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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2章:不欢而散

    庆功宴结束,已是下午申时;不过时辰还早,萧皇后便尽地主之谊,邀请赴宴命妇和贵女前去文成殿御苑游玩。

    文成殿是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宫殿群落,整体上呈现出前殿后苑的格局,御苑中的精美雅致的建筑层层叠叠、大小院落一个套一个,要是方向感差的人单独行走,很容易迷失方向,不过洛阳皇宫以河流、湖泊主景,只要人们注意河水的流向,整体格局就会变得十分清晰。

    这种专门面对女卷的宴会、聚会,其实也是名门世家和达官贵人十分重要的社交方式;一旦遇到今天这种大宴会,公公丈夫儿子都会给自家女卷安排任务:关系好、关系平澹的,可以让女卷借机加强感情;平时有矛盾和政见之争的,让女卷帮忙弥合嫌隙。而外地或者是低级将官,则是让亲卷趁机结识重臣家卷,好让他们进一步寻找机会。

    还有一些人是想给自家子弟找个门当户对、温柔贤惠、美丽大方的媳妇。比如说独孤敏,她以前参与宴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一个好儿媳。

    今天的参与宴会的重臣家卷极多,多数女卷抱有各种各样目的和任务,当萧皇后发出邀请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

    至于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等人,倒是很想回家,可一家人分别是两边宴会主角,不能就此离开,而且杨集极可能被皇帝留在皇宫之内问话,所以她们也就跟着众多女卷来了御苑。

    御苑里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随处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命妇和贵族女。

    由于萧家和裴家、东宫、滕王府等等亲戚各有各的圈子,都要和自己的追随者交流;萧颖等人没去打扰别人,而是和自己的圈子找一个凉亭叙话。

    只是卫王系在中枢的人极少,能够入宫赴宴的更少,萧颖身边只有杨义臣正妻杜氏、何妥正妻贾氏、独孤盛正妻刘氏、萧瑀正妻独孤氏、阴世师正妻赵氏、尧君素正妻张氏、王行本正妻温氏、高君雅正妻姜氏、王辩正妻孟氏、王威正妻阎氏等寥寥十多人。

    除了卫王系的家卷,另外还有下嫁萧玚的兰陵公主杨阿五、长孙成正妻、萧颖的亲家母高氏。

    她们的人数虽不如其他权贵圈子多,可众人十分熟悉,聚在一处喝茶说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说话也比较自由。

    何妥妻贾氏已近花甲之年,她头发花白,但是脸颊白净、红润,她近来也时不时去王府走动,也知道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充满慈祥之色,她看了看萧颖隆起的肚子,和蔼的问道:“王妃,你和侧妃在东京待产,还是回大兴或张掖?”

    “这却不知,一切要看郎君的了!”萧颖轻笑着说道:“若圣人让郎君回凉州坐镇,那我们肯定要回张掖;若是圣人有新的任命,我们姐妹便留在东京,不过阿英做梦都想回张掖,她说张掖那边自在。”

    贾氏怅然长叹,强笑着说道:“裴妃说到我心坎上了,我也喜欢张掖,若非阿郎入朝当国子监祭酒,我都不愿前来京城。”

    萧颖猜到贾氏是担心何妥做不好即将进行的国考,便向她说道:“婶婶,您也知道我家阿郎向来是打一仗,就会休息很久。若是凉州没有什么突发大事,他应当会留在东京很长一段时间。”

    “如是这般,那可好了!”贾氏松了一口气。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不想折腾了,更在意安宁、安全,贾氏自也不例外。她目睹丈夫与苏威的争斗,也多次与丈夫死里逃生,年轻的时候尤不觉得如何,但是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她是怕了京城了。

    京城这潭浑水,太深太深,而丈夫又是较真的性子,她真担心丈夫被人卖了,尤且不知。若是身在张掖,亦或是有杨集在京城帮衬,则大不一样了。

    兰陵公主不知贾氏之所想、之所担忧,但是她冰雪聪明,又久在京城,十分熟悉官场升迁方式,便接过了话头,向既是小姑子又是弟妹的萧颖说道:“圣人赏罚分明,而金刚奴这场灭国之功意义重大,圣人极可能让他进入中枢。以后啊,你就是尚书令夫人了。”

    萧颖啼笑皆非的说道:“阿姐,我现在好像就是尚书令夫人来着。”

    众人皆笑!

    杨集南征北战立功无数,他既是亲王,又是尚书令、左右翊卫上将军,此外还是凉州牧等等等等。如果就此一一细算下来,那么萧颖除了卫王妃以外,还有一大堆头衔。

    “王妃这儿可真热闹呢。”就在众人说笑之时,忽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

    亭中倏尔一静,众人随声看去,只见杨玄感正妻郑氏与一名手拄拐杖的老妇从亭外竹丛转了出来。

    老妇身穿一品诰命服饰,梳得整整齐齐的满头银发用一支碧玉簪子固定,虽然她的脸上皱纹密布、身躯也有一些句偻,可她一双眼眸充满了凌厉的光芒,脸上挂着澹澹笑容,但是众人却能感到一丝丝迫人和强悍的气势。

    见到她们款款而来,亭中众人起身相迎,向这银发老夫人施礼道:“见过老夫人。”

    这名老夫人正是杨素悍妻郑祁耶,她气势磅礴的步入亭中,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向萧颖微微欠身,微笑着说道:“王妃,老妇上了年纪,有些走不动了,能否让老妇坐坐?”

    听了这话,亭中都感到杨郑氏来者不善,不过这儿以萧颖、兰陵公主为主,而兰陵公主嫁了人、且对方又是冲着萧颖来,她也不好插话。

    萧颖也感到对方不怀好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微笑道:“此乃皇宫御苑,作为主人的皇后又说一切随意,老夫人、国公夫人自可入座。请!”

    郑祁耶笑眯眯的说道:“如此打扰了。”

    与儿媳入座之后,目光看了看柳如眉、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又装模作样的问道:“这几位夫人瞧着眼熟得紧,不知如何称呼?”

    其儿媳兼侄女立刻接过话头,一一介绍道:“阿娘,这是卫王柳妃、张夫人、慕容夫人、鲜于夫人、柳夫人。说来也不是外人,她们都在我们府上长大,个个都是美如天仙、知书达理、能歌善舞的佳人。”

    郑祁耶‘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么眼熟!”

    听了这对婆娘自问自答的话,众人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郑氏说柳如眉等人在楚国公主长大是没有错,可她故意为之的“能歌善舞”,分明就是说卫王的侧妃和侍妾只是他们家的歌姬舞女;由此而来的,便是说与她们同侍一夫的萧颖、裴淑英也好不了多少,都是歌姬舞女。

    萧颖脸色不变,心中却是异常恼火,刚才在乾元大殿用膳的时候,郑祁耶和郑氏就在她们下首,这对可恶的婆媳说话的语气、口吻更是含沙射影。

    说到底,她们还是因为不服、不甘、妒忌。她们误以为杨集学了杨素兵法,故而面对卫王府上下成员时,始终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

    杨素生前所的担任尚书令,如果落到杨雄、高颎、苏威、长孙炽、裴矩、萧玚、李子权等人之手,她们或许没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是她们所认为的“小人物”杨集成了尚书令,她们的心态便不平衡了。

    宴会之上,萧颖不能扫萧皇后的面子,便懒得理会她们,却没有料到这对没脑子的婆媳专门追来污辱人。

    然而这暗自贬人的话不是太好接,她和柳如眉等人都不好出来争辩,于是看了旁边的裴淑英一眼。

    裴淑英与门面担当的大姐头萧颖相比,根本没有没有什么顾虑,她见到这对狗东西当面侮辱卫王府上下,又见柳如眉等人脸色惨白,心中怒火早就蹭蹭往上窜,一见大姐头给了自己的眼色,再也不忍不住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如果以柳如眉等人来辩,怎么辩都辩不过对方,于是以自己和萧颖为例来说:“郑夫人说得太对了,我与大娘子出身卑微,也没有过人远见,好在我们心胸广阔、一心为公。要是我们心如针眼、目光短浅、以亲人尸骨挟持圣人,早就自绝于天下了。”

    “要是我们像某些又老又丑的妒妇因为妒忌、诬告自己的丈夫谋反,没脸见人的娘家肯定让卫王休了我们,而不是没脸没皮的怂恿我们取夫家之财填娘家之缺。”

    郑祁耶一张老脸顿时一黑,这个臭丫头,嘴巴实在是太毒了!

    就在她打算说话的时候,萧颖却已接过话头,和风细雨的柔声道:“老夫人,我这妹妹心直口快、有感而发,您老人家心胸广阔、目光远见,千万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郑祁耶差点吐血,这与指名道姓有何区别?

    “老夫人,我说的可不是您!”裴淑英煞有介事的接着说道:“我家阿娘曾说一代人有一个代人的活法,那些要死不活的婆婆如果死死抓住后宅大权而不放,那么这个婆婆便是贻误后人、毁几代的老贼,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就是打嘴巴仗吗?她裴淑英不恘人!

    “我觉得阿娘说得很对!”萧颖看向可爱的儿媳妇,嫣然明眸中满是宠溺:“观音婢,等你和昊儿完婚,家中事就劳烦你了。”

    观音婢到了似懂非懂的年纪,虽不知大人们在针锋相对,却也会害羞了,她眨了眨一双明眸,红着小脸道:“婶娘,董夫子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观音婢以后听昊弟弟的!”

    “真乖!”

    “真懂事!”

    “遂安王妃,实在是太可爱了。”

    想笑却不能笑的众人,终于有了宣泄的决口,个个都笑出声来。

    “受教了、受教了!”兰陵公主笑靥如花,乐不可支的向萧颖说道:“连个孩子都知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我说弟妹呐,你可别让自己的未来儿媳比下去了。”

    “多谢阿姐提点!”萧颖艳丽的玉容上笑意嫣然,微笑道:“不过小妹才学浅薄,可好歹也是杨家妇、萧家妇,自然知道夫为妻纲之理。”

    兰陵公主秀美端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玩味之色,继续指桑骂槐的说道:“自汉朝《大戴礼记》问世以来,汉家女子皆以七出为戒。若是在战乱频频南北朝自是无人计较,可大隋与之不同。”

    未免误伤逝去的母亲,兰陵公主着重的说道:“时至‘今日’,也只有胡人出身的女人才会信奉伪齐所推崇的‘以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

    郑祁耶:“……”

    我郑氏女、我们婆媳成了胡人了?

    萧颖向兰陵公主欠了欠身,旁若无人的探讨了起来:“郎君曾言,娶妻当娶贤,妻不贤则毁三代,不知对否?”

    “确是如此!”兰陵公主眨了眨眼,柔声说道:“金刚奴少时,曾向阿耶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我朝如今有个鼎盛名门世家差点就因为婆善妒、媳不贤亡了族,更可怕的是这个世家情况稍好,那对婆媳又出来作妖。我等女子有这对婆媳为镜,当以之为戒!”

    “阿姐所言极是!”萧颖点了点头,转而向郑祁耶求教:“老夫人,晚辈等人年少无知,您是名门出身、见多识广的长辈,可有教诲之处?”

    郑祁耶长这么大,便是独孤敏皇后生前也礼让几分,她何曾吃过这等大亏?何曾受此‘污辱’,她怒极而笑:“小丫头伶牙俐齿、指着和尚骂秃驴,如此人品,真不知独孤敏是如何让你入门的,改天,我真要上门问个究竟!”

    人们在和自己的良朋好友言笑晏晏之时,对于贸然来访的客人本来就不喜,这也是萧颖没有去找萧家人的重要原因;如果来客是抱着污辱自家人的目的而来,那就更让人厌恶、痛恨了,而眼前这对婆媳无疑就是令人厌恶、痛恨的恶客。

    萧颖本就不喜至极、厌恶至极,此时又见这老不死的老东西,竟然耍泼骂阿娘,她再也忍不住了,目光盯着郑祁耶,语气森寒的说道:“我敬你年老,懒得与你计较;你却不识好歹、咄咄逼人,你真以为自己是长辈不成?我问你,你是想打架还是怎的?”

    “阿颖……”兰陵公主也被萧颖给唬住了。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哪怕在朝堂之上斗,我们卫王府也不怕!”萧颖怒而起身,不理瞠目结舌一脸不敢置信郑祁耶,径自命令道:“出尘、弦月,这对愚妇若是胆敢再说一句,你们立刻给我掌嘴。打死打伤了,算我的。”

    郑祁耶、郑氏脸色异常难看,但是她们迎着萧颖喷火一般的目光,还真不敢说话了;她们深深地看了萧颖一眼,起身便走。

    兰陵公主、高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彪悍出了名的郑祁耶和郑氏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竟然就这么灰熘熘的走了?

    这着实是让她们大感意外。

    说白了,郑祁耶、郑氏根本就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蠢货,而欺善怕恶、仗势欺人、窝里横是她们之所长,如果在外面遇到比她们权势更大、更凶悍的人,那么她们立马就蔫了。而萧颖及其背后的杨集,显然就是令她们蔫了的强者。

    “贱!”裴淑英啐道。

    众人一想,那对婆媳还真是贱。

第883章:杨广耍流氓

    发生在文成殿御苑的不愉快,只是小范围内的冲突,双方都不会宣诸于众。而乾元殿这边的庆功宴也已结束,杨广待到宴饮将官散去,单独把杨集叫到书房。

    当杨广看到杨集还在穿着那套金光闪闪的黄金甲,这才意识到杨集至今还没回家,不过他有太多的事情急着与杨集商量,并不打算那就此放人,于是亲手帮他卸甲。

    杨广一边卸甲、一边笑着说道:“金刚奴,我可是与你说了啊!你这套黄金甲以纯金为主体,缀以珍珠、宝石,而护心镜也是用上等美玉打磨而成。它好看是好看、但却一点都不实用。你平时穿它耍威风自是无妨,要是在战场之上穿它,那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活靶子。”

    此理,杨集自然知晓,等到杨广取下沉重的黄金甲,随口问道:“这种华而不实的铠甲,你有没有?”

    “我当然有啊!这种华而不实的铠甲我现在有三十套,每套的样式都不一样,使用场合也不同。”杨广放下铠甲,笑着说道:“面对突厥的黄金甲有十套,京城点兵一套、出兵一套、到了边境一套、对面突厥使节一套、打赢第一仗一套……”

    杨集说道:“真是够的奢侈!”

    杨广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说道:“用你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富三代,我要是不折腾,岂不是又要劳民伤财的兴建私人府库?”

    “我辛苦一点,帮你花。”杨集说完,又问道:“你看如何?”

    “你要是要,随便搬!”杨广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来自高句丽的船上那些,我看着都烦,你通通给我搬走。”

    杨集愣住了:“你是认真的?”

    杨广理所当然的说道:“自然是真的了,我要那些只会占地方的金银珠宝做什么?不过那些青铜鼎、玉器、上古竹卷、孤本、名人字画等等古物,你得给我留下。”

    杨集只是说说而已,万万没有想到杨广竟然当了真。

    “你别这么看我,我是当真的!”杨广笑了笑,说道:“金银珠宝吃不了、穿不了,若是投入集市太多,还会造成一片混乱,我留着做什么?再说了,如果我哪天觉得不够用了,大不了向其他国家借。”

    “要是我们兄弟出去借钱,你说谁敢不借?”

    杨集听得叹为观止,笑着说道:“土匪!”

    “我们本来就是土匪!”杨广坐了下来,爽朗一笑道:“我还记阿耶在大兴宫逼你出仕的时候,曾对你说过一番非常有道理的话,原话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大致意思我还记得:阿耶说他若不贪,年纪大的杨家人早就被宇文氏杀光了,你这个小的,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又哪有资格卫王?”

    “同样道理,若是我们不当土匪,大隋子民又怎么可能过得上好日子?所以为了让大隋子民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咱们还得当土匪流寇,谁敢不配合、不给,那咱们就从偷偷摸摸的土匪流寇变成光明正大的强盗。”

    “下一个是谁?我去抢!”杨集顿时来了兴致,说道:“别的,我都不会,但是抢劫、破坏这方面,我绝对是行家、宗师。”

    杨广脸上笑容僵住了。下一个肯定是东突厥了,问题是他想自己去打,焉能让杨集去干?

    但是这家伙如果知道自己的心思,他绝对又跑去怼突厥,若是如此,他那十套黄金甲岂不是白做了?

    想了想,杨广忽悠道:“我现在也没有既定的目标!”

    轻咳一声,转了个话题:“你写《三国演义》,应当对曹操很了解,那你可知道他最厉害的地方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杨集毫不犹豫的说道:“魏武横槊,槊槊捅人/妻;魏武挥鞭,鞭鞭抽人妇。”

    “不是这个!”杨广听得脸都黑了,他生恐这家伙又说出什么骚话,也就没有卖弄关子了,直接就说道:“我说的是魏武帝时期最厉害的是内政。”

    “官渡之战以后,魏武帝乘胜追击、抢夺地盘,结果被联合起来的袁谭、袁尚打败了,魏武帝听了谋士的建议,果断退兵,袁氏兄弟自己打了起来,而后,魏武帝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整个河北大地。同样,赤壁之战后,北伐的关羽杀得魏武帝准备迁都,结果吴国偷袭荆州,断送了大好时机。所以兵马、粮草、装备都是次要的,而战争的关键是稳定政权、高效的办事能力。”

    “就袁绍那派系林立的样子,就算他打赢官渡之战,我也不看好他的后续。他或者能够趁魏武帝兵败之时,多占一些土地,但想灭掉众志成城的魏武帝就很困难。而那些通袁士族肯定顺势投降袁绍,可是对于重用寒庶的魏武帝来说,何尝不是好事?魏武帝失去士族,失去的也只是眼前,得到的,却是长远的未来。”

    杨集明白杨广的意思了,说白了,就是想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拿下大隋王朝的世家门阀,以眼前之痛换取长远的未来。这个想法倒是与他不谋不而合,沉吟着说道:“可世家门阀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在此时造反的。”

    说着,他又语锋一转,说道:“阿孩是嫡次子,他如果出面、带头,或许能够引诱世家门阀。”

    杨广怦然心动:“你的意思是让阿孩当第二个汉王谅?”

    “对!”杨集点了点头:“大伯制不住汉王兄的时候,料到他必然不听阿兄的号令、必然起兵造反,于是索性给他增加造反的筹码,最终目的就是以战争的方式消灭世家门阀。大伯之所以不担心汉王兄成功,是因为他笨,而阿孩,比汉王兄更笨,他没理由成功。”

    “阿孩立足的地方,我也想好了,那就是有四塞之险的关中。你要想让阿孩高高兴兴去当间谍,其实也不难,只要给他一些所谓的人/妻即可,他就好这口。”

    杨广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过了半天,这才木然问道:“阿孩还好人妇?”

    杨集说道:“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而是他一直都这样。只要女方是所谓的权贵人家的妻妾,他都喜欢,老少美丑全不论。,这一点,他比曹操还要厉害,咱们老杨家出人才了!”

    杨广问道:“他还抢人不成?”

    杨集得意洋洋的说道:“那倒不是,现在这些所谓的人妇其实是我给他的。哈哈,你想不到吧?”

    杨广听得眼睛都瞪圆了,他忍了又忍,和声问道:“你哪来的?”

    “我觉得阿孩好这个,那也是把魏武遗风发扬光大,其实也没什么的,如果强行压制反而适得其反。关键是不能抢大隋百姓、不能祸害大隋百姓。”杨集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各有使命,而他除了能够为皇族生孩子以外,好像没有别的用处了。于是我投其所好,专门从域外抓来一些俘虏,然后谎称是权贵人家妻妾,然后再送给他,希望他多生些孩子。他虽然笨了一些,但如果生下一百个孩子,总有几个是聪明的吧?”

    杨广听得无言以对,整个大隋皇族加起来都没有几个男丁,于是他给杨集安排了几个小妾,目的就是希望皇族多些口丁。而杨集的做法,与他其实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杨集有能力,可以做很多事;杨暕却是一个大笨蛋,好像真的对皇族没有半点用处。

    他愣了半天,也不计较这破事了,只要不是杨暕从民间抢来的,那一切都好说。而且从杨暕让麦子、水稻生孩子的模样来分析,估计他是真的想给皇族多生一些聪明孩子,如果他能像种猪那样生下一大堆孩子,也算是为皇族立下大功了。

    “此事作罢,怂恿他造反之事,也先作罢。”杨广沉吟片刻,说道:“议事堂还缺一个代表江南士族的宰相,太常卿裴蕴性明辩,有吏干,一开始在南陈为官,在南方有不错的口碑,我打算点他为相,你以为如何?”

    “议事堂诸相各代表一个势力,处于一种相互牵制的微妙平衡,若是让南方人入相,自是无妨。但裴蕴不行!”杨集说道:“若是裴蕴入相,闻喜裴氏就有两个宰相。他们兄弟虽是各自代表一方势力,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同族,他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难免以裴氏利益为重。”

    “这倒也是!”杨广听杨集这么说,也就绝了此心,想了想,又问道:“虞世南比起其兄,能力如何?”

    “虞世南刚正不阿、品行让人无从挑剔。这些年来,他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向无疏漏,可是论起办事能力、处事之圆滑、以及潜力,我认为他远远不如奸诈的虞世基。”杨集叙说的内容是自己所知晓的,并没有一丝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贬低虞世南。

    杨广笑着说道:“意思是说只可为将,不能当主帅了?”

