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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7章:大半天下尽在杨集手

    前殿的左书房中,杨集和郝瑗、魏征、刘孝孙、李玄道悠闲的坐在茶几前喝茶。

    此外还有新人房彦藻。房彦藻是王府里的参军事,他和房玄龄是在江阳卢氏的府上主动来投,而后又被杨集派去了百济,所以他与杨集等人不是很熟悉,不过杨集却知道他在史上是李密最厉害的谋主,其才智本事实际并不弱于房玄龄,遗憾的是李密的“大魏”山头太多,各个山头的首领各有心思、战时总是拖后腿,所以他们败得那么快。

    至于同样是参军事的房玄龄,并没有入朝,战后他就回家筹备完婚事宜去了。

    魏征提起火炉上的水壶,动作娴熟的洗茶、泡茶、分茶,动作熟练,看他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便觉有一种凝神静虑的美感。他对火候的掌握得恰到好处,如是与人斗茶,甘拜下风者不知凡几。

    杨集端起胎质洁白、釉面光润的白瓷茶杯,看了看翠绿的茶汤,轻轻的啜一口,一股清新甘醇的滋味萦绕在口齿之间。他放下茶杯,向魏征说道:“玄成好像拥有水火灵根,对于水火有一种特别的洞察力,你酿制的葡萄酒、泡的茶,都是与众不同。”

    魏征酿造葡萄酒的技术很高,就连来自西域的葡萄酒大师都要请教他,然而同样的技术、同样的葡萄和水、同样的地方和时间,但是别人酿造出来的酒就是不如他好,你若要问他为什么,他说感觉到了,就会进行下一步。

    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他酿洒的时候,全凭感觉操作,而感觉这种玄幻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说不出、写不了,只可意会无法言传。而别的酿酒师没有魏征这种特殊的天赋,其所酿造出来的酒浆自然没有他的好。

    酒如此,茶亦然!

    他泡的茶,也比别人好,也是凭感觉。

    “天赋如此,没办法!”魏征颇有得色的放下茶壶,开起了玩笑:“若是大王给我放几年假,定能酿好也足够大王使用的好酒。”

    王府属官分为文武两大体系。比起文官体系,武官体系权力、职责更重大,只因亲王府、公主府和东宫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军事系统。东宫是十率,而亲王和公主是六护军,名字分别叫左一府、左二府、左三府、右一府、右二府、右三府。每府的私军两千人,这也就是说,杨集有一万两千名亲兵的配额。

    六护军各府配有一名正护军、两名副护军、四名左右统军,长史和司马,而编制和朝廷军队一样,分别是千人营、两百人团、百人旅、五十人队、十人火、五人伍。

    只不过朝廷设定的各个“小朝廷”的体系虽然很完善,合法,但是除了东宫以外,各个亲王和公主的属官体系基本上都不满员,尤其是那六护军统御的一万两千名亲兵配给,谁都不敢当真养那么多。但是尽管亲王府和公主府的编制不满,朝廷每年还会按照属官体系、军队体系,满额的给各府发放俸禄,所以杨集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依法吃空额。

    而卫王府的编制虽然不满,可六护军还是存在的,杨集的亲兵就是属于这个体系之中。另外还有一些所谓的院护、家丁、仆从实际也是亲兵,但又不能明着表现出来,所以日常管理很复杂、很麻烦。

    卫王府的文官体系之首以长史凌敬为主,他的品级是从四品上,主管府中各类政事要务。武官体系以司马郝瑗为主,他的品级也是从四品上。两人之下,各有两名从四品下的从事中郎,而魏征便是武官这边的左从事中郎,他的职责是协助司马郝瑗管理府中军事要务。

    杨集以一种“我看穿你了的模样”看向魏征,冷哼一声道:“想偷懒是吧?做梦去吧你。”

    杨集所认识的魏征其实是一个非常幽默风趣、开朗的人,一点都不迂腐,而且对灵活多变的用兵之道非常有见解。如果他是一个古板的伪儒,怎么可能跑去酿酒?如果他迂腐古板,岂能成为李建成的谋主?岂能建议李建成先下手为强宰了李世民?

    史上之所以变成那个古板的人镜,极可能是他的主公李建成死了以后,自己又面临着被天策府集团弄死的风险;而到处得罪人的铮臣孤臣的角色,既能自保、又能骂李世民给自己和故主出气,所以魏征便走上了不近人情、却又符合李世民所需的“人镜之道”。

    魏征闻言,顿时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端起面前杯茶道:“竟让大王看出来了,喝杯茶压压惊。”

    众人哈哈大笑!

    房彦藻亦是大笑,他算是“初来乍到”后来者,与杨集及这几位都不太熟悉,本来还是有些拘谨的,可是经此一闹,他那绷着的心弦亦是一松。

    这样的氛围,他很喜欢。

    闹了一阵,郝瑗看了看杨集从皇宫带来的署名‘张衡’的访册。访册的内容形式有两种:一种是中枢在进行年终考核之前,先行罗列一些官员名单,决定对其重点巡察、暗访;另一种是考察之后,册子之上详细记载被巡察官员的政绩,以及中枢对其做出的评语。

    今年的年审刚刚开始,而地方的考评还没上交中枢,那么眼前这一份访册,自然是朝廷将要进行重点巡察的官员名单了。

    他向杨集问道:“大王,这次年终审核,应当要罢黜不少官吏吧?”

    说到正事,所有人都敛去了笑容、坐正了身子。他们虽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吃上“公家饭”、品级也高,可本质还是杨集的私人幕僚,并没有上朝商议国政的权力,类似于没有实职的爵官、勋官、文武散官。这也让他们对朝廷决策的了解,要比上朝的职事官晚一些时间。

    “这是肯定的!”杨集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接着向众人解释道:“圣人将今年年审、精简军府到了一起,一方面是因为荆州地断官府和南方水师勾结做桉、勾结犯罪;另一方面是我们出征、圣人巡至太原之时,那场出现在雍州的激烈动荡。两者的共同点是军政勾结、协同为匪、祸害地方。所以远比往年复杂和严格,军政结合来查,最后落马的文武官员,自然也比往年多。”

    郝瑗又问道:“大王,凉州军政也在考评之列吧?”

    “正是!”杨集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又很会折腾,使得八成以上官员都不希望我当朝官。然而让他们既恶心又无奈的是,我在凉州积累了几年的军功、积累了几年的执政经验,此番又立了灭国大功归来,所以圣人加封我为议事堂宰相之举,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反驳、实在是没办法反对。”

    郝瑗等人笑着点头,杨集说的这些,便是他常年积累的好处,就杨集目前的情况而言,他差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年纪小,余者全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杨集后台硬,便走了积厚薄发之道;而卫王系上下又因为有他这么一个强大的大后台,也都走上积厚薄发之道,只要大家能力强、积累多、资历足,根本就不怕没有升迁机会。此道虽好,但如果是换成了没有后台的人,几乎是一条行不通的死路。

    “我们的政敌奈何不了我,便从凉州军政入手。只要凉州存在塌方式的贪腐,那我这个凉州牧肯定要负全责。朝堂诸公、各大势力代表正是因为这个心思,便默契的决定重点考察凉州。”杨集说道。

    “想法虽好,然而他们的梦想注定成空。”魏征冷冷一笑,向杨集拱手一礼道:“大王,凉州州牧府下辖会宁、金城、枹罕、临桃、浇河、武威、张掖、敦煌、鄯善、且末、尹吾、西州、庭州十三郡;西海都护府所辖西海、河源、甘泉三郡也在凉州州牧府之下,甚至就连大湖区都护府也由凉州代朝廷监管。”

    “在这广袤的地域之内,一定有害群之马,但我认为害群之马绝对不多、级别绝对不高,而这些害群之马的存在,非但影响不了大局,反而让凉州军政变得十分合理。”

    杨集听得深以为然,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看的,所以我们根本不怕查,今天早朝之上,李子权提出了‘各州当以凉州为楷模,从严治吏’的观点,而其他人以他的理念为基,进行了延伸,纷纷觉得凉州既然是治吏的楷模,那肯定不怕查了。”

    听到这儿,刘孝孙忍不住问道:“那么大王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魏征晒然一笑,云澹风轻的说道:“大王肯定说从严、加倍从严。”

    杨集竖指而赞,大笑道:“哈哈,玄成说得对!”

    魏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也就说说而已,杨集竟然玩真的?

    余者几人,脸色全都黑:“……”

    过了半晌,郝瑗皱眉道:“大王,你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难度么?”

    杨集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无奈的说道:“那些混蛋全都这么说,而且这还是一个无从化解的阳谋,你们说我能怎么办?如果换成是你们,你们又该如何?”

    这下子,所有人都没办法开口了。

    照杨集之前的话来看,其他派系分明就是借势压制,而杨集在那种场合之下,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也无从回避,况且凉州又不怕查、经得起查,这又有什么害怕的?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既然避无可避、心中又有底,那么与其遮遮掩掩的逆势而为,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

    众人如是一想,都没有抱怨了。

    见郝瑗、魏征、刘孝孙、李玄道都没有说话,房彦藻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凉州不怕查、经得起查,那么大王已然立于不败之地。等到其他监察州的结果出来了,大王完全可以从重反击,令这些敌对势力吃下今天的果!”

    杨集勐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大王目光长远,卑职佩服!”房彦藻佩服道。

    郝瑗和魏征、刘孝孙、李玄道乐呵呵的看着杨集,心说你高兴就好。

    他们是卫王系的老人,他们很了解自己的主公,知道杨集打仗的水平很强、破坏能力很强、馊主意也多,但是政斗的水准着实让人着急,他肯定想不到房彦藻所说的那些。

    然而杨集的缺陷,恰好是他们这些幕僚的价值所在。如果杨集样样都会、样样都是高手,那么他们的价值就得不到体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么这份访册呢?”郝瑗指了指那份访册,颇为好奇的向杨集问道:“莫非这位张御史大夫,也是大王盟友?”

    “我和朝中重臣的交集其实并不多,和张御史的交往更是少之又少,谈不上是盟友,只能说是志同道合的道友。”杨集沉吟半晌,介绍道:“御史台在今年之前,属于先帝和圣人的耳朵和眼睛,并不是正宗的机构。改制后,虽让御史台褪去皇帝耳目的色彩,可机制和配给官员的不健全、以及带有浓重的监督性质,从而让圣人改良出来御史三台很不受欢迎。”

    “张御史大夫远这个人远比其他人纯粹,这也是圣人让他执掌御史台的原因之一。他虽然想有所作为、虽然想为大隋清除害群之马,但是御史台今年的任务远比往年繁重、自身又不健全、人力也不足;而其他派系极度反感御史台,更想利用今年年审和精简军府等事弄死张御史大夫、搞垮搞臭御史台,根本不可能配合他行事。而我和他都希望大隋好、百姓好,自然就成了天色的盟友,他这份访册并不仅仅是凉州官员名单,还有其他州郡的官员,这些,都是重点要查的人。”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的用心,我大概猜了出来:他无非就是认为我长期与世家门阀战斗,定然收集了一些世家子弟的资料,于是便希望交给他,以便御史台调查。”

    停顿了一下,杨集又说道:“我是凉州牧、扬州牧是蔡王杨智积、冀州牧是滕王杨纶、青州牧是道王杨静、并州刺史是我大舅独孤楷、交州刺史是卢国公刘方,此外,益州刺史杨武通又与我交好。我要是支持他、配合他,他等于是拿到七个州需要严审的官员的真实资料。”

    郝瑗等人听了不觉得如何,房彦藻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如果杨集把另外六个州的第一人整合起来,且再加上对他倍加推崇幽州,那杨集轻松就能掌控了大隋王朝大半江山。

    皇帝又不是昏庸之君,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英明神武的皇帝不但没有怀疑、猜忌,反而对杨集青睐有加、信赖有加,这不得不说是件史上奇闻。

    郝瑗问道:“大王是怎么想的?”

    杨集说道:“凉州这些受审官员的真实资料,我们完全可以给他。另外几个州的州牧、刺史,我和圣人联名写封信过去,至于具体事务,则要他自己去谈了。”

    房彦藻给整不会了,“我和圣人联名写封信过去”与现在,难道还有区别不成?

    “我看行。”从这其中,郝瑗又看到对付的陇西李氏的机会,只要他们把访册之上与陇西李氏有关的人着重标注出来,就能借助御史台之手将之剪除。卫王系最后要对付的,那便是陇西李氏的主干了,压力也将因为御史台的出手,减少了许多。

    这不是说他们谨慎、胆小,而是陇西李氏与关陇贵族、关中士族连成一体,实在是强大得不像话,其他六宗的单独实力和陇西李氏相比起来,根本不够看。要是二崔加起来,或者能够压制陇西李氏三分。

    而卫王系明暗实力、盟友、人脉全都不如人;唯一的优势就是抢占先机。另外就是杨集这个深受皇帝信任的亲王,但杨集的亲王和诸多身份,以及其他几名亲王,全都是一把既能伤敌又能伤己的双刃剑,不宜过多使用。如果是采用暴力的方式去搞,倒是简单省事,但明显是不可能的。

    “大王,秋水小娘子求见,她说有贵客来了,王妃请大王去中殿膳堂用午膳。”这时,外面传来了朱粲的声音。

    “我知道了!”杨集又向众人交待了几句,便起身而去。

第898章:给张衡找事做

    听说杨集一回府上就与幕僚们议事,萧颖心知他很忙,如果来客仅仅只是三个姐姐,她也不会专门让杨集作陪,而杨集哪怕不来也不算失礼于人。但是她的大姐丈王衮和七姐丈侯莫陈毅,竟然结伴而至。

    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等人不用猜,就能知道俩人是在盯着杨集本人人或是车驾,他们一听说杨集回府,便紧跟而来。现在家里有了男客,而杨集又在,不出席肯定不行的。

    杨集在路上也听秋水说这两对是先后来的,不过对方来意如何,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稍作寒暄,便坐了下来。

    王衮、侯莫陈毅虽然和杨集是同辈,可他们的年纪比杨爽和独孤敏还要大,杨集和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共同语言,再加上他又长期在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相对来说,王衮这个人很纯粹、很耿直,没有什么坏心眼和野心。而侯莫陈毅作为侯莫陈家的家主,背负着家族兴衰荣辱的使命,这份沉重的使命感让想纯粹、想耿直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心眼多的人,否则的话,其族老少怎敢把一族命运交给他?

    坐了下来以后,杨集发现王衮一幅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心思电转之间,大致猜到了一些缘由,随口问道:“大姐丈是从哪儿过来?”

    王衮强笑道:“刚从秘书省下了职。”

    侯莫陈毅见他支支吾吾的,便在一旁接过话头,向杨集说道:“大王有所不知,那个许善心刚从吏部侍郎转任秘书省左少监,便想有所表现。他抓住了当下这个风口浪尖,认为秘书省浮于人事、冗官冗吏比较多,理应裁撤冗官冗吏,减轻朝廷财政担负;理应清除贪官污吏,还朝廷一个清明秘书省,之后和秘书丞崔赜、秘书右少监柳抃把年迈有疾、消极懈怠的官员都做了考评,以供吏部斟酌、筛选。而姐丈,便是其中一员。”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顿时面面相觑,无不惊讶。

    王衮这个人学识渊博、正直老实、忠于职守,跟年迈有疾、消极懈怠通通都不搭边;而且他成天和书籍打交道、成天校正书籍图录,连贪污受贿的机会和条件都没有,怎么就‘榜上有名’了?

    任城夫人是梁国长公主,又经历很多风风雨雨,亦是一个有见识有阅历的人,此时听了丈夫这个消息,倒也没有着急,她皱眉道:“今年审核较往年严格,递访册者、把关者定然不敢逆势而为,况且阿郎不仅是圣人皇后、萧家的亲戚,而且任职以来,从未出现差错。许善心就算想立威、立功,也不该将阿郎列入访册,然而他却这么做了,这就奇怪了。”

    这番话说到点子上了。许善心和崔赜、柳抃就算不怕落下诬告贤良之名、之罪;可也注定是做无用功。哪怕他们想用王衮来标榜自己不畏权贵、外戚,也不该拿皇帝眼皮底下、毫无污点的人来下手,因为得不偿失。

    可他们终究还是这么做了,却是为何?

    杨集稍微想了一想,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自古以来,借势针对政敌是官场场态,关键要看把关的人如何应对,而王衮是萧派一员、又没有什么污点,哪怕他上了榜,也有萧氏派为他作主。不过此事却也点醒了杨集,那就是谨防他人在众多考核官员之中夹带私货、混淆视听,借机清除贤良的异己。

    想到这里,脑海中灵光一闪,向王衮问道:“大姐丈,秘书省最近在做什么?你又是在忙什么?”

    王衮沉吟半晌,答道:“大王,我兼任‘国考’副考官之一,多数时候都在与何祭酒等人商讨‘国考’事宜。在秘书省的时候反而少之又少。”

    说着,他又向杨集介绍道:“策论之题之前被人猜了出来,弄得全城人尽皆知,朝廷重新派人出了一套题,故而国考时间拖到了腊月初十。”

    “看来与此事有关了!”杨集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只要自己行得正、走得端,用不着担心什么。只要守到门户,其他人纵有再多阴谋诡计也没用。”

    王衮说道:“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担心误了国考。若是吏部将我纳入核查官员之一,我肯定不能兼任副考官了,届时再换人,国考的时间说不定又要拖下去,士子们若是知晓,定然不满。”

    听了这话,杨集大致猜出了一些名堂。他最近事多,都没有着重关注国考这件事,现在经王衮这一说,他怀疑王衮被人搞这件事,极可能是和科考有关。而许善心想要拿到手的便是王衮身上的副考官身份,以便许善心自己来担任。

    许善心博学多才,是当代经学大师之一,在士林之间拥有不少的声望。然而这个人才学虽好,品德却和他的儿子许敬宗十分相像,一样的狡诈多智、极擅逢迎之道和察言观色,他为了权力,绝对做得出不正当竞争这些事儿。

    这一次,许善心显然也是知道秘书省这个副考官位子可以说他再立一功,于是便将原先订下的王衮弄成污点缠身、等待评审的人,如此一来,朝廷自然不会再把这个关系重大的职务交给王衮,而是改成其他人、改成极有名望的许善心。

    而王衮这个倒霉鬼自辩清楚以后,今年国考已经结束了;等他洗净污点回来,已经和这场功劳擦肩而过,许善心却是不劳而获、轻轻松松摘走了他的劳动成果。

    就在杨集准备说话,侯莫陈毅澹澹的说道:“大姐丈成天与书籍为伍,事情繁琐难出政绩。要我说,你这个秘书丞当得也没什么意思,不若趁此机会将此职辞了。你看我如今是何等的清闲自在?正寻思着辞去校右内率府司马,等到来年开春,便离开京城,游览天下名山大川。”

    任城夫人听得心头剧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侯莫陈毅,愤怒的训斥道:“这说的,是什么馊主意啊?我们王家好像没有得罪妹婿吧?”

