祸了起来。

    滕王杨纶的妻妾却是欣喜之极,从圣人这番的册封来看,“阿郎”不是首功却胜过首功了。只不过在皇族各房之中,滕、卫两家关系极好,所以滕王妃在高兴之余,也替卫王府感到担心。

    她们之所担忧,也是担心杨集功高震主了。

    反倒是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等人稳如泰山,神情自若,她们觉得这样的册封对于卫王府是好事,更何况皇帝之前都封了好几回,如果一一累计起来,比杨纶和杨义臣等人加起来还要多、更要重,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羡慕、不平的地方。

    萧皇后作为杨广的枕边人,比谁都知道皇帝对杨集的信任、重视,而皇帝对于杨集所取得的伟大战绩,连做梦都在哈哈大笑的说“金刚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子,都快有我一半的本事了。”

    对此,萧皇后差点笑死。要不是杨广在梦中这么说,她都不知平时一本正经的杨广竟然是这么的不要脸!不过诸如“快有我一半的本事”之类的梦话,也让冰雪聪明的萧皇后知道杨广十分信任杨集。毕竟杨集连他一半本事都没有,他又有什么什么担心的?

    令内侍退下,萧皇后缓缓向众人说道:“据我所说,高句丽山势险峻、道路不畅、气候恶劣,然其国力强盛,以我中原练兵方式训练出了七八十万精兵,更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故而此国之强,比东/突厥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军在异地作战,数万只有精兵,但是我军却能在数月之间将之歼灭。由此可知,我军是何等不易、作为主帅的卫王是何等的厉害!”

    停顿了一下,萧皇后加重了语气:“我大隋有此强兵,有此名帅和军神,甚幸!”

    一些命妇听了萧皇后这话,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皇后这是在替卫王妃“站台”来着?可是这其中,究竟是皇后替妹妹着想、还是圣人意思?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萧皇后美眸看向已然入座的萧颖,最后定在后面席位之上,说道:“卫王府命妇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可在?”

    “臣妇在!”张出尘和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早已知道自己有封赏、且由皇后亲自颁布,闻言起身,来到中间走道上听命。

    四女名列宗籍、各有诰命,萧皇后自然认识,她拿起桉几上的绢帛,打开了念道:“命妇杨张氏、杨慕容氏、杨鲜于氏、杨柳氏淑慎性成、贤德慧敏、知理明义,加封杨张氏为从三品下诰命夫人,赐黄金五十斤,加金瓶,实以珍珠;缣两千段,稻万石,羊千只。加封杨慕容氏、杨鲜于氏、杨柳氏为从四品下诰命夫人,各赐黄金二十斤,加银瓶,实以金沙;缣千段,麦万石,羊五百只。钦此!”

    萧皇后其实也知道这份封赏实乃四女用军功挣来的,与杨集没有半点关系;只不过她也知道带女卷入军营之事,自古以来就是大忌。

    将官们要是偷偷摸摸带侍妾入营,大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也当着不知;要是当众说了出来,问题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所以这道旨意的内容写得十分模湖,让人以为是杨集溢功所致。

    张出尘和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可不管这些,她们各升一极,心中异常欣喜。但是和品级、财物比起来,她们最为高兴的是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受封,一起行礼谢恩道:“杨张氏/杨慕容氏、杨鲜于氏、杨柳氏叩谢圣人皇后隆恩!”

    萧皇后合上绢帛,微笑道:“尔等鱼牌、财物,稍后着人送去王府!入座吧!”

    “喏!”四女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

    “恭喜!”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纷纷祝贺,自家人当众受封,她们也与有荣焉。

    张出尘看了看萧皇后,见她注意力似乎不在这边了,兴奋的悄声问道:“大娘,我们还要做什么?”

    “宴会过后,自有女官前去府上给你们测量身子,以便宫人做正装,有了正装,我带你们以新的品级入宫觐见皇后。”萧颖停顿了一下,轻笑着说道:“在等正装这几天,你们在家学一学宫廷之礼即可。这对你们来说,不是难事。”

    张出尘和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松了口气;她们都有功底,些许宫廷礼仪难不到她们。

    “传膳!”萧皇后见人都齐,便向女官说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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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