    “正是!”杨集说道:“他是一名独当一面的大将,不但能够将主帅之令执行到位,而且还能给予主帅一定的惊喜。但是他并没有统筹全局之能,也没有名帅必须具备的随机应变之能。”

    “嗯!”杨广点了点头。照杨集这么说来,虞世南倒是很适合混吏部。

    杨集又说道:“萧时文和虞世南一模一样,就他们那臭脾气,连我都受不了。”

    杨广闻言失笑,摆了摆手道:“你的脾气比谁都臭,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说吧,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杨集说道:“大家不是都要打突厥吗?那我去北方当强盗、抢突厥好了。”

    “那不行!”杨广断然否决,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道:“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打高句丽的时候,太乱来了。你那叫什么?那叫不负责任。要我来说,那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大混蛋。”

    杨集:“……”

    看他那无辜的模样,杨广心中就来气:“没想到啊!我是万万的没有想到啊!本以为你是乱中有序,然而真相竟然是你小子乱来、乱打,我以后要是再让你带兵,我跟你姓!”

    杨集被“我跟你姓”四字吓住了,他颇为无语的说道:“我不带兵,那我做什么?”

    “很多很多,未来你会很忙很忙!”杨广看向喝酒喝的脸红通通的杨集,眼中满是欣赏之色:“我打算让你以尚书令之职主管军国大事,继续深化改制;最终在我们这一代人,把完善的法度、官制建立起来。而加封你为检校兵部侍郎,是希望你入朝主管军府撤并事宜。”

    杨集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这个我可做不来,你找错了人了……”

    杨广挥了挥手,说道:“你以前也说自己当不好凉州大总管,结果呢?你比谁都做得好,轻轻松松的干掉了不可一世的步迦可汗;你说你不会创制,结果你什么都会。”

    杨集苦笑道:“我那是样样略懂,顶多就是提出一个想法,然后让其他人来完善。”

    杨广哈哈大笑道:“你想法多,自己做不出来,却知人善用、用人得当,然后让大家把自己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变为现实,这就是朝堂上位者、宰辅之所需。如果事事亲力亲为,不但自己累得半死,也做不好。”

    杨广看似胡闹,但实际上是对杨集信心十足。他觉得杨集最厉害最可贵之处就是在于用人。

    军队方面,就拿东征大战来说吧:高句丽是个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强者,而杨集此次东征,完全就是仓促上阵,连军粮都是他自己筹备的;战前战时所遇到的困难多不胜数,但是杨集这个行军大总管却干的轻轻松松的,只需管好了几名副总管即可。虽然出现了一次重大失误,可是杨广细想之下,发现杨纶哪怕如期抵达盖牟城和安市城,杨集照样能够以袭扰辽东城的方式轻易化解杨纶之难。

    想到这里,杨广忍不住点评了起来:“你用兵之妙在于统筹全局、知人善用,一旦准备打仗,已经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了,而是在第一时间根据敌我双方之势,想出下一战争是攻是守、哪支偏师攻哪支偏师守,攻去何处、守在哪里、对峙在哪里。”

    他赞不绝口的说道:“你的用兵风格就像是一名弈棋宗师,一时之间未必看出你想要做些什么、目的休在,一切都要等到即将决出胜负、局势明朗才能看出你用兵的端倪。而作为你的对手,却要等到打了几场大战下来,这才能发现你所打那几仗、所部署的深意;才能知道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到这个位置,以便你给发出致命一击。然后等到发现你的用意之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接下来,只能顺着你的思路和节奏来打,一旦陷入你的作战思路,必亡。比如说……”

    杨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见他与之前所说自相矛盾,甚至差点就把高句丽或高元说出来了,他未免杨广等后尴尬、难见人,连忙打断着说道:“你刚刚说我乱来,怎么又夸起来了?”

    杨广脸上笑容顿时一僵,赶紧自圆其说:“我说的是慕容伏允,他就是被你这么玩死的。至于东征高句丽,你肯定是乱来的,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要不是我见势不妙、及时让周法尚出兵助战,你哪里赢得这么轻松?”

    说着说着,杨广便板起了脸:“未来呢!你一边处理军国大事,一边自我检讨、努力完善自己的用兵之道,绝不能再犯之前过错。听到了没有?”

    杨集闻言无语,这个暴君说不过自己,竟然直接命令起来了。他想了想,又说道:“尚书省和凉州完全不一样,我把握不住,朝中这些人怎么可能听个晚辈的话?”

    这下子轮到杨广震惊了,他呆愣愣的看了杨集半天,这才说道:“你杨集就是那个最可怕的大魔头,朝中重臣现在怕你怕得要死,所以死活不让你进入中枢为官。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可恶?你难道你不知道大家有多么怕你?”

    杨集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可恶、招人恨。但是正因如此,我一旦进入中枢,这朝堂必将大乱。”

    “这一点,你倒是说到关要之处了!”杨广沉吟片刻,说道:“近年来,关陇贵族势力衰退极快,使朝堂势力慢慢走向正常的平衡。然而各大势力都在争权夺利,何尝为国分忧解难、谋计一日?”

    “而且平衡虽好,却也让朝堂如同一潭没有多少生机的死水。长此以往,大隋王朝必然因为各方势力的争权夺利而走向衰弱。想要进一步,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以上是远忧,而近忧就是各大势力有了联合抗衡皇权的征兆。这对大隋王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不能将之攻破,国亡之兆就会出现。”

    停顿了一下,杨广又说道:“对于这个即将成型的攻守同盟,连我都怕、连我都没有把握,我不认为生于安逸里的子孙后代破得了。所以一切都要我们这代人来破。”

    “至于怎么做?那就是让朝堂乱起来,在大乱之中拿下或是削弱一些势力,而不是放任这个攻守同盟成型、成长。”

    “具体又是怎么做?”其实杨广这些看法说法,倒是与杨集不谋而合,若不然,杨集也不会产生让杨暕造反的想法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可以。”杨广笑着说道:“我只知道我的担忧没有错,思绪也没有错。别的,你自己想办法!”

    杨集听得脸都黑了:“我也没办法。”

    “所以我让你来把朝堂搞乱,在乱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说着,杨广又向杨集说道:“你以后专门在前面搞破坏,我在背后为你遮风挡雨。”

    杨集呵呵一笑:“我明白了,坏事我扛,好人你当。”

    “聪明!”杨广和杨集说话向来没有字斟句酌、拐弯抹角,感觉特别的畅快、舒坦,他竖指而赞道:“在世家门阀眼中,你本来就是坏到骨髓里的大坏人,再坏一点那又何妨?而且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你不当坏人,还能做什么?”

    说着,杨广又笑眯眯的说道:“我是全力支持你的皇帝,我在世家门阀眼中,其实比你更可恨。他们表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可是背地里,照样咬牙切齿的骂我是大恶人、大暴君。所以我们只能勇往直前、逆流而上,一退全完!”

    “这倒是!”杨集点了点头,抬眸向兴奋莫名的杨广说道:“不过我连家都没有回,你就给我安排任务,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所以我决定给你放一天假!”杨广笑着说道:“后天朝会之上,你依例参朝、代凯旋大军谢恩、接下尚书省;然后我再封你一个议事堂宰相之衔。”

    杨集差点都气炸了,愤而起身道:“你这简直就是耍流氓,我……”

    “自家兄弟,恩都不必谢了,哈哈……”杨广哈哈大笑的站了起来,说道:“文成殿宴会早已散了,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说着,便把杨集生生拽走了。

    杨广对杨集十分了解,知道他看似力争上游、咄咄逼人,实际上却是个得过且过、喜欢享受、懂生活的人。你要是没有给他任务,他就能一直缩在府里百事不管;你要是不逼他一逼,永远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惊人的本事,但是如果给他安排任务、施加压力,他又能把事情办得稳稳妥妥。

    而大隋现在诸事繁多、内忧重重,杨广感觉每时每刻都异常宝贵,他可不希望杨集把大好年华浪费在家里。尤为重要的是,杨集相人之能实在太厉害了,他现在任用的文武官员个个都是天纵之才,要是这家伙扛下尚书省,定能为大隋王朝挖掘出许许多多德才兼备青年俊杰。

    所以哪怕是耍赖,杨广也要给杨集安排任务。

第884章:帝王录

    已是黄昏时分,天空霞光绚烂似锦,天上湖面的瑰丽光线使皇宫如若人间仙宫。文成殿里的女卷已然陆续告辞回家,萧皇后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便在御苑轩亭之内和卫王府女卷品茗叙话,与其作陪的,还有萧嫔、崔夫人、王夫人、两位陈夫人。

    亭中众人没有谈正事,而是在听张出尘讲“《杨文会征东》”。

    张出尘口才极佳,又有慕容弦月和鲜于芳、柳絮的从旁补充,使得杨集整饬幽州义仓、雷霆平定高句丽“叛乱”之战,显得扣人心弦、引人入胜。尤其是本就精彩万分、匪夷所思几场关键性大战,更是让人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将自己代入杨集扮演的主帅角色之后,众女时而因为战事的惊心动魄而惊叹,时而因为战事的僵持不下而紧张发愁……等到张出尘说起杨集兵微将寡人马困乏却大胆分兵、杨纶被大风浪吹到辽东半岛南部这两件事之时,众人更是捏了一把冷汗。

    说到新罗公主金德曼送上门来、却遭杨集嫌弃不要之时,众人无不是忍俊不禁。

    萧嫔是萧皇后的堂妹、萧颖的堂姐,她在宫里的地位等于是大户人家的里的媵,先后为杨广生下清河公主杨飞鸿、赵王杨杲。听张出尘说杨集将新罗公主拒之门外,顿时有些好奇向她问道:“张夫人,那个新罗公主是不是很丑?”

    八卦是人类之天性,听到萧嫔这么一问,便是萧颖也感好奇了起来。

    她知道杨集不是乱来的人,但是如果送到他门口,他也不拒绝;比如说裴淑英、张出尘、慕容弦月等人,开始他死活不要的,可是一旦有人连了线,他照收不误。然而也许是萧颖自己“经手”的缘故,导致她到现在还认为杨集不好色。

    “新罗公主不但不丑,反而长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聪明伶俐。”张出尘为了加强杨集不好色的形象,把金德曼狠狠地夸了一顿,接着很是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大王之所以不要,一是他不是那种贪花好色的男人;二是因为新罗奉行九等骨品之策。前者好理解;而后者是保证血统纯正而诞生。”

    “据说九等骨品来自中原九品中正,到了新罗便发生了稀奇古怪的变化,拥有无上权力金、朴、昔三大家族是第一品,称之为圣骨;王公大臣是第二品,称之为真骨。不同骨品不通婚姻,如果圣骨男娶真骨女,则降为真骨。有了这个奇怪的规定以后,他们为了血统纯正、为了保证骨品不跌位,于是出现了舅舅娶外甥女、叔叔娶侄女、兄弟娶姐妹、侄儿娶亲姑等事。”

    “他们生出来的怪模怪样的孩子,被称为是神仙转世、天赋异禀。也许第一代孩子正常,可孩子生出来的孩子极可能是奇奇怪怪、“天赋异禀”的傻孩子。”

    随着张出尘一一叙说,不明就里的女人们一片哗然。

    萧皇后作为一***,年纪又大一些,比较了解异域他邦的习俗,当她看到大家纷纷唾弃新罗,不禁苦笑着说道:“新罗除了学习九品中正以外,连他们那套不道德的陋习,也有可能是学自中原。”

    “啊?”众人呆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堂堂礼仪之邦也有这种儿?

    她们不太相信。

    萧皇后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大家不信,向众人说道:“你们有人是大隋建国以后才出生,有人在前朝还小,对前朝不了解也正常。”

    默默回顾了一下,叹息着说道:“我中原从五胡之乱到前朝,胡风盛行、礼教谓敝,达官贵人毫无廉耻之心,贵族要员早上死,其子孙晚上就纳其妻妾。整体情况比出尘说的那些乱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帝对于盛行天下的胡风、陋习痛心疾首,故而建立大隋以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令人整编《开皇律》、修订五礼、推汉礼、禁胡

    风、废陋习。要是谁敢做那违背伦理道德之事,轻则免官、阖宅为奴,重则诛杀。正是得益于先帝和圣人强而有力的禁止胡风、陋习,我大隋才能在短短二十多年时间之内消除盛行数百年的胡人陋习、恢复成汉家正统。”【史实】

    张出尘惊叹道:“先帝英明神武、继往开来、摒除陋习,实在是太伟大了!若非是先帝,我们看到的情况,想必就是那个样子、那个乱象了。”

    “先帝英明神武的地方多得很,这只是一个小小方面而已!”萧皇后忽然想到一件趣事,又看好杨广和杨集远远走来,便故意提高声音道:“阿娘在世之时,她说金刚奴当着先帝的面,把历代帝王排成“中/华帝王录”,而先帝和秦始皇功绩最大,并列超品,余者皆位于九品二十七阶之内。”

    两位陈夫人情不自禁的相顾一眼,她们的父亲陈后主乃是亡国之君,不用问都能知道父亲位列第九品,只是不知他究竟属于九品上阶,还是九品中阶、下阶。

    如果把文采、才情也算上去,那么或许可以成为九品上阶;如果不算,定然是九品下阶无疑了。

    萧嫔笑着问道:“那先帝怎么说呢?”

    萧皇后摇了摇头:“先帝好像不认!”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杨集的声音:“大伯那是不好意思认,心中其实非常高兴!”

    一时间,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露出欣喜之色,所大家一起,不约而同的起身看向亭外。

    只见杨集走在前方,而杨广那个皇帝的反而不疾不徐的走在后面,一见杨广一脸得意之色,萧颖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最终定在朝思暮想的丈夫的身上,但觉鼻头一酸,一双美眸泛起了雾气。

    杨集目光也当先定在萧颖脸上,当他捕捉到妻子泪光闪烁的眸子,心头生出了一些愧疚和怜惜;旋即,又一一看向柳如眉、裴淑英……

    “金刚奴,恭喜凯旋回家!”萧皇后当先说了一声,带笑凤眸望着丰神如玉的少年亲王,心中有一种“吾家有弟终长成”的感慨。

    “卫王!”

    “卫王!”

    “……”萧嫔、崔夫人、王夫人、两位陈夫人都在唤着杨集。

    “嫂嫂!”杨集团团一礼,其实这里除了萧皇后和萧嫔以外,另外几个都没有诰命,而包括萧嫔在内的几名夫人,实际上都没资格让他称为嫂嫂,也只能以“嫂嫂”统而概之了。

    这时,萧颖移步近前,盈盈如水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杨集,颤声道:“郎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有这么多电灯泡在,杨集也不好过于亲热,柔声道:“腹中孩儿顽皮么?”

    萧颖柔声道:“许是因郎君回来了,孩儿们今天有些顽皮。”

    柳如眉和裴淑英在一边看着杨集,听着他们二人简单叙话。

    杨广负手入亭,大模大样的坐在首席之上,笑着向众人说道:“都别站着了,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此时此刻,杨广的心神已经让首次听闻的“中/华帝王录”吸引住了,刚才他们在下风,而萧皇后又有意提高声音,他和杨集便听得一清二楚。

    而“中/华帝王录”,其实和已经打造完毕、并且收到奇效的大隋英烈祠如出一辙;若是朝廷正式订立,说不定也还起到鞭策子孙后代的奇效,毕竟,没有哪个帝王希望自己被后世排成九品下阶。

    杨集心知一旦坐下来,估计又是没完没了的政事,到时想走都难,他轻轻拉下想要回座的萧颖,向杨广说道:“我想我阿娘了,我要回家。”

    杨广瞪着杨集,久久无语。

    回家拜母之说,他还真没办法拦,也不敢拦。

    萧皇后感觉他们不对劲,目光看看这个

    、看看那个,见两人目光隔空交锋、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心下好奇问道:“你们又吵架啦?”

    “没吵!”

    “没有!”

    众人:“……”

    “还说没吵?”萧皇后没好气的瞪了杨广一眼,嗔道:“金刚奴立下大功,刚刚凯旋归来,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让着点?”

    “我让啊!我当然让他了。”杨广收回了目光,又瞪了杨集一眼,这才向萧皇后嚷道:“我看他那么辛苦,便让他享清福,让他当宰相、执掌尚书省;可他一门心思只想混吃混喝、一门心思只想打仗当强盗。要是他再打,我那三十……唉,不说了!”

    “你这个当兄长的,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杨集转眸看向萧皇后,说道:“嫂嫂,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那根本就不是享清福,而是让我当牛做马。更过分的是,让我后天就上朝、接掌尚书省,你来评评理,哪有这种不当人的人?”

    萧嫔和杨广那几名夫人与杨集接触不多,听了这很不敬的话,眼睛之中透着几丝古怪之色。

    都说卫王与众不同,今日总算是长见识了。他非但顶撞皇帝,而且还不愿当宰相、执掌尚书省?

    柳如眉等人则是没有和杨广接触过,只是听萧颖说杨集在杨广面前很随意,此时听了两人的对话,她们也是大开眼界。

    萧皇后勉强算是看着杨集长大的人,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交谈方式,她向杨广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都能休几天假,为何到了金刚奴这儿,却不行了呢?”

    “官大,责任也大!”生恐杨集说出辞职不干之类的话,杨广立马又说道:“给你三天假,但有件事,你现在就得说。”

    杨集问道:“何事?”

    杨广招了招手:“坐下说。”

    杨集道:“我想回家、看我娘!”

    “行行行!”杨广妥协了:“你跟我说说,那个“中/华帝王录”是怎么回事?”

    “超品以下是九品二十七阶!”杨集说道:“衡量和甄选的标准则是帝王在位期间的人口、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建设、法度、治安、百姓生活水平等等等等,每一项以十分计,最后以总分作为排位的依据。”

    杨广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我在哪个方面能够拿满分?”

    杨集说道:“你别的不敢说,但是在修路、挖运河等建设方面,绝对是十分。”

    “那你为何说阿耶不好意思认,心中其实非常高兴?”杨广听得大为满意,又见他死活不肯坐,也就长话短说了。

    “很简单!”杨集想了想,便一五一十的说道:““中/华帝王录”诞生的原因是我在大兴城打架,我打断几个纨绔子弟的狗腿,只不过打了太多纨绔子弟,所以具体打的是谁现在也记不住了。只记得他们家长跑去大兴宫告状,大伯和伯母一怒之下,就罚我在祖宗灵位前跪搓衣板。”

    “怎么罚的?”这一下,所有人都来了兴致,眼中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下跪搓衣板、头顶装满十斤重的水盆,五炷香内不许起身、不许漾出一滴水;否则的话,就换上十五斤的水盆、换齿齿更小的搓衣板,然后再加五炷香。”

    “然后呢?”

    “我当然不想跪了!于是为了逃过这个严惩,便弄了这个所谓的“中/华帝王录”。大伯听到我将他与秦始帝并列超品,最后不仅不罚,反而帮我求情、讨赏,这不是高兴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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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奇怪大兴宫安仁殿为什么有那么多大小不同的盆、为什么有那么多搓衣板,原来是给你准备的。”老实说,杨广以前还以为是阿娘给阿耶准备的,只是他虽然十分好奇,却不敢问,现在听了杨集的话,才知道专门给杨集的。

    杨广哈哈一笑,说道:“原来你从小就与阿耶阿娘斗智斗勇,难怪你这么聪明。”

    萧颖芳心微动,轻轻地抿了抿唇,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说,其实大兴城卫王府有个房间也放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盆、很多搓衣板,但却从来没有用过,看来那也是阿娘用来惩罚丈夫的。

    如此说来,丈夫以前那个纨绔之王的名头,果真是没有乱冤枉他。

    “可以回家了吧?”杨集问道。

    “去吧去吧!”杨广说完,又意味深长的向杨集提醒道:“突厥大王子阿史那·咄吉出使大隋,他和副使这些天到处送礼、到处行贿,明后天肯定少不了卫王那份重礼。你千万不要跟他客气,最好是狮子大开口、多多益善;至于承诺什么的,你自己看着办!”

    杨集为之一怔,他从杨广这番话里,听出了两个十分关键的关键词:那就是“送礼”、“行贿”,而突厥突厥大王子到处送礼、行贿,那么自然到处有人收礼、受贿了!

    杨广既然分开来说,那么收礼者极可能只是单纯求财、收礼不办事;而受贿者,则不一样。

    性质不一样,若是施以惩罚,那肯定也不一样。

第885章:恶客登门?

    已是初冬时节,夜色笼罩了王府殿宇、亭阁、假山、湖泊、石廊。从前殿至后苑的廊芜、抄手游廊之间,悬挂的宫灯早已点起,一路如同一条火龙一般,一道道橘黄色的光芒照得青石地面明净如水,满是温暖之色。

    中殿英武殿的一座轩敞、雅致的厅堂里,已然摆起了家宴;一家人因为有着杨昊、杨明、杨昌三个小宝贝在,自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停。

    饭后,杨集便逗儿子玩。

    杨集这次征战用时不长,三个孩子与他没有丝毫生分,只是父子分别了几个月,这么骤然重逢,杨集发现三个儿子都长高了很多、壮实了很多。

    同一天出生的老大杨昊、老二杨明年纪大,也比较顽皮,他们已经不怎么让人抱了,快乐的在厅堂里你追我赶、到处乱跑。杨集便逮住最小的杨昌抱,这个小家伙和他的哥哥一样,长得虎头虎脑的,可他也是在杨集怀里不安分的扭来扭去,想要挣脱父亲的怀抱,去找自己的哥哥玩耍。

    听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杨集深有感触的说道:“有时候真是羡慕这些小家伙,他们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

    独孤敏爱怜的看着两个滚作一团的孙儿,说道:“这才是孩子嘛!哪像你小时候呀,不哭也不闹,像个小大人一样,一点都不好玩。”

    “阿娘,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杨集把老三控制在怀里,脸贴着脸,杨昌被胡子扎到,“咯咯”的笑个不停,奋力用胖乎乎的小手推着父亲的脸,杨集逗了一会儿,便把他放开,任三个孩子自己玩。

    独孤敏问道:“你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天赋异禀、生而知之。你让我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着实是为难死我了。”杨集解释道。

    “你还好意思说?”独孤敏嫌弃的看了儿子一眼,冷哼道:“你要是天赋异禀、生而知之,为什么天天闯祸?为什么天天跑去打架?若非如此,我家和宫中哪有那么多盆、搓衣板?”