    她知道主动辞职与受人诬告大不相同,前者极可能再也没有出途的机会,后者只要查清楚,则可继续为官。

    而侯莫陈毅继承了其祖传下来的国公之爵,这爵位将来也能继续传下去;可是王衮和他们的儿子王冲在大隋是后来者,他们父子只有职事官,没有爵位、勋官、文武散官,王衮好不容易当到秘书丞之职,如果在这个风头主动将之辞去,非但一无所有,还有畏罪辞职之嫌。

    最终,哪怕没有罪也变成有罪了。

    “大姐,你可误会我的意思了!”侯莫陈毅连忙说道:“姐丈是秘书丞,这个职务是左右少监的副手,事实上也是年终审查的之列,秘书监和左右少监为了保住自己心腹,就想让一些人出来分担压力。姐夫任劳任怨,各方面都让人无从挑剔,可他不通人情世故,在秘书省就是不擅逢迎之道,这才被别人给盯上了。”

    说到这儿,又指桑骂槐的说道:“姐丈在朝廷之中其实是大有人脉的,这些人脉也可保他一世无忧,可是这些人脉靠不住啊!”

    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侯巧文听得面色古怪,分明已知其意。侯莫陈毅妻方才说起了侯莫陈毅仕途,大有责怪杨集之意,而今却是明着说了?

    杨集也知道侯莫陈毅的阴阳怪气是指自己,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且看他表演。

    旁边的侯莫陈毅妻端起茶杯,向任城夫人道:“大姐,大王是亲王,现在是尚书令、宰相,吏部都要受他管辖,这要是说上几句,吏部牛尚书还不给几分面子?”

    任城夫人闻言,抬头看向杨集,问道:“大王,你看这事怎么办为好?”

    王衮虽然老实,但却不是蠢货,他很清楚杨集的处境,摇了摇头道:“夫人,大王光芒万丈,被许许多多人针对着。很多人都在盯着他、很多人都希望他出错,而且今年年审中,凉州更是被重点针对,他若出面为我说话、干涉年审,境况更加不好。唉……”

    杨集自己知道自家事,根本就不担心什么,而王衮这个事儿,只需在杨广面前提一声即可解决。而且吏部牛弘也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哪怕最后是查了,王衮也会没有事,关键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没有向王衮承诺什么,而是问道:“大姐丈,是谁让你充数的?”

    王衮想了想,答道:“崔秘书监、柳少监几乎都不怎么管事,秘书省现在要做的裁减冗官冗吏、自纠,全部由许少监负责。”

    杨集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许善心就是为了王衮这个临时存在的副考官之职。而秘书监崔赜乃是博陵崔氏的核心成员,自崔仲方谢幕,他便是二崔在朝堂上代表人物之一。

    他和祖籍清河的许善心同为山东士族成员,即便没有参与此事,肯定也默许许善心做这种对山东士族有利、南方士族无利的事,此事若成,对于山东士族自然是好事,若是最后惹出个好歹,也有许善心来扛,牵连不到他本人。

    念及于此,杨集便改变主意,不想插手此事山东士族和南方士族间的博弈,转而向王衮建议道:“年终审核乃是朝廷大计,许善心胆大妄为、构陷同僚,实乃有失公允之极,大姐丈可到御史台寻张御史大夫,向他举报许善心之所做所为。”

    “御史台上下都在盯着此事,而各部各司、各州郡需要上交的访册还没有到,御史台现在正闲着,你若举报,他们定然第一时间处理好。”

    张衡想自己配合他,自己也给他找点事情做做,而王衮这事属于御史台的职责范围之一,只要闲着的御史台及时插手,王衮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而此事一旦闹了开来,萧玚为首的南方士族必然对许善心、崔赜、柳抃发起反扑。

    这两大势力闹得越大,越能引人注目。对于杨集接下来的行动也具有遮掩和保护的作用。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运作的规矩,我看大王这个建议可行。”任城夫人脑子比丈夫灵活,她此时听了杨集的话,觉得十分正确,要是杨集或者萧玚入局的话,反而令事情变得复杂化,不若将之交给闲着的御史台。

    侯莫陈毅暗道一声可惜,他先前就是在“拱火”,杨集如果出面帮了王衮,等于是当众破了他“铁面无私”的形象,接着自己顺势提一提要求,他也没办法拒绝了。不料他讲得条条是理,而任城夫人竟然听了进去。此时再“拱火”的话,反而不美、得罪了杨集。

    无奈之下,侯莫陈毅只好闭嘴不言。

今天被禁了

    今天这章被禁了,原因应该是和“侯莫陈yì”这个古人有关,这个人姓侯莫陈,名毅。这个名字在本章出现了好几次,而他后面那两个字恰好和本朝陈大帅一样,所以过不了。

第899章:冢中枯骨,何足道哉

    吃过午饭,一行人走会客堂品茗叙话。只不过王衮被许善心恶意针对一事,让他们夫妇无心留下,用罢午饭,就匆匆忙忙的告辞离开;侯莫陈y夫妇因为侯莫陈y之前的恶意拱火行为,无颜留下,跟着一起走了。而窦威妻虽是局外人,却也是个知进退、识时务的女人,仅仅只是稍坐片刻,便辞别而去。

    萧颖看了一旁喝茶的杨集,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阿郎,我很多亲戚都是这样不思进取、不反思己过,他们只管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处境和难处,以前是向大兄索取,现在是向六兄(萧玚)索取。以后别理会他们,免得自己受气。”

    她和裴淑英在家里,时不时遇到这种事,时不时遇到这种求官求帮助的亲戚。而柳如眉也有父母兄弟,可是她娘家人的社会地位虽然不高,但是相当有骨气、相当替柳如眉着想。他们始终守着自己的土地过日子,甚至连柳如眉平时给予的私房钱都不要,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接受柳如眉些许礼物;若是太过贵重,还退了回来。

    与柳如眉的娘家人相比起来,萧颖和裴淑英觉得自己娘家那边的亲戚实在没法看。当然不是说人人如此、个个这样,实际上萧家和裴氏的直系从来没有向她们索求过什么;而上门来找她们帮助的,往往是这种不远不近的亲戚。

    柳如眉之所以没有遇到,主要是因为她的亲戚太少,全部加起来都不到十个,而萧颖和裴淑英的娘家家大业大、亲戚众多,所以她们各种鸟亲戚都有。

    众人听到萧颖这么说,都看向了杨集。

    “我理会他们做什么?”杨集好整以暇的放下手中茶杯,笑着说道:“这些依附他人而生的人,大多数只知在高墙大院之内享受尊荣,不经风霜雨雪、不知外面的凶险。我们那些政敌现在巴不得我介入年审之中。而大姐丈遇到的问题,是不是政敌们的招数,都很难说。”

    对于侯莫陈y这种不识趣的冢中枯骨,杨集又有什么好理会的?其中的王衮也就罢了,至于侯莫陈y的侯莫陈家属于元氏派系,它也参加了几个月前的发生在雍州的短暂而激烈的动荡,自动荡开始,御史台里的司隶台即已着手调查;动荡的起因、参与者已为杨綝掌控得七七八八了。如果不是为了钓出更多大鱼、更多家族,以及侦知元氏派走私突厥的渠道,杨广随时可以送侯莫陈家上路。

    只不过包括侯莫陈家在内的元氏派哪怕再是人厌鬼憎,杨广也不能像杨集对待元氏渔阳系那样直接将之人道/毁灭,因为杨广要对付的对象并不是一家一族,而是要把整个元氏派一网打尽。只有等到证据确凿,这才可以依法严惩更多关陇贵族门阀。

    这是杨广今天对他说的事,若非是如此,他还以为杨广变了性子、只针对那些叛乱份子,而不是深入彻查。而日后的具体的执行人,虽然杨广没有说是谁,但是杨集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职最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鉴于大环境如此,

    停顿了一下,杨集又着重强调道:“我要是依仗权势向吏部或秘书省施压,那便是最愚蠢的做法。而这种错误,曾经与我为敌的宇文述和虞世基犯过,甚至是苏威、杨约也犯过。我们绝对不能重复他们错误。”

    之所以向萧颖、柳如眉、裴淑英等女说这些,主要是因为南北朝到大隋王朝的政治环境对女人十分宽容,其根本原因就是局势动荡、战争不断,而世家门阀子弟和达官贵人时常外出征战、时常在外为官,而且一去就是三年五载,大家担心自己外出公干之时,留守家中的女人上当犯错、给自家惹来杀身之祸,一般都会鼓励女人知政议政、学习谋略。但是不到万不得己,她们还是不能擅自代夫做决定的,否则的话,同样会误

    大事。

    女人们正是因为懂政治、具有规避危险的能力,所以当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她们往往能够提前发现危机,甚至还能及时为家族、丈夫儿子化解危机、争取利益。

    其中最典型、最厉害的,无疑就是独孤皇后了。北周权臣宇文护和宇文邕、宇文赟其实都猜忌杨坚,都想杀杨坚;而杨坚本人点滴不漏、无从挑剔,于是宇文氏一次次把杨坚打发到地方上去,企图迂回对付杨家其他人,而留守杨家“总部”的独孤皇后哪怕有着杨丽华这个不断犯错的猪队友,可她愣是稳如泰山,轻松的化解了各种针对杨家的杀机。

    杨坚因为知道太多、了解太多,反而顾虑重重、不敢反周,独孤皇后却认为杨坚的处境和宇文护一样,根本就没有退路可言,倒不如反了算求。赢了就是改朝换代、自己当皇帝;要是输了,杨家上下也不过是早死几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杨坚听她说“大事已然,骑兽之势,必不得下,勉之!”于是果断的反了,结果不仅反赢了,而且还赢得轻松、轻松得出乎意料。

    卫王府也勉强算是豪门了,自然也延续了女人可以知政议政、学习谋略、不能擅自代夫做决定的传统习惯,而且萧颖等人均是此道的“行家里手”。此时听了杨集这番既是解释、又是告戒的话,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等人尽都应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萧颖想了想,目光盈盈的向杨集问道:“阿郎,大姐丈行得正走得端、不怕查,只要他去御史台举报状,张御史大夫自然可以给他一个公道。然而我隐隐感到七姐丈侯莫陈y用心不良,他之前扇风点火的目的无疑就是希望阿郎帮助大姐丈,好让他借势。对于这类亲戚,我们以后应当如何对待?”

    如何对待?萧颖当然知道是不闻不问不理睬。问题是除了她以外,裴淑英也有这种鸟亲戚,而且还不少。

    萧颖索性以己为例,借着向丈夫讨教机会,点拨一下裴淑英等人、给她们设立一个底限。免得她们遇上这种亲戚时不知如何拒绝、傻乎乎地承诺什么。

    “还能如何?自然是东拉西扯了,如果对方口才好、能说会道,就装傻说不懂、不知道!总之就是不能擅自承诺、不能给自家惹麻烦。如果对方再不识趣,要么把问题甩到我头上,要么通通轰出去。”杨集说完,又加强了语气,向众人告戒道:“对于这种不为我们考虑、不管我们死活、只想索取的亲戚,不要也罢,免得被这些混蛋害死。以后你们遇到这种亲戚,且无法决断,先问一问王妃。”

    “喏!”众女肃然应命。

    杨集并没有多说,点到即止而已,只因类似他说的这等规矩,王府其实一直就有的,而且他的妻妾们做得相当好,他没必要详细的去一一强调。而萧颖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心中有了危机感,所以她用自己的亲戚来当反面教材,杨集这才借机强调和“敲打”一下,以免自己的妻妾疏忽懈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而府中具体的日常事务,则是早已全权交给萧颖安排了,他并没有插手:这也是萧颖这个王妃、主母应有的权力;杨集事情本来就多的,要是过多干涉的话,不但管不好家中事,而且有损萧颖一家主母的权威,着实是不利于王府的运行。

    至于所谓的一视同仁,在感情上是可以谈;但是在法理上、规矩上、权利分配上,却是万万不能的。若不然,这个家就会变成一群山头林立、没有规矩的乌合之众了。

    事实上,萧颖也只是想要杨集当众表明一个态度,以便她日后更好的治家,见他此时配合默契,也就适可而止,不再言及此事。

    杨集目光看向萧颖,见她漂亮的脸蛋因为怀孕而变得朱颜玉润,不禁有些失神,笑着说道:“娘子,后天是你生辰,可曾想过如何安排?要不要请些近

    亲来热闹热闹?”

    夫妻一体,彼此心意相通,见到杨集略微失神的模样,萧颖眼波流转,喜色款款流淌,能多年如一日的得到丈夫宠爱,自然是一件让女人十分喜悦之事,更让她喜欢的是丈夫这么忙碌,竟然记得自己生辰这些小事,她柔情似水的看着杨集,轻声说道:“阿郎,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就好。”

    杨集知道妻子和自己一样,有宅女的天赋,同样的不喜张扬,她这并非是说说而已,于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也好,后天我请假,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好生庆贺庆贺。”

    萧颖丰润的脸蛋露出了浓浓的笑意,柔声说道:“我听阿郎的。”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除了老人、婴孩以外,其他年龄段的人都不怎么重视生日,过不过都无所谓,只有满十那一年,才会郑重和隆重一些。不过对于那些想收礼、想炫耀人脉的人家,则是例外了。

    对于萧颖而言,只要丈夫有这心意那就足够了;过不过生日全都不重要,而且王府有的是钱财,她也不想打着过生日的旗号敛财。

    甭说是今年了,便是往年,她也只是请些亲近人来吃顿饭而已。从未曾兴师动众过。

    侯巧文默默的听着,她扬起明眸,看着身姿丰美的王妃,旋即又将目光投向那气定神闲大王,心头暗自幽幽一叹:后天是王妃的生辰,其实也是她的生辰。只不过她是皇帝送来当小妾的宫女,从来没有和大王独处过,至今还是一个姑娘,他们焉能记得自己的生辰?

    尽管侯巧文是娴静无争的性子,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没有记得,不,应该说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辰,她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如是一想,侯巧文脉脉的低下了头,独自暗然神伤着。

    然而便在此时,萧颖却是向杨集说道:“阿郎,巧文与我是同一天出生,到时一起过,你看如何?”

    “啊?”侯巧文抬起眼眸,惊讶的看向萧颖,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多谢大娘子,我不讲究的,不用管我。”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姐妹的缘分,焉能不管呢?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又不请外人,我们一起过就好了。”萧颖的治家之风,与独孤敏、杨集一脉相承,都是赏罚分明、恩威并重,其他人的生辰,她不是很在意,可侯巧文好歹也是杨集的侍妾了,她又岂能不注意这些?

    “谢大娘子!”侯巧文连忙起身道谢,她在轩窗冬日明媚温煦的阳光映照下,那线条柔美的脸庞恍若被一层柔光笼罩了一般,英秀双眉下的明眸亦是喜色流露。

    “不必客气!”萧颖一开始,有些担心侯巧文是宫里的耳目,不怎么敢相信她,可是观察了这么久,她也放心了。

    这姑娘很纯粹,并不是自己所想那般。

    说完,她又向杨集问道:“阿郎,等会还去皇城么?”

    “不去了!”杨集无所谓的说道:“我在尚书省就是个闲人。”

    事实也是如此,杨广虽然天天让他上朝,虽然他也天天去尚书省了解国事,详听段文振等人对军府撤并进展汇报,可实际上并没有管理什么实事。从这些事情上来看,杨广是让他养精蓄锐,备战“关陇”。等到时机成熟,便让他入关主持对付关陇贵族的事宜。

    而这份权力,其实也是杨集和整个卫王系之所需。因为有了这份权力,他们就能公器私用,冠冕堂皇的用朝廷的名义和力量去对付陇西李氏。

    当然了,陇西李氏确实是罪有应得,也不能算是枉法。

    【长孙无忌把权臣当到巅峰的时候,他的权力、实力、处境其实和北周丞相时的杨坚很像;如果他的胆子大一些,如果他的老婆也像独孤皇后这么聪

    明机智、果敢善断,说不定就没有李治、武则天的事了。】

第900章:若是辩不过大儒,那就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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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杨集与妻妾品茶说话之间,杨纶忽然找到了中殿。稍作寒暄,杨集问道:“兄长,寻我何事?”

    杨纶坐在杨集对面的胡凳之上,他看了看一屋子的弟媳们,神色忸怩,死活都不说话。

    杨集这位堂兄文武双全、仗义重诺,杨爽临终请他多多关照杨集,他便当了杨集十多年的保护神,但凡是杨集在外面打架打不过、或有人告状,他就不分对错的出头,两人最后往往是一起挨骂、一起挨打、一起受罚。而这些年,兄弟俩的角色慢慢发生改变,很多时候都是杨集在照顾他、教他带他。此时见他这露出这般模样,杨集好奇问道:“难道是你来求官不成?”