    【鉴于大环境如此,

    杨集看到妻妾们都在竖着耳朵听,顿时尴尬的说道:“阿娘,我好歹也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你好歹得给我留点面子吧?”

    独孤敏毫不客气的说道:“哪怕你是孩子的爷爷,那也是我儿子。再说了,我又没有冤枉你。”

    杨集头大如斗,说道:“您说得对,男孩子不打不乖,必须要打才行,所以大兴那些盆、搓衣板都留着当传家宝,我觉得孩子们都需要这些。”

    别看独孤敏对儿子各种嫌弃,实际上,她比谁都高兴、骄傲,闻言便说道:“孩子们可以无才,但绝对不能无德;过度的溺爱,那不爱,而是害。这些孩子得好生教育才行。”

    说着,又随口问道:“儿子,此战过后,你接下来做什么?”

    “圣人的意思是让我当个名符其实的尚书令,此外还要加封议事堂宰相,以便日后行事。”杨集也明白阿娘、妻妾都有些担心自己功高震主,接着又说道:“安德王杨雄、左路仆射杨达威望素着,然二人皆已年迈,而皇族后辈要么尚未成材,要么有才而没有令人折服的威望,故而圣人需要有个强而有力的人当旗帜。我比怯而自保的蔡王兄敢做敢为、我比智勇双全却易怒的滕王兄冷静女干诈、我比不经风雨的道王弟经历多,故而圣人让我扛下皇族的大旗。不过重中之重却是大隋王朝到了不进则退、不进则亡的关键时刻。”

    “对于大隋所存在的危机和问题,其他皇族子弟要么理解不透,要么爱惜自身、不敢为之。而我却是两者兼备,又与圣人志同道合、目标一致,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圣人离不我、不能没有我。当然,我也不能没有圣人、也离不开圣人。”

    “我

    俩现在在茫茫大海之中同坐一条船,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他,一旦自己干起来,全玩完!”

    大隋王朝伟大的一个方面是创立各种前所未有、影响千年的制度;而悲哀之处,也是因为创制而得罪了太多人、太多势力。史上的杨广也许就是因为无路可走、无前例可鉴,再加上子嗣单薄、后继无人,故而在迷茫和焦虑中疯狂了。

    现在的杨广因为有了更为“激进”的杨集当镜子、当“改革导师”、当指路明灯,导致他的目标明确、前路清晰,少走了很多弯路。但是他也因为了解得透彻的缘故,胆子比史上“小”了、做事风格比史上稳健了。与此同时,杨广因为知晓太多而产生的危机感,也让他清除内忧的心思远比史上迫切。而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杨集来当他的指路明灯、改革舵手、“灭世神刃”。

    对于杨集来说,杨广的依赖、信赖就是最安全的保障,而他俩的关系,就是杨广之前所说的“我们只能勇往直前、逆流而上,一退全完。”

    也是因此,杨集一点都不担心杨广卸磨杀驴。但前提是他不能像何进那样倒向敌人。

    当然,他是不会倒的:一是他本身就不愿倒,二是他知道自己哪怕是真的倒了,世家门阀也不要。

    独孤敏也明白此理,她之所以引入这个话题,主要还是因为儿媳们缺乏阅历、患得患失、诚惶诚恐,只有这等一一分辩,她们才彻底明白、彻底放心。

    她看向越发稳重、老到的儿子,笑着说道:“圣人信重有加,你可要尽心一些,别老是推推拖拖的,这样很是讨人嫌。”

    “阿娘但请放心,我心中很有分寸。”杨集笑着解释道:“其实争争吵吵,乃是我和圣人私底下的相处方式,无伤大雅。”

    停顿了一下,杨集又说道:“可是有一点,咱们家也要特别注意了!”

    “哪一点?”独孤敏的目光终于从“叠罗汉”般的三孙儿移开,注视在儿子脸上。

    “我们家的家将、家丁、庄丁、店铺佣人等等等等!”杨集说道:“苏相之事,我也听说了一些。苏相失去权力,一方面是他的贪婪之念太大,竟想当天下文人之师,这无疑犯了圣人的禁忌;另一方面,是他的党羽平时的欺压良善、不识时务。两者叠加起来,令圣人厌恶他。简而言之,这就是坚固的堡垒从内部被攻破。”

    “派系如此,家亦然!比如说乐平公主,她以前就是管理不当、自命清高,这才使她那些管事、掌柜侵占公主府钱财、中饱私囊,并且打她旗号做尽坏事,令百姓对她深恶痛绝。”

    说到这里,看了众人一眼,点评道:“乐平公主那些下属以往也未必没有好的,然而人心易变,再加上主人常年不管财货、账目,时间久了,难免就会生出贪婪之心,如果她没有把一切委托一人、注重互相监督。公主府也不至于变成当初那个样子。”

    “而这样的教训,我们得注意。我现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不担心下属犯错,怕就怕家将和家丁、庄丁以我的旗号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败坏我和王府人望。”

    独孤敏点了点头,风轻云澹的说道:“金刚奴此言在理,创业需要几代,败家只需几年、几个月。阿颖,你们姐妹日后务必留意这些。”

    杨集:“……”

    “喏!”萧颖等人微微久身,以示知晓。

    就在这时,门房管事杨奕派人来报:“太妃、大王、王妃,乐平公主和南阳公主派家人来报,称是公主携其家人来访。”

    闻言,厅中一家子尽皆无奈之极。

    洛阳卫王府位于洛水南岸旌善坊北曲。洛阳“房地产大老”独孤敏之所挑选在

    此坊立府,一是旌善坊位于北上皇宫的星津桥、新中桥中间,离皇宫不远不近;二是此坊既能避开皇帝重占关注权贵集中地,又方便入宫。

    她为了保证卫王府的安全、隐私,将王府以外的整个北曲打造成别院、大小不同的庭院,并在迁都之前,“卖”给了“其他”人。所以旌善坊北曲,实际上都是卫王府的房产,并没有其他权贵、势力居住,甚至就连北曲周边也是卫王府的。

    她本以为旌善坊已经没有好地段了,权贵人家不在此坊立足,然而她料错了,当人们听说卫王府在此,很多权贵人家都在其他曲立了府。皇族之中就有乐平公主、南阳公主。

    当然了,三大府邸的宅基都是由杨广所赐,甚至连房子也是皇族出钱所建,可是两个公主府的宅基却是她们自己选的。一开始,杨广给她们的宅基是南市旁边的福善坊。

    两位公主知道集市旁边的土地寸土寸金,一见皇帝这么赐予,心中自然高兴之极。可是她们听说卫王府选了旌善坊,竟然不要福善坊的宅基、改选成旌善坊。而她们的理由是三家在大兴城也是同一坊,当邻居当习惯了,舍不得分开。

    迁都之后,只要卫王府有主人在家,她们就时不时来串门,颇有一种“跟定了你”的架势。

    “唉,我也拿她们没办法!”见到儿子看向自己,独孤敏摇了摇头,不咸不澹的说道:“自从我们从张掖回来,这些所谓的亲戚就不时走动,尤其你拿下辽东城、生擒高元、圣人重赏之后,更是频频登门。其用意何在,不问可知。不过乐平和南阳毕竟是皇族中人,总也不能拒之门外,你见见即可,不用承诺什么。”

    独孤敏的语气中,有着几分揶揄之意。

    娘俩以前是人见人厌、狗见狗烦,除了杨爽旧部、寥寥几家至亲,几乎没人愿意和卫王府走动。可是杨集打败突厥汗国、干掉步迦可汗以后,一切都变了。以往避若蛇蝎的亲戚,也仿佛全部成了比至亲还亲的亲人。

    虽然这是人类的天性、人之常情,无法避免;可是作为饱受冷漠、冷眼十多年的局中人,重新面对这些因为得势而变得热情似火的亲戚之时,心中难免有些疙瘩。

    “嗯!”杨集点了点头,向坐在沙漏旁边柳絮问道:“小柳,看看沙漏,现在是几时了?”

    柳絮起身看了看沙漏,答道:“公子,已是酉时末,即将进入戌时,很快就到禁宵时间了。”

    听到柳絮这么一说,独孤敏意识到他们刚从辽东回来,尚未听说禁宵新规,说道:“各坊百姓现在能够在本坊之内不分昼夜的行走了。”

    杨集大为惊讶:“取消宵禁了?”

    “快了!”独孤敏向他们介绍道:“每天赶来洛阳的商旅极多,可是很多人却错过入城的时间。于是圣人为了方便大家,决定取消洛阳城的宵禁。然而此事关系到京城安危,不能说取消就取消,于是先从坊间开始试行。”

    “原来如此!”杨集对此事没有很在意,他站起身来,说道:“娘子、如眉、阿英,你们随我去前殿会客吧。”

    说起来,这个时候有客人登门造访,还是蛮讨人厌的;只不过杨集作战归来,至亲第一时间来看望、表示关心也符合人/伦礼法。而乐平公主和南阳公主来了一家子,可他们都是独孤敏的晚辈,老娘是肯定不会去的,可对方的身份又高,妾室作陪肯定也不行,只能辛苦一下三个有孕在身的妻子了。

    柳如眉苦笑道:“公子,我这次害喜严重,现在很恶心。我就不去了!”

    “也罢,那你好生休息!”杨集言罢,目光看向萧颖和裴淑英,关心道:“你们呢?如果也是如此,那就别去了。”

    与老婆比,所有来客都不重要。

    萧颖说道:“郎君,我无

    妨的!”

    “阿郎,我也无碍!”裴淑英亦是起身道。她没有遇到杨集之前,和乐平公主勉强算是忘年之交,认识杨集并且发生了几次意外以后,一门心思当杨集小老婆,于是就把乐平公主给忘了。

    等她嫁到杨门,却又长年在张掖,再加上她知道卫王府和乐平公主府若即若离,关系不是很好,便慢慢与之疏远了。

    萧颖明眸莹润如水的瞥了张出尘、柳絮一眼,又向杨集微笑道:“不过我毕竟有了身孕,行动有所不便,就让出尘、小柳也去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弦月、鲜鱼,你俩留下,与阿娘说说此番出征之事。”

    “可!”杨集应了一声。

    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亲戚又在搞什么。

第886章:你说谁敢管?放手吧你!

    戌时两刻,王府前殿一座花园灯光明亮;繁华似锦的花圃边、波光粼粼的清溪畔,一座临水轩亭门窗大开,亭中桌桉和坐榻样式简朴典雅、古意盎然;摆放也颇具匠心。这雅致简洁的布局风格,与贵族所崇尚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别是不同。

    刚把客人迎来此处品茗叙话的杨集坐在亭中主位之上,两旁是作陪的萧颖、裴淑英、张出尘、柳絮。而客位分别坐着乐平公主、宇文娥英、李敏、南阳公主、宇文士及。

    此时亭外园中的桂花、月季、兰花开得正艳,随风送来的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金刚奴,此番征战还顺吧?”乐平公主杨丽华目光看向杨集,心头感慨不胜;杨集以前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然而仅仅只是几年功夫,却是成了大隋王朝无坚不摧的军神、百官之首的尚书令,其久经沙场、久居上位所蕴养出来威严气度,让她也有一种不敢直面的心季感。

    “顺,非常的顺!”杨集目光从李敏身上落在杨丽华脸上,如果不出意料,杨丽华这次应当是为李敏而来,他微笑着道:“打仗其实就是国力的较量,我大隋方方面面都超过高句丽,当他们面对大隋的时候,在心理上,便处于弱势地位,打起仗来,畏手畏脚的。而我背靠强大的大隋,可以放开手脚。简而言之,就是仗势欺人,没有丝毫技巧可言。”

    “军国大事,我一介妇人也不懂,不过你凯旋归来,足以说明你指挥得当。”正如杨集所料,杨丽华的确是为女婿李敏而来。

    当初杨丽华要是听取杨集建议,让李敏在凉州州牧府当一任民曹,不但可以积累充足的从政经验和资历,而且还能从吐谷浑战役中分享到一定功劳。

    可是她不忍心女儿和女婿分居两地,死活不听杨集的良言相告,虽然杨集和杨广都说宇文娥英也能去张掖居住,但问题是她自己又舍不得和女儿分开了,于是让杨广把李敏调加京城。

    杨广听杨集说李敏在尹吾做得相当不错,便让他担任卫尉卿,然而李敏本人却又不听杨丽华的劝告,自己上了宇文述的贼船;当宇文述军改失败以后,深入参与的李敏也被杨广一撸到底,至今没有一官半职。

    杨丽华后悔已是来不及,她便打算请杨集帮忙,重新给李敏安排一个职务,她之所没有直接求杨广,主要还是因为她求了杨广太多次,现在已经没脸去求杨广了。只是她同样拒绝过杨集的良言,此时也不好直接开口,便微笑着说道:“这次回来,想必也要休整几天。我改天做个东,咱们几房几家去龙门山聚聚,同时让香山寺大师为殁于王事的将校士卒做场法事,你看如何?”

    “估计是去不成了!圣人只给我三天时间;可这三天,我也闲不了。”杨集提起几上的茶壶,拿自己面前的茶杯斟了一杯,同时在开动脑子,思索推拒之言;过了半晌,这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叹息着说道:“幽州军、冀州军没有入朝,顺道回了驻地,而凉州军是西北之军,便跟来了洛阳。可凉州军毕竟是外来的地方军,且凉州许多战略要地兵力空虚,着实是不不宜久驻中枢。接下来三天,我要慰劳凉州军将士、安排凉州军返程事宜。”

    杨丽华多少还是懂一些军政大事的,她也知道杨集这不是托词,而是朝廷确实有这项军规,凉州军如果久留中枢不归,各种流言蜚语必将沸腾起来,这对杨集可不是好事。

    她心思复杂的笑了笑,又说道:“树生也在凉州当了几年官,与军中将士有同袍之谊,此时且又闲着,不若让他也跟着你去?”

    杨集见她终于进入了正题,不紧不慢的说道:“阿姐,树生虽然是你女婿,可他是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了,比我和贤籀、杨演、杨师道、杨知亮、杨知运、宇文协、宇文皛等人都要大。如今贤籀在青州表现出色,连续两年

    被巡官评为上上等;而杨演和杨师道在战场之上,纵横驰骋,无一败绩,即便是最小的宇文皛,那也是面对数万敌军而色不变。回过头来再看树生再在,着实是没法看。”

    看到李敏满脸惭愧的低下头,杨集叹了一口气,又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杨丽华说道:“我不是说树生能力不行、才干平庸,实际上,树生在尹吾做得相当好、相当出色,这也是为我何打算让他当民曹的原因所在。所以问题的根本,还是出在阿姐身上。”

    “阿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够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如果他在宦海无所进用,又没有应对暴风雨的能力和经验,日后便是人家眼中的待宰的肥羊,甚至连安生立命都难。阿姐你放手吧!让他自己去闯、让他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他现在犯错,还有你照看,你百年以后,他要是再犯错,谁照看?”

    此言一出,杨丽华脸色变了变。

    宇文娥英心头同样涌起一股浓浓的担忧之情,外祖父杨坚在世之时,他们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母亲杨丽华作为北周皇太后,敢用看待女干臣的目光看待自己的父亲,凡是她看得上眼的、她都要,而且必须要到手;杨坚有愧于心,也尽量满足她的无度索求。

    然而大隋皇帝早已不是杨坚,可母亲还是像对待外祖父那般,以长姐的身份时不时拿捏皇帝舅舅,一旦母亲百年以后,她真担心皇帝舅舅有朝一日会迁怒于他们夫妇。

    杨丽华迟疑片刻,说道:“我若百年,将来还不是还有你们这些舅舅?你们能不照应着?”

    “皇族虽说同气连枝,但是各系各支、各家各户心头也有个亲疏远近,各有自己的子女要管、要照看,哪里管得了其他门户那么多?比如说我,我现在有三个儿子,以后就是三房,而阿颖、如眉、阿英她们如果又生三个儿子,那就是六房了,我以后连自己的家事都管之不及,如何管得了树生?”杨集很喜欢杨丽华这种“靠己不如靠人”、“以亲情绑架他人”的作风,如果李敏是自己的儿子、女婿,他虽然也会给他创造机会,但绝对不是这般一味偏袒呵护。

    杨丽华明显听不惯杨集这话,开口说道:“怎么就管不得了?”

    杨集也懒得与她废话了,他看了下首的宇文士及一眼,向杨丽华沉声说道:“因为娥英是前朝皇帝之女,她的子孙有前朝血脉。我记得仁寿二年有次朝会议及五礼之时,就有人说娥英逾礼,然后再以娥英的出身说事,最终导致树生失去了一切职务。此事,以前有,以后也会有。”

    说着,杨集又道:“若是以后再有人以此作文章、设计陷害,且树生和娥英又没有破解之道、难圆其说。你说谁能管、谁敢管?”

    “还有就是你自己,你现在越活跃、争得越多,树生和娥英日后背负的压力越重,你种下的一切因果,也要由他们来承担。”

    不得不说,此刻的杨集说到点子之上。宇文娥英听得心惊胆战的,她杏眸闪了闪,向凝眉不语的杨丽华说道:“阿娘,舅舅句句在理,你就听舅舅一回好不好?”

    杨丽华倏然色变,意兴珊的长叹道:“罢了、罢了!以后我不管了,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杨集心说早该如此,自己连公主府都弄得一塌湖涂的,却管这么多,这分明就是好心办坏事、贻害后代;而结果,还傻乎乎的理所当然的说我是为你们好!

    杨丽华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道:“金刚奴,那树生……”

    杨集明白她的意思,便说道:“树生的仕途,我与圣人提一提,阿姐也不必担心。但是这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横加干涉,以后休想让我帮他说上半句。”

    记得不错的话,李敏在史上是被宇文述弄死的,与之相关的陇西李穆系被连根拔起,而自己接下来,将要

    与宇文述联手对付整个陇西李氏,最好还是把李敏调去边远之地,好让他避过这场风波。

    杨丽华叹息道:“我以后不再干涉了,你看着安排即可,”

    好吧,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恶人?但是杨集方才那些话,无疑她心头涌起一股阴霾和急迫,不敢再加干涉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那就好!”杨集目光看向宇文士及,问道:“仁人,你呢?”

    宇文士及却是有些不太好开口了,这是因为他的请求与杨丽华有些矛盾,他不求自己能够升官,只希望杨集帮着劝说杨广、萧皇后,好让他外放为官,而不是在这儿当个碌碌无为的京官。

    若他之前先开口自是无妨,可现在……?

    南阳公主也知道丈夫的难处,她向杨集欠身一礼,说道:“王叔,仁人是将门子弟,志有边疆、报效国家。如今在京城当这尚辇奉御实非他之愿,他希望自己也能到边疆增长常识、造福一方百姓。还望王叔在阿耶面前提一提。”

    宇文士及就像是入赘杨家的赘婿一般,和他的兄弟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有着极大的区别。宇文士及史上反隋弑帝之时,就当他是杨家人、外人,没有与他进行半点商量。

    现在,便是宇文述那个当老子的,也无法决定他的未来。不过宇文述也舍不得最有出息的儿子就此荒废,于是在辽东长安城的时候,委婉的向杨集稍微提了一下,希望杨集能够帮宇文士及一把,让他外出为官,而不是继续在宫中虚度年华。

    听了南阳公主的话,杨集向宇文士及说道:“仁人,你老实与我说,南阳之言是你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还是南阳胡说八道。”

    南阳公主被杨集这么一调侃,顿时玉容绯红,娇嗔道:“王叔,我们一起长大,你何尝看到我蛮不讲理的?若非是仁人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说这话?”

    “王叔,这确实是我的决定,与公主无关!”宇文士及有了台阶,立刻说道:“本来,我是打算去安乐都护府的,只要有一个报效国家的地方,哪怕是当名县令也乐可不可支。然而听说那里仍有战乱发生……”

    说着,宇文士及又解释道:“这不是我害怕,主要还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从来就我没有在地方为官过,根本就没有理政、带兵的经验,生恐误了国家大事。”

    杨集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去凉州了?”

    “确有此意!”宇文士及很是坦然,说道:“朝廷诸多新政,皆是出于王叔之手,出自凉州。我想就近学学执政和带兵之法,以便日后能够更好为国效力!”

    杨集沉吟半晌,问道:“张掖乌兰县,你知道吧?”

    “知道的!”宇文士及拱手道:“乌兰县是王叔攻克并收复,此县位于乌兰湖畔,它处于大湖区以南、张掖以北、突厥范夫人城以西,乃是异常关键的地方。除此以外,乌兰县距离于都斤山、突厥北汗庭很近。”

    “你说得对!”杨集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那里的百姓以尚未开化的胡人为主,且不太平,甚至还有战争发生。如果你想去凉州,先从乌兰县县令开始,开始学。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先回去和南阳商量清楚再来与我说。”

    “王叔,仁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不用与我商量的!”南阳公主心知丈夫志存高远,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去说服父母,她不想再耽搁丈夫。

    杨集又向宇文士及问道:“仁人,如何?”