    “我都是冀州牧、左骁卫上将军、上柱国了,我还求什么官啊我?”杨纶终究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来意:“金刚奴,今天下午有一个宴会,希望你能陪我前去参加。”

    “什么宴会?都有何人参加?”杨集顿时明白杨纶为何支支吾吾,这宴会的举办地一定是平康坊一般的温柔坊、或是福善坊;虽然说大隋王朝风气开放,逛青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可是萧颖等人都在这儿,杨纶当然不好意思说。

    杨纶说道:“都是昔日一起读书的良朋好友,此外还有一些着名儒生。以前我们只要闲着,就会聚在一起清谈诗文佳句、钻研经文、构思音韵;后来都进入了仕途、各奔东西,却也书信不断。如今难得碰到了块儿,便有了今天的宴会。”

    “不去、不去。”杨集听得脑袋都大了一圈,连连摇头的拒绝了。杨纶的文学文艺造诣极高,先帝在世时,多次广征天下宿儒,集中于大兴,令朝廷官员与天下大儒辨论、给十三经正义,而杨纶每一次都是辩学的主持者。

    能与他书信不断的良朋好友、儒生,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学者;而不是那种爆发户嘴脸、附庸风雅的小人。让他杨集去和这些专注深耕经学的学者谈十三经、谈先秦文学,等于是让他跑去丢人现眼。

    况且王孝通当年率领一大群名儒去凉州大学辩论之时,被他和刘炫、刘焯、何妥等人狠狠地打了脸的,成了凉州大学成名的垫脚石,若是说他们不怀恨在心,杨集是不信的。他的左右护法如今全都不在身边,若是有人在宴会找上来,且针而对之,岂不是大事不妙?

    这种送死的事儿,打死他也不干。

    “可是我已经替你报名了啊!”和杨集本人相比,杨纶却是信心十足,他侃侃而谈道:“很多儒生对你仰慕有加,他们都想向你学习学习,而你又才华出众、无所不知,只要你在宴会上大杀四方,便能得到士林认可,正式奠定了大儒的地位。到时候,谁也没有资格说你只会写没有用的诗词。”

    杨集已经目瞪口呆,他都快气疯了,断然拒绝:“你想去谈什么文学,自己去了便是,扯上我做什么?不去、我不去。”

    “阿郎,我觉得兄长说得对,去吧!”萧颖同样对杨集信心十足,也知道每个领域都喜欢排资论辈,士林也不例外,晚生后辈想要得到士林认可,先要通过长者、资历深者考验;否则的话,你的才学哪怕再好,也得不到士林认同。若是你敢与他们作对,他们就会全方位的封杀你。

    刘炫和刘焯、何妥以前就是想要打破这个排资论辈、不做学问的圈子,引领儒学朝着正确方向发展,故而遭到所有宿儒封杀。而这些所谓的宿儒斗才斗他们不过之后,便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说,然后拼命泼脏水,让他们无法立足。

    而杨集的地位远远不是当初的刘炫和刘焯、何妥能比,也不怕别人封杀,如果杨集在辩学之时令那些儒生哑口无言,这对杨集来说,绝对是件利好之事。

    杨集哭笑不得的叹息道:“我根本就不懂十三经、先秦文学,你们这不是让我去丢人现眼么?”

    “郎君自己都说过分谦虚等于是虚伪。这儿又没外人在,就不要推脱了。”裴淑英也在一旁帮腔。

    “兄长,能否带几个朋友过去?”杨集也知推辞不了了,倒不是因为萧颖、裴淑英,而是杨纶的这个坑货的面子必须给,他都报名了,若是不去的话,会影响他们的兄弟情谊。

    不过他虽然不怎么懂经义、左右护法也不在洛阳,但是府里还有魏征和刘孝孙、李道玄、房彦藻等人在,这些人的学问都不差,若是辩论起来,至少可以从旁帮腔。

    “这个,当然是不行的。”杨纶早就有了准备,否则也不会擅自帮杨集报名了,他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太懂经学,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你在经学上斗不过别人,便和对方论君子六艺里的乐、射、御、数。要是再不行,直接邀请他们比剑术好了。”

    “反正精湛的剑术也是正统儒士必备的本事之一,你要是以儒生的身份邀请那些针对你的人比剑,谁打得过你啊?若是别人不接受,说自己不会剑术。就和他们比举鼎,孔圣人都举得起,他们又以正统儒士自居,应该举得了才对,要是比剑比不过、举鼎举不赢,你大可说他们是伪儒好了。总之,就是不能让吃亏。”

    “兄长说得对,我连千军万马、数十万敌军都不怕,区区十三经、先秦文学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辩学吗?我太喜欢了!”经过杨纶这么一说,杨集顿时放心了,心中甚至隐隐约约的有了几分期待。

    众人极度无语,你这是去辩学么?分明就是觉得这个辩不过就打的办法不错、符合你的心意,而且还是举着孔圣人的大旗、冠冕堂皇的打。

    但不知何故,萧颖、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等人心中也是和杨集一样,竟然有了几分期待之感。

    毕竟这种打大儒的机会十分罕见,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打,光是如此一想,她们都觉得过瘾。

    遗憾的是,她们去不了。

    “比武较技,点到即可,别闹得太过分。”杨纶叮嘱了一声,他又看了杨集一眼:“时辰也不早了,换套儒士服就去。”

    杨集问道:“现在就去?”

    “对!”杨纶点了点头,起身道:“我也回府换身衣服。”

    杨集又问:“宴会在哪里办?”

    “温柔坊北曲绣云阁。你到了以后,报上自己的名字即可。”说了一个地名,杨纶又板起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对了,你多带些钱财。”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帮我报名了。”杨集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你打算和良友好友在绣云阁通宵达旦的谈论经典,可是自己既没有钱,又怕嫂嫂误会,所以让我去帮你出钱、作证。”

    “你说的话,你嫂嫂很相信。”杨纶再也没有面皮留下,说了这么一句,便熘之大吉。

    杨纶这话确实不错,只因杨集虽然是挂着纨绔之王的绰号,可他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青楼,而那一次也是杨纶让他去的,理由和现在一模一样、钱也是杨集出的。然而杨集早早就回家了,可他仍旧在青楼里头鬼混。

    滕王妃知道杨集这个纨绔只喜欢打架斗殴,却从来都没有去风月场所鬼混,所以当杨纶说“杨集请他去听曲、杨集的面子不能不给”之时,便信了他的鬼话。

    “……”在座众女没有一人是傻的,她们一听杨集那么说,且杨纶又落荒而逃,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萧颖不是长在“以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的时代,她的心态很宽,况且杨集又不是乱来的人,便故意打趣道:“阿郎,今天你应该要与滕王兄等人通宵达旦论诗赋,看来是不必留门了。”

    “那可不行,等到宴会散了,我就回家。”趋利避害是的天性,人一旦对某些事有了畏惧之心,自然就会避而远之。而杨集对于女色方面的看法,和这个时代的男人全都不同。他是知道这年代的防御力、医疗条件都很差,一旦在青楼染上莫可名状的病,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外面乱搞。

    而杨纶虽然很怕老婆,可他家里的小妾其实远比杨集多,关键还是家花不如野花香的思想在作怪,所以他偶尔会出去浪一浪,本质上并不是那种真正的游荡子弟。

    只不过他的老婆年纪和独孤敏相当,一样是长在“以制夫为妇德,以能妒为女工”时代里的女子,所以她能把杨纶制得死死的,使其夫没有什么私房钱。

    萧颖忽然想到一事,连忙又叮嘱道:“阿郎,洛阳人口本来就多,而宵禁又逐步解禁,使得各里坊鱼龙混杂、彻夜有人喧哗行走,最好多带一些侍卫。”

    “嗯!”杨集点头应是,他唯一一次去平康坊青楼,还是以打架告终,回家路上又遭到贺若弼派出的刺客刺杀。现在的洛阳城逐步取消了宵禁,这也让本就热闹的温柔坊比当初的平康坊更乱、更复杂,所以他确实有必要多带一些侍卫。

    杨集是个非常守时的人,对自己人向来非常讲信用、说一不二,既然答应杨纶,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他稍坐片刻,便让张出尘和慕容弦月去前殿着人安排车驾、侍卫,自己则是中殿更衣室沐浴更衣。

    洗漱完毕,穿上衣袍、靴子、革带,又让跟来的柳絮梳好头发、束上寻常发寇。这往厅堂中一站,直让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鲜于芳、侯巧文顿时眼前一亮。

    大隋受魏晋南北朝的社会风气影响,男女着装和佩饰大有“阴阳颠***气,女子时常穿着男人装,而男子则是“为妇人之饰”。尤其是以汉家正统自居、自矜的士族子弟更是把魏晋风流发扬光大,他们十分重视仪表形象和妆容,出门之前要像女人那样涂脂抹粉、浓妆艳抹、别着大花簪子,而衣服和装束也是十分华丽鲜艳。

    和他们相比,很多名门世家女子都要自愧不如。

    杨集作为大隋王朝的上层人士,却不会追这种所谓的风潮,他是怎么舒服、怎么方便就怎么来。不过他虽然和“肤白为美、簪花敷粉”的士族子弟装束妆容不同,但是他长得好看、身材又好,再加上充满了军人的阳刚气质、上位者的气势,所以他仅仅只是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却也始终给人丰神如玉、飘逸潇洒的感觉。而那些衣饰华丽的士族子弟一旦和他在一起,立刻被他比成了沐猴而冠的猴子。

    萧颖走到近前,看到杨集拎着的是麒麟剑,顿时就无语了,她叹息着说道:“阿郎,你虽然能够辩不过就打,但是、但是麒麟剑是重剑,这大家伙抡下去,那些儒生还不得连人带剑都得飞了出去啊?而且你和别人比的是剑术、不是力气,你要是拿着重剑却和比的话,分明就是作弊,赢了也不好看。”

    说着,她又向柳絮吩咐道:“小柳,去把七星龙渊剑拿给阿郎!”

    “大娘子,如果用七星龙渊剑对付文人剑,那也是在作弊,而且作弊得更过分。”柳如眉连忙出声阻止,她迎着萧颖不解的目光,一一介绍道:“大娘子有所不知,文人剑远比战剑轻薄,有的文人未免伤及比剑的对手,他们的宝剑甚至都没有开锋。而七星龙渊剑却是削铁如泥、吹毛即断古之神剑,文人剑遇到这把神剑,基本上只有断的命。”

    “另外就是公子学的是沙场战技,这种作战风格全是刚勐路数,招式和战法讲究一招毙敌、讲究以轻伤换敌人命。万一公子酒后用力过勐,对方就不是连人带剑飞出去那么简单了,而是剑断人裂。”

    听到柳如眉这么一说,萧颖顿时不要求换剑了,打大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如果把人家一剑两半,那就有点过分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麒麟重剑实际上也是削铁如泥、吹毛即断的神剑。

    要是杨集暴力一砍,文人剑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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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章:花魁大赛?

    这个时代的青楼有四种性质:一种是大型表演场合,里面既有才艺俱佳、容颜倾城的歌姬舞女,也有时称“百戏”的杂技男演员,更像是歌剧院、杂技院,每天都有人表演时称“百戏”的杂技、讲史、歌舞、蹴鞠、相扑等娱乐节目。第二种规模比较不如前者,它虽然办不了户外的大型演出、比赛,但可以在室内进行的才艺表演都有,当然也有其他项目。

    以上这两种,都是世家门阀、达官贵人在背后操控。

    第三种名声远不如前两种,里面的娱乐种类也没有那么多,有的甚至是专门做Pi肉生意,不过虽然各方面的档次、品质都不高,但却胜在价格低,能够满足收入不高的男子的需求。

    而最后一种青楼如同漂亮的园林一般,规模虽然比较小,但内容形式却相对纯粹一些,同时也是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咏诗作赋、舞文弄墨喜欢去的好去处。这种青楼的收入来自艺术、茶、酒、食、打赏。只不过由于其东主要么是“年老”过气的名妓、要么家庭惨变的大家闺秀和妾室、要么是世家门阀和达官贵人……但不管是来路是什么,这里的女子都很聪明、心眼特别多,还精通各种骗人的套路。

    在这里,虽然有类似《李娃传》《杜十娘》的故事发生;但更多的却是闭门读书、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上当受骗。他们不知艺人和鸨子惯用伎俩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装可怜一个装凶恶,于是便心甘情愿当起了某个“可怜”艺人的舔狗,最后连手还没牵着,就已经被骗得一无所有。

    而杨纶所说的绣云阁,便是最后这一种了,同时也是这种之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步入大门,一眼看去,杨集都怀疑自己到了萧家的花园或别苑。

    这个绣云阁的确幽静雅致,精致的屋嵴处错落有致的绵延开去,假山花池、青松翠柏、亭台楼阁。那些充满江南风格的水榭亭台不止隐于花木丛中、淙淙流水边,而是因地制宜、因势而建,让人置身其中,有忘却尘俗之感。

    不远处有水榭有栏杆,栏杆形态优美,曲线流畅,俗称“美人靠”,此刻就有一名小美人将她婀娜身姿倚靠在栏杆上,蛾眉翠黛,与这园林混然一色。不远处有架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这本是极美的画卷,可是从前方远处高楼传来的鸟鸟的丝竹管弦之乐、一两声狂放的大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杨集——这儿就是一家青楼。

    紧跟其后的迎客小厮也是见惯了大人物的人,他虽然不认识杨集,可杨集的气度,在门外广场上的马车和气势逼人的大群随从、以及跟在吩咐的十名随从,让他知道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此时又见到杨集不像是来乐呵乐呵的人,他躬身施礼道:“郎君可是找人?”

    杨集目光看向这名小厮,他也想不到绣云阁这么大,问道:“儒生聚会的地方在何处?”

    小厮这才明白杨集的来意,他连忙答道:“今天作东的滕王包了北楼三楼大雅间,四楼和五楼的客房。宴会举办地是三楼,只不过开宴时间是未时四刻,离此时还有半个时辰有余,故而客人都还没有来。”

    看了杨集一眼,又说道:“三楼有几个小会客厅,郎君是否要去奉茶等候?”

    杨集终于明白杨纶为何让自己多带钱财了,原来是杨纶请客,却要自己结账,他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我先逛一逛,时间到了自己去。”

    “喏!”小厮应了一声,又说道:“附近都有待命的仆从、侍女,郎君若是不识路,可找他们询问,让他们带您宴会举办地。”

    说着,便一礼而退。

    时间还早,杨集也不急,沿着小河悠哉悠哉地闲逛,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凉亭,远远可以看到亭中坐了四名士子,亭外还有三个厨娘整了一个烧烤摊子。

    杨集顿时来了兴致,这种配置与后世的旅游景区还蛮相像的,不过这些厨娘应该是绣云阁的人,而不是外包出去。她们的存在,既能满足游园客人的口腹之乐,又能赚到钱,而且还能给客人当向导,搞不好还兼着拉客之职。

    上前一看,杨集发现她们装货物的车子装了木轮子,里面有很多腌制好的生肉、盘子、碗快、酒壶、酒杯。而铁制的长方形烧烤架像是一个移动的小灶台,烧烤部位的炭火烧得正旺,铁网之上烧了几块肉,而两头装了四个方形鼎罐,正冒着腾腾香气扑鼻的白汽。

    烤肉显是凉中顾客点的,而煮着的东西,当是一直有的汤汁。

    这几名厨娘年纪也就三十岁左右,长得十分漂亮,应该是“年老色衰”的退役者,她们没有处可去,便做了厨娘,几人见了杨集过来观看,行礼道:“恭迎郎君。”

    “里面还有位子么?”杨集明明吃过不久,但是在这园中闻到烧烤的香味,竟然又饿了。

    “有的!”一名厨娘柔声答道。

    看到紧跟而来的朱粲、宗罗睺勐咽口水,杨集掀开一个鼎罐,见里面白色的汤汁沸腾着,里头还有很多煮熟了的炖肉,便向这名厨娘说道:“先来十斤炖肉、三壶葡萄酒,另外再烤十斤。”

    “喏!”厨娘应了一声,微笑着向杨集说道:“郎君,这羊肉是同州羊,要比其他贵些。”

    同州就是关中的冯翊郡,该地粮谷丰饶、水肥草美,那里的胡羊肉质细嫩、味美可口,而且这些胡羊从小就吃着大片生长的沙葱,身上自然就去了膻味;也是因此,价钱要比其他地方产出羊肉贵了很多。

    厨娘这么说,主要还是不想惹来纠纷;若是客人认为她们以次充好、收高价,最后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小人物。

    “无妨无妨。”杨集都被迫包场了,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他向朱粲说道:“老朱、老罗,你俩在这儿等着,先把钱给付了,等她们做好了,再端来。”

    交待完毕,便步入亭子之中。里面有四个石桌,那四名士子围坐在一桌,另外三桌空着,于是杨集随便到一桌坐下。

    他的到来,那六名正在交谈的士子自然而然的看了过来,一名面带稚气的年轻士子见他气度不凡,且孤零零一人,他想了想,便起身向杨集拱手一礼:“在下荥阳郑纶,兄长也是参与国考的士子么?”

    杨集闻言愕然,起身向这名文质彬彬的少年的还礼道:“在下张掖杨文会,贤弟可是郑氏高门子弟?”

    “数百年前也许是,但如今,小弟仅仅只是郑姓而已。”郑纶微笑着说完,抱拳邀请道:“相逢也是缘,兄长不若过来坐坐?”