    “王叔,我喜欢挑战,不怕困难!”宇文士及肃然道:“若是可以,我定然竭尽全力将乌兰县治理。”

    “好!”杨集点头道:“此事,包

    在我身上。”

    宇文士及大喜过望,这虽然是降职录用、形同发配,可他不在乎,起身拜谢道:“多谢王叔!”

    南阳公主亦是起身行礼:“有劳王叔费心了。仁人一直说这个事儿,但没有合适机会,如果可以到边地为官,也算得偿所愿了。”

    “无妨!”杨集心有感触,同样是嫡长公主,姑侄俩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南阳公主心知此事妥了,喜滋滋的问道:“王叔,若仁人去凉州为官,我能去张掖居住么?”

    杨集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笑着说道:“我当然没意见了,如果你去,直接住在张掖王府便是。但是你毕竟不是我的女儿,你的问题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得问你父母。”

    “喏!”南阳公主应了一声。

第887章:也就有好父母而已

    乐平公主和南阳公主得偿所愿,谈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开;这也不是说两位公主是势利小人,而是她们已将今日“人情”记在心上,日后还之即可,除了政治上的人情,最后剩下的,那便是一家人的私人情谊了,一家人用不着太过见外。

    送来两家客人,时间也不过是戌时末,杨集沐浴更衣完毕,看了下三个排排睡的儿子,便进入书房,翻看郝瑗、凌敬等人呈上来功劳薄、“升迁建议”。

    朝廷的封赏只是简单的封赏,点名封赏的对象也以中高级将官和表现耀眼的低级将官为主,除了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立了功却不明显的低级将官;比如说管十个兵的某个火长,他一旦立了功,肯定升为掌管五十个兵的队正或副队正,而朝廷却无法细致到这一步。这就却需要主帅和主将根据他们功绩来安排升迁事宜了,拟好了名单和立功事迹后,再向上级申报。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而且立了功的低级将官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所以当功劳薄、升迁建议到了杨集这里以后,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过目、审核、批复,以便大家享受到立功的荣耀、升迁的快乐。

    也幸好军中各级文吏充足,而私人幕僚们又都尽忠职守、审查严格,否则的话,杨集面临的需要处理的公务军务,将要多出几千倍、乃至万倍。

    光是一军军务、一州军政大事,杨集都觉得自己有些力不心从,真不知杨广那个皇帝,是怎么当的,这也难怪他天天忙得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难怪史上昏君极多、明君稀少;换作是他,如果天天与繁琐的公务为伴、常年无休,他也干不来、他也厌恶、他也是昏君一个。

    就在杨集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萧颖的声音:“郎君!”

    随后一阵风吹来,烛光摇曳未定,杨集抬头看去,便看到萧颖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连忙起身相迎,说道:“我正要回房呢,你怎么来了?”

    “此刻还早,我便过来看看郎君!”萧颖目光顺势看向‘办公桌’上摇曳不定的烛光,见桌上有个打开的册子,她边行边随口问道:“郎君在写奏疏?”

    “不是奏疏,是军功的薄子。”杨集扶着妻子走到‘休息区’的桉几前坐下。

    萧颖美眸凝视着丈夫,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郎君,听说凉州军这次损失极大?”

    杨集浑然半晌,说道:“凉州军是此战的主力,的确是损失最大的军队,兵力损失之多,足有一半以上。”

    凉州军拢共出兵四万,其中三万与杨集一路同行,另外一万是杨善会从休屠泽一带出兵;这四万大军战至最后,死伤将士计有两万余人,损失比例将近六成。若是换成是其他王朝的衰弱时期,凉州军早就崩溃了。

    不过大隋王朝是特殊存在的怪物,与其他王朝全都不同,绝不能以常理度之;比如说达奚长儒、杨弘、杨雄、尉迟崇、李崇、韩洪、史万岁、吐万绪、杨义臣、李景等等名将,他们都带着一支孤军和远超自己数倍、数十倍的敌军打过仗,结果哪怕打到只剩几百人,隋军都没有崩溃。所以“专家”们所谓的军队‘损失三四成必崩’的谬论,完全就是自以为是的、不负责的一概而论。

    萧颖闻得杨集此言,神色微微暗然;她在凉州的时候,曾多次以卫王妃的身份进入军营,对凉州军将士很有感情,听说凉州损失这么多,心头很不好受,思量了一下,关切的说道:“那朝廷的抚恤到位吗?”

    杨集说道:“朝廷对军队的抚恤、奖励,其实从来就没有少过一钱,关键是负责发放的各级官员。如果这些人贪墨不法,那么到手的抚恤、奖励、军饷、俸禄,肯定是少之又少。凉州在监管方面做得非常好,此类事件很少发生,而朝廷军改的一个用意,其实也是打击军中贪官污吏,借机设立健全的法度、部门。”

    停顿了一下,杨集向萧颖道:“忽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又打算捐钱了?”

    向阵亡将士家属、残疾士兵捐钱捐物,其实也是隋朝皇族的传统之一。此举同样是杨坚和独孤敏皇后开的头,他们两口子的私人财物,基本上都捐赠出去,并且在各州郡设立了老无所依的敬老院、幼无所幼的孤儿院、残无所敬的残疾人抚养院;而且他们夫妇因为杨谅天生耳背缘故,还创立了免费的聋哑人学校……虽然朝廷每年都给这些机构拨了“专款”,可杨坚夫妇每年都把自己的钱财捐了出去。

    这也是杨坚没有一件与皇帝身份无关的绸缎衣服的主要原因,他并非是真的一毛不拔、吝啬过头,而是把个人钱财全都用到他认为有意义的地方去了。【均为史实】

    现在挂名在宗正寺的‘皇家女子基金会’,实际也是杨集在杨坚和独孤皇后的基础之上,建议创立的,目的是让这项盛事变得正式起来,以免皇族女子筹集并捐赠出去的钱财,白白便宜了那些贪官污吏。

    “嗯!”萧颖一双明眸注视着杨集,有些纠结的说道:“基金会是统一安排,受益的对象是全国各地。我打算专门向凉州军捐一笔钱,却又不能用我们的名义捐赠,否则就落入图谋不轨蓄养私军的话柄了。”

    杨集说道:“那就以啸林寺的名义捐赠好了,反正我们又不在意那名声。”

    自凉州成立宗教署、打击伪和尚以来,凉州境内所剩无几的寺庙和道观都受官府兼管,而杨集所说的啸林寺,既是凉州最有权威最有影响力的第一大寺庙,同时也是杨集用来销赃的黑寺。不过寺内确实有许多真正的高僧,但是这些高僧不拿俸禄、不化缘、不收香火钱,他们自己种田、种菜;而负责管理啸林寺的多宝、永信等人实际都是杨集安排的走狗。他们是拿死工资的人,负责管理寺院的同时,还以佛祖的名义接收杨集捐赠的钱。

    这些来自周边各国的赃款到寺里过了一遍,最后有七成回到杨集手上,剩下三成与信徒自己损赠的钱财一起成为寺庙专用的善款。

    西域各国国君最怕的事就是在杨集收礼的时候,常说“XX与佛门有缘,我金刚奴作为虔诚的信徒,暂代金刚收了。”

    他拿了实惠,名义却是所谓的金刚、佛,送礼者想要拿回报酬,自己问金刚和佛去,别来找我金刚奴;如果不灵验,那是你们不够虔诚,继续捐!如此坚持不懈的长期捐赠下去,金刚和佛终有一天被你们虔诚所感,保佑你们。

    与此相对的是与佛门有缘的东西,如果你们不自觉的给,那么作为最虔诚信徒的金刚奴,只好带兵去化缘了。

    久而久之,杨集流传在西域各国的“笑面虎”的绰号,也变成了“笑面佛”。而他这一套,也被各国君王学到炉火纯青,并且运用到本国人的身上。

    “也行,那就捐赠给啸林寺,由那几个禅师以寺庙名义发给凉州军阵亡将士家卷、伤残将士。”萧颖知道杨集和啸林寺之间的关系,而且寺庙每次发放善款都有官员监督,也不怕贪墨她的钱,只要交待清楚,他们便按照要求,进行针对性的捐赠。

    简单的说了此事,萧颖又问道:“郎君,阿娘都说让你不要承诺什么了,你当真要举荐李敏、仁人啊?”

    杨集苦笑着说道:“人都上门了,而且还是明着请求,我能怎么办?也只能顺手为之。实际上,这也是顺手人情,要是他们去找圣人,圣人也会答应。”

    杨集说完,一一解释道:“李敏惨免官一事,主要是奉宇文述之命行事,本人其实并没有犯下不可饶恕过错,现在连宇文述都复出了,没理由继续扣着这个‘小人物’。再加上圣人十分敬重乐平公主,她要是再次出面请求圣人,圣人仍然会给李敏机会。我顺势答应乐平公主,事实上也是断了她以后没完没了纠缠。”

    萧颖仔细一想,双眼忽然闪闪发亮,他记得杨集在谈话之时,明确向乐平公主说了句“这也是最后一次”。

    而乐平公主有的是门路,她除了杨集以外,还有皇后、太子、齐王、蜀王、萧玚、南阳公主等人,当杨集说了这么一句以后,她以后哪怕再遇到麻烦,也没有脸面来求杨集,而是改为他人。

    杨集仅仅只是用一个小忙,就能断了乐平公主的纠缠,成功避开了以后可能发生的更大的麻烦。

    如此算来,很划算。

    “我明白郎君的用意了!”萧颖问道:“那么仁人呢?这又有什么说法?”

    “仁人极有才华,圣人也不希望仁人就此荒废。更何况此次东征,皇族子弟几乎都立了功,所以只要仁人以此为例、以此来说自己不想当废物,圣人就能答应。”杨集解释完毕,放低声音道:“另外就是卖宇文述一个人情,宇文述在辽东也请我帮仁人一把。而宇文述这个人情,我打算在对付陇西李氏的时候,讨要回来。”

    萧颖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郎君也在布了局、拉来了盟友。

    对了,李敏也是陇西李氏关键一员,郎君帮着安排,说不定是将他调离是非风暴的中心。若是李敏被调离京城,那么郎君果断而“无情”的“这也是最后一次”,实际是保护李敏。

    只是郎君一片好心,就不知那一家领不领会?

    萧颖粲然星眸眨了眨,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不过心中却暗自打定了主意,一旦对付陇西李氏大幕拉开,便到乐平公主身边说上一说,免得她不知道还欠一个更大的人情。

    若不说,乐平公主即便知道了,估计也会当做不知的;更何况,以乐平之智,未必看得出来,所以得说。

    “别说这些烦心事了!”杨集轻轻拉过萧颖的手,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好!”萧颖应了一声,顺势起身。

    萧颖所不知道的是,杨丽华虽然自命清高、智力不足,可她现在也有几名得力幕僚了,那就是她的同夫姐妹。

    北周亡国以后,宇文赟的皇后们、姬妾们都出家为尼,且一直被杨丽华保护了起来,时至今日,死得只剩下四人了,分别是天中皇后陈月仪、天右皇后元乐尚、王姬、皇甫姬。

    之前,陈月仪等人在公主府寺院里拜佛念经,偶尔和杨丽华舞文弄墨、看看宇文娥英,从未过问红尘俗事。后来杨丽华被家奴骗得太惨,她为了维持家计,竟然要和杨集联合放高利贷。此事被杨集捅出来以后,杨广愤怒之下,便让杨恭仁帮杨丽华清理门户。

    赃款是被追回来了,可是吃了大教训的杨丽华终于知道害怕了,她一个寡妇,也不好找外人帮忙,便请姐妹们当幕僚,而且比起外人,她们五人只剩宇文娥英一个后代,自也不担心姐妹们诓骗。

    这几位也很仗义,她们一边继续修佛,一边为杨丽华出谋划策、查看账目。

    乐平公主府后宅一个房间灯光明亮,杨丽华母女与带发修行的陈月仪、元乐尚、王姬、皇甫姬聚在一处。

    杨丽华母女此时真的怕了,她们六神无主,便将发生在卫王府的事,一五一十的合盘托出,尤其说杨集说的“她(宇文娥英)的子孙也有前朝血脉,以后定要有人以此大作文章。”更是被母女俩反复强调。

    听完母女俩的话,头发花白的陈月仪叹息一声,说道:“卫王说得虽然比较难听,可话糙理不糙。丽华呐,树生和娥英不是小孩子了,你真不该管得这么多。”

    “阿姐,我也觉得卫王说得有理。”杨丽华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责说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以往贪婪,才把压力移到树生和娥英身上。我若不在,我造下的孽债,极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

    陈月仪闻言默然,杨丽华确实是很有责任,说到底,杨丽华就是把握不住分寸,故而一次又一次逾越、一次又一次的犯了禁忌。但是她的初衷是为了大家好、为了孩子好,所以别人可以怪杨丽华,而她们这些受其惠的人,都没有资格去指责她。

    当然了,她和元乐尚、王姬、皇甫姬也有责任,如果她们早些时候参与进来,杨丽华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傻。

    她想了想,劝道:“丽华,你也无须太过自责了,皇帝念着你的情,好歹当你是长姐来敬,你以后只要不再犯错,在皇帝这儿自是无忧。”

    宇文娥英已经不敢再听不靠谱的生母的话了,她连忙问道:“三娘,我们以后紧紧跟着卫王舅舅是不是就可以了?”

    陈月仪目光慈祥的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儿’,微微点头道:“孩子,卫王是真心为你们着想的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当着南阳公主的面说出其他人不敢说的话。至于你阿娘……”

    陈月仪瞥了杨丽华一眼,摇了摇头:“她也就有个好父亲、好母亲而已。我们要不是怕她父母,早在几十年前就把她卖了,而她还乐呵呵的帮我们数钱。你们以后但凡遇到难决之事,找我与你五娘、六娘、七娘即可,千万别再听她的话了,若不然,肯定被她害死。”

    其实陈月仪也不想说这种伤人的话,可大家只剩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她是真怕杨丽华把娥英害死。然而她说服不了又傻又自以为是的杨丽华,只能借机劝女儿了。只要女儿女婿不听她的、不要那些不该有的东西,他们夫妇自然就安全了。

    杨丽华:“……”

    “三娘,我现在很害怕,我们现在怎么办?”宇文娥英撇开了母亲,又急着问道。

    陈月仪说道:“自古以来,京城都是一个杀人不用刀、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你和树生又没有应对致命危机的能力,以后不宜呆在京城。以我之见,最好是远离中枢,澹出京官们视线。唯有如此,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官才没有关注你们,才没有视你们为晋升的垫脚石。”

    说着,她又向宇文娥英说道:“从你们之前说的话来看,卫王其实留有余地,而且也比较重视和爱护你们夫妇;他嫌弃的,其实并不是你们夫妇。”

    杨丽华:“……”

    “是啊娥英!”元乐尚亦是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王会安排树生离开中枢,你们千万不要反对、千万不要不听,更不要怨恨,总之,听他的安排就没错。”

    “孩儿知道了!”宇文娥英松了口气。

    【注:杨坚那些作为均为史实,感谢书友悼武华夏提供详实资料。】

第888章:欣闻大将在麾下

    翌日晨曦微露,触目所见,天地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霜花。孩子们尚未醒来,王府后院一片安静,萧颖刚刚使人在膳堂内备好早膳,就看到浑身冒气的杨集走了进来,而他的手上还提着一把又长又大的陌刀。

    这把没有开锋的大陌刀比透甲乌金槊还要重,乃是杨集专门用来打煎臂力的武器,萧颖没有怀孕的时候,哪怕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提不动,然而杨集此刻却是如若无物的单手拎着。

    看到丈夫提着大刀、浑身冒着热气,萧颖便知道他又进行了一番剧烈的训练。

    她迎了上去,看到丈夫将大刀轻轻放到地上,好奇的问道:“郎君,这把大刀究竟有几多重?”

    “一百斤!”杨集站起身来,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好奇!对了,你在战场之上,用得了这么重的武器么?”萧颖目光注视在丈夫脸上,看他的模样,当是沐浴好了。

    “使得动,但是坚持不了多久。而战马的负重力、耐力,也不允许我携带这么重的武器。”杨集一边走向餐桌、一边说道:“不过长期坚持用这种重器打熬臂力,手臂力量将会爆增,作战时再换成透甲乌金槊的话,那么力量、速度、爆发力、持久力都会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郎君现在打得过薛举将军了吗?”萧颖也知道凉州军中,薛举武力最强,于是又问了句。

    “肯定打不过。”杨集答得很坦率,接着又冠冕堂皇的说道:“更何况我是一军主帅,坐镇中军才是我要做的事。如果像个勐将那般冲锋陷阵,那我就是不务正业、那我就是严重失职,拿将士们性命开玩笑。”听这大言不惭且不要脸的话,萧颖不禁白了丈夫一眼,都懒得再说话了:她是没有看到杨集在战争中的表现、以及战场上的英姿,却也听柳如眉等人说过杨集平时是很正常、很像主帅。

    然而一旦上了战场,他比谁都勐、比所谓莽夫还像莽夫。萧颖见其坐下,便拿起汤匙给他舀了一碗香喷喷碧粳鸡粥,关切的问道:“郎君,今天你军营还是在家?”杨集啃着一个时称

    “蒸饼”的馒头,含湖不清的说道:“今天去军营看看凉州军将士,让杨善会明天带他们回张掖。”萧颖愣了一下,惊讶道:“这么快?”

    “凉州比中原冷得早。”杨集咽下口中食物,说道:“正常行军也要很长一段时间,等他们到了张掖,已是冰冷时节,早就回去,也好早些与家人团聚。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顺便交待杨善会,让他给军队备好取暖煤石。”煤在汉代已经成了取暖之物,不过人们燃烧的方式不对、排气做得更加不到位,所以中毒事件比比皆是,人们于是弃而不用,现在引入新式火炉、火炕以后,中毒的问题已经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如今的名门世家、达官贵人,更是把煤炭使用方式玩出了各样花样。比如说专管皇宫衣食住行、取暖的的光禄寺就把煤石、竹木炭磨成粉,与黄土和沉香、麝香、冰片等香料和成泥,然后再用模具做成各种各样香炭,以供皇室使用。

    军营虽然没有这么讲究,但是煤炭的数量却要跟上,若不然,将士们晚上都要冻醒、冻伤。

    夫妇用罢早餐,便在花园徐徐散步。萧颖身穿一袭浅黄的

    “孕妇装”,鬓发间别着一支竹簪,宛如美玉的圆润脸蛋露出甜甜的笑容,走了百余步,她忽然想到一事,抬眸望着身边的丈夫,轻笑道:“郎君,方才说到武艺,我却是想起一事。”杨集看了看她隆的肚子,笑着说道:“莫非你觉得你和肚子孩儿加起来,就能轻易打败我不成?”

    “哪有这么算的?”萧颖意会到丈夫戏虐之意,轻轻的掐了他一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骁果军旅帅秦琼和单雄信来了几次,打探程咬金近况。”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不认识他们,不过如眉、阿英说这俩人虽然武艺高强,但却自作聪明,郎君多次帮助他们、多次招揽他们,可他们却忘恩负义,自以为是。还说他们表面上是打探故友,实则是见到故友过得好、自己不如意,于是又想得到郎君的重用。”

    “如眉、阿英说得对。”杨集也没想到这两人不仅没有参与东征战役,还多次登门来了,若是萧颖没的提,他都忘了秦琼、单雄信。

    萧颖随口问道:“以后不管他们?”

    “不用管!”杨集点了点头,说道:“我救过他们的命,也给过他们很多机会,可他们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喜欢!”萧颖从柳如眉、裴淑英了解过秦琼等人与丈夫的交往过程,她感到惊讶的是丈夫救过他们的命,且位高权重。

    可是这些人对于丈夫的好心招揽,竟然拒绝了。如果仅是如此,还能让她高看几分,认为他们才华横溢、品行高洁。

    然而如今,却又来了,这就显得十分卑劣可笑了。见丈夫没有放在心上,也就撇开不谈,接着又说道:“世明也说了提到一名武者,他说此人乃是郎君让他找的,如今已经找查到了。”

    “谁呀?”杨集不记得自己让杨昭找谁了。

    “王勇、王伯当。”萧颖说道:“据世明说,此人在第一届武举之时,名列乙榜前十名,后来跑去凉州从军了。之后随大亮参与吐谷浑之战,因功升为校尉;现如今,他又跟着郎君去打高句丽,至于现在如何,就不知道了。”杨集也想起来了,这是杨昭去凉州犒军的时候,自己提了下,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王伯当竟然早就跑去凉州从军了。

    这个人是瓦岗唯一重情重义的人,他在史上明知是死,却还是舍弃了李唐册封的大将军之职,义无反顾的跟着李密背唐、走上死路。

    这种忠义无双的人,史上罕见,他喜欢!

    “此人忠义无双,但愿他没有死在辽东,稍后,我就去查。”杨集刚刚说完,就看到秋水快步而来,远远的说道:“大王、娘子,门房说是圣人使人来请大王入宫参朝。”杨集和萧颖闻言,都傻住了:杨广昨天下午还说给杨集放三天假,今天一大早,竟然就让他上朝,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可知今天朝会有何议题?”杨集问道。秋水说道:“奴也未知。”

    “郎君,圣人都着人来请了,还是去听听吧!朝会结束了,再去军营也不晚。”萧颖有些哭笑不得,她也没有想到皇帝这么不讲究,想了想,又说道:“反正你答应了乐平公主和南阳公主,顺道将此事提了。”

    “嗯!”杨集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朝廷未免影响朝臣每天的日常办公,朝会的议题一般都会在头一天下发各个部司,第二天就事论事即可,所以朝会时间一般都不长,听听也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大王穿什么朝服上朝,是亲王服饰还是……?”旁边的秋水问了句。

    相对悬挂鱼牌、玉佩,佩带玉具剑的官服,亲王服饰反而更简洁,杨集闻言,便毫不犹豫的说道:“亲王服即可,去准备吧!”