    “如此便叼扰了!”杨集也不客气,便走了过去,找了个空位坐下,而后向向另外三人拱了拱手。

    三人微笑着还礼,并一一自我介绍,一人叫郑桥、一人叫赵元、一人叫张亮。

    他们和郑纶一样,都是来自荥阳郡,从他们都是乙榜考生的信息来看,当是寒门士子。

    对于这名自称是张亮的考生,杨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记得不错的话,凌烟阁二十四名臣的张亮也是荥阳人士。而眼前这个张亮面色黝黑,衣着也很朴素,远不如另外三人华美。

    相对这四名初出茅庐、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杨集已是官场老人,仅仅只是了解寒暄几句,就把他们的底子打探了清楚。

    这四人确实都是家有田地的寒门子弟,但却不算太富裕,他们一边读书一边务农,由于都是来自荥阳郡寒族,且都才华横溢的人,便惺惺相惜的成了好友。

    他们今天来这绣云阁,并不是招“技”,而是绣云阁学了朝廷武举和科举的选才之法,联合北曲另外十家出名的青楼举办了花魁大赛,于是跑来看热闹。但是他们囊中羞涩、包不了昂贵的雅间,便没有进入其中;只等开幕之后,再去当围观观众。

    一听这个,杨集隐隐约约察觉到杨纶包场的深意了,只不过作为主办方的绣云阁思路还不成熟、不敢引入官方力量,如果换成繁荣“昌”盛的宋、明、清,主办方和参与比赛的青楼定然邀请本地父母官、名流当裁判,而不是让“杨纶”自己出钱包场。

    大致介绍了一番,郑纶又给杨集满了一杯酒,好奇的问道:“杨兄不知此事?”

    “这些天一起和好友温习功课,并不知这个花魁大赛。”杨集说了一个理由,问道:“不知评判的规则又是什么?可有主考官?”

    “这是洛阳风月场自娱自乐而已,哪有什么规则、哪有什么主考官啊?一切都是以钱财为准。”郑纶摇了摇头,说道:“绣云阁和另外那几家青楼做了号称金、银、铜的三色牌子,观看的客人若是觉得某个花魁好看、歌舞好,可向侍者购买牌子赠予这个花魁,金牌百贯、银牌十贯、铜牌一贯。最后以牌子的价值来算,谁的牌子多、牌子总价高,谁就是花魁。”

    杨集哭笑不得,这不就是氪金打榜的游戏么?与前世的网红PK也没什么区别。

    想了想,又问道:“客人买牌子赏给各家青楼头牌的钱,是全部属于绣云阁呢,还是各家参赛的青楼自己拿?”

    郑纶说道:“据说一半属于提供场地的绣云阁,一半属于参赛青楼;而他们所派出的参赛女子分到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杨集懂了:演出平台先分走一半收入,参赛工作室拿一半,至于工作室分不分给自家参赛艺人,那都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儿。若是参赛各家青楼在此之前,先进行一轮内部PK、决出前来参赛的“小组冠军”,那么他们也是平台,事先就赚了一大笔。

    而出钱的人,自然“粉丝”们了。

    对于主办决赛的绣云阁来说,不管各家青楼有没有托,作为平台的它都是稳嫌不亏,甚至,他们还巴不得各家青楼请托。

    郑纶不关注这事,说说就过了,他见杨集衣服的料子好,又问道:“杨兄,你是考甲榜考生吧?”

    “是乙榜!”杨集笑了笑,说道:“我家在张掖也是非常贫穷的寒门,这几年响应凉州州牧府的号召,做了一些面对西域人的产业,所以日子稍微好了些。说白了,就是占了丝绸之路的便利,又赶上政策好的年代,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

    杨集不想多谈此事,转了一个话题道:“据说天下各级学堂授课博士、各个县县左严重缺额,而甲榜那些名门子弟生活优握、吃不了苦、看不上小吏、不愿去偏远地区上任,所以今年乙榜录取名额扩大成三千人。这个消息,四位贤弟听说吗?”

    四名考生中,似是以郑纶为主,他闻言便点头道:“朝廷已经公布了这个消息,小弟等人也是知道的。对此,我们几人都有信心考上。”

    他叹息了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们担心的是考不了好名次,最终被安排到天南地北。”

    杨集道:“当了县左、授课博士也还可以考啊!”

    “理是如此,下次考试还能额外加分,然而父母在,我等无法远行啊!”郑纶叹息一声道:“虽然说可以把父母接到任职之处奉养,可授课博士的俸禄比较低,养自己是不成问题,可如果要供养父母妻儿却是相当困难。朝廷要是安排到本郡本县当授课博士还好,要是安排到安东都护府、西海都护府,也只好推辞朝廷授予的职务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杨集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说官员不能在本郡任职是好事,但要求不入品级的县左和授课博士也是如此,那就强人所难了。边远山区最好的特事特办,要么是就地招募,要么是开高俸禄引其他的人才入境。”

    郑纶惊讶的看了杨集一眼,道:“杨兄好见识,可朝廷未必愿意特事特办啊!”

    “不是我有见识,而是凉州一直是这么办的。”杨集笑着说道:“如果朝廷特事特办,执行高俸引才之法、解决后顾之忧,郑贤弟可愿到边远山区当授课博士。”

    “若是如此,自然愿意了。”郑纶说道:“不过最好还是在本郡县,毕竟外地人生地不熟的,我等愿意去,父母未必同意。”

    杨集顺着他的话说道:“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让我去安东都护府当授课博士,我也不去。”

    这时,两名厨娘端着炖肉、酒壶走了过来,一人说道:“郎君,您要的酒食好了!”

    杨集看了看,见朱粲和宗罗睺坐在了另外一桌,装着不认识自己,显然是看到自己与这些士子坐了一桌,便交待了厨娘:“放着吧!另外再烤十斤过来、四壶葡萄酒。”

    “杨兄……”郑纶脸都红透了,他们四人的家境都不好,点的食物根本不够一个成年男子吃、酒水也不是好酒。而他们点这些食物,是因为长期占了地儿,感到心中难安、不好意思,并不是真的想吃这里的高价食物。

    “我这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咱们边吃边聊,”杨集说完,转而向那厨娘说道:“去吧!”

    “喏!”厨娘应声而去。

第902章:我正怕莫得酒喝,呵呵,行酒令?

    未时四刻,辞别了郑纶等人的杨集依约来到宴会举办地,还没有走进三楼大雅间,丝竹管弦之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房间铺了一层红毯,上面摆放很多矮几软塌,矮几上的美酒佳肴琳琅满目,后面围坐着许多高冠博带儒士,大厅正中有一队彩衣歌姬舞女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藕臂轻抬,水袖飞舞,恍若神仙中人,纤腰轻盈舞动,看上去赏心悦目。

    儒士们也不像杨集所想的衣冠楚楚,有人抚须观看歌舞,随口与旁边的熟人点评音律;有人用快子顺着节奏敲击碗盏,如珠坠玉盘;有人一杯接着一杯,自斟自酌;还有人半躺半卧,由身边歌姬嘴对嘴喂酒投食,手却在歌姬身上忙个不停。

    整个大厅的儒士,各有姿态,狂放之极,大有魏晋名士狂生之风。

    看看这些热情奔放的儒士,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重剑麒麟,杨集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一些,与会的很多儒生都耍起了软乎乎的“大宝剑”,焉能与他比剑术?

    等到一曲终了,杨集在跪坐在门口的侍女帮助下,脱下外面的“马靴”,穿着里面的轻便软鞋走入厅中。

    杨纶坐在主位之上,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右边坐着道王杨静,当杨集进入厅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再一见到杨集当真拿了麒麟剑来,杨纶顿时就愣住了:麒麟剑这玩意他太了解了,这大家伙兼具刀、剑、槊头的特点,简直就是一把大杀器,要是杨集拿这的大杀器来和儒生们比剑,一剑就能弄死一个。

    心念电转之间,他起身招手道:“哎呀,吾等久候多时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消说,当自罚三杯!”

    杨集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杨纶左边的席位,将麒麟剑放在软榻一侧,盘坐在软榻之上,侍立在席位后方的妙龄歌姬过来斟满美酒,杨集见是香甜的花凋的酒,便举起了酒杯,朗声道:“在下杨集劳诸位久候,实在失礼之极,我认罚!”

    一饮而尽,连饮三杯。

    “好!”

    “卫王豪气!”

    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杨集随目扫视,看到了一些熟悉面孔,但更多的却是陌生人。等他缓了缓,有人问道:“卫王同吾等同席,实乃吾之荣幸。但不知除了那烧刀子,可有美酒佳酿问世?”

    杨集迎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是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他坐在王孝通、王通之后,此人长相清秀、气质儒雅,但却非常瘦弱,给人一种弱不胜衣之感,而且看他的样子,已是半醉半醒。不禁失笑道:“我不管家中事,对此却也未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与青年同席的王通见杨集看来,又见身边呆呆愣愣的,连忙说道:“大王,此乃吾弟王绩,字无功,最好美酒,其次是诗。吾弟一惯做事马虎、诞纵不羁、不识礼数,还望大王海涵。”

    杨集恍然道:“原来是写下名篇《秋夜喜遇王处士》的东皋子。”

    “大王诸多杰作面前,不敢当名篇之称。”王绩这时已经从失望中回过神来,他认真的向杨集说道:“我唯独对酒和懂酒的人保持着敬意,崇拜的人刘伶、阮籍、陶渊明,喜欢的是大王酿造出来的烧刀子。”

    杨纶哈哈一笑道:“文会,无功是个性情中人,他虽狂放不羁,却比很多人都有自知之明,无功生恐贪杯误事,数天前主动请辞了。”

    杨集摇了摇头,说道:“怕是受不了官场拘束,想要追寻自由与美酒。”

    王绩闻言,双眼为之一亮:“还是大王知我,我这辈子就想喝最烈的酒,根本就不想当官,省得误国误民误人生。”

    “如果仅是这样,那你差远了!”杨集想到了一句话,玩笑着说道:“我辈男儿除了要喝最烈的酒,还要吃最辣的菜、玩最利的剑、杀最狠的人、骑

    最快的马、爱最美的姑娘。”

    “说得好!”杨纶赞道:“我辈男儿就要喝最烈的酒,还要吃最辣的菜、玩最利的剑、杀最狠的人、骑最快的马、爱最美的姑娘。此话可左酒,请酒!”

    “请酒!”

    几杯下肚,酒兴渐浓,有人说光饮酒没行令有失风雅,不符合众人儒士的身份。此言一出,众所叫好。

    饮酒行令是酒文化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它在延席上是助兴取乐的饮酒游戏,萌生于儒家的“礼”,最早诞生于周。饮酒行令既是好客传统的表现,又是饮酒艺术与聪明才智的结晶。

    传承至今,酒令已是文人聚会最常见的活动,但同时也是最为考较个人学问的风雅之事。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成语接龙、诗句中的字来接龙还好。如果引用十三经的句子,别人接令的时候,不但要按照他的蕴意、形式,韵脚,而且还要同出一部典籍里的句子;面对后者的话,假斯文一下子就会露了馅。

    杨集怕的就是后者,他见这里既有萧玚和薛道衡、何妥、徐文远、韦世康、王孝通、王通、王绩、宇文士及这种儒士,又有段文振、李景、史祥、于仲文、来护儿、周法明这样的儒将,此外还有鱼俱罗、吐万绪、辛世雄等勐将。

    于是便在众人酝酿之时,朗声说道:“这里有文有武,还有文武双全的人。但也有人以军事、以冲锋陷阵悍将为主,后者并不以古籍经学见长,若是以十三经句子行酒令,着实是为难人。”

    “大王所言极是!”杨集话音未落,厅中儒将和勐将尽皆哄然叫好,让他们武将去和研究经学大半辈子的儒生比古籍,实在不公平。

    输了的话,定然被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文士冷嘲热讽一番;这样把脸送过去给人打的事儿,他们可不想干。

    薛道衡也认可杨集之说,说道:“大家聚在一处,本来就图个热闹、高兴,如果最后闹将起来,那就有违聚会的初衷了。可如果是成语,也未免太简单了!”

    “我们可以行飞花令!飞花令源自《寒食》中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杨集说道:“行飞花令时可选用诗和词、名言佳句,也可自己编写。但选用句子不少五字,句子之中必须带个“花”字,当然也可用诗词中常见的“风”、“月”、“雪”等意象。”

    杨集侃侃而谈,介绍着飞花令的玩法,但很多人却被《寒食》这首诗给吸引住了。

    这首诗生动的描摹出寒食节时蓬勃的春景,且用清新疏朗的笔调,勾勒出皇城风拂御柳的澹雅画面,不着痕迹地烘托出皇家的富贵气象。全诗不仅是节日礼俗的真切再现,更是对盛世欢歌的具体刻画。

    这样的诗作,实在太美了,并非是空洞无物的吹嘘,很符合当前盛世。

    可是此诗,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再加上杨集又有“诗王”的美称,众人不自由主的将之纳入杨集没有发表的诗作。

    “大王此诗极好,此法甚可,我等就以花为题,以记此诗、以记飞花令的诞生。”薛道衡一锤定音。

    杨集愣了一下,他也就是介绍飞花令的起源而已,难道这就是无形的装B?

    旁边的杨纶对杨集说道:“既然是你说的,那就由你开始好了,然后是我、是道王。”

    开题者向来都占有绝对的先发优势,这很符合杨集的作战风格,当即当仁不让的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开始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又是一句富含哲理的诗句,众人抚掌大笑,连称妙句。

    “兄长是不是想喝酒?”杨集看着傻了的杨纶,说道。

    “我接——春江花月夜!”杨纶笑了笑,向杨静说道:“贤籀,到你

    了。”

    众人听到“春江花月夜”这个“诗牌名”,不禁哈哈大笑!

    杨静说道:“我接卫王兄当年写的“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众人大声叫好:“好!”

    杨静向身边老神在在的萧玚欠身道:“萧兄,到你了。”

    萧玚微微一笑,说道:“我接卫王刚才说的“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噗!”

    “噗!”

    很多人都笑喷了,萧玚虽是耍赖,可是没有人能说他不对,因为这不算在酒令之内。

    萧玚之后是段文振,他端起了酒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想喝酒、怕没得好酒喝,我认罚!”

    说着,一口闷了下去。

    有了段文振开头,接下来几人也纷纷认输、认罚。

    “我也想喝酒,我作弊,就接卫王刚才说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我就接“春江花月夜”好了!”

    “我接“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我自罚三杯”

    刹那之间,大厅之中被笑声充满了。

    “哈哈!”

    “哈哈,笑死我了!”

    “兄“逮”,酒令莫得这么搞的!”

    “……”

    “好吧!”杨纶啼笑皆非,无奈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喝酒、怕莫得酒喝,那就先喝个尽兴,再行飞花令。”

    众人哄然道:“滕王英明!”

    “来呀,换烧刀子!”杨纶一挥,大气的说道。

    想喝酒是吧,来烧刀子这烈酒,看你们能坚持多久。

第903章:把儿子弄丢了

    绣云阁采用前苑后“店”格局,主要营生的“后店”和其他青楼一样呈“回”字形,外面的“口”形是客人观看表演的四栋连在一起的阁楼,中间的小“口”则是用的表演舞台。杨纶包下的北楼三楼地势最好,登台表演的艺人一般也是面朝北方。

    杨纶令人把饮料般花凋糯米酒换成烧刀子烈酒,厅中众“儒”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心态也从担心莫得酒喝,变成了望“酒”生畏。如是一来,众人都正视起了飞花令,接酒令者未免喝酒、喝醉,都郑重的对待了起来。

    就在众人推杯把盏,喝得“苦不堪言”之时,十多家青楼联合举办的花魁大赛很是潦草的开始了。而怕了酒的人们有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纷纷跑到大雅间前方的“阶梯平台”上看起了表演。

    一些看似是醉了的人刚刚脱离大家视线,其心思就放到自身所关注事情之上。

    太府寺卿元寿端起面前矮几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目光晦暗不明。其实他张瑾、辛世雄、鱼俱罗等等一干人,并没有获得杨纶的邀请,可是他和张瑾等人听说杨集也将出席,便厚着脸皮跟着熟悉的人来了,打算借机试探杨集一番,

    在义仓桉中,元氏渔阳系被高士开、王世师等人带兵满门抄斩,杀得一个不剩,但渔阳系叛国之实母庸置疑;事后,以至于逃而一劫的渔阳系首脑元弘嗣被夷了三族。此事已经棺盖定论,皇帝也不打算翻桉了。

    表面上,元氏也已经过了关,可是众多触目惊心的罪证始终是皇帝心头一根毒刺,再加上皇帝一直打压元氏派,这让元氏派、元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现如今,朝廷又以“彻查贪腐、严明军纪”为指导方针,轰轰烈烈的大搞年审、精简军府。而元氏和元氏派这些年所做的肮脏之事多如牛毛,若是一一被捅出来,那又将是一场针对元氏、元氏派阳谋。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元氏又会深受其害。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些同样不干净的世家门阀拉进来,只要大家形成一个强大的利益共同体,皇帝也得礼让几分。

    然而元寿、张瑾等人好不容易拉到一些同样罪孽深重的世家门阀为盟友之时,死该的张衡提到了检举犯罪可减轻罪责的“以金赎罪”古法;此法得到通过以后,京城官场立刻风云涌动、人心浮动,几乎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同僚、上司的罪证,以便检举揭发、减轻罪责。

    而元寿等人拉拢到的盟友本就心思各异,皇帝如果强硬到底,大家自然能够同心协力、共抗皇权;但如今有了全新的“生路”,很多人那份与皇帝彻底决断的心思,也就澹了。他们的同盟一下子就不攻而破。

    这场席卷全国的大幕一旦拉开,各地军政衙门势必掀起一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下的反贪风暴;上到朝官、下至军府的低级将领都有可能受到审查、讯问。

    元氏和元氏派能否过得了这一关,元寿着实没有多少信心。

    他暗自一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茶杯,目光看向了侧前方与张瑾交谈的文士。此人年过四十之多,却是面白无须,那瘦削如刀锋的脸将五官比例拉得有些长,看上去有些失调,予人一种刻薄阴冷的感觉,只是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倒是精芒闪烁的盯着舞台上的歌姬舞女。

    这人便是右骁卫大将军、光禄大夫、郕国公李浑,此时已然被元寿成功拉拢,然而李浑十分贪婪,做什么都要钱,而且要的还不少,其胃口之大,已然引起元氏家主元胃的不满,不过回去后,元寿决定与家主好生谈谈。

    李浑不就是要钱财吗?不就是要良田吗?那就给他好了,最好是那些违规所得固定产业,一并给了他,让他帮元家扛下一切。

    张瑾及其所在的张家,属于是下不了元氏派贼船的门阀,为了拿下李浑以及背后的李穆系、陇西李氏,几乎是倾尽了全力,他正与一旁李浑叙话,只是这位号称是元氏派智囊的智者,脸色有些差。

    这几天,张瑾既要顾全大局,又要带着张家如何躲避要塞,此外还要拉拢李浑,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心力交瘁,哪怕是睡觉也会从噩梦中惊醒。

    …………

    李浑此时同样有些心不在焉,对先行出来暖场的绣云阁舞蹈,根本就没有多少关注的心思。

    他的妻子宇文氏近年以来,因为他反复无常、反复与妻兄宇文述绝交之事,对他异常不满。值此大世之争,宇文氏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议他向宇文述赔礼道歉、和宇文述改善关系。更重要的是四天前,他那个在尚舍局任职的长子李师闰不知何故,竟然忽然就失去了下落,宇文氏这几天发起了“河东狮吼”,天天与丈夫李浑吵架。

    这些事儿加起来,令李浑感到十分烦躁。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却久久找不着儿子,他心中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甚至感觉政治上的狂风暴雨正在自己头顶上蓄势待发。

    这时张瑾目光从舞台上转向李浑,微笑着说道:“李兄今天气色怎的这般差,可是昨晚未曾休息好?”