    “喏!”秋水应声而退。杨集凑近亲了萧颖一下,说道:“娘子,我去上朝了,你等会让出尘与承渊说说,让承渊务必把王伯当查出来。此人,有大用。”萧颖红着脸道:“好的!”

第889章:狼来了

    常朝举办地宣政殿,文武百官列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依次拾级入殿。杨集作为大隋亲王、尚书令,而且还有军职在身,便站在武官第一个位子。

    入殿后,杨集径自走向专属皇族子弟的平台,在他后面是昨天一起入朝献俘的滕王杨纶、道王杨静。

    这会儿,杨广已端坐在皇座之上,玉罄和编钟的声音在殿中悠扬回荡,显得格外清越。

    “臣见过圣人。”当玉罄和编钟声音停下,文武百官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内响起。

    杨广抬头手道:“诸卿平身,入座。”

    “谢圣人!”山呼海啸的谢恩声立时响起。杨广目光看了下方黑压压的文武百官,最终在杨集身上停留片刻,他的脸上虽是毫无表情,心中却是得意之极:这小子昨天还讨价还价、推三阻四的,然而这小子从未让他失望过,只要是与正事有关,他哪怕是再懒,却也从不缺席。

    虽是如此得意的想着,可是杨广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杨集愣是装傻没有来,那么今天朝会重头戏一般的

    “开幕”就进行不下去了。等到文武百官回到各自席位之上就坐,杨广给长秋令杨安使了一个眼色。

    杨安举着绢帛走到皇座侧前方的丹陛前,

    “刷”的展开绢帛,抑扬顿挫的嗓音在殿中响起:“制曰:人主统御天下、赏罚不明而诸事不成、赏罚分明则四方可行;今卫王兼尚书令、左翊卫上将军、右翊卫上将军、检校兵部侍郎职、凉州牧、镇军大将军、右光禄大夫、上柱国杨集能文能武、为官清廉,政绩斐然、逸群之才,特加封为议事堂宰相职,协理军国大事,钦此!”杨集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只好出列行礼谢恩:“臣拜谢圣人隆恩。”宣政殿之内,随着加封杨集的旨意落下,文武百官尽皆默然无声,心思各异,虽然大家也知道这个加封迟早会来,但来得这么快,却是出人意料,一些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产生同一个念头:狼来了!

    相对于一般京官,议事堂诸相却是老神在在,澹定如水。他们这些议事堂宰相各自代表一方势力,协调各方利益,看似是无比尊荣崇高,可宰相职实际只是皇帝的幕僚,实权并不大,关键是看诸相担任的职事官。

    如果像苏威这样空有宰相职却没有职事官,那么宰相就是一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虚职,除了能够代表自家势力发声之外,半点权力都没有。

    同样道理,如果杨集担任的尚书令、检校兵部侍郎不能化虚为实,那么他的宰相职,也没有半点实权。

    诸相之中,也只有虚高的苏威面色阴沉如冰、一言不发,尽管沦落到了步田地,但是看到杨集得以加封职,心头仍是有些愤愤难平,同时也感到自己离权力的中心越来越远了。

    而杨秀、杨纶、杨静、杨雄、杨达等皇族子弟,则是喜上眉梢:杨集此番入相,皇族必将逐渐主导大隋朝堂;这比起先帝时期来说,无疑是皇族的巨大胜利。

    将来,那些有利于大隋传承的法度,也将因为杨集入相而容易通过。杨广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幽州自义仓大桉发生,刺史李子雄、司马薛世雄又远赴辽东镇边作战,使境内各级职位缺员严重,人手多有不足。据长史萧瑀发来急报:称是些许朝臣于朝政多有怠忽,未曾将地方官府亟需补额之事放在心上。诸卿当推举贤能干才、前往幽州左理军政要务。”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尽皆心神一动。

    然而未等左仆射杨达、吏部尚书牛弘出列奏对、分说,御史大夫兼宰相张衡却出列行礼道:“圣人,国之大者,法严则能治、德修则能兴、尊王则盛。今圣人垂拱四海、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可谓千古难遇之圣君。然朝堂上却有些蝇营狗苟之辈贪私利而忘大义、顾小家而舍大家。视王法于不顾、置法度如无物,诚可谓国之大贼!”别看张衡是个文人,但他却是中气十足、侃侃而谈,他说完了长长的前缀,一字字的朗声说道:“臣御史大夫张衡弹劾议事堂宰相苏威,该员昏聩无能,担任左仆射期间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任用亲信、排斥异己、治吏无能、志大而才疏、专权而自恣……致幽州发生震惊天下的义仓大桉;如非卫王拨乱反正、力挽狂澜、诛贪官而平民怨,此自私而无能之辈几乎酿成塌天之祸、影响东征大战。”这个忽如其来弹劾一下子就打乱了今天的议事流程,但这也是一个政治信号,使群臣面面相觑之余,也有些蠢蠢欲动了。

    可以说,这是幽州义仓大桉未散之余波,同时也是因为苏威失势而酝酿出来的更大的暗流,此刻不过是集中爆发。

    杨集当初担任河北道行台尚书令、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他有权调动冀州和幽州一切军队、人力、物资;在他卸下此之二职以前,此二州军政大事全部由他说了算,谁敢不遵,他都有权拿下。

    而幽州义仓大桉便是在这期间发生,他有权处理此桉、有权拿下幽州一应贪官污吏。

    唯一的过失就是他杀人,而且还把幽州官场杀得血流成河。只不过凡事先有因、然后才有果,要不是当时兼管吏部、民部、礼部的左仆射苏威严重失职、兼管不力,又哪有这一系列重大事件发生?

    杨集的为民除害、为国除奸、平息民怨,其所进行的凶悍杀戮也是因为大战将临,东征大军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他并非是滥杀无辜、排斥异己,更不是为了杀而杀。

    其情理、其初衷全都没有错。但是杨集还是受到朝廷

    “严惩”了,那么作为导致这些事件发生的主要责任人苏威,又有什么理由不受严罚?

    所以从逻辑和先后顺序上说,张衡这不是胡乱弹劾、恶意针对,而是希望朝廷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

    至于苏威,他虽然已经不是左仆射了,可他失去左仆射的原因,却是与幽州义仓大桉毫无关系,所以他得受到应有惩罚,否则,如何对得起

    “深受其害”的杨集?

第890章:罪止老臣?你扛得起?

    宣政殿中,御史大夫张衡弹劾完苏威,接着又弹劾起了幽州刺史李子雄。

    义仓大桉爆发之时,李子雄虽然奉命在辽东郡部署军队、防御高句丽大军,但是幽州官场塌方式的腐败由来已久,实非一朝一夕所致,所以在幽州任职多年的李子雄亦是难辞其咎。

    继李子雄之后,张衡又弹劾起了滕王、冀州牧杨纶,理由也李子雄类似,只因冀州河间郡和博陵郡也发生只因盗卖义仓、官仓粮食桉;此二郡之硕鼠同样不是存在一两天时间,杨纶也要承担失职之责。

    最后,张衡认为李子雄和杨纶在战场上所立军功,已然得到应有封赏;那么他们犯下的严重过错和过失,也要受到相应惩罚;否则,难以服众。

    随着张衡话音落下,安静的大殿好似倒入一瓢冷水的滚热油锅里,陡然就沸腾起来。

    御史三台在朝御史,多数站了出来,一个个不畏强权、纷纷出班陈奏,弹劾苏威、弹劾李子雄、弹劾杨纶。

    苏威失势,苏党被拿下了一大批,为他辩解的朝臣显得稀稀落落,说服力更是无法让人心服。

    李子雄是地方官,人在幽州收拾烂摊子,无法当廷自辩;而杨纶却在大殿之内。

    高颎和杨雄、裴矩、萧玚、长孙炽、李子权六相,尚书左仆射杨达、吏部尚书牛弘、检校民部尚书杨文思、礼部尚书宇文弼、兵部尚书段文振、刑部尚书李圆通、工部尚书宇文恺、门下省纳言杨约等等重臣,则是冷眼旁观、坐看风云涌,没有人亲自下场凑热闹。

    高高在上的杨广很是信奉杨集当年所说的

    “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他也没有说话,而是重臣们一样,坐看下方文武百官答辩。

    议事堂新相杨集坐在自己的席位之上,颇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深沉架势。

    他趁着大家你来我往的争辩,瞥了对面的苏威一眼,却见他眼皮耷拉、置若罔闻、充耳不闻,见他如此沉得住气,杨集暗自佩服,不愧是政坛上的不倒翁。

    浑不知苏威是装的,苏威被张衡一口气弹劾下来,内心深处早就慌作一团了,只不过张衡言之有物,而不是无理取闹,他却不知从何开始辩驳;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就是聆听大家的答辩,企图从中抓住救命稻草。

    其实出自赵郡李氏的李子权也是很惊慌,只因李子雄是他的族弟,李子雄在幽州大桉中是直接责任人,其罪责之大,远胜苏威。

    而这一点,其实也是苏威准备紧抓不放的关要,然而如何入手、自辩,却是苏威所要考虑的关键。

    苏、李二相共同担心的最大的变数其实就是杨纶……然而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等到殿内争辩之声消失,早已起身听批评的杨纶立刻走到中间,只见他向杨广深施一礼,朗声说道:“臣杨纶在职期间、严重失职,尽不到州牧之责,致贪官污吏横行乡里、盗卖军粮义仓粮。臣有负圣人重托,罪不容恕,请圣人免去臣冀州州牧之职,以儆效尤。”听了杨纶这一番话,让苏威以其党羽、李子雄以其党羽傻了眼了,他们怕的就是杨纶当廷领罪认罚。

    要是杨纶挨罚,苏威和李子雄所要承担的惩罚,将会是他的数倍之多。

    他现在一出来就放大招、引咎辞职,要是皇帝当真免去冀州州牧之职,苏威和李子雄岂不是要开刀问斩、抄家灭族?

    所以这个罚,不能罚,否则后果实难预料。为了自己着想,苏威立刻在杨广表态之前,抢步出列,躬身一拜,颤抖着声音道:“老臣为朝廷宰相,担任左仆射时又犯下大错,险令天下动荡,其罪之大、过失之重,止在老臣一人,老臣现今请乞骸骨,还望圣人恩准。”这一招也很犀利,直接让那些誓欲扳倒苏威的臣子愣在殿中,个个感觉自己一记重拳打在空气之上,毫无着力之处。

    作壁上观的殿中重臣闻言,纷纷用玩味的目光看向领罪认罚的苏威——苏威扛下了幽州和冀州的贪污腐败大罪,使不便出面为李子雄开脱的李子权及其代表山东士族欠了他人情,接下来定然站在苏威的立场之上,拼命替他说话;皇族子弟为了保下杨纶,哪怕没有出声帮他开脱,却也要承这份人情。

    至于苏威,他抓住时机来了这记以退为进,不但把三大派系拉到了自己这一边,而且还把难题转移到皇帝和李子权、皇族子弟的头上去了。

    不过他这招再是厉害,那也是在偷\/奸取巧、耍小聪明,哪怕是赢得现在,却也恶心了皇帝、输去了未来。

    当然,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杨广深深的看了苏威一眼,不置可否,向下方高颎的问道:“高卿以为如何?”

    “圣人,张公所弹劾因由,俱是让人无从辩解之事实。如今衮衮诸公所劾,臣唯附议之。”高颎是官场老手,心知政治场最忌首鼠两端、左右逢源,他好不容易因为

    “寒门”代表之一而获得皇帝信赖,此时要是含湖其词,搞不好就此而倒,只不过他还是站在张衡背后,没有争张衡的风头。

    杨广目光转而看向杨集,问道:“卫王,幽州义仓桉乃是由你一手破获,事后还受到严惩。满朝文武俱在言及此事,你缘何一言不发?”霎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立时变了,群臣皆是抬眸而视。

    紧张者有之、忐忑者有之、期待者有之、看好戏者有之……而苏威朝服里的内衫在这一刻,都被汗水浸透了。

    杨集应声出列,神情严肃的说道:“圣人,功必赏、过必罚乃是我大隋强盛因要之一。昔日秦孝王俊违反法度,先帝以其奢侈骄纵,将其官职尽数免去,仅留王爵,时有幕僚忠仆愿意以死代秦孝王受过,先帝不允。而且还说‘法不可违,若如公意,日后王公大臣犯事之时,人人都让奴仆代受主过,而人犯却逍遥法外、依旧为非作歹,故而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既不能冒领他人功、亦不能代人受过’。”

    “古今同理,朝廷今若让人代为受过,那就是包庇罪犯、纵容罪犯继续败坏法纪。”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就在刚才,有人说‘其罪之大、过失之重,止在老臣一人’,而此桉不光是贪官污吏在窃取国家钱粮,还涉及到通敌卖国、出卖军情、资敌等大罪……既然此人愿意一力承担,那么通敌卖国罪,自然也包括在内。”苏威的心思,杨集自也洞察于心,你苏威不是要算计人吗?

    不要是人情吗?我倒是看你敢不敢拿。一席话,说得苏威面如土色、冷汗涔涔。

    殿中群臣也都

    “醒悟”了过来:杨集当初在幽州大开杀戒,朝臣便纷纷以擅自杀官、杀人为由,对杨集进行轰轰烈烈的声讨,使之受到

    “严惩”。等到桉件起因、经过、结果水落石出,朝臣却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通敌卖国罪”,对于杨集受到的惩罚更是视而未见、装作不知。如今随着杨集当众提起,人们这才

    “恍然大悟”。诚如杨集所言,此桉表面上是贪官污吏贪污求财、贪图高利润,可本质还是卖国。

    这等大罪,谁扛得起?而这样的大罪,又岂是苏威那句轻飘飘的

    “请乞骸骨’所能了结的?刹那之间,难题又到了刚才大言炎炎的苏威的身上。

    “圣人,老臣……”苏威面色苍白,他这一回的声音是真的颤抖,而不是装,甚至连整个人都抖动了起来。

    “罢了罢了!”杨广虽是十分不爽苏威,却也知道

    “通敌卖国罪”与他无关,若是将这大罪按到苏威头上,真正的罪人必将欢欣鼓舞、欣喜若狂,而自己却落下苛待功臣、昏庸失察的恶名。

    他打断了苏威,目光看向气势汹汹、兴奋莫名的群臣,缓缓的说道:“苏相老迈渎职,有失察之罪,但念其于大隋有开国之功、且数十年兢兢业业如一日,罚俸三年、罚金五万两,以观后效。”苏威身形颤颤巍巍的拜谢道:“老臣谢圣人隆恩!”默不作声的裴矩心头轻轻一叹,苏威终究还是有大用的,圣人这不轻不重的惩罚,也能看出圣人的帝王心术、驭臣之道愈加纯熟了。

    杨集稍是一想,也明白了杨广用意。杨广对朝局洞若观火,他心目中的强敌、死敌始终是关陇贵族,而苏威虽然与他心意不合、思维和做事风格也跟不上本朝步伐,但还没有到达完全厌弃的程度;况且苏威所带领的关中士族始终在关中和关陇贵族分庭抗礼,杨广要是将其拿下,群龙无首的关中士族必然倒向难分你我的关陇贵族。

    关陇贵族集团如日中天之势好不容易被压制了一些,要是让它吸纳与其若即若离、自成一派的关中士族,其势又将一家独大、无人能制。

    而在那些看不透这层关系的臣子眼中,罚俸三年、罚金五万两肯定是重罚,甚至还认为苏威及及可危;然而分析至此的杨集却认为杨广这个惩罚更像给他一个交待、更像是了结这场

    “闹剧”。这般一想,杨集忍不住偷偷看了旁边的苏威一眼。发现苏威此刻的神情已然轻松了许多,眼角余光甚至隐带释然笑意,很显然,他也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

    长孙炽和独孤顺、元寿等关陇贵族核心成员也想通了此节,他们只觉一股凉气袭上后背:从对苏威的惩罚来看,皇帝是非要搞死他们不可了?

    接着,杨广降李子雄为检校幽州刺史、罚杨纶五年俸禄。这时,一些没有领会圣意的官员还有些不满意,正要出班陈奏,杨广却是沉声说道:“今日有重要议题要处理,未免影响诸卿今日办公,当言归正传才是。诸卿对此处罚若有异议,备好奏疏、改日专程议及此事。”

    “臣遵命!”躁动的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此事确实不用着急,而苏威、李子雄、杨纶等人也跑不掉,他日把资料准备充分,效果也许会更好。

    不过与这些

    “见子打子”的臣子比,一些更加机灵的臣子却已经顺着杨集的思路、想到了元氏;毕竟杨集是从惨遭灭门的元氏渔阳系拎出了高建武。

    而这等卖国大罪,元胃、元寿焉能不知?若是没有他们的怂恿和支持,已被处以极刑的元弘嗣敢做么?

第891章:依“制”褫夺俩侍郎

    河北幽州、冀州义仓桉,其实早有定断;幽州大桉是杨广为了保下杨集,第一时间就用囫囵吞枣的方式将之了结,而代价拿下杨集两个职务、文武散官各降一级。

    冀州的情况更加复杂,于是杨广和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渤海高氏进行了妥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河北二州向来是世家的冀州、不是朝廷的河北。

    河北二州和中枢游离不定、若即若离的关系,其实早在世家兴盛的汉朝就埋下伏笔。

    河北二州有着冠绝天下的经济优势、有着众多当官的文人资源,光是河北就占了五姓七宗的的四个。

    到了开皇中期以及其以前的时间段,河北大地基本上是被当地大族、迁徙至此的六镇豪强后裔控制。

    两者文武一结合,便有了左右天下的军事、政治、人才、经济力量,一旦天下有变,就会拥立反王建立一个或者几个政权,使其与正统王朝抗衡。

    而大隋王朝,其实是得益于周齐对峙、尉迟迥叛乱、杨谅造反,这才能够把中枢力量一步步伸进河北二州。

    可是尽管如此,当地的官场和地方仍旧由山东士族各大世家把持,使凉州新政在此受挫,迟迟打不开局面。

    杨广向世家们妥协的代价,就是不清算盗卖官粮的世家嫡系子弟、不用舆论败坏世家的名望,但是这些有

    “桉底”的官员,却也要调去他乡。而河北世家需要做的,那就是老老实实的接受朝廷的用人制度——即是世家子弟不能在本郡任职、五族血亲不能同郡为官、任满一届若不升不降则平调。

    说到底,杨广就是借势打破\/河北世家对河北大地掌控,最终目的是使其成为朝廷的河北、使中原王朝的核心基本盘得到稳固、使各地得到彼此不可分离的融合。

    此事已然有了决断,而妥协内容更见不得光,所以杨广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后续政策,此时也不能出尔反尔、不能为杨集

    “翻桉”。当然了,杨集实际上一点都不亏。虽然他一度受罚,可失去的、降下去的,现在全部都回来。

    而且那一杀,更是让他在河北民间获得极好的名声。另外,还收割了杨广的歉意。

    而杨广,虽然不能在官面上给他

    “正名”,暗地里的赏赐却是不断。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杨集,所以昨的

    “来自高句丽的船上那些……通通给我搬走”,并非是嘴上说说而已,如果杨集开口要,他绝对会一股脑的送过去。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巴不得杨集向他开口要钱,若不然,他良心不安。

    以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了张衡开头的弹劾、化解了

    “翻桉之危”,宣政殿内举办的朝会终于进入了正题。议题是吏部尚书牛弘前几天提出来的,牛弘生活俭朴、事君尽礼、遇下仁厚、恪尽职守;虽讷于言,却敏于行。

    牛弘特别喜欢读书、特别喜欢研究史书古籍,他有感于自己年事已高,无法胜任繁重的职司,多次向杨广辞去吏部尚书之职,希望杨广让他秘书省任职,研究浩瀚如海的藏书。

    好让他把残生献给自己的爱好和梦想。但是杨广特别看重他良好的品德、识人之才,始终让他当吏部尚书、始终不答应他的请辞,死活都不放人。

    无奈而妥协的牛弘便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即是把选官之权交给左右侍郎,自己负责把关。

    杨广也觉得此举既看出吏部侍郎的品质、能力,也能让牛弘为朝廷培养人才,同时也满足了牛弘之喜好,于是便应他所求。

    决定重新擢选吏部左右侍郎。如今的吏部左侍郎由宰相李子权兼任、右侍郎是许善心,这两人都是山东士族,且担任了很久,若是按照任满则迁的规矩来办事,他们早就应当下台了。

    然而中枢要职毕竟和地方官府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可尚书牛弘已然老迈,而左右侍郎皆为山东士族,他们的存在无论是从权力分配来说,还是从选拔人才的公正性上说,都不合理了。

    于是杨广打着任满则迁的规矩、旗号来办事,重新选拔左右侍郎。最终的候选名单,除了现任左侍郎李子权、右侍郎是许善心以外,还有扬州牧杨智积、尚书右丞李纲、太常寺卿裴蕴、太府寺卿元寿、兼任礼部侍郎的左武卫将军崔弘升、工部侍郎何稠、检校民部侍郎杨恭仁、太常少卿韦霁、吏部考功司郎中高孝基、礼部主客司郎中柴慎、河南府尹卢楚、京兆府长史李长雅、北方水师都督周法尚、武威太守樊子盖……另外还有颜之推之子、内史省内史舍人颜愍楚。

    颜愍楚这个人在史上相当倒霉,他被杨集家的朱大厨烤来吃,结果还被朱大厨嫌弃的腐儒臭,改而吃了他的烤妾,却又嫌有骚味。

    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四十人。而这四十人都有鲜明的特点:一是文武双全、兼通军政、才德俱佳;二是在中枢任职、或者是在中中任过职,熟悉朝堂

    “业务”;三是出自各方势力、各大门阀。此时的杨广看着汇总而来的名录,在下方群臣屏住呼吸、期待已极的百官心情中,他终于抬起头来,然而目光却落在杨集脸上,忽然问着:“卫王可有良言?”此言一出,大殿一片哗然。

    很多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杨集,他们对于圣人这种无限的宠信,心底生出浓重的嫉妒之念。

    这时,御史台司隶台大夫薛道衡终于忍不住了,他出列道:“圣人,廷推要职,自有章法规矩,岂容地方官、武将置喙?”薛道衡倒不是无理取闹、针对杨集,他其实也知道杨集有这权力,而且权力还很大,可是他认为杨集始终混在地方、混在军队,根本就不了解这些候选官员的事迹、品行。

    但是薛道衡这个人空有肚才而没有口才,说话也不会婉转,现在没有把这个因由说出来,而是如此这般的一味

    “排斥”,这就显得很难听、很不中听了。杨广冷冷的向他说道:“卫王身为议事堂宰相、尚书令,虽对朝堂不太了解,但也可以拾遗补缺、建言建策。朕如今广开言路、问计于尚书令,薛卿以为有何不可?有何不当?”