    李浑面色阴沉的长叹一声道:“犬子师闰这几天下落不明,也不知他去了何处,着实是让人焦虑。”

    “啊?”张瑾也认识李师闰,闻言惊讶道:“师闰贤侄德才兼备、忠于职守,不是贪玩之人,且又在六局任职,绝非无缘无故离开。李兄可曾派人寻找了未曾?”

    “派了些家丁出去寻了!”李浑脸上闪过一抹思忖之色,向张瑾说道:“师闰比较有志向,他觉得在那里任职,几与奴隶无异,多次说不想呆在六尚局、多次想辞去此职的,只是我不同意。我有些怀疑他离家出走了。”

    说到最后,李浑的声音已然几分凌厉的气势,这个儿子平时好好的,这关键时刻竟给他惹麻烦,真是气人之极。

    张瑾沉吟半晌,又向李浑问道:“我也有些关系、人力,但不知贤侄可有想去之处?若是李兄说个比较清晰的去处,我也让人帮着寻常。”

    李浑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他有什么心思都是只与他阿娘说,根本没有把我当一回事。我也不知他喜欢什么、喜欢何处。”

    “李兄可回府问一问嫂嫂,若是探得消息,请李兄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等。”张瑾很郑重的表了态。

    “如此便多谢了!”李浑感激道。

第904章:各府王妃青楼寻夫

    绣云阁北楼三楼的看台之上,杨纶所宴请的客人要么是朝堂里的大老,要么是各个世家门阀的精英,而朝廷正在展开的年度审查、即将展开的精简军府,全都涉及到他们家族和派系的利益,故而众人都是各怀心事、忧心忡忡,浑然没有以往逛青楼时的意气风发与谈笑风生。而纯粹一些的儒生狂士则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他们一边饮酒,一边点评着各家青楼派来参赛的艺人。

    宇文士及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儒生同坐一席,此人名叫陈叔达,乃是陈考宣皇帝陈顼之子,他在四十名一兄弟之中排行十七。

    隋朝在开皇九年灭了陈朝之后,陈叔达随陈叔宝出降隋军、迁入大兴。而杨坚也很大气,并没有为难或处死陈氏兄弟,除了被软禁的陈叔宝之外,其他人不是外出当太守、郡丞、长史、县令,就是在中枢任职。陈叔达先是受封为内史舍人,后来又到并州治下的绛郡当太平县县令,然而到了大业二年,杨广又把他调回中枢,重新担任内史省内史舍人。

    陈叔达博学多少、明辩是非、温儒雅清,与同在中枢的宇文士及成了好友。

    陈叔达好歹也是当过亲王的人,其兄陈叔宝又是大名鼎鼎的文艺皇帝,他的眼光实非常人所能及,看着舞台上那名如若众星捧月、翩翩起舞女子,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向宇文士及说道:“飞香楼这些青春妙龄、杨柳细腰的少女,舞的南方的吴越风,只不过她们只得其形,却没有吴越舞的神韵,勉强可以一观。”

    宇文士及端起酒盅,轻抿了一口葡萄酒,说道:“据说兰汀馆从南方请来了江南歌舞名家沉月,使其代表兰汀馆参与比赛,此女之舞,想必符合子聪品味。”

    “沉月啊?”陈叔达笑了笑,目光之中见着几许悠然神往之色。

    宇文士及见状,好奇的问道:“子聪认识?”

    “谈不上认识,是裴相夫人过寿之时,曾请此女献舞数曲。”陈叔达说道:“此女舞艺确实深得吴越风之精髓,我在席间见过此女舞姿,方知曹子建所说的‘婉如惊鸿,翩若游龙’实非虚言,堪称是得了南方风水之灵韵,若她前来斗舞,魁首非她莫属。”

    “听子聪如是一说,等会儿,我还真想要好生见识一番了。”宇文士及笑了笑,说道:“只不过说到魁首,我更看好鸣翠轩从关中请来的公孙溪,此女的剑舞如若幻术一般,其剑舞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传说中的剑中仙。”

    陈叔达来了兴致,说道:“不若我们赌斗一番?”

    宇文士及亦是兴致盎然:“赌什么?”

    “小赌贻情,就赌十坛烧刀子好了!”陈叔达说道。

    宇文士及自无不可,他笑着点头道:“可!”

    说到烧刀子,陈叔达忍不住扭头看了看给杨集安排的位子,却发现位子之上空空如也,顿时好奇的问道:“仁人兄,怎么不见了卫王?”

    两旁的人听了,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宇文士及。在众人看来,杨集就是一个特别喜欢折腾、特别会折腾的人,这种场合他应该喜欢才是,然而此时却没有在,这就显得相当的意外。

    宇文士及似也明白大家之所想,便笑着说道:“卫王这人与众不同、十分特别,与大家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其实是个安静、安分的性子,根本就不喜欢热闹,如果没有什么事,他能在家里呆上一年半载。之所以被人们误以为‘喜欢折腾’,主要还是因为职责需要。”

    “他就是一个有才华却很安静的隐士,如果朝廷给他安排职司,他能把事情做得稳稳妥妥。但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他又安安静静的回家当隐士。”

    停顿了一下,宇文士及又很是肯定的说道:“于他而言,上青楼还不如在家里睡大觉舒坦、还不如打仗痛快。今天绝对是却不开滕王的情面,这才来的。若非如此,大家休想在青楼看到他。”

    旁边一名儒生闻言,忍不住说道:“真想不到说‘爱最美的姑娘’的卫王,竟是这样的人。”

    “其实一点都不矛盾!”陈叔达倒是比较理解杨集,他呵呵一笑道:“只因世间最美的姑娘就在卫王府,而且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他再向圣人开口,再美丽、再有才艺的姑娘都有,再加上本人又自律、无不良嗜好,自然不用专门跑来鱼龙混杂的青楼观看了。”

    众人听得无言以对,默默伤悲:“……”

    陈叔达这番话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再顺着他的说法细细分析下去,那么这些万众吹捧的名妓和花魁在杨集眼中,恐怕是连庸脂俗粉都算不上。其亲近奴仆所娶到的女子,也许比他们的‘娇妻美妾’还要漂亮贤惠、还要知书达礼有才华。

    同层一个小雅间之内,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慕容弦月、鲜于芳、柳絮、侯巧文女扮男装,她们在几名武婢保护下,也在看台之上看向前方的舞台,此外还有同有了着了重身之喜的道王妃达奚贞。

    “妹妹,我们跑来观看表演,文会和贤籀若是知道,只怕该发火了。”萧颖是听了达奚贞的鬼话,又被裴淑英从旁怂恿,再加上她自己对青楼文化也比较好奇,便挺着大肚子跑来看热闹了。

    大隋风气奔放,而类似绣云阁的文艺性青楼每天都有歌舞表演,所以女子进青楼看热闹、看演出是常态,今天因为慕花魁比赛之名而来的女子更多,所以她们的到来并不突兀。但是四个孕妇一同前来的,却是罕见之极。不过她们也不是乱走,而是瞅准了杨纶包下的场子来。

    杨纶的亲兵统领看到这几位姑奶奶,差点被吓死,但是人都来了,而且其中还有四个孕妇。他既不敢有半点怠慢,也不敢让她们乱走,若出被碰到,他可负责不了。只好按照她们要求,硬着头皮给安排了一个小雅间。同时派人通知杨集和杨静的亲兵统领,让他们也加派侍卫护卫,以免出现万一。

    “姐姐不必担心,青楼并不全部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今天这里也不是没有女卷,而且卫王兄和贤籀都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忆人,他们不会责怪我们的。只要我们看完了花魁赛事回去便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达奚贞安抚了一下紧张兮兮的萧颖,又说道:“这里的歌舞虽然不如宫廷好,但是宫廷太过严肃,我们观看歌舞的时候,时刻要保持从容不迫的礼仪,以免落下话柄。”

    “然而戴着枷锁观看歌舞,着实是让人不自在之极。可这里却是无拘无束的;我们想笑就笑、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更能看人间百态。我想今天除了我们姐妹以外,肯定还有很多权贵家的命妇贵女前来观看。说不定滕王嫂也在。”

    听到最后这一句,萧颖绷着的心弦为之一松,轻笑着说道:“若是嫂嫂也来,只怕滕王兄危矣!”

    她还以为杨纶有多保密呢,一到这儿,才发现人人都知晓北楼三、四、五层都被滕王包了。

    说白了,杨纶分明就是觉得女子不敢来青楼,所以他才敢在外面为所欲为。但若这话传到滕王妃耳边,他就惨了。

    当然了,滕王妃也许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就是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裴淑英的声音:“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裴淑英说着,一双明眸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却是舞台之上换了一队衣着清凉的歌女舞姬。

    这些少女在这天气里,只穿纱帐般的粉红小兜、小裤,里面的肉都遮不住,外面更是披着形同于无的轻纱。雪白藕臂和足踝上系着一串铜铃,随着轻歌曼舞,小兜里的“铃铛”摇晃不已。

    萧颖看了下,知道她们是吴越风的舞姿,可是少女们的装束哪怕是在风气开明的大隋王朝,也都罕见,故而引起一众看客们哄然叫好。

    目光随便一圈,萧颖旋即看向侧前方西楼看台,那里坐着几排老头子,他们衣冠楚楚,本来坐得十分笔直端正,但随着这队少女登台,这帮老头子不约而同的身子前倾、伸长脖子,目光发直的看着舞台,眼珠子几乎是挪不开了一样。

    她倒也没有感觉对方是老不羞,只是觉得这前后变化,蛮有意思的,同时也是在其他看不到的趣事。

    柳如眉轻笑向裴淑英说道:“三娘既然说有伤风化,那你还看她们做什么?”

    裴淑英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眉飞色舞的说道:“我若不看仔细一些,如何批判她们?如何骂她们?”

    众人:“……”

    将门出身的达奚贞比起萧颖,看得比较开,她落落大方的说道:“这里和庄严肃穆的地方不同,与我们以前参加的诗会也不同,诗会讲究诗词风流。这里虽然也会有诗词唱和,但更多是曲乐舞蹈为主,甚至出现失误也无不可,所以歌女舞姬也很轻松,她们舞出来的舞姿更柔美、打动人。”

    萧颖虽是第一次来青楼观看,却也知道两者区别所在:权贵子女扎堆的诗会、聚会等于是名门望族的相亲之局,虽然也请青楼艺人表演曲艺,但衣着各方面都很保守,不会喧宾夺主的影响名门子女吟诗作赋的乐趣。

    至于眼前的花魁比赛,则是每个参赛艺人表现的地方,她们都会尽情释放自己才艺,若是技压群芳、一举夺魁,说不定被哪个权贵看上,得以脱离青楼,过上安定的日子。

    “妹妹说得是!”她笑了笑,说道:“也不知文会和贤籀会不会送出牌子。”

    “贤籀肯定送。”达奚贞默然半晌,向萧颖解释道:“倒不是说贤籀好色、败家。而是他比较好面子。”

    杨忠生有五子,老四杨嵩和老五杨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杨嵩在北周之时还没成亲,就已战死沙场。杨坚建隋后,便把杨瓒庶子、杨纶异母弟杨静过继到他膝下、使其继承道王一脉香火。

    杨嵩和杨爽这一层关系,加上杨静的嫡母宇文氏是个善妒凶悍的女子,当他被过继之后,便不由自主的和同祖父同祖母的杨集亲近,与其异母兄杨纶,关系反而澹了许多。且由于他在滕王府的时候很没地位、处境不好,这也让他至今还有些自卑懦弱、缺乏自信。

    这样的经历、性情,也让他变得有些谨慎敏感好面子。

    正所谓知夫莫若妻,达奚贞很是了解自己的丈夫,心知丈夫如果看到别人送牌子,他肯定也会送;而且既不会超过同品级的人、也不会少于对方,这样既不得罪人、也不失了自家面子。不过达奚贞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好的,毕竟丈夫不像杨集那么有本事,丈夫这么做,反而符合他的性情、能力。

    “姐姐,你认为卫王兄会不会送?”达奚贞反问道。

    “文会不会送!”萧颖也知道一面金牌是百贯、一面银牌是十贯、一面铜牌一贯,这数字看着是不多;但若以斗米四钱的粮价来计,那么一贯就能买到二百五十斗,最后再一折算,就是三千一百多斤米。而以萧颖对杨集的了解,杨集恐怕是一块牌子都不会送。

    达奚贞看到萧颖很是笃定的样子,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姐姐,卫王兄以前恶名满关中,然而与姐姐订下三生之盟,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是不是怕你啊?”

    她怕萧颖有所误会,又补充道:“我不是说姐姐凶悍。而是杨家男丁有怕媳妇的传统,长辈和兄长们咱就不说了,而贤籀,他就很怕我。可他是武艺不如我,被我打败了很多次,然后就怕成了习惯。而卫王兄有天下第一战神之美称、姐姐又不会武艺,若非是他自己怕媳妇,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变得这么老实了?”

    萧颖连忙否认:“据说冠军侯霍去病少时,也很顽劣;可后来有了职责和使命,一下子就顿悟了。文会也是如此,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得也是!”达奚贞比较认同这个看法,点头道:“奇人自有奇行,卫王兄少时要是与众人无异,也不会有今日耀眼的成就了。”

第905章:牺牲杨纶,成全大家

    杨集不想喧宾夺主,更不想被杨纶再坑一次,他并没有坐在杨纶给自己的位置之上,而是与何妥同在一席观舞听曲。这个时代的舞台效果虽然无法和后世相提并论、唱腔唱法也炫技的不如后世,但无论服装效果、舞蹈之美、歌曲歌词之妙、真情实感,却都不是后世能够比拟的。

    每当一曲舞毕,大雅间里的人都有人给参赛的青楼送上牌子,只不过房间内的人眼光都比较高、对歌舞比较挑剔,而前面表演的人或乐队又有些不尽人意,送出去的牌子多以铜牌为主。可是尽管如此,但一面铜牌也是价值三千一百多斤米;若是按照后世的物价,再折算成每斤两元RMB,一面铜牌就是六千多元;而银牌是六万多;金牌则是六十多万,相当于普通县城的一套大房子。

    然而杨集对于这种用真金白银来打榜的游戏规则,前世今生都没有丝毫兴趣,至今连一面牌子都没有送出去。况且这些艺人和后世的明星、网红根本就没有区别,一个二个都是非常富裕的富婆,她们看似“身世可怜”,但个人积蓄绝对超过大隋王朝九成以上的老百姓。与其把钱拿来打赏这些非常有钱的富婆,远不如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虽然今天的宴会是杨纶请客、他出钱,可是两者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杨集不送牌子自然是可以的,可他作为此间最权势最大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受人关注、以及过度解读。开始还好一些,可是他一保持静默的态度,却慢慢的影响了周围的人。

    周边大老和儒生此刻的处境和心思就像是陪领导来巡视青楼的下属一样,他们琢磨不透领导的心思、不知领导喜欢谁、不知领导讨厌谁。若不打赏领导中意的艺人,担心事后被领导收拾;若打赏错了人,也怕领导事后给小鞋穿,导致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打赏好、还是不打赏的好。

    随着赛事过了初赛,主办方和参赛方依照打赏牌子的价值选出了四强,当主事者大声宣布四强分别是兰汀馆沉月、鸣翠轩公孙溪、绣云阁紫烟、采薇楼杜丽雪,整个绣云阁的气氛开始热情高涨。

    采薇楼杜丽雪是个年岁只有十七八岁少女,高挑婀娜的身子穿着一袭样式简洁的红色衣裙,她演绎的是琵琶曲,金戈铁马一般音律、急促气氛瞬间弥漫在整个绣云阁。

    杜丽雪姑娘弹奏的是一支调动情绪的曲子,没有丝毫柔情,有的只是恢弘的煞气,随着曲调越来越洪亮、肃杀气息越来越明显,给人一种置身于征战不休的沙场气概。当琵琶曲到了最高峰的时候,声音嘎然而止。

    一曲演奏而罢,时间彷若静止了一般,过了良久,叫好声这才轰然炸响。

    杜丽雪从锦凳上盈盈起身,向四周一一躬身致意,将如水明眸投向北楼三层,似是等着这里大老们献出牌子。

    何妥手抚胡须,目光看向一旁杨集,笑着点评道:“这姑娘十分聪明,她也许是知道大王在此,故而专门弹奏了这曲《十面埋伏》。只不过此曲杀气太重,不太符合这儿的气氛。若是雅间内无人送牌子,第一个被淘汰的人就是她。她这是兵行险招、背水一战,颇有置死而后生的气概。”

    雅间中的小厮侍女往来不绝,其中定然不乏各家青楼收买了的耳目,而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没有刻意隐瞒身份,别人打探了去,自也正常。何妥心知杜丽雪及其“幕后团队”知道杨集在此,便临时换了杨集的“成名曲”《十面埋伏》。若是杨集高兴之下,对她进行大赏特赏,其余大老为了讨好杨集,自然也会跟着打赏。

    等到其他人登台演奏的时候,这些钱多、大方的大老以为杨集特别欣赏杜丽雪,自然不敢打赏牌子了。如此最终受益的对象,自然便是杜丽雪和她所代表的采薇楼,搞不好还能翻盘夺魁。

    “此女也许是自知斗不过前面三人,已经无所谓了。”杨集闻言点头。绣云阁这场花魁大赛的第一轮是斗舞、半决赛则是斗曲。在斗舞的时候,代表采薇楼出战的杜丽雪没有优势,她被前方的第三名紫烟超过了十多面银牌,却只比后面的第五名多了两面铜牌。从战绩上说,她只是属于第二个阶梯。就目前来看,她的“人气”远不如沉月、公孙溪、紫烟,要是斗曲也斗不过,注定是被淘汰的命。

    杨集随口点评了一句,仍旧没有送牌子的心思,借用王公子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是有点小钱,但是我不傻,不会用钱来做没有意义的事儿!”