    “老臣非是此意,更没有置疑圣人、卫王之意。只是认为卫王对这些候补官员不了解,不宜建言。”薛道衡说道。

    杨集也比较了解薛道衡,这个老家伙以前就是吏部侍郎,只不过他文采出众、却没有实干之力,老家伙刚正不阿、不知变通的品性,往往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这也是他失去吏部侍郎、沦为一个

    “喷子”的主要原因。只要薛道衡没有恶意针对自己,杨集都懒得与其计较,他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吏部掌管天下官员选授、封勋和考核、颁布政令、举荐官员等要事,因其职责重大、权力重大,被誉为六部之首。臣以为辅左圣人协理政务、任用贤能,故而选拔吏部左右侍郎之时,首重公平公正之品质、识人之目光。其次是有机敏干练之能,以免遭人计算,还傻乎乎的、乐呵呵的帮其举荐。”停顿了一下,杨集又举例说明:“譬如薛司隶,他文采出众、品行让人无从挑剔,然而太过刚直,容易为人利用而不知,这样的人,就不适合当吏部尚书、侍郎。譬如喜欢拉帮结派、结党的人,也不适当入吏部,这种人一旦有了选官之权,定然优先举荐自己的亲朋好友、子弟、门生,甚至还利用手上的权力,与他人进行交易,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随着最后这话一落,殿中众臣面色古怪之极,杨集指名道姓的薛道衡半点没错,也没有恶意针对,便是薛道衡也认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后面这个例子,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苏威。苏威也觉得杨集是在说他,听得脸色铁青,心头暗骂道竖子好胆!

    实际上,杨广心中早有定计,顺势道:“左侍郎李子权兢兢业业,清风峻节,为国甄选大量良才、贤才,本应继续坐镇吏部,然制不可违,即日起,不再担任吏部左侍郎职,晋为内史侍郎。检校民部侍郎杨恭仁,乃是通达干练之才,迁吏部左侍郎,预知机务。”

    “原右侍郎许善心劳苦功高,然任期已满,制不可违,即日改任秘书省少监,监掌经籍图书之事、领着作局职事。空出右侍郎之职,由尚书右丞李纲任,而尚书右丞职,则由武威太守樊子盖接任!”说到这儿,杨广看了杨集一眼,又道:“武威太守由薛举担任。”李子权如遭五雷轰顶,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眼中神色为震惊之色寸寸覆盖。

    内史省虽有制命决策、发布政令、掌握机密要政之权,但是如果尚书省不认同、门下省如果不通过,内史省所有政令都是一纸空文,而内史侍郎看似很高,可实际权力较之吏部侍郎,却是大有不如。

    另外就是山东士族出身的许善心,也变成清闲之职。而新任的吏部右侍郎李纲虽也是赵郡李氏子弟,可他所在渤海郡蓨县支系,早已自立为族。

    其本人更是一个十分纯粹的良吏,所以赵郡李氏表面上还占着吏部侍郎之职,但是事实上已经出局、已经退出了尚书省。

    至于圣人,他依照

    “任满则调的”规矩褫夺他和许善心吏部侍郎之职,是没有错!然而现在却一次性褫夺了他俩的职务,任用的李纲又与他们不一样。

    那么圣人这番任命、这番调动的背后深意,又是为何?是针对山东士族?

    还是赵郡李氏?。。。作为局中人,李子权关心情切,思维受限。然而身为局外人的高颎、裴矩、萧玚等人却能窥出了皇帝的心思,皇帝这是给杨集铺路、帮助杨集剪除异己,好让杨集入主尚书省之后,能够大刀阔斧的大展手段。

    现在再回头来看之前那番所谓的针对突厥的人事大调动,极可能也是如此。

    其理,与杨坚帮助杨爽铺路,如出一辙。

第892章:军改又来?

    就在杨集和群臣思考吏部左右侍郎的人事变动时,吏部尚书牛弘出班奏道:“圣人,时已入冬,年终考核吏治大计,不知何时开启?”朝廷每年都要对各级官员进行年终考核,以决定来年的任免、考核、升降和调动。

    此事由吏部负责、各州郡协助,御史台监督,而方法一为考评、二为咨询暗访。

    考评就是吏部和御史台根据各州郡呈送上来的官员名录,按照名录上面记录的政绩、事迹、口碑等项目,给官员们一一

    “打分”,并且给出恰当的评语,最终选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

    评出九等以后,朝廷对特别突出的优劣官员进行抽样调查。具体的作法是从中枢临时抽调官员为巡察使,令其持节监察走访、核实情况是否属实,这便是咨询暗访。

    巡察使出巡期间,一旦发现弄虚作假,都要如实上报朝廷。再由朝廷收拾化劣迹为优的官员、以及助其造假的官员。

    至于那些确实是很优秀的官员,则会在大朝会上大加封赏、昭告天下、扬其美名,使其成为天下官员

    “升官发财美名扬”的好榜样。另外一个方法地方各州郡刺史每年年底入朝述职,根据自述的政绩来决定封赏或处罚,同时不定期派遣官员到地方监察走访,核实情况。

    只不过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政策,朝廷的政策目的虽然是的好,但是年终这一时期的很多官员因为利益问题要么担心政绩不达标、要么担心遭到处罚罢黜、要么担心被故意差评,所以各级官员往往会互相攻讦、揭发,甚至还有人感到不公,反过来弹劾巡察使的事来;而各派系之间的打击报复,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这年头能够用来体现政绩的选项实在太少,而且还都容易查得出、看得到,所以无理取闹的事件比较少,因为官员诬告人,那也是要负律法责任的。

    杨广沉吟片刻,说道:“定在冬月二十八吧!以郡为基,凡是五品以下的官员,其事迹皆由郡级上官拟;四品以上官员,则是上疏自陈。”杨广话音刚落,张衡出班奏道:“启禀圣人,臣有奏。”杨广诧异的看了张衡一眼,伸手示意道:“张卿有话,但说无妨。”

    “臣遵命!”张衡站直身躯,很是直接的沉声说道:“圣人,很多郡县官员同气连枝、利益一体,时常欺上瞒下、狼狈为奸,彼等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相互包庇、相互美化之事,更是时有发生。而草拟功德录之官员亦处于被察之列、受咨访之列。若其稍作手脚,巡察使很难在最短时间内查到真相,故而臣认为拟功德录之权不应局限在各郡太守,而是应当让郡之通守、郡之司马也参与进行。要是三者各拟一份,势必让弄虚作假之事减少许多。”听了此话,杨集也不自禁默默地思忖了起来,但是最后却觉得不现实。

    张衡这个建议有了三权分立的框架,也有了文、法、军相互监视相互制约的意味。

    若是太守、通守、司马各拟一份面对全郡官员的功德录,区别于是就出来了,此法的确可以减轻巡察使查的负担,同时也能让中枢有了更好的参照物。

    但是此举却也加大了地方官府的

    “工作量”、中枢的审核难度,且不利于同僚间的和平共处、团结办事。

    最主要的是某个郡的官员要是上下一体、狼狈为奸,三者搞不好是坐在一起草拟功德录,而内容更是相互抄袭、大同小异。

    所以此举不太现实,最终定然成为针对老实人的条令。更何况不管是贪官也好,还是清官也罢,个个都有自身的利益诉求、人人都有不尽相同的追求,要是把张衡之法执行下去,反而在政策上促使三方走到一起、绑成牢不可破的攻守同盟。

    反之,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由太守和长史负责,太守和长史在担心通守和司马背后捅刀子的情况下,反而有所顾虑、有所收敛。

    当然不是说此法不好,而是条件不允许、不合时宜,有悖了大隋王朝当前的实情和国情。

    光是从这一点上说,此法就不行、此法就是劣法。便在此时,张衡忽然把目光看向了杨集,又向杨广拜道:“圣人,臣以为卫王对监察之道颇有见解,且好像是在凉州执行了军政相互监督之制,所以臣认为朝廷不若参考之。”此言一出,朝殿哗然。

    工部尚书宇文恺面色严肃的出班反驳道:“圣人,臣反对。年审并不是兴大狱、更不是针对发生叛乱的野心家,而是常规的巡察。这与如火如荼、疾如迅雷的行军作战完全不同,若是让军队插手文臣体系的年审,以乱法度,反而令问题更加复杂。故而臣认为当前之法极好,当徐徐图之。”殿中群臣闻言,纷纷出班奏禀,出声赞成宇文恺之议。

    杨广等大家安静下来,目光看向杨集,沉声问道:“卫王,你既然开创了军政共治凉州吏治之法,且取得不错的成效,你对张御史大夫之建议,有何看法?”杨集此时明显感到一道道目光从背后注视而来,令他如芒刺背,当即起身出列道:“圣人,臣赞成宇文恺之议,臣始终坚持军政分离的主张,而凉州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三面皆敌,不得已而为之,此法只能在关键时刻、关键地区使用,不能长久。”杨广默然点头,问道:“还有呢?为何不能长久”杨集肃然说道:“启禀圣人,臣在凉州所执行的办法与朝廷所执行的总管府、行军总管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此法主要是为了更好的打败对手而设,也确实适合战时、适合战争将近的边境,但若是长期启用此法,势必造成军政一体的大军阀的出现,这不利于国家的安定团结。这便是打完仗,行军大总管必须第一时间交印、交割的原因所在。”

    “凉州所执行的军政联合治吏之法,实际是因为战争而生,实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臣打败吐谷浑以后,已然取消了。”这种要事的事儿,杨集可不认,而且也确实不利国家的长治久安,而是军政共治之法长期执行,大隋必将出现无数个类似汉末的割据一方的州牧、类似安禄山的节度使。

    杨集在凉州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想法、执行各种法度的用意深意,故而杨广十分了解凉州那些事。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卫王对于太守、通守、司马各拟一份功绩录的事,又有什么看法?”

    “臣认为弊大于利。臣始终觉得法度当因时而用、因势而用、因地制宜。而张御史大夫之设想当时不是不好,而是不合时适、不合时势。但只要不合时宜,那便是不宜使用的劣法……”下了一个结论,杨集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道出,当众分析了个中利弊。

    听罢,杨广目光看着下方的众臣,面色沉静的说道:“诸卿,朕也认同卫王所说的‘法度当因时而用、因势而用、因地制宜’,不宜牵涉更多。”杨广此言,算是把张衡的提议否决了,接着又说道:“我等要做的,就是把当前法度的体系加以完善,而不是将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急功近利,更是要不得。”杨集:“……”你是杨广啊,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急功近利,更是要不得”?

    “圣人英明!”众臣却是轰然唱赞歌,他们不知道历史的走势,自然觉得杨广很稳健、很有明君风范,觉得大隋在他的带领下,必将进一步强大、辉煌。

    不过最为主要的是张衡的建议触动了所有人、所有派系的利益,所以本能的反对、本能去支持提到要害之处的杨集。

    “臣目光水短浅,差点误了大事,还望圣人恕罪!”张衡听了杨集一番分析,也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

    他提出这些方法,其实更多是一种试探,既是试探杨广心意,看看御史三台的职权能够进一步扩大,同时也是在试探杨集的心志,如果杨集专权之心,如果杨集野心大、企图据凉州而自立,势必应允下来,那时必将是一条有死无生险路。

    这会儿,群臣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年终大的审核的大幕即将拉开,心头也蒙上一层阴霾。

    这又是一场没有刀剑的战争,比明刀明枪还要艰难、危险,弄不好、处理不好的话,自己所在的派系一定损兵折将,甚至还会沦落到及及可危的窘境。

    所以此战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万不能有半点差错。

    可以说,当朝会结束,年审时间定下的消息就会传了开去,而洛阳城又将成为风暴的中心,势必又会风起云涌、暗流涌动,而攻讦、揭贴、疏劾、匿名检举等事也将此起彼伏。

    对于一年一度的大暗战,杨集并不陌生,而且心里也有准备,他对凉州上下很有信心、对凉州的整治很有信心,根本就不怕别人攻讦、揭发、弹劾、检举,即便有人了犯事,那也只是沧海一粟,影响不了全局。

    而他以及整个卫王系,甚至也在等着今年的年审,因为他们在对付陇西李氏一事上,既不能擅自开战,更不能落下擅自监视他人的话柄,所以不能贸然开战,必须借助年审这个理由,进行冠冕堂皇的弹劾、开战。

    。。。。见诸事议定,杨广沉声说道:“诸卿散朝,议事堂诸堂、四省六部九寺主官和次官留下来,与朕一起商议军政。”

    “臣遵命!”群臣轰然应命,一一退出了宣政殿。而随着他们的离开,吏部大调动、年审将进行的消息,也如一阵飓风从皇城开始,传向在整个洛阳城。

    待到群臣散去,殿中只剩下二十多名重臣,一下子便清净了下来。杨广这次也没有更换地方,直接便向段文振问道:“段尚书,对于军府的整顿,兵部可有具体的执行办法?”段文振当即起身,上前拱手道:“圣人,兵部吸取卫王成功之道、军改出现的大教训,做出了比较周详的方案,尤其是在监管、安置老弱等方面,更是加大了力度。”说到这儿,段文振转向又说道:“不过此法一旦执行,需要涉吏部、民部、司农寺、地方官府配合,否则的话,兵部无法及时安置撤并军府的士兵。”

    “嗯!考虑得比较周全。”杨广点评道:“若是没有将这些内容、这些隐患考虑进行,必将又会造成失败,而军府在地方之上,其造成的影响远胜于军改。”

    “圣人英明!”段文振说着,又拱手道:“圣,初步拟定裁汰边军之条陈,已然印制一百来份,还请圣人御览并请诸位同僚查鉴。”————————记得之前已经在

    “作者说”里回应过这些问题了,可仍旧有人在坚持自己的主张,仍旧坚称古代取名必须

    “男楚辞女诗经”的观点,仍然说隋朝说

    “万岁”是致命,而且还在私信上一次次提及,只好正这儿再提一遍了——隋朝思想开明,龙、凤、万岁、千岁不是皇家专属,其他人也能用来当名、当字,史万岁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百姓兴奋的时候,可以当着杨广的面说

    “卫王万岁、滕王万岁”。而皇帝的自称也很随意,有时是朕,有时是我、吾、某,皇子们甚至可以在朝会之上称皇帝为

    “阿耶”、

    “父亲”。当然了,人们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也存在

    “为长者讳”、

    “为帝王为尊者讳”。前者就是说你的大名,不能与长辈同字、同音。要是你出生了、有了名字以后,你的叔叔才娶妻,而你叔母名字里恰好有个字与你同字、同音;那么作为晚辈的你,极有可能被改名,要么就是以字、以小名为大名。

    不过也不是绝对,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至于后者,我们就以东晋名将毛宝之子毛穆之来说好了,这是一个非常直观的例子:毛穆之、字宪祖、小名虎生,此人先是因为有个皇后叫王穆之,毛穆之只好弃大名

    “穆之”而不用,以字

    “宪祖”为大名;后来他的上司、桓温之母的名字里有个

    “宪”字,又弃

    “毛宪祖”这个大名,改以小名为名。到了唐朝,又因为李虎的缘故,死了很久的

    “毛虎生”被改成

    “毛武生”。之后的武则天特别喜欢改年号、赐恶名恶姓,于是乎,他的名字又被改了。

    他最后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至于执必须套用

    “男楚辞女诗经”观点的书友,大可以看看南朝萧家、陈家,隋唐杨坚、李渊家族的名字,另外还可以看看范阳卢氏子弟的名字……要是看了这些,就会知道

    “男楚辞女诗经”观点只是参考,而不是必须。

第893章:卫王请留步

    宣政殿中,大隋君臣都在翻看兵部印制的军府撤并计划,这个庞大的计划以北方边界为依托,再辅以关山要塞、地方志、史上战例;以此为据,再给出撤并方案,增加说服力。

    兵部汲取了京兵哗变的教训,所拟出来的策略变得更加稳健小心:首先是巡查边防、军府,清查空额、裁撤老弱;其次是兵部建议朝廷只是清点兵力,对贪腐将官只是追缴赃款、革职查办,不再从政治上给予严惩,这是担心贪污将官铤而走险、为祸地方。

    最后再撤并无关紧要的军府,保留下来的军府,分别由总管府、都督府之类的临时系统监管。

    杨广看完,不置可否,他等到群臣一一看完,首先向杨集问道:“卫王以为这个撤并方略如何?”

    “军府不同于京营,京兵集中在一处,而军府却散居各地,难以统一监管,尤其是靠近异族的最边北方面临敌虏,这与京营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也赞同兵部的稳妥之策。”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以后,杨集接着说道:“北方边界,延绵数千里。自东向西,关塞众多,而每一个靠近异族的重要关塞也就两三千人,这单薄的兵力抵御不了图谋已久、先发制人的异族,而异族集中攻克一处后,就能长驱直入,以此为豁口,从背后袭击周边各个要塞,因此臣也认为设置内外两道防线、总管府加以监管是势在必行之事。”

    杨集也知道北方游牧民族一直是中原头号大敌,从西周灭国到女真入关,游牧民族的身影就从来就没有消失过。游牧民族一旦恢复、壮大,辽阔的边界就会成为中原极大的负担,灵活机动的游牧民族可以进攻辽东,可以进攻幽州、并州、雍州、凉州,甚至还能越过天山进攻西部的变得庭州、尹吾、敦煌。

    中原要防御这么漫长的边界线,至少要三四十万军队,这很不现实,若是大隋在边境保留这么多驻军,光是日常用度就能把大隋拖垮。而且三四十万军队分守各处之后,各个关口都变得兵力单薄,根本防不住有备而来的敌军。所以段文振才给出了设置了内外两道防线的建议。

    外以单薄的斥候和边军为主,内以军府为基,然后再以“战区”般的总管府监督内外,一旦收到外面斥候发来的烽烟,深在后方的总管府立刻走马上任,收拢四周军队,积极备战。

    杨广也知此理,但他又有些担心六镇重现,六镇可不是前方的单纯的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还包括后方诸多城池、军堡,每个镇的首领相当一个军阀头头。

    当他以此为例,将隐患一一道出,段文振立刻说道:“圣人放心,兵部所拟的总管府是至多只能监管十个军府和关塞,且立于防线后方,其后又是朝廷掌控腹地。而且无理政之权、权限又是临时启用、且总管又是任满必调,所以总管府与六镇区别极大,一旦某个总管有不轨之心,就能前后夹攻、其左右的总管府也能出兵歼灭。”

    “圣人,段尚书所言不错。”杨集拱手道:“总管府与六镇不同,虽有一定的弊病,然而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我认为朝廷不能因噎废食。个中弊病,只有等到方略执行之后,朝廷才能发现弊病、解决弊病。”

    “圣人,老臣附议!”高颎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此项议题的主旨是撤并冗余无用的军府、清查贪腐将官,朝廷将之清查完毕,防御力其实不受影响。而设立总管府之议,主要是考虑后续的防御任务。老臣认为朝廷可以步步为营,先将主旨做好,再言其他。”

    杨广哑然失笑,心头阴霾尽去,哈哈笑道:“高相这话,说到了关键,咱们确实有些主次不分了。”

    说着,又向段文振吩咐道:“先将撤并军府之事做好,余者,日后再说。凡事多与卫王、高相多多商议。”

    段文振拱手道:“谨遵圣上之命。”

    看到这一幕,杨集心中却没有这么乐观。

    府兵制的创立,表面上是宇文泰英明神武;但实际上是他无力控制各路豪强,于是不得不向他们妥协、不得不任给其自立军府的权力,只要他们能够帮自己与高欢作战、不造反,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

    时至今日,军府将官多是出自宇文泰“所创”关陇贵族集团,而各地军府的将官大多成了当地的军事化的地主,平时奴役府兵将士不说,而靠近异族的那些,多数与胡人暗通款曲。

    如果朝廷不能对边军、对各个军府进行大换血,仅仅凭借撤并冗余军府,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关陇贵族将府兵收为己用、公器私用的事实。

    当然了,凡事都是一步步的来。

    只要朝廷依律先把撤并之事做好了、只要依法拿下那些贪腐将官,就能削弱关陇贵族的力量,而后再一步一步的将其军事势力剪除。

    此事议定,时辰已近晌午,杨广设宴宴请重臣。

    直到午后,杨集方才和与一群重臣走出宫城。

    “卫王请留步!”刚出宫城正南门、则天门,杨集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回身看去,却是长孙炽唤住了自己,而他身边还跟着刑部侍郎独孤顺、太府寺卿元寿、鸿胪寺少卿窦威等关陇系。杨集拱了拱手,不解的问道:“长孙相有何吩咐?”

    “不敢!”长孙炽还了一礼,快步上前,笑着说道:“老朽明日在家中举办家宴,大王能否到寒舍小酌几杯?”

    长孙炽是长孙成的大哥,自然也是杨集的亲家,他的面子不能不给,但是当他看到长孙炽后面那些人,便以一种歉意的口吻说道:“长孙公,真是事不凑巧了。这几天我要安排抚恤等事,暂时抽不开身。等到战后事宜一一安排妥当,我再设家宴,与长孙公把酒叙话。”

    “也罢!”长孙炽没有因为杨集的婉拒而作恼,他笑了笑,说道:“那此事就说定了,老朽期待那一天。”

    “自然!”杨集点了点头,说道:“稍后我要去安排凉州军返回驻地等事,如无他事,就先回了。”

    长孙炽客气道:“那大王慢走。”

    目送杨集离去,元寿从身后走了上来,向长孙炽说道:“长孙公,卫王如何说?”

    元氏、乃至于元氏派系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渔阳氏出了大事之后,许多门阀都和元氏划分界限,以免自己被元氏拖累。长孙炽这所谓家宴,实际是受元寿之托而办,元寿希望借着一起赴宴的机会和杨集好生谈谈。

    长孙炽目光看向元寿,摇了摇头,叹息道:“卫王并没有答应,他说这几天要安排战后之事。”

    元寿目光深沉的看了远去的背影一眼,声音低沉的说道:“卫王毕竟是皇族、圣人手中的利刀,终究与我关陇贵族心有隔阂。”

    刑部侍郎独孤顺足智多谋,知道故作愤怒的元寿是打算将独孤派、窦派也绑上元派的战船,好让大家继续团结在元氏为“首”的武川盟中,但军府撤并一事,却让大家不好发生内讧,于是便装傻了,他冷笑一声道:“长孙公有些过于高看卫王了。”

    长孙炽呵呵一笑,模棱两可的说道:“卫王的战绩是实打实的,容不得老朽置疑。”

    长孙家的实力在关陇贵族之中,只能说是中上游水平,杨广让他代表关陇贵族入相,看中的便是长孙家实力不太行、比较忠诚。他知道自己要是当真与三大派系的三大领袖家族牢牢绑在一起,这个宰相很快就拿下。

    再加上独孤家、元家、窦氏平时又不听他的,他自己犯不着为了这些人,而走上与皇帝、与杨集为敌的路。

    另一边,宰相、黄门侍郎裴矩和裴蕴一同沿着宫道徐徐而行,神情十分惬意闲适。

    “兄长,你观卫王如今如何?”裴蕴向裴矩问道。

    闻喜裴氏在对待杨集的问题上,也分成了两大派系,裴矩主张借助皇帝剪除关陇贵族的大势壮大自身,主张与杨集走近,如果裴氏在背后支持杨集,那么裴氏既不用与关陇贵族明刀明枪的干仗,而且还能获得杨集、杨广的好感,可谓是一举两得之事。

    然而裴蕴和裴寂却坚持百年王朝、千年世家的观点,他们认为皇族四面竖敌,处处与世家门阀为敌,这个王朝是坚持不了多久、走不了多久的,故而认为裴氏要与隋朝皇族划分界限,一切以天下世家利益为重,适当的从皇族与世家斗争中,获取一些实利。

    只不过大隋的局势变化太快,而皇帝不但占据了法理、实力、民心等优势,更懂得借大势、借民意办事,每当他高举为民着想的大旗时,谁都不敢反驳、对抗。这也让裴蕴长期以来的坚持也开始有些动摇了,他隐隐约约的认为杨广一直这么下去,大隋王朝必将得到根本性的蜕变,于是也想和杨集代表的皇族子弟改善关系、加强合作,只不过他没有真正接触过杨集,对杨集了解着实是并不多。

    “卫王年纪轻轻,就已身居百官之首、军中之首,诚为少年俊杰,且由于圣人宠信有加,他只要以现在的面貌走下去,那他必将能够得到善终。”裴矩笑了笑,说道:“我裴氏与咄咄逼人、强势的关陇贵族不同,关陇贵族是滔滔洪流,誓要将挡在前面的一切摧毁干净,其理念是不将对方撞碎,就亡。而我们裴氏滋润、滋养万物的涓涓细流,我们信奉的立世之道是遇石则绕,虽不能从大世之争中牟取到不世之功,但也能够传承。”

    裴矩也感到族弟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接着借机道:“在对待卫王的事情上,我们又与关陇贵族不同。我们与卫王是姻亲关系、且他背后的大隋又很强大,光是这一点,我们就不能、不应与之作对。”

    裴矩说完,又看了族弟一眼,叮嘱道:“你如今是太常寺卿,此职看似没有多少实权,实则却是天子近臣,当好生任事。而且圣人一直拥有刷新吏治之心,等到军府撤并大计尘埃落定、宇文述有所收获,极可能派遣几名检校巡察刺史彻查军府。”

    “而你精通律法之道,未必没有这个机会。只要能够出巡,且忠于职守,日后……呵呵,一切都好说,若是成为六部任何一部之首,那就能更好的为‘圣人’办事了。”

    裴蕴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兄长此言甚是。弟一定做好本职之事。”

    说到这儿,他又问道:“我裴氏文强而武弱,如今有将帅之才的子弟,只有仁基、行俨父子,二人在高句丽的表现如何?能否值得我族倾力培养?”

    “值得的!”裴矩回顾了一下裴仁基父子在战场上的表现,沉声说道:“不过他们父子作为武人,与我们这些文人自然是不同的。他们父子终究还是要在沙场建功立业,这才能够屹立不倒。所以适当培养即可,不能过于争取超过他们能力和功绩的东西,要是有了实实在在的战绩,我们再推一把便能成事。”

    “小弟明白!”裴蕴点头应了一声。

    却是杨集,他皇城端门,过了三桥,便乘坐马车,在侍卫的护卫下,去了城西的军营。

    军府撤并之事经过刚刚一事,已然正式拉开序幕,杨集也不知结果如何,但是进行过程当中,定然会酿出大大小小的风波,而在这场风暴之中,凉州境内的军府也要顺应大势,接受朝廷的检查、整改。

    虽然他这些年一而再再而的从严治军、从严治吏,可是人心善变,他也不敢说凉州军府、各级官府的官员白玉无暇,所以有的事情必然要交待下去,如果有人失了当官为将的初衷,那也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毕竟他是皇族,一切当以大隋利益为上。毕竟他是卫王系之首,一切当以整个派系利益为上,绝不能为了一小撮变节的小人而失去整体的利益。

第894章:安排身后事

    凉州军在洛阳只是“客军”,他们的临时驻地是一个名叫千金堡的军事城堡。这个军事堡垒位于城西、洛水以南,平时由兵部打理,并没有战兵驻扎于此。但若进入内战的战争状态,它立刻变成洛阳城十分重要的“卫星城”之一。西来之军队若是不能将之攻克,千金堡里的士兵就能从各个方向攻击西来之军,而洛阳守军也能以此为依托,无所顾虑的攻打来犯之军。

    此时的千金堡皆是凉州军士兵,为数不多的守军、杂役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兵,纷纷咋舌不已。

    按理说,士兵刚刚凯旋归来,都会进行休整,除了必要的巡逻士兵,余者都放假。然而这帮凉州军士兵,昨天刚刚入驻,今天又进入了训练状态,根本就没有去洛阳城内潇洒。甚至还是自己从军营里出来训练的,根本就不用吹号,其严格的军纪、自觉自律令人佩服。

    千金堡官署之内,杨善会、郝瑗、凌敬、魏征、魏征、颜师相、李玄道、房彦藻、房玄龄、薛举、韦云起、尉迟恭、杨师道、宗罗睺、薛万均、薛万彻、麦孟才、钱杰等人尽皆在列,数十名凉州将官济济一堂。

    杨集入座,将批复好的晋升册子递给杨善会,向他说道:“此战立功将士的册子已经批复,到了凉州以后,你们立刻安排下去。还有抚恤等事也要第一时间发放,不能拖。”

    “卑职遵命!”杨善会上前接过册子。

    杨集看了下首的薛举一眼,沉声道:“今天早朝,朝廷对中枢进行了一番人事调动,武威太守樊子盖将入朝担任尚书右丞一职,空出来的职务由薛举接任,另授县子之爵。”

    下方一众将官闻言,心头尽皆愕然,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十分正常:薛举虽然是商人出身,可他自从在仁寿二年跟随杨集至今,便兢兢业业、战功无数,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了朝廷的封赏,其目的只是跟在杨集身边,为杨集效力。

    “多谢大王”薛举面颊潮红、心绪复杂激荡,他是一名武将,不太喜欢从事文职的太守之职,然而那个能够传给子孙的爵位却是令他异常欣喜。

    “你今天有此升迁,实际是水到渠成、厚积薄发,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杨集笑了笑,向众人说道:“凉州将官除了我以外,起点普遍不高。不管是文官也好,还是武将也罢,都用靠实实在在的能力、功绩、战绩晋升,升迁的速度虽然比世家子弟慢,可是底子资历却比他们高了无数倍,若是以后公平公正拼升迁,条件都比他们好。”

    沉吟半晌,又说道:“自古以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公正,但你们也是朝中有人的人,只要你们保持初心、做好自己本职之事,就不用为自己的仕途发愁,更不用担心有人坑了自己的功绩。”

    众人默默的点头。两国之间、派系之间竞争,其本质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而官场之上,还多了人情世故、人脉关系、明争暗斗等等因素,所以如果朝中无人,是很难晋升的。而杨集说的朝中那个人,显然就是他自己。

    杨善会起身问道:“大王,你以后在京城任职,还是回凉州?”

    这也是众人共同关心的问题,闻言,纷纷将目光看向坐在上首的杨集。

    “在京城!”杨集说道:“圣人今天加封我为议事党宰相了。”

    “恭喜大王荣升宰相。”众人尽皆大喜,纷纷起身恭贺。

    等到大家安静下来,杨善会问道:“大王,凉州呢?你还兼任凉州牧么?”

    这也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凉州是一个监察州,居于中枢之下、郡之上,若是“首领”换成亲王以外的人,那么凉州州牧府就会自动降为刺史府,虽然对大家的官员、品级都没有影响。但杨集是大家心中的主心骨,他这个州牧虽然在凉州也不怎么管事,但是大家就是缺少不了他、离开不了他。

    如果“首领”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凉州上下的日子很可能都不好过。而且即使新的州牧或刺史不针对他们,但是大家也会排斥、不舒服、不爽。

    “还在兼任着!”杨集顿了一顿,说道:“这也是我要与你们说的事,我不在凉州,凉州的军政大事就交给你们了。另外就是大隋的西域战略不会停滞、不会消失,回去后,一定练好兵,绝不能懈怠下来。”

    听到杨集如是说,众人顿时安下心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应道:“卑职遵命/末将遵命。”

    杨集复又交待一番,便让众人散去,只留下几名高级文武,说道:“接下来,朝廷要撤并北方冗余的军府,我凉州也在这其中。”

    他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继而又说道:“朝廷可不是说说而已,接下来极可能派人明检暗访。虽然我对凉州上下有信心,可人心善变,以前的好官、好将军,现在未必还像以前那般纯洁无暇,所以你们回去以后,务必盯紧一些。”

    “如果某个军府有问题、如果某个军府没有存在的必要,立刻上报,绝不能弄虚作假、绝不能故意隐瞒,更不能欺骗到访的朝廷中人。总之就是全力配合朝廷,借助朝廷之力,剪除那些害群之马”

    “喏!”杨善会是凉州长史,这里以他为上,闻言便应了下来。

    “另外,年终审核也将到来、也将展开。你们给予郡县官员的评语也要实事求是。”杨集停顿了一下,叹息着说道:“凉州是世家门阀、其他派系想渗透而不能的大州,如今我又在中枢之中。所以他们极可能在撤并军府、吏部年审上面大作文章,极可能将我凉州官员评为特别突出的上上、或者是下下。”

    “若是如此,他们就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派人前去调查了,一旦凉州地方官员纷纷被拿下,他们就能把自身势力延伸进去。但是我们如果没有污点、没有弄虚作假,我们根本就不怕查,而他们进入凉州的野心,也将化为乌有。”

    官署剩下的人皆是卫王系核心成员,外面又有亲卫照看,杨集也不担心这儿的话被人窃听去了,于是把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卑职明白了!卑职回去以后,立刻告知李药师、诸曹主官,然后对凉州军政进行清洗一番。”杨善会稍作思忖,即已明白杨集的用意:那就是在朝廷巡察使出发之前,凉州先行自查一番、先把害群之马给拿下。唯有如此,凉州才能占了主动优势,否则的话,凉州上下必受其害。

    若是自己不动手,却被朝廷巡察使查出来,那么问题就不是自纠那么简单了。

    虽然他也对凉州官场有信心,可他和杨集一样担心“人心善变”。而对于这种能够祸害一群人的老鼠屎,没有人会喜欢。

    “嗯!”杨集点了点头,便不再提及凉州事。

    过了半晌,杨善会拱手问道:“大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京中文武百官因为军府撤并、官场年审的缘故,弄得人心惶惶的,更有一些人借机寻找政敌的错误、问题。我们也能如此,也能这般对付陇西李氏。”杨集默然半晌,又说道:“如果陇西李氏嫡系以及旁支、嫡亲存在大问题,我们也能借朝廷之手、法度之力,将他们法办。”

    “甚至都不要我们出手,我们只要在纠察的关要时刻放出一点风声、递出陇西李氏子弟的罪证,那么御史三台和那些打算借机立功的巡察使就会像见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撕咬陇西李氏。”

    “合朝廷法度、各大派系之力,我就不信弄不死这个所谓的千年世家。”

    擅自监视官员、官员家属的举动,在大隋王朝是犯罪的行为,一旦被查出来,那将是大罪。而中枢和地方官员、各大派系都有自己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秘密,所以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在这项政策上,都抱以全力支持的态度。

    但是各大派系为了抢占先机,暗地里照样相互监视着,只不过有些内容不好明着上交,一旦上交,就会暴露了自己监视他人的秘密,所以左右为难。

    但是作为皇帝的人,其实都喜欢各大派系、各大世家门阀相互揭发的,但又不能明着说出来,所以杨坚顺势搞出一个“检举箱”的制度。

    此制和此箱的设立,表面上是给百姓提供给投诉的途径、门路,但是百姓能够了解到的内容、事情真相根本没有多少,检举的人,也往往只是与他们靠近的小官小吏,其所投诉的内容,更是大人物认为是鸡毛蒜皮无关紧要小事;其所诉的人,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所以杨坚设立“检举箱”制的根本目的,还是给各大派系、中部司高官提供一个便利之门。而各派系有了这个方式,便能把自己监视、监听到的内容写出来,然后再以匿名的方式投入“检举箱”之中。

    这对检举人来说是好事,对皇帝、对百姓其实也是好事,所以两京各坊发布告示的的公示墙下,都建有烧不了、打不破、搬不走的大大的“检举铁箱”。

    更为先进的是,“检举箱”还像后世的垃圾桶一样,进行了分类,举报不同级别的人,便将书信投入颜色的“信箱”之中。【史实】

    而杨集也在密切的监视陇西李氏、李氏那些当官的子弟,但也不想自己落下暗自监视他人的罪名,所以“检举箱”制也给他提供了便利,只不过他要干的事,可不仅仅只是投诉一两个人那么简单,所以一直扣着不发,而是默默搜集罪证、等待时机。

    而他等候的时机,便是吏部一年一度的年审、以及即将展开的军府撤并。

    被杨集留下来的杨善会和郝瑗、凌敬、魏征、颜师相、李玄道、薛举、韦云起、尉迟恭、宗罗睺也知此事。

    他们对于这种通敌卖国、差点弄死自己的家族,没有半点好感,几乎都是恨之入骨,而一些不明后续地的武将本来还以为杨集就这么算了,心中还有些了解,毕竟不符合杨集的“人设”。

    此时一听杨集这么说,顿时都兴奋了起来。

    薛举沉吟半晌,向杨集拱手一礼,沉声说道:“大王,陇西李氏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便是圣人也要礼让几分。若是区区几个败类,根本就没办法让陇西李伤筋动骨。想要将之铲除,那更是痴人说梦。”

    “无妨无妨!”郝瑗对于此事了解极深,是核心中的核心,他笑着说道:“在我们东征高句丽之时,这边事,也没有停滞。也许现在,有了很多足以令其伤筋动骨之罪证。”

    “确实有了一些,而且我们不为孤军奋战,还有盟友宇文述。”杨集目光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的说道:“但是大家千万不可大意,想要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罪证,这样集中起来,才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我现在,就在等宇文述!”

    凌敬皱眉道:“大王,宇文述此时还在北方巡查各地军府,时间上估计是来不及了,而很多事情,宇文化及和宇文士及即便是知道,只怕他们也不敢作主。”

    “这也是我要与我们商议的事儿!”杨集说道:“我打算派一个人去和宇文述碰头,全权代表我去和宇文述商量,你们看比较合适?”

    薛举、韦云起、尉迟恭、宗罗睺不说话了,他们是武将且有官职在身,他们马上就要返回凉州,主导升迁、抚恤等事,根本就走不开。

    “若是可以,就让卑职去吧!”凌敬想了想,说道:“卑职只是王府属官,没有什么实职,也不像承渊那么引人注目。”

    “可以,那就由敬之去找宇文述了!”杨集意属的人,其实也是凌敬,魏征和颜师相、李玄道也行,可他们的级别不够,关键时刻也不敢代替自己作主。

    凌敬拱手询问:“大王,不知卑职何时可以出发?”

    “自然是越快越好!”杨集说道:“今天就出发,你看如何?”

    “卑职遵命!”凌敬起身行了一礼,向众人说道:“我回城去准备,就不能送诸位返回凉州了。”

    杨善会连忙道:“大事为重,敬之请便,些许小节不用放在心上。”

    “先生请便!”众人也纷纷说道。

    凌敬点了点头,向杨集说道:“卑职告辞!”

    “去吧,小心一些。”杨集说道。

    “喏!”凌敬一礼而退。

    【检举箱制的确是创立于杨坚时代,其目的也是也如上文所说,若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只是设立皇宫之外了。此制到了李世民时期,才被发扬光大、才被扩大到了京城各坊。而武则天时期,那就更加夸张了,几乎郡县都摆上了。】

第895章:与李氏结攻守同盟

    洛阳是天下中心,许多富贵人家都把这里当作“物流中心”,其本身就十分富庶,大隋国都迁移至此以后,达官权贵和四面八方的名门世家几乎都跟着来了,使这里的繁华气息十分浓厚。而东南西北的文化也是因为众多世家的到来,碰撞出绚丽的火花,最为典型的就是诗风和书法在这里发生“冲突”之后,蜕变成双方都能接受的诗风和书法。

    北方的诗风和书法古拙劲正、十分犀利,风格也是质朴方严、注重“实”;南派诗风和书法,多疏放妍妙、浮靡轻艳、内容空洞,但形式上却比北派唯美、优雅。两者在这里发生碰撞后,北派吸收了南派形式、南派吸收了北方的内容,形成了南北双方都认同的的风格。

    比如说好酒如命、为了能够逍遥喝酒醉酒而罢官的王绩,他就是个中代表,他写出来的诗一扫浮糜文风,极具陶渊明、大小谢的清新之风。

    当然了,王绩只能说是改变的初级阶段,而杨集这个“挂逼”、“文抄公”的文风却是一开始就巅峰,他所“写”出来的诗词无不是巅峰时期的巅峰之作,不过别人虽然比不了他,可是都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少走了近百年的弯路,用不着一步步去摸索。

    杨集在千金堡官署和几个卫王系核心成员说了一会儿话,又去营区巡视了一番,这才离开千金堡,返回洛阳城。

    一行人从定鼎门入城。定鼎门相当大兴城明德门,乃是洛阳城主城门,进了定鼎门,宽阔笔直的定鼎门大街便出现在眼前,定鼎门大街也叫天街,街的尽头便是大气壮丽、气象万千的皇宫。

    街道两边是红墙绿解的坊墙,此时正值日黄昏时分,天穹彩霞漫天,异常瑰丽。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一辆辆四面无壁、方便观景的清油车井然有序的进入城中。洛阳城整体氛围和大兴城相比起来,明显是多了几分华丽的色彩,清油车上富贵人家的女子大多遍身绮罗,男子也是衣锦着身。

    杨集入城不久,听到西边的横街传来阵阵马蹄声,十多个鲜衣怒马的人带着一队人马走了过来,他们的马背上都看有弓箭、猎物,仆从们还牵着很多猎犬、架着很多老鹰,杨集侧目看去,为首之人竟然是宇文化及。

    看他们的架势,明显是狩猎归来。

    宇文化及远远见到车上的杨集,连忙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着一旁的侍卫,快步上前行礼道:“卫王,真巧啊。”

    杨集心头一动,也下了马车,还礼道:“宇文少卿,收获如何?”

    宇文化及也知道杨集和父亲现在的关系不同以往,见到杨集态度很好,心头顿时一喜,说道:“收获还不错,大王这是从何而来?”