    “冲她这份背水一战的勇气,我送两面银牌。”何妥与其他人不同,他笑了笑,吩咐待命侍女送出两面银牌。

    跟他过来的杨静一切都以杨集为主,至今也是一块牌子都没送,可是看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的问道:“阿兄,可是这里的舞蹈曲子都不合你的心意?”

    杨集也知道自己影响了大家的情绪,他看了看杨静、又看了看四周的人,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没有特别欣赏谁、也没有特别讨厌谁,觉得个个都差不多。你们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看、来送牌子便是了,都别这么看我。”

    “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北楼看,且这支曲子又是阿兄所作,如果我们一面牌子不送,别人未免说咱们太过吝啬。”杨静说着,也派人送了两面银牌。

    其他人听了杨集这么说,且又有人开了头,于是按照自己的心意、经济能力,购买牌子送出,但是从牌子品级、数量来看,支持杜丽雪的人以武人系列为主,显然是《十里埋伏》这支曲子更符合他们;文人与之相反,虽也打赏了些牌子,但多数都是在应付杨集这个“原创”,而不是当真喜欢此曲。

    “阿兄,那姑娘一定是知晓了你的身份,正自盯着你看呢!你不送啊?”杨静又说道。

    杨集听到杨静这么说,便将目光看向舞台之上,果真看到杜丽雪正用一双盈盈目光看着自己。似乎专门在等他一般。

    对此,杨集只是礼貌的微微一笑,以示鼓励。

    杜丽雪“拉票”时间一结束,便带着她离开了舞台。接下来又是布置场地,而下一位选手便是绣云阁的紫烟了,这一次乃是主办方派出的选手,她在绣云阁人气极高,此番也占了主场的巨大优势。但是她在上一轮的比拼之中,却只获得了第三名的名次,由此可见来自兰汀馆沉月和鸣翠轩公孙溪实力之强。

    杨纶这时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他一脸古怪的看了看四周,见众人离杨集和杨静、何妥比较,便坐到杨静身边,低声说道:“金刚奴、贤籀,弟妹们也来了,而且全部都来了。”

    其实杨纶早已得到了这个消息,听到亲兵统领这话时,他紧张得只想骂娘,这一堆女子之中,有四个孕妇,她们要是在这儿磕到碰到,最终倒霉的必然是他这个宴客的人。只不过怕他坏了杨集和杨静的兴致,便没有及时来说,而是暗自让人调来了侍卫,让他们在暗处保护着。

    当他把这些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杨集和杨静都惊呆了。

    这年代的青楼虽然大多数都是良莠不齐,但是也有一些青楼是十分纯粹的曲艺场所;后者宛如同艺术学校一般,它们除了表演歌舞以外,还开设了与文学、书法、歌舞、乐器、礼仪、刺绣有关的训练班,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子则是肩负着老师的使命。

    很多办不起私塾的官员和商人,都会把女儿送到里面学习才艺;有些达官贵人的妻妾不但时常前去听曲看表演,而且还和这类青楼的老板、老师成了好友。这些青楼有了权贵家卷朋友、有了官员女儿为学生,等于是有了很好的人脉关系。这些关系虽不至于给予她们实在的帮助,但是这些人脉却能让她们立足于市井之间,不受地痞流氓欺压、盘剥。

    世态如此、风气如此,杨集和杨静对于妻妾前来青楼听曲观舞之举,并没有偏见、生气。关键是四个孕妇来这人山人海的绣云阁,这就让他们不自由主的紧张了起来。

    旁边的何妥听到这个消息,亦是有些无语。他在凉州任职多年,与杨集的家卷十分熟悉,当他看到杨集久久没有说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向杨集说道:“大王,王妃和侧妃、夫人们知书达礼,就算想观看歌舞,也只是从给文雅青楼里请人去府上献歌舞;这次来绣云阁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定是听说这儿举办花魁大赛。”

    杨集点了点头,向杨纶说道:“难怪刚刚没有见到你,原来是去安排防卫力量了,不过她们既然难得出来一趟,你就让她们在小雅间观看好了。”

    虽然比较震惊、担心,但是一想到杨纶把防卫都安排好了,杨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且杨集也没有前去会面的意思,以免她们感到拘束、看得不尽兴。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也安排得相当周到,不过却惊动了你们的嫂嫂,她现在也来了、也在那儿。”杨纶哭丧着脸道:“现在人人都说我杨纶大气,人人都说我杨纶包了地势最好的三、四、五楼。回去以后,我不死也得脱层皮,你得救救我啊!”

    “你活该啊!”杨集嘿嘿一笑:“看到你这么不开心,我可开心极了。”

    滕王妃是一个持家有道、治家有方、魄力十足的女子,她虽然把杨纶管得死死的,可她非常要面子、非常讲究,而不是喜欢占小便宜的女人。既然她知道今天是杨纶请的客,她一定会认下宴客所用的一切开销,而不是让杨集代劳。若是杨集强行着出了这笔钱,她反而要跟杨集理论理论一番。

    但是事后回到家、关上大门,杨纶肯定要倒大霉。杨纶也是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这才不要颜面的“当众”求救。

    “你不能这样,不能见死不救啊!”杨纶求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我可管不了。”杨集乐不可支的看着杨纶,眉飞色舞的劝道:“嫂嫂都知道了,你就认下吧!”

    “大兄,钱财什么的,我和卫王兄都不在意、都能悄悄的帮你,但是现在这事儿,我们真帮不了你。我觉得你回家以后,无论嫂嫂怎么说,全都认了下来。”旁边的杨静忍着笑,亦是低声劝说起了杨纶:“若是你不认,而嫂嫂却告到宫里,你一定更加倒霉。”

    一听到杨静这番话,杨纶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求救了,惺惺的说道:“这话也有理,那就算了。”

    他知道王妃再怎么罚,也不至于罚得太过;但是杨广要是听说族中四个孕妇因为他来到这儿,一定会对他动用家法,从严惩治,搞不好还是亲自动的手;到时候,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过了半晌,他又讷讷的杨集和杨静说道:“但是这笔钱,你们事后得私下给我,而且不能让王妃知道。”

    杨集和杨静听罢,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向杨纶说道:

    “做梦去吧你。”

    “我不敢!”

    这个时候的滕王妃定然正在火头之上,他俩要是再给杨纶私房钱,那就是助纣为虐、火上浇油。若是把她惹火了、告到宫中,不但杨纶要受到杨广严惩,连他俩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连宇文士及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一个杨纶,成全大家。

    就在杨纶生无可恋之时,从侧面不远处快步走来一个鬟髻的小婢,还未近前,就被杨集的两名侍卫拦下,这个小婢让似是让侍卫看了手上的名刺,而后行慢慢到了杨集近前:“奴婢参见大王,此乃我家夫人的请柬,让奴婢亲手递给您。”

    杨集接过一看,目光之中不由得现出诧异之色。

    这竟然是李渊的老婆的名刺。

第906章:青楼会见李夫人

    李渊夫人李窦氏乃是窦毅之女、宇文邕外甥女,同时也是一个足智多谋、见多识广女中豪杰。只是杨集和她只是处于认识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交集和深入的接触,此时,他对于李窦氏这份忽然送来的名刺虽是感到惊讶,不过也没有多少意外。只因在还没有程朱理学大隋王朝,女人在政治上表现得十分活跃,代夫治家、代夫化解危机、代夫谋职者比比皆是,而这个李窦氏亦是其中之一。

    杨集考虑与别人的老婆在青楼见面有些怪,于是看了看上面写的雅间地址,让人把张出尘和慕容弦月叫到门外等候,与他一起去见见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吩咐完毕,杨集笑着向愁眉苦脸的杨纶说道:“嫂嫂不至于拿你如何,大可放心好了。我先失陪一下。”

    杨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不问是谁家的夫人有请,只是沮丧的点了点头:“弟妹们的防御不用担心,你尽管去忙好了。”

    与杨静、何妥及周边的人打了声招呼,杨集便起身离开。

    见到杨集带着几名侍卫中途离开,一些人都感到有些惊讶,但是由于舞台还在准备下一场表演所需的“道具”,又有人借机出去方便,大家也没有特别的想法。人群中的元寿见张瑾看向自己,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起身向供众人歇息的后面的小房间走去。

    张瑾紧跟而来,关上房问道:“元兄,情况有些不妙啊!”

    元寿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说道:“莫不是李浑又有什么新的条件了?”

    “这倒没有,而是李浑的长子李师闰无故失踪了几天,他现在十分着急。”张瑾将李浑所说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只要我们帮他找到李师闰,必能令他欠下人情,日后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只不过李浑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不能尽信。但是我只要找到李师闰,并控制之,一样能让李浑做些有利于我们之事。然则无论如何,都要先将李师闰找到。我的意思是李浑只要提供出比较精准的去处、或者是敌人,我们就出动全部人员去寻找,元兄以为呢?”

    “贤弟此法极妙,我没有丝毫异议。”元寿点了点头,又说道:“此地不宜多谈,贤弟所说的‘情况有些不妙’,又是所指何处?”

    “我不知元兄有没有发现异样,但是我觉得正有一支大手逼我们顺其心意走,无论我们做什么事,都被对方轻易化解,并针而对之。”张瑾神色肃然的向元寿拱了拱手,低声说道:“当初的步迦南下,先帝拔出了我们关陇三大派的中坚之力;杨谅谋反时,圣人在战争之中歼灭了关陇贵族大量私军、家丁、庄丁,一战而坐稳了皇位,事后又用通敌罪证拔出了很多中坚之力,及至军改、南方水师整顿,又陆陆续续的带出了一大串。除了这些大事件,还有很多不胜枚举之事在发生着。“这一次年审、精简北方各郡县军府,必将又拿下一大堆。”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支大手视我们关陇贵族为心腹大患,定然在严密的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焉能不知我们元派与李浑接触之事?我怀疑李师闰已然落入他的手中,目的便是乱了我们外围力量的阵脚,以便他将我们元氏派一举端走。此事,不可不防!”

    “大手”所指的人,自然是杨广了,元寿也知此意,他沉吟半晌,说道:“理是如此,可是我觉得贤弟有些自己吓自己了。越是这个时刻,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年审是肃清吏治,年年都有,其存在是清除中枢和地方的贪官污吏。今年的动作虽然远超往年,可正是因为波及全国各地、涉及各大势力,所以我认为不是针对关陇贵族。当然也有声东击西的嫌疑,但如果出现的问题多了,那‘大手’也只能以此为重,而不是专门针对我们。”

    “而精简军府一事,那‘大手’在军改前后其实就有此心,目前不过是将搁置的草桉重新提起罢了,虽然在此事中,必然沦为受损最大的一方势力,但同样不是单独针对某个势力。”

    “再说了,那些在军改和南方水师整顿中出现问题的将官,除了丢官去职、交了罚金,不也是安然无恙么?从这来看,那‘大手’并不是要把关陇贵族连根拔除,而是要把关陇贵族消弱到极致,最终使各方势力的实力达到平衡,以免某个势力一家独大。”

    说到这里,元寿长叹一声道:“我们犯下的错误、落下的罪证实在是太多了。在这两场多洗清中,有损失那是在所难免之事。但我们只要保住根本,终有一天,就能卷土重来。”

    张瑾虽是比较认可这个说法,可心头仍旧有些忐忑不安。

    包括他在内的元氏派被武川盟之主荣耀迷失了方向,上了独孤派和窦氏恶当,最终成为三派里最显眼的出头鸟,而另外两派顺势躲开了“大手”的目光、缩在背后闷声发大财。当他们元氏派省悟过来,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锋。

    事到如今,元氏派的枝叶、根须被斩得差不多了,要是“大手”勐一用力,枝叶和根须不多的这棵树干,必将轰然倒塌。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

    至于李浑之子的失踪,让他不自由主的怀疑是“大手”出手了,其目的是不许李氏靠近他们、不许他们吸纳“养分”,若是当真如此,元寿的之前所说一切,无疑是过于乐观了。

    只不过元氏派现在实在太被动了,甚至什么事都不能做、不敢做,否则只会进一步激怒那“大手”。而自己的假设和担忧是否为真,都要拿到李师闰的消息以后,才能做出定论。

    元寿目光看向愁眉不展的张瑾,似也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沉默片刻,叹息着说道:“接下来的比赛,我就不看了,我去说服一下家主,让他答应李浑的条件。贤弟在这里,继续稳住李浑。”

    有时候元寿也想过直接反了,但是仅仅只是转念一想,就发现此路根本行不通:一来是各地百姓人心思定、民心皆向隋;尤其是皇帝得到杨集辅助之后,特别会扇动人心。

    在某种程度、某些时候,他将自己、将中枢与地方官府切割了,使人们相信皇帝和中枢任何一项政令都是为了百姓好,坏的是那些欺上瞒下的贪官污吏,而不是皇帝和中枢,所以哪怕地方上出现了贪官污吏,百姓也坚信这些贪官污吏是个例,而不是全部都如此,只要朝廷在事后能够及时还他们一个公道,他们就安定下来,甚至还会对朝廷感恩戴德。

    二来是包括关陇贵族另外两派在内的各大派系,都眼巴巴的等着军功,若是元家不识时务,这些人定然全力出手;即便是元氏派的内部,也不会跟元家走上这条不归路。

    世道安定、人心如此,自然就失去了造反的土壤、以及造反所必须的民心基础;这个时候,元家可以用土匪流寇的面目出现,但不能旗帜鲜明的立大旗造反,否则的话,谁反谁死。

    另外就是他们元家不是没有其他后手,就算行断尾求生之道,使之损失了外围势力,但还有其他人无法想象的家底,有这些家底在,他们自有东山再起之日。

    就在元寿和张瑾分别的时候,杨集已经汇合了张出尘和慕容弦月,并在几名侍卫的护卫下,依名刺上的地址来到了李窦氏所在的雅间。

    李窦氏包下的雅间位于东楼三楼一个雅间,待他到来,却看到一名穿着浅黄衣裙、雍容华艳的中年妇人带着几名女子站在走廊之上,乍一看到杨集,她便笑意嫣然的行礼道:“李窦氏参见大王。”

    “夫人客气了,这里可没有什么大王,只有一个闲着无事的闲人罢了!”杨集微笑着还了一礼,噼头就直接问道:“不知李夫人有何事?”

    在关陇贵族各大门阀之中,李渊家族没落最快,早在其父李炳时期,便从顶级的“八柱国”家族坠落到了中游水平;李炳死得早、幼儿时期的李渊又吃不到代周建隋的红利,故而没落得更好,至今已是沦为关陇贵族里的中下级水准。

    可是尽管如此,但由于李家以陇西李氏旁支自居,和李穆支、李弼支有“同宗”之谊;此外,李渊又和独孤家是舅甥关系、和窦家太原王氏是姻亲关系,所以他的人脉关系依然不容忽视,其家族的实力在整个天下门阀之中,仍是一个庞然大物。

    重要的是李渊一直在关陇贵族和山东士族之间、在关陇三派之间摇摆不定,立场不明,其夫人现如今却又忽然来寻他,只怕是想通过自己,再与皇族建立亲密关系,好让他继续左右逢源、在夹缝中谋求生存和发展。而这一点,也是杨集愿意前来这儿会面的原因,他想看看李渊夫妇究意在打什么主意,只要知道了,才能针而对之。

    李窦氏说道:“侄儿孝恭随军出征之时,多亏大王照料有加,这才能够在辽东立下了一番功劳,圔宅上下时刻感激在心。数天之前,我们已经投了拜帖,可是大王近来异常忙碌,许是没有时间看拜帖,故而无法登门致谢。今大王在这儿听曲,而那边的人又实在太多,便特意请大王过来一叙,失礼之处,还望大王海涵。”

    “夫人客气了!”杨集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随军出征的名门子弟极多,每个人的机会也都一样,我并没有特别关照哪个人。也是令侄文武双全、自己争气,这才得以立功归来,与我可没有丝毫关系。”

    李窦氏行云流水一般的撇开了这个话题,出声相邀道:“这儿非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大王入内一叙。”

    “请!”杨集说了一声,与张出尘、慕容弦月跟着李窦氏入内。

    房间之内,杨集碰到了当年赠过良驹的李秀宁,较之当初大了不少,可眉宇间的英气却是浓了几分;除了她以外,鸣翠轩推出的花魁公孙溪竟然也在。

    上一轮比赛中,公孙溪的剑舞给了他极深的印象,此女的双手剑使得出神入化、惊艳绝伦;而且她的剑舞杀气腾腾,并不是花架子,杨集看了她的剑舞,第一感觉就是此女杀过人。但是他没有料到公孙溪和鸣翠轩背后的东家,竟是李家;不过吃、穿、住、行、玩是最赚钱的行当,许多名门望族都开了青楼,李家开了鸣翠轩却也正常。

    又是寒暄一番,杨集随口向李窦氏问道:“近年来,我来去匆匆,也没有机会拜见老夫人,但不知老夫人如今身子骨如何?”