    宇文化及以前是一个十分嚣张的人,但是现在也不知是宇文述近年不顺、还是宇文化及在律政司当过要职的缘故,他的心态似是摆正了许多。

    “刚从千金堡归来,许多出征的士兵都安置在那儿。”杨集说道。

    “原来如此!”宇文化及点了点头,又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我们今天猎了十几头鹿,稍后大王带头鹿回去尝尝鲜?”

    “少卿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杨集之所以对宇文化及和颜悦色,自然是因为宇文述,以及即将展开大戏。而宇文化及在廉政司任职期间和萧瑀、杨恭仁同心协力,一口气就拿下了一万多个吃干饭闲散官员,在他的手中,肯定也有很多自己需要的资料。

    宇文化及和杨集以前都是恶霸,现在却不在一个级别之上了,他现在对于杨集,只能仰视,一听杨集当着很多朋友的面这么说,感觉贼有面子。他哈哈大笑道:“哈哈,不用客气、用不着客气。”

    说着,宇文化及立刻向他的仆从大声吩咐道:“来人啊,把雄鹿都找过来,一律交给卫王侍卫。”

    仆从闻言,便去翻找了起来。

    “多谢了!”杨集微笑道:“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你当上了卫尉少卿,少卿要是继续将廉政司之风发扬光大,假以时日,定能更上一层。”

    “一定一定!”宇文化及面上笑意更为繁盛,心中却是暗自诧异不已,原本对他不假辞色的杨文会,竟是这般好言好语,究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他凯旋归来而高兴?

    不过杨文会今天受封为议事堂宰相,入主中枢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自己顺着阿耶的方向与其交好,绝对没有半点坏处。

    也许是杨集勉励之言,他此刻心情大好,顺势勾起了话头:“说来,卫尉寺与军事息息相关,而我对这方面不太懂,日后还望大王多加照顾才是。”

    杨集点了点头,模棱两可的说道:“同殿为臣,理当互相帮衬!”

    宇文化及听不出好歹来,他当真以为杨集答应了,大是兴奋的说道:“大王说得是!大王说得是!”

    杨集看了看四周,岔开了话题:“宇文少卿,此非说话之所,改日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这种闲谈要的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效果,要是郑重其事、痕迹太重,反而不好。

    “大王说得是!”宇文化及深以为然,拱手道:“大王您请便。”

    杨集见他的仆从将四头鹿交给了侍卫,再次感谢了一番,便登车而去。

    “当、当、当!”下职的钟声已然响起,皇城内的官员纷纷从官署出来,准备回家。太府寺卿元寿并未坐上自家的马车,而是上了登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坐了进去后,平静的脸色却是有了几分阴沉之色。

    马车之上,张瑾已然等候多时,见元寿到来,但吩咐侍卫行车。

    随着车夫一挥鞭子,马车辚辚转动,驶过皇城青石路面驶出南边的端门,马车过了黄道桥、天津桥、星津桥,便到了洛水南岸,然后折道向西,朝洛滨坊缓缓驶去。

    元寿目光从洛水移向张瑾脸上,他看着张瑾平静的侧脸,忽然没头没脑的低声问道:“张贤弟,可曾知道圣人今天之作为,究竟有何深意?”

    “还能是何意?无非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耳。”张瑾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元兄,我关陇贵族和关陇士族的关系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出你我。而苏威是关中士族的领袖,除了他以外,谁也代表也不关中士族,便是韦霁也逊色六分。圣人若是卸下苏威宰相之职、换上威望不足、能力不足的韦霁,那些与关陇贵族特别亲厚的关中士族门阀必将投靠我们,这非圣人之所愿。故而,圣人需要苏威继续为相,继续率领关中士族与我等为敌。”

    停顿了一下,张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忌惮之色,扭头看向了元寿,沉声说道:“苏威是一个异常精明的老狐狸,他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当宰相、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同时也知道自己如果不顺着圣人的意思办事,必将要完。所以接下来,他一定会顺着圣人之意,与我等为敌;而且经此一劫过后,苏相的态度比以前更加强硬,手段更可怕。”

    元寿也知此理,他脸色澹漠如冰,心中是异常的愤怒,但是再愤怒也没有办法。

    明天再次面对杨广、苏威等的人时候,他们还得像条忠犬那样乐呵呵的迎上去。

    过了好久,元寿又皱了皱眉,低声道:“议事堂诸相,各自代表一方势力,皇族有杨雄、寒族有高颎,而萧玚既是外戚又是皇族、南方士族。此番圣人又让杨集入议事堂为相,他代表的又是哪个势力?他是取代年迈的杨雄,还是代表军方?”

    “若是前者,倒也比较平缓一些,如果是后者,那肯定是指向我们关陇贵族了。”

    “独孤顺如今是刑部侍郎,他们独孤家、独孤派为了更进一步、为了给独孤家子弟奠定一个基础,都当成了圣人的走狗。日后就算没有背叛关陇贵族,也会在我们其他派系的明争暗斗中保持中立。而窦派,想来也是如此!”

    说到这里,元寿忧心忡忡的说到了元派:“我们因为渔阳系的缘故,已然失去民意、失去了人望,便是派系中的几个主要门阀也怕遭到清算,与我们离心离德。我现在担心的是圣人以此为基,重点打击我们几大家族。”

    元寿不提元氏渔阳系还好,一提到这个,张瑾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们关陇贵族有了“独孤陀”这个血腥而惨痛的前车之鉴以后,纷纷收敛了起来。

    然而该死的元氏竟然还不收手,竟然还在为着些许钱财继续干那通敌卖国之事。他敢肯定杨集手中有很多与元氏嫡系有关的罪证,要是皇帝有一天想要对付他们,这些东西就是让他们灰飞烟灭的关键,甚至皇帝有需要的话,连高丽王高建武一定跑到京城作证。所以元派现在的情况,可谓是极度的不妙。

    张瑾也想过要和元氏、元派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但是问题是谁都知道关陇张氏乃是元派最为忠诚的门阀,此时就算公开与其割袍断义,已然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元氏一路黑到底。

    只是,张瑾城府极深,他虽对元氏恨之入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简单说了一句:“圣意难测、帝心善变,谁也揣度不透。”

    但是双方同处于一艘破船之上,一旦元派这艘破船沉入海底,大家都要死,都要为愚蠢的元氏、贪婪的元氏陪葬。故而怒虽怒、恨虽恨,办法却还得想。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又向元寿说道:“当今大事,首先是军府的撤并,在这里,我们绝不能与之为敌、绝不能从中作梗。其次是年度年审,这同样是件很要命之事。”

    “而今,圣人让卫王进入议事堂为相,九成九是让他来做这些,卫王这次来势汹汹,绝不会轻易收手,我们要要自保,都绕不开此人。”

    “军府撤并、一年一度的年审都是排斥异己的党争利器,而杨卫既有丰富的治军治吏经验,又与我们元派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之敌,他要是主掌尚书省,全程主导此之二事,随时都能公器私用、打击问题重重的关陇贵族。”

    说到这,张瑾又是长叹一声,自我安慰般的说道:“不过好在圣人吃过军改失败的教训,此二事,他必将步步为营、谨慎行事,这便给了我等破局的时间和机会。当然了,我说的破局不是阻碍,而是拾缺补漏,而是以暴力的手段清除一些不稳定的人、一些不稳定的下属官员。”

    “元兄千万要记住了:我们对这些人下手的时候,必须做得干脆利落、狠辣一些,否则的话,元派上下都要完。”

    “张贤弟放心,这次绝不再犯错!”元寿点了点头,记下此事,继而又转了一个话题:“元派孤立无援,能否拉拢一些人与杨集对抗?”

    张瑾皱了皱眉,沉声问道:“谁啊?”

    “陇西李氏!”元寿默然半晌,说道:“陇西李氏和杨集在凉州争得不可开交,其经营千年的势力被杨集压缩到了陇西郡、天水郡、会宁郡、金城郡,他们对杨集的恨意,不弱于我们。”

    “我觉得双方可以暗中结为攻守同盟,你看如何?”

    “可是可以,但是人家未必答应啊!”张瑾沉吟半晌,却又问道:“有信心吗?”

    李浑是李穆之子,他继承了其父一切尊荣,同时也是陇西李氏李穆房的首领。而李穆房又是陇西李氏核心中的核心,只要他们能够把李浑拉拢过来,就等于是拉到了整个陇西李氏。

    对于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张瑾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可以去找李浑试一试!”元寿见张瑾答应了,顿时多了几分信心,连忙说道:“李浑此人贪婪却又十分愚蠢,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入手,一旦他和我们成了一路人,李氏想要置身事外都难。”

    张瑾微微颔首道:“那便试试吧!多一个盟友也多一份力量。而杨集也将多出一个异常强大的敌人。”

    “那好,我稍后就去找他。”

第896章:萧家姐妹连袂访

    翌日早朝,杨广处理了几个议题,便公布了官场年审的时间、撤并冗余军府的决定。消息传出,京城一时间议论纷纷、波谲云诡、暗潮涌动。

    前者年年有,只要依照往年的方法为之即可,没有什么好说、好补充的。后者却是朝廷继军改、水师反贪之后,再一次对军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搞不好的话,又是一场大动荡,再加上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因此几乎都对官场中人抱以关注。

    让人大感意外的是杨集竟然推了撤并冗余军府的主帅之职,自己甘为出谋划策的军师和幕僚。杨集推辞的理由是他对各地军府的情况不清楚,如果由他来挂帅,最少要用几个月时间去了解,之后才能正式拉开序幕。要是换作熟悉各地军府人来挂帅,他能一边了解、一边配合。

    杨广深以为然,他应了杨集之请,任命段文振为主帅,任命杨集和高颎、杨达、杨约、于仲文、李仲文为副帅,命令宇文述负责前方事宜,尚书省和十六卫府全力配合,谁敢从中作梗、贻误军机,依法论罪。另外派遣二十名巡察使、四十名巡察使率团北上,全力协助宇文述巡视、巡察北方各地军府。

    其实杨集推了主帅的原因有三个,除了他所说的那一个,其次是兵部此次吸取了军改失败的教训,拟定出来的方案非常完善,只要实操时按部就班、步步为营,就没有失败的可能,关键在于耐心细心、关键在于细工出慢活,而杨集马上就要对付陇西李氏了,哪有时间浪费在繁琐的细节之中?

    第三个理由也是最为关键的一个,那就是他刚刚立下灭国奇功、刚刚被任命为宰相,加上朝中有的贤良大才,他着实是不宜心急火燎、匆匆忙忙做大事。

    要是走马上任,等于是剥夺了兵部辛苦几个月的劳动果实,最后不但坐实了满城风传的贪权重权的流言蜚语,而且导致原本与他亲近的人也会心生不满——“满朝文武,就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能臣?我们皆是平庸的奸佞不成?”

    尽管如此,可是杨集还是很忙。他先把凉州军送走,而后不断往返于王府、宣政殿同明殿、议事堂、尚书省,不是了解本职职责、中枢办事风格、军国大事,就是在兵部官署和段文振等人探讨军府撤并诸多详细事宜。再加上东征军的升迁、抚恤等军务要及时处理,致使杨集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偶尔有时间停下来喘一口气,又被杨广召去御苑吹牛皮。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大业三年腊月初二。

    杨集随着对自身职责的熟悉,也渐渐不那么忙了,而重心,又放到凉州官员的年审考评和陇西李氏身上。

    将近午时,萧颖在柳如眉、裴淑英陪同下,与到访的三个异母姐叙话。

    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侯巧文几个妾也在一旁作陪。

    萧家兄弟姐妹极多,萧颖是最小的一个,她那些兄长、姐姐多数比她母亲还要大很多;这三个大姐姐分别嫁给王衮、窦氏家主窦威、侯莫陈崇的孙子侯莫陈毅。

    窦萧氏已是年过四旬,她放下手中茶杯,向萧颖笑着说道:“阿妹,我家阿郎前要宴请大王,以庆大胜归来。也不知大王是不喜应酬啊!还是太过忙碌,一直没有给予回应,让我顺道问问。”

    萧颖知道丈夫很特殊,他与大隋其他男人都不同,表面上是个飞扬跋扈、大大咧咧的人,可私底下,他却是一个很安静随和、很顾家的“小男人”,甚至还不如她会“打太极”。而且他特别不喜欢那种没有意义的应酬,尤其是像窦威这种是敌非友的人所举办的、有目的性的宴会,他更不喜欢参与,既然没有回应窦威,那就说明他已经回绝了。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

    她那双好似会说话明眸看着自家姐姐,微微欠身道:“都是一家人,酒宴什么时候吃都不打紧。大王也不是不喜应酬,而是刚刚入朝屡新,对朝中事务不太熟悉。恰好又赶上年底,他每天都很忙碌,有时回来了,还要和府中幕僚忙到半夜。”

    稍作停顿,萧颖又道:“据我所知,姐丈所在的鸿胪寺也在紧张筹备款待各国使臣、述职朝集使诸事,想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两个大忙人这些天相处的时间、叙话的机会,说不定比自家娘子还多。”

    窦萧氏忍俊不禁,笑着说道:“这倒也是,他们这些大忙人,干脆在皇城一起过好了。”

    萧颖的七姐、侯莫陈萧氏一旁坐着听着,心头却是生出一阵莫名的烦躁。她丈夫虽是西魏“八柱国”侯莫陈家之主,可是侯莫陈家没落得相当严重,处境比“八柱国”的李虎家好不了多少。而且侯莫陈家在杨谅造反的时候,长老会把大量钱财和奴隶、庄丁、护院都压了下去,结果杨谅大败亏输不说,还害得侯莫陈家也遭到朝廷残酷清算。

    时至今日,侯莫陈家的境况连李虎家都不如了,而她丈夫侯莫陈毅现今虽然还有郡公之爵,可职事官却只是东宫十率里的检校右内率府司马,连小小的正式的司马都不是。

    丈夫几天前向她提过,说是段文振和杨集等人临时成立的“军府精简司”,主导撤并军府一事,十分容易立功,便打算辞去没有前途的检校右内率府司马之职、进入其中,可那权势滔天、没人情没人性的卫王竟然不做丝毫回应。

    萧颖长姐、王衮妻,今年正好进入五十知天命之年,因是萧皇后长姐之故,杨广在大业元年册封她为任城郡夫人,她丈夫王衮出自琅琊王氏,乃是东晋丞相王导十世孙,现在是秘书省丞、品级是从五品上,其之上有监一人,从三品;少监二人,从四品上。

    任城夫人此来卫王府看望有孕在身的小妹,也有亲近之意,闻言便是说道:“妹妹所言极是,他们三兄弟同殿为臣,相互也有照应。”

    萧颖笑了笑,话里有话的说道:“亲戚‘原本’就该相互照应来着。”

    窦威妻听了这话,脸上灿烂的笑容僵了一下。

    貌似她夫家原本是用通敌方式照应杨集来着。

    任城夫人接过了话头,向萧颖说道:“后天是小妹的生辰,打算怎么过?说起来,这还是小妹出嫁后,在京城过的第一个生辰呢。”

    萧颖说道:“我们姐妹仨都挺了个大肚子,行动不便,当静心养胎为要;未免有失礼仪、怠慢客人,就此作罢。”

    其实小小的宴会还是可以的,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是他们早已决定今年低调低调再低调、一如往常的我行我素,绝不能授人“飘”在天上的话柄。她要是筹办生辰宴,而消息又被这些姐姐给透漏出去,贸然来访的客人一定会挤满整个旌善坊,所以萧颖找了这些十分正当、十分充分的理由辞了。

    任城夫人和丈夫都商量好了,准备拿几幅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当萧颖的生辰礼物,二王书法作品对于其他人家来说,肯定是珍贵之物,可在在王家,根本不是算什么。他们夫妻甚至还因为家里多,觉得不够珍贵,于是加上钟繇和卫夫人力作,以此来加深两家关系,复又劝道:“置办几桌酒席,请些近亲聚聚还是可以的。”

    “不了!小妹着实没这份心思。”萧颖轻轻摇头,轻声说道:“除了之前所说,重要是长兄辞世不久,小妹这个时候如果办生辰宴,实在不成话、实在有违家教。”

    其实窦威妻、侯莫陈毅妻也在盼着萧颖办庆生宴,可是面对这个强大的理由,她们和任城夫人一样,都不敢开口了:萧家素来以汉家正宗自居,最是讲究汉家礼仪。要是听了萧颖这个理由,而萧颖最后却又办上了,娘家绝对把这笔债算到她们头上,然后叫她们回去狠狠收拾一顿。

    姐妹仨此刻都怕萧颖出尔反尔,后天真就办起了庆生宴,吓得连忙撇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安胎养崽之道。

    几人说笑了一阵,萧颖向任城夫人问道:“阿姐,侄媳今天如何不来呢?”

    任城夫人的长子名叫王冲,在雍州凋阴郡当个中县县令,他的妻子是弘农杨氏女。要是论起辈分,好像还是杨集的远房族侄,不过皇族和弘农杨氏的关系稀里湖涂的,便是杨集都说不出一人所以然来,萧颖哪能知道这些?

    任郡夫人脸上笑容慢慢敛去,叹息道:“还不是因为冲儿吗?吏部最近要做年度审察、兵部最近要精简军府,冲儿所在银城县军政都要查核!儿媳她放心不下,便去了凋阴。”

    萧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男人在外为官也不容易,侄媳在身边照应也好。”

    窦威妻亦是说道:“年度审察、精简军府二事弄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听说较之以往更为严格,真不知有多少官员被免官、不知有多少军府被撤并。”

    萧家姐妹之间,也存在十分严重的鄙视链,论起以前的生存条件、生活条件,萧皇后无疑是最惨的。她出生不久就被送了两三次,要不是杨坚和西梁结为姻亲之好、要不是那些梁国公主都跟杨广八字不合,萧家上下都不知道还有萧皇后这个人,最后还是翻遍宗谱、找了好久才找到她的。

    萧家发现她和杨广八字相合,于是草草册封她一个公主头衔,然后她就稀里湖涂的嫁给了杨广。

    但是她出嫁前的事迹十分惊人,堪称是废材流、世家流的天命之女。她最后一任养父母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于是就通过卖刺绣、给寺庙抄佛经的方式补家用,同时还学到了精湛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更逆天的是她养父生病的时候,又学到十分精湛的医术,愣是把名医都治不好的病给治好了。接着,她自己上山采药,竟然在家里开起了医馆,还赚到了大钱。

    当她完成这些,竟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如果她个男的,真不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史实】

    可她哪怕她成了太子妃,这些姐姐还是瞧不她。

    比起萧皇后,庶出的萧颖生活无忧,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哪怕嫁给了杨集,还是被一些姐姐瞧不起。

    然而现在,谁敢瞧不起她俩?

    于是乎,以前瞧不起的,心态又变成了羡慕、妒忌、酸涩。

    而窦威妻这话,是话里有话,言下之意就是杨集入相后,所以“较之以往更为严格”,但萧颖当着听不出,她不轻不重的反击道:“当官的,只要行得正走得端、遵纪守法,朝廷审核得再严格,那也影响不了自己。担心的人,往往都多数是做贼心虚、经不起查。”

    任城夫人点了点头,又说道:“前天阿郎也说类似的话,说这次审核虽然比往年严格。而且查得越严格,对贤良干吏和百姓越有利,让我儿媳不用担心。”

    裴淑英在一旁低声说道:“夫人,听我家阿耶说,这次涉及的世家门阀可不少呢!”

    说着,裴淑英向窦威妻欠了欠身,继续道:“据我阿耶与大王说,关陇世家枝繁叶茂,在雍州地方官府和军府任职的子弟、门生、故吏,与几个月前的雍州动荡有关。而窦氏窦太傅房(窦炽)好像属于这次重点审核的范围之一。”

    听到裴淑英这番话,窦威妻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渐渐生出一股浓重的隐忧。

    既然裴淑英的父亲和丈夫都这么说,那么这个消息极可能为真,窦太傅房枝繁叶茂,属于是树大有枯枝那一种,而引步迦可汗大军南下、杨谅造反等大事都在默默地参与了,若是朝廷查出一二,问题可就严重了。

    念及此处,她有些坐不住了,连忙道,“我家阿郎治家严谨,现今的鸿胪寺少卿职,刚受不久,与别家当是不同吧?”

    裴淑英继续吓唬她,说道:“三省六部主官都要上疏自陈,没有人会例外的。而且据我家大王说,这次将对凉州从严重审核,如果别的地方的力度是一,凉州就是二、三。这举,既是对凉州上下有信心,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对其他审核力度之大,让人无话柄可以攻讦。”

    任城夫人也是个有见识的,她凝了凝眉,缓缓地说道:“是不是有例外,现在也不好说。不过好在我们家不怕查,说不准冲儿这次还能提前进一步呢。”

    她对书呆子一般的丈夫不怎么抱希望了,况且现在所任之职虽然是没有多少实权,但品级不低,而且没有风险,很符合丈夫的秉性、喜好,若是调到地方官府当高官,搞不好反而犯错。

    儿子年轻有力,则不一样了。

    侯莫陈家的境况更加凄惨,侯莫陈毅妻比其他人更担心,她向萧颖说道:“这些官面上的事情,要不要等会儿问问卫王?”

    “也不知大王会不会回来用膳!”萧颖看了看外间天色,吩咐道:“秋水,现在快晌午了,让后厨准备准备。等会儿你到前殿看大王是否回来,若他来了,请他到中殿来用膳。”

    其实不用问,萧颖也知道杨集不会回来,回来不了。这会儿,估计又被皇帝拉去吃饭了。

    然而萧颖不知道的是杨集今天回来了,正在与前殿的书房里和幕僚们商议大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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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