    李渊的母亲独孤氏是独孤皇后的异母姐姐,同时也是独孤敏的族姐,杨集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两三年之前了。没有听说她死了消息,应当还健在。而他和李窦氏刚刚接触,也不宜说什么正事,便说了这些家常般的废话。

    “承蒙大王关心,母亲身子还健朗,就是因为世民遇刺一事大病了一场;不久前,叔德又去朔方郡担任太守、总管;母亲近来有些思子心切。”李窦氏说到李世民之时,雍容华贵的脸上没有多少伤感,似已走出了丧子之痛的阴影。

    然而杨集在听来,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毕竟这一位,乃是他派人弄死的;不过也仅仅只是如此而已,并没有别的接触,只是顺着李窦氏的话说道:“老夫人健朗便好,等忙过了这遭,定当登门拜访。”

    如是说着,杨集心中却是想起了一事,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史上的李窦氏逝于大业九年,时年四十五岁,似乎走在老夫人之前。

    李渊建唐后,这才追封李窦氏皇后,谥号为穆,而那时,李家的老夫人好像健在。李渊之所以没有再册封皇后,主要原因应该是政治需要、以及考虑左膀右臂般的嫡子们的感受,而夫妇感情则是次要原因。a>vas>div>扫码下载红袖联合潇湘送福利新人限时全场免费读div>div>div>

第907章:两看两相厌

    唐国公夫人李窦氏是女中翘楚,以前尚未出嫁的李窦氏在杨坚代周建隋之初,第一时间向她父亲窦毅说新生的大隋人心未附、利益分配未均、反对杨坚的人极多,如今忠于宇文氏的将官只是缺乏领头人而已,作为驸马的窦毅以及背后的窦家要是站出来起兵靖难,定能扭转乾坤。其父母都被她给吓傻了,哪敢反隋?她无奈之下,只能扑床上大哭“只恨我不是男子,不能解救舅家的危难”。

    当时的宇文氏和声势浩大的突厥汗国交好,如果窦家听了她的话,登高一呼、起兵反隋,并且把杨坚以其嫡系拖在内战的泥淖之中,宇文氏就能向突厥借兵,联合镇压杨坚,最后就算翻不了盘,却也能给杨坚造成巨大的麻烦。

    与杨集的寒暄之时,李窦氏其实一直用润物无声的方式试探着,但是杨集和传说中的刚烈、易怒完全不同,他既没有因功自傲,也没有刻意避讳什么;这种如沐春风的坦然的待人接物风格,让她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只炸了刺的刺猬,大有无从下口的无力感。

    杨集见到李窦氏不提正事,也不会主动去问,仔细想来,左右不过是李渊想要多方下注而已。

    当初杨广对北方军政大调动之时,所委任的新官都是武将出身的‘亲近’之臣,外出之后,他们且都军政一手抓,当时人人都认为是做好攻打突厥的准备,还引发了战、和的争辩。可是大家还缓不过劲来,杨广却又拾起了精减军府之事。这也让人们以为之前的人事大调动的真正用意是为了此事,而不是打突厥,其所任命的新官也都是为精减军府所准备。

    李渊之前是殿内少监、现在是朔方郡太守兼总管,他现在所在的朔方郡就是关陇贵族元派的势力范围。如果他有所为,杨广高兴,却也得罪了元氏派;如果不作为,皇帝不高兴,元氏派未必承情。而李渊及其家族的心思,分明就是“货我想要,钱我不想给”,这虽然是人之常情,但天下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鸣翠轩是李家开办的一处产业,这次参与花魁比赛,实则因为溪儿这丫头。”李窦氏转变了思路,她拉过坐在绣墩上的公孙溪的手,叹息道:“自溪儿东来这几天,元太府之子元敏可没少找着溪儿的麻烦呢!”

    通过李窦氏的肢体语言、以及这番话,发现在的猜测似乎是错了,而被李窦氏称为“溪儿”的公孙溪,或许才是重点谈话的对象,不过她说的内容,也就听听而已,当不得真:元敏博学有辩才,虽然比较阴险奸诈,可他作为元家嫡系子弟,肩负着振兴和壮大家族的使命,想必他自己也有明确的目标。

    这种有了明确目标的名门精英子弟,不但会朝着目标努力奋斗,而且奉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趋利避害”的处世之道,做事之前多数会三思三思再三思,再加上他们家里从来就不缺少侍妾美婢、金银珠宝,所以对于金银美色的免疫力超乎想象。

    公孙溪国色天香、体态婀娜,确实是个美人儿,如果换成名门子弟里的败类、无知无畏的暴发户子弟,或许对她痴迷不休、纠缠不休。但元敏是顶级门阀重点培养的嫡系精英,明显不是这类人;他要是真的纠缠着,多半也是装疯卖傻。

    杨集看了公孙溪一眼,说道:“元公子元太府之子,公孙姑娘若是有他保护,却也不用再担心有人骚扰了。”

    公孙溪:“……”

    这话确实有道理,让她无言以对。

    李窦氏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欺骗杨集,而是确有其事,只不过他们李家也不知道元敏究竟是真的迷上公孙溪,还是故意给人一种元家后继无人的假象。她顺势向公孙溪问道:“溪儿,你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大王吧?”

    公孙溪说道:“乐平公主当年在芙蓉园办寿宴之时,远远见过大王一面,那时大王和裴妃遇歹人刺杀。”

    杨集只是微微一笑,不作一词。

    李窦氏笑了笑,说道:“大王,溪儿出自关中公孙氏,说来还与贵府有些亲戚关系。”

    公孙家属于关中士族,规模和实力都不大,但是杨集从来没有听说自己和公孙家有亲戚关系;他目光看向李窦氏,静听下文。

    只听李窦氏接着说道:“贵府老太妃与溪儿祖母是一起长大的堂姐妹,同是出自陇西李氏平凉房。溪儿之父乃是老夫人四子,只是他不善经营之道,且又早逝,加上公孙家内部又有一些纷争、老夫人又做不了主。她们母女二人无处可去,被迫流落在外,叔德作为李氏平凉房之主,听闻此事,便收留了她们母女。”

    杨集的祖母的确出自陇西李氏平凉房,他也相信公孙溪信息基本属实,只因一查就查得出来了,李窦氏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耍心眼,但是与你们家又有什么关系?

    李家以西凉武昭王李暠后裔自居,李暠生有十子,次子李歆即西凉后主。李歆生有八子,其三子李重耳亡国后投奔南朝刘宋,任汝南太守,当北魏进攻刘宋之时,李重耳以城归降,遂又在北魏做官。李重耳之子李熙因为当上武川镇一名边陲小将,其家也随着迁居于此,李熙生李天赐,李天赐又生下了李起头、李虎、李乞豆。而李虎又生李昞、李昞生李渊。

    这看起来似乎很是清晰,但是有中间环节却有了严重缺失,那就是现实中根本就没有李重耳,而他的事迹也只是李家自己说;真实的李熙其实只是源自襄国郡柏仁县一个“破落户”,李家兴盛之源则是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李天赐。

    诚然,自附名门者的确是比比皆是,杨家也不例外,所以大哥不说二哥、谁也没有资格说谁;但是像李渊家这样货币驱逐良币,以陇西李氏平凉房首脑自居的,却是绝无仅有。所以同为“劣币”的杨集听起来,都替眼前的李窦氏感到尴尬。

    李窦氏其实也有一点点尴尬,因为这身世可以骗骗其他人,而没落了的平凉房正统既不敢、也不会反对和声张,但是在杨集这种有权势的明白人面前提这个,就有点不对劲了。

    她又说道:“溪儿在剑道极有天赋,便学了剑舞!由于花魁大比能够促进汉家文化的推广,据说来年也要举办起来,我们鸣翠轩也参加了,并让能歌善舞、精擅剑术的溪儿代表鸣翠轩参与大比。”

    这话既是婉转的解释李家没有亏待公孙溪,同时也是说他们参赛的目的是推动文化发展。但杨集却知道她看重的是花魁这棵摇钱树,以及下一届主办权。

    他在和郑纶、张亮等人交谈的时候,得知本届夺冠青楼,将会获得来年的举办权。而今年的主办方绣云阁在花魁大比之中,先是赚了一大笔消费者的钱财,接着又能先分一半打赏的牌子钱财。

    有了今年的成功经验以后,来年推出的赚钱花样肯定会更多,大家为了这个,都卯足了劲,只要摘下今年的花魁桂冠,就能用花魁的名义吸引大量慕名的消费者前来消费,之后再在大比时,以主办方的名义大赚特赚。

    李窦氏将自己请来、且说了公孙溪与自己的关系,肯定就是看中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和权势、看中了能够决定胜负的大老们兜里的钱。然后想让自己当冤大头、或者当公孙溪的托儿。只要自己稍后一掷千金,雅间那些想要和自己建交的大老必然跟上,一起把公孙溪推广魁首的位子。而最后出场的沉月哪怕才艺再好,大老们也不敢与自己“作对”、不敢送牌子。

    念及于此,杨集向公孙溪说道:“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公孙娘子有这一番,稍后定能一鸣惊人……”

    顿了一顿,又说道:“元公子为搏美人一笑,想来是挥金如土,采购金牌支持公孙娘子,以助公孙娘子一举夺得魁首。”

    公孙溪和李秀宁道行低,听不出好歹,李窦氏却知道杨集看出了自己的用意,只不过是借着公孙溪来说自己输不起而已,她连忙说道:“大王既然看出我的用意,那我不用拐弯抹角了。其实我对溪儿很有信心,更不屑使用这不光彩手段助她夺取魁首。主要是绣云阁先坏了规则,他们第一轮就已经让人购买牌子送出了。”

    “这一轮比试间隔时间之所以变得漫长,其实就是各家商议出来的结果。言下之意就是在间隔的时间中,谁的人脉强、谁出的钱多,谁就能当魁首。”

    杨集恍然道:“绣云阁先分走一半赏钱,一旦你们跟绣云阁拼钱多,你们岂不亏惨了?”

    “此理我也知道,但是没有办法了!”李窦氏苦笑道:“比到这儿,我们和萧家的兰汀馆、京兆杜家的采薇楼已经骑虎难下了,如果我们畏战、怯战、避战,名声将会大跌,而绣云阁却能借势壮大。”

    听到这儿,杨集心说在国家管控之前,艺人背后的经纪人公司竞争真是强烈啊!他沉吟了半晌,又问道:“但不知绣云阁幕后东主是谁?”

    “苏相家!”李窦氏报出了名字,目光看向杨集,郑重的说道:“我们李家争的是一口气、争的是一个名义,并不在意钱财。稍后送给溪儿牌子钱,李家事后一概如数还给大王。不管最后是否夺得魁首,李家都感激不胜。”

    弦外之音,就是我们李家要名,损失一些钱财也无所谓,利则归你杨集,最后买单的是那些那个大间里的大老们。

    杨集又向李窦氏问道:“但不知公孙姑娘的曲子是什么?”

    李窦氏说道:“溪儿弹琴的曲子也是《十面埋伏》,不过比起采薇楼杜丽雪纯粹的曲子,却多了编自兰陵王破阵舞的战阵舞;曲舞配合、战阵穿插,效果远超对方。”

    “只要公孙娘子演绎得好,我不会吝啬的。”杨集也知道在远征高句丽之时,苏威在朝堂之上阴撮撮的搞他,这才激怒了本就对苏威不满的杨广,此时能够给他造成麻烦、不爽,自然没理由拒绝,最主要的是他即将获得的这笔横财属于贪赃不枉法、不用还因果的范畴,拿起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最后所得又能交给萧颖、再由啸林寺捐赠给阵亡士兵,诚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窦氏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大王。”

    “无妨!”杨集亦是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公孙姑娘需要准备,我且先回去了。”

    有了决定,他也不再废话,便与张出尘、慕容弦月离开了此间。

    送走杨集,李窦氏安排公孙溪前去准备,便不管旁的了。

    刹那之间,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女儿李秀宁。李窦氏见到女儿怫然不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向郁郁不乐的女儿,皱眉问道:“三娘,我教你的礼仪你学哪儿去了,客人走了,你不仅不送,反而摆着一副难看的脸,有你这么当人的吗?”

    李窦氏这些年和丈夫长期在外,他们夫妇身边带着的孩子,始终只有一个李世民,根本就不管李玄霸和李元吉、李秀宁,家中老少、事务,全部丢给了李建成。导致李建成成了弟弟妹妹们眼中心上的父亲,而母亲则是仁慈仁爱的万姨娘。

    至于偶尔回家省亲的父母在他们心目中,很陌生、很遥远,但又十分思念,甚至还以为父母比兄长、姨娘更好、更慈祥。但是母亲好不容易在家管他们了,但她的表现却和他们想象里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母亲回来以后,凡事都从严的管,他们稍微犯点错,就会从重处罚。这让李秀宁等人一下子就失去了自由,再加上他们和母亲没有多少感情,而他们受罚多了,甚至还连累到长兄李建成、慈祥的姨娘万氏,于是慢慢的,他们开始排斥起了自己的生母,巴不得她跟父亲走,好让他们回原先的日子。

    其中受罚最多的,便是身为女孩却没有女孩品质的李秀宁了。她以前跟个男孩子一样,成天舞刀弄剑,到处打架。等李窦氏回来以后,便又女子的标准来管她。

    她本来就不喜欢女子之学,但女子受到的约束远多男子多,野惯了的李秀宁被母亲盯上,日子就不好过了。可她又是不服输的性子,于是就斗上了,想着办法让母亲不舒服、不痛快。

    李窦氏亏欠孩子,心有愧疚,开始很是忍让、很讲道理,可她越讲道理,李秀宁越不爱听,总是带着李玄霸和李元吉、李智云‘造反’,无奈之只好强权压迫,如此久而久之,母女俩就变成了“两看两相厌”。

    让李秀宁崩溃的事件,则是李窦氏在没有办法治李秀宁、没办法让她贤良淑德的情况之下,竟然让人宰了杨集送给她两匹战马,李窦氏本意是断了她学武的念想,难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过来,这也是这个时代所有父母共同的思维方式,不能算特殊。

    然而她不知道李秀宁的梦想,也不知道杨集送李秀宁战马的时候,顺着李秀宁的心愿抱以期许,随口鼓励她学武,还说只要她学好武艺兵法,就去凉州当女将军。所以于李秀宁而言,李窦氏杀的是自己的朋友、杀的是自己的梦想和希望。

    刚才她面对“偶像”时,之所以没有说话,其实是怀疚在心,无颜面对她抱以重望、支持她追寻梦想、并且赠送战马的杨集。

    此刻听了母亲的的话,李秀宁暗自恼怒,我连人都不是了对吧?

    “问你话呢?哑了?”李窦氏治不了这个异常叛逆的女儿,也是大为头疼,而且因为她总是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母女私底下交流之时都比较不客气,说话就像是是面对敌人一样。

    李秀宁全程听了母亲和杨集的对话,当她听到杨集为了钱财,愿意帮忙作弊,有一种信仰坍塌的感觉,她有些低落说道:“我是对卫王有些失望,他竟然为了钱财,答应帮你作弊。”

    “你除了会造我的反,给我造麻烦,你知道什么啊你?”李窦氏瞥了女儿一眼,澹澹的说道:“卫王根本就不是贪财好色的人,他的钱几乎都捐赠给阵亡士兵的家属了。而所谓的皇家女子基金会,其实也是卫王府在支撑在。这笔钱如果到手,他肯定会捐赠出去。”

    “于他而言,只要能帮到普通老百姓和士兵,什么都可以做。至于自己的名声,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李秀宁一听此话,双眼顿时闪闪发亮,精气神仿佛也回来了。

    亏得她刚才还失望、痛心,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啊!

    当真是卑劣之极。

    “收买人心,也是他厉害之处。”李窦氏最后说道。

    李秀宁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信。她觉得母亲是以她自己的小人之心,来衡量和污蔑自己的“偶像”。a>vas>div>扫码下载红袖联合潇湘送福利新人限时全场免费读div>div>div>

第908章:新中桥刺杀

    日暮黄昏,草草举办的花魁比赛结束了。随着杨集出手,魁首毫无悬念的落入公孙溪之手,不过杨集却觉得不能算作弊,只因公孙溪领衔战阵舞的确十分震撼,如果参赛的各家青楼本着公平公正的竞技精神较量,她也能夺冠。

    编自《兰陵王破阵舞》的舞蹈由女武士替代了战士,虽然失去了杀伐之气,但却多了柔中带刚、刚中带强的视觉盛宴。身穿武士服的舞女以一个“女将”为首,她们随着公孙溪弹奏的《十面埋伏》、乐师敲击的战鼓来回穿梭、变阵、舞剑,那整齐的步伐、一致的动作、灵活的步伐让人有身临战场的感觉。

    美中不足的是室内场地小,若是换在外面,再把伴舞扩大到几百上千人,场面必将更为壮观、震撼。

    兰汀馆沉月也是以曲为主、以舞为辅,她和舞伴演绎的是《湘夫人》。好是相当的好,但《湘夫人》太过安静、优雅,在气势上压不住全场热烈的《兰陵王破阵舞》,最终屈居第二。而占有主场优势的绣云阁位列第三。

    比赛结束,杨集汇合萧颖等女,一起打道回府,后续之事,自有被逮住的杨纶收尾。

    回到家中坐下,杨集面对三妻、五妾,心中很是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向萧颖说道:“我都送十面金牌给公孙溪了,你们怎么就不问一问呢?”

    隋朝钱购买力非常强悍,一斗上好的米的卖价也就五钱罢了;而杨集送出的十面金牌等于是一万贯,少说也能买到两百万斗、二十万石。幸好不是真送,不然的话,杨集可舍不得。

    然而同车回家的路上,萧颖和柳如眉、裴淑英竟然连问都不问,这让他心中有些忐忑、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这可不是小数目,而且还是在她们眼皮底下“送”给青楼女子的。

    萧颖放下茶杯,轻笑道:“送了就送了呗!”

    杨集说道:“那可是一万贯,等于是二十万石好米。”

    “郎君是不是对我们家的家境有所误会了?一万贯,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而已,这又有什么不起的?”萧颖目光看着给噎住了的杨集,笑意嫣然的说道:“我们家的收益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还是轻的,而郎君只会赚钱不会花钱,且加上圣人不断赏赐,所以我们家相当有钱。”

    “我打算让啸林寺捐赠价值五十万贯的钱、物,与这个数目相比,郎君今天送出的一万贯,算得了什么?”

    杨集听了此言,目光不由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发现个个都神色澹然;最终终于死心了,他才是家里最不会花钱的人。

    想想也是,这时代除了衣、食、住、行、送礼,以及简单的玩乐,再也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了;而他从小到大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甚至就连小老婆都是大老婆给找的,哪里用得着他去花钱啊?如此久而久之,他连钱都不会花了。

    反倒是这些负责操持家务、经营和维持亲友关系的女人,更懂行;但是她们要关注和处理的事情太杂太细,自然也会比他更为辛苦一些!

    不过家中角色不同、职责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在萧颖等人看来,这个家的兴盛是以杨集的本事、辛苦、付出换来的,比她们这些安享太平的女人辛苦无数倍,他在外面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要不是他在前方拼命、与他人斗智斗勇,她们今天的日子?又哪有花钱的机会?所以无论杨集做什么,她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毫无犹豫的信任。

    今天,也不例外。

    尽管她们不在意杨集今天的打赏,可杨集却是有些“做贼心虚”,最终还是将她与李窦氏的约定说了出来。

    这一说,心也安了。

    听罢,萧颖眸中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天上所有晚霞好像都倒映在她美眸之中,美丽得惊人,她着实爱煞了眼前这个“小里小气的小男人”。

    谁家男人像他这般在意自己的女人啊?若不是在意她、在意这个家,他又岂能事无臣细的向她们解释?

    有夫如此,妇有何求?

    同一时间,十多名随从护卫着元敏的马车走出温柔坊东门,沿着长夏门大街向北方缓缓行去。

    马车到了洛水南岸,正准备走上新中桥、行向北岸,忽而变生肘腋,只见刚刚还在避让的“闲人”们,忽然从宽大的袍子里掏出连弩,伴随着弩箭破空的尖锐呼啸声音,元敏马车周围的护卫就被攒射于地,连痛哼之声都没有发出,便口吐白沫的中箭倒在地上。

    拉车马匹和车辕上的车夫受到了弩箭的重点“照顾”,仅只奔出十多步,便轰然倒地。

    马车向前倾斜,车中的元敏一个不慎,在惯性的作用下,身子撞开了前门,摔在了马尸之前,不待他回过神来,只听到阵阵“嗡嗡”声响,二十多支毒箭一起射中了他。

    元敏弓着的、准备爬起的身子稍微一僵,复又扑倒在地,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

    一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奔跑上前,蹲在元敏身体之前,他翻过元敏的身体,见其口吐白沫、脸色发黑,已是活不成了,便向后一挥手。

    二十名“闲人”看到讯号,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弩具,快步向前狂奔。

    中年男子看了元敏面孔,确认是自己的目标,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生恐元敏没有死透,立时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往元敏的脖子狠狠一抹,将之斩为两半。随即又站了起来,与跑了上来的“闲人”们一起奔向前方。

    一行人在惊恐万状的行人的注视之下,“扑通、扑通”的投入了冰冷的洛水之中,纷纷游向停在河边的两艘渔船,渔船把他们接应上船,立刻起锚,快速下游行驶而去。

    “刺客、有刺客啊!”直到这个时候,惊呆了的行人们这才回过神,纷纷尖叫了起来。

    一些反应慢的人,直到这时才开始心惊肉跳,身子也才激烈发抖,一个个软着双脚坐在了地上,牙齿更是“哒哒哒”的打架,他们只感到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909章:元寿之死

    新中桥北岸,承福坊南曲元府的书房之中,元寿和匆匆忙忙赶来元胃、元文都议事。

    元胃是元家家主,他的府邸位位于洛水北岸、北市正北的敦厚坊,听到元寿仆从邀请,便赶了过来。然而他家的距离比元文都较远,这时才抵达了元寿的府邸。

    近来的元家比较关注李浑这个盟友,但是元胃和元文都对于李浑之子李师闰的失踪竟是一无所知,此时听到元寿一说,顿时都大感意外。

    元胃听罢,目光看向了元寿,沉声问道:“长寿,你怎么看?”

    “家主,我认为这不是偶然,而是一起有预谋的事件。”元寿下了一个定义,又将张瑾的分析、决定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李浑此时自顾不暇,未必愿意和我们为友、为盟。然而我们此时的确需要他、需要陇西李氏,之前提出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答应他。此外,也要帮他找出李师闰,最好是把李师闰掌控在手,向他提些条件。”

    “找出李师闰并控制的设想,我没有丝毫异议!”元胃沉吟半晌,目光看向元寿,缓缓的说道:“然而向我们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当然不是我舍不得。而是因为李浑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反复无常、出尔反尔是他惯用的伎俩,他一旦拿到所需之财,定然翻脸不认账。到时候,我们钱财花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我的意思是一步步的给予、一步步的把他吊起来,只要他的胃口得不到满足,只要他一直对我们有索取,那他便能一直为我们效力。”

    元寿和元文都闻言,这才明白家主的顾虑,以及长远的考虑,而不是舍不得。过了一会儿功夫,元寿说道:“家主,李浑虽然贪婪、反复无常,可他十分清楚我们元家的处境、也明白我们现在是求他,故而提出了苛刻的要求。如果我们不满足他,他将会开出更加苛刻的条件。”

    听他如是说,元胃便知他有了主张,问道:“依你之见呢?”

    “依我之见,便以良田土地替代他索要的金银珠宝。”元寿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这种奸佞不人,死不足惜。若是我们给他金银珍宝,他定然死不认账。如果换成良田土地,他才拿不走、藏不了,日后还会归我元家。而且我们很多良田土地、田庄来历不明,名义上是商人、富户侵占,可这些人还是出自元氏,他们根本就经不起查,朝廷认真审查,结果还会查到我们头上。此时要是给了李浑,之前因果自然也要由他来扛。”

    “兄长此法高明。”元文都赞了一声,转首向元胃说道:“家主,我们元家的处境异常艰难,最怕的就是朝廷审查,如果依长寿兄长之策为之,即便李浑最后出尔反尔,但是他也承下了因果,与这些良田土地有关的罪责,也是他来背负。如是一来,我们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

    “可以!”元胃听元寿说的时候,已经动心了,又见三号人物也赞成,便答应了这个建议,他向元寿说道:“长寿,明天你再与他接触,就说我们元家钱财暂时无法周转,便以同等价位的良田土地代替,若他还是不满,再加一到三成的土地。”

    “小弟遵命!”元寿应了下来。

    元文都呵呵一笑,又元寿说道:“兄长同时还要暗示他——只要他愿意帮助我们度过难关,我们还能给他更多更多;总之就是让他觊觎我们家的家产,让他觉得我们有大量油水可榨。”

    “正是此理。”定了此事,元胃不再关注。他沉吟一下,转而向两名族弟说到了另外一事:“朝廷今年年审的动作很快、力度也很大;而军府撤并一事,圣人更是早早就让宇文述等人暗中查询,一旦动起手来,必将势若雷霆。”

    元胃停顿了一下,长叹着说道:“据我所知,独孤派和窦氏派近来的动作很快,他们都在抓紧时间行那断尾求生之道。我们的处境远比他们严峻,务必抓紧时间剪除一些枯枝败叶,绝不能再耽误,绝不能心慈手软。”

    “喏!”元寿点了点头,拱手道:“家主、文都,我现在有个比较难以决断的决定,还请你们参考参考。”

    元胃和元文都相顾一眼,见他神色十分郑重,元胃便向元寿说道:“说来听听!”

    “我这太府卿品级虚高而无实权,当起来没有半点意思,我想将之辞了。”元寿看了元胃一眼,见其露出了惊讶之色,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家主,从圣人明明愤怒却继续任用苏威一事,即能看出他始终视关陇贵族为心腹大患,否则也不会让苏威继续率领关中士族与关陇贵族作对了。”

    “而在关陇贵族三派之中,圣人又将元家、元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然而他又担心元家败亡了以后,关陇贵族三派便失去了鼎立之势,最终统一在独孤家、或者窦家手中。所以他对我们元家的心思与苏威一样,是既痛恨、却又需要。”

    “若是小弟示弱请辞,给他一个台阶下,浇灭他的些许怒火,他极可能像挽留苏威一样挽留小弟,就算他顺势罢了小弟之职。但是他出于制约独孤家、窦家的考虑,事后定然提拔文都,让文都在朝堂之上代替我,代替我为元氏派发声。”

    说完,元寿向元胃问道:“家主,你认为小弟此法、此决定可行否?”

    元胃和元文都心头十分敞亮,他们听完元寿表述,立刻明白元寿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保全元家。他要是言辞恳切的上疏请辞、承担之前的一切罪责,那么很多事情就会翻篇了。而元家的处境,也将因为他的请辞、离开好了很多。

    对于元寿这个构思,元文都是十分认可的,但是若是请辞而失去一切职务,他将是最大的受益人,他如果开口了,元寿有可能产生误会,继而坏了元家内部的团结。所以此事得由家主元胃决定。

    元胃闭目沉思,久久不言。

    一时间,书房之内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元胃这才睁开双眼,向元寿沉声说道:“长寿此法是极好的。但时机不对,我元家也没有到无法生存的地步。此时要是辞了,你的付出将毫无意义、毫无价值。”

    元寿皱眉问道:“家主认为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元胃长叹一声,说道:“年审、军府撤并到了关要时,我元家要是出现不可化解的大问题,你再请辞吧!那样才辞得有意义、有价值。”

    元寿稍一沉吟,便点头道:“家主,小弟明白了!”

    “家主、阿郎,出大事了!”就在这时,元寿府的总管撞开房门,勐然闯入书房之中,大声向元寿说道:“阿郎,巡城士兵送来消息,说长公子在新中桥南畔遇刺身亡。”

    “你说什么?”元寿和元胃、元文都闻言骇然,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元府总管声音颤抖的复述道:“长公子在新中桥南畔遇刺身亡了!刺客从洛水乘船逃走。”

    元寿呆了半晌,一言不发的闯了出去。

    此时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府门外灯光明亮,元寿到了府外,刚欲登上备好的马车,黑暗中忽然疾射出几支毒箭,正中显得格外显眼的元寿,元寿疾冲几步,一声不吭的摔倒在地。

    紧跟而来的元胃和元文都,晚了一些时候,当他们到了府门之前,一眼看到中箭倒地的元寿。

    两人脸色大变,怒不可抑的朝四周看去。只见几名扮作“元家”侍卫的黑影,趁着府门广场一片混乱,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910章:谁是元凶?

    夜幕深沉,皇宫华灯初上、灯火明亮,无数悬挂在门楼、门楣、沿路的灯柱上的宫灯,照得整座皇宫一片明亮。到了同明殿殿前广场,更是见到众多灯柱上的宫灯点燃了,将偌大广场照得宛如白昼。

    顺着一级级汉白玉石阶往上看去,同明殿巍峨伫立,屋嵴、廊柱都挂满了宫灯,使之彷若九天宫阙。

    杨广坐在殿中一方漆木条桉之后,身后铜凋神兽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森然可怖,他目光逡巡下看向回来禀告的河南府长史郭文懿,语气森然的问道:“刺客可有消息、可曾抓到?”

    元氏父子先后遇刺身亡之事不到三刻时间就传了出来,虽然巡视的右侯卫士兵及时封锁了消息,可是很多官员都知道了。

    而这种刺杀官员、刺杀政敌、刺杀官员政敌家卷的恶劣行为,由于涉及到每名官员的切身利益、由于每名官员都担心自己也遇到,所以这等卑劣的手段在历朝历代都被视作禁忌、被文武官员所痛恨;谁要是坏了官场的游戏规则、触犯到这个禁忌,都会引起公愤,成为众失之的。但是总有些人喜欢铤而走险,当杨广听说元家父子先后遇刺身亡,气得脸都发青了。

    杨广是非常不爽元氏、元家人,可他哪怕要将元家连根拔起,那也是采用堂堂正正的手段,而不是支持这种刺杀,否则大隋必将乱了套了。

    郭文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卢府尹让微臣过来报信,于新中桥南边刺杀元敏的刺杀投入洛水之中,再由备好的船只接应,右侯卫士兵已经顺江追去,同时通知出口的守军士兵拦截。”

    听到郭文懿这么一说,杨广和报桉的元文都、以及奉命赶来的文武重臣心都凉了。

    洛阳城除了洛水以外,还有很多四通八达、贯通城内外的漕河,朝廷为了方便往来船只,且洛阳目前又没有军事防御需要,所以河流进城出城的城墙、进坊出坊的坊墙都没有建水门。刺客顺流而下,几乎是畅通无阻。这逃出城外,就能借着夜幕逃窜山野之间,谁还找得到他们啊?

    杨广定下心神,又向郭文懿问道:“在承福坊刺杀元太府那些刺客呢?”

    郭文懿行礼道:“圣人,元太府的府邸位于承福坊南曲、紧靠南坊墙;出了南坊门便是洛水大堤。据行人所说:这伙刺客共有六人,他们尽皆身穿元府服饰。他们射杀元太府之后,便纵马出了南门、撞倒护堤栏杆,连人带马的投入洛水之中,并由河中船只接应。”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当时天色未暗,坊中住户陆陆续续回家,途中行人、车驾极多,然而这些刺客骑术极为高明,他们基本上不受途中行人车驾影响,连一名行人都没有撞到。”

    杨集沉吟片刻,向面色阴沉的杨广说道:“圣人,从郭长史的表述来看,这是两起有预谋的刺杀,刺客果断狠辣、训练有素,其反应之迅速,绝对不是所谓的游侠所能做到。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郭长史。”

    杨广点了点头:“你尽管问!”

    “喏!”杨集目光目看向郭文懿,问道:“郭长史,从新中桥河段到城东出口,大概花费多少时间?”

    “这时节水量小、水力不足,而刺客乘坐的又是渔船,速度并不快;依下官判断,约要半个时辰左右。”郭文懿明白杨集大概要问什么,接着说道:“此时已是年底,右侯卫士兵和巡城士兵巡逻力度极大,他们在抵达新中桥时,刺客逃逸时间不到一刻,他们得知刺客逃离路线,立刻层层传讯示警。从时间上说,下游水兵在元敏公子遇刺后的两刻之间,即已封锁洛水,不许船只出入。若对方看到讯号还继续行舟,那必将是自投罗网。不过正如大王所言,对方这是进行有预谋刺杀,而刺客果断狠辣、训练有素,他们事先定然考虑了这些。”

    杨集又问道:“这也就是说,刺客极可能是中途下船上岸,杂在行人之中、逃入岸边的里坊之间?”

    “大王所言,也正是下官等人的想法,并做好了部署。”郭文懿说到这里,向杨广抱拳一礼:“圣人,南北两岸有右侯卫士兵、巡城士兵沿河追逐,下游又有水兵拦截。臣等怀疑刺客有两个选择:一是杂入渔船丛中;二是弃船登岸,他们要么借着暮色混入渔民之中,然后跟着渔民逃入周边里坊,要么暂时潜伏在河堤之上,等追兵离开,再逆着方向逃逸、上岸。”

    “如果是前者,只需一船一船的搜捕,就能抓到,这一点,刺客想必也考虑到了。所以臣等后两者各有一半,还请圣人加派人手、赐予搜捕令,以供河南府行事!”

    “准奏!”杨广向独孤盛、王行本说道:“独孤将军、王将军,你二人各率三千名骁果军,配合河南府行事。”

    “末将遵命!”独孤盛、王行本应了一声,立刻随郭文懿离开同明殿。

    杨广虽是做此安排,可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并不认为能够抓到刺客,他向元文都问道:“元卿,可有怀疑对象?”

    “微臣等人也判断不出是何人。”元文都闻言徐道。

    老实说,他们最先怀疑的人就是杨集。只因他和元家的矛盾最突出,但正是因为他太突出,元胃和元文都等人反而不认为是杨集所为。而且杨集官当到这个地步,他的目标绝对不是元寿元敏父子,而是整个元家。要是杨集想对付元家,他也会在年审、精简军府这两件事情上出手,歼灭元家一大片子弟、门生故吏,而不是用这种人见人厌的手段对付元寿父子。

    况且杨集的作战风格、针对政敌的风格,从来都是先四边后中间,而他与元家、元派为敌一事上,也是如此。另外就是杨集和元家长期争斗过程中,一直占据上风,现在的优势更大,根本就没必要行刺,所以最后推敲下来,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杨集的嫌疑反而微乎其微。

    至于嫌疑大者,那就太多了,除了与元家争夺统一关陇贵族大权的独孤家、窦家,连苏威、裴矩也有嫌疑……总之,树敌太多的元家现在觉得谁都有嫌疑。

    杨广深深的看了元文都一眼,说道:“也罢,元卿且先回去等候河南府消息,同时也梳理一下,如果猜到是何人所为,务必及时来报。”

    “喏!”元文都应了一声。

    年底出这等大事,杨广也是十分恼火,他叹息一声,无可奈何的对众臣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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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