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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87章:多国联合救孩子

    当天黄昏时分,杨善会和刘洎、虞世南、王琮、刘炫、刘炫、岑之象等人根据杨集从洛阳发来鹰信内容,草拟出了针对人牙子、如何防范人牙子的制度,而参与商议的还有凉州州牧府司马李靖。

    李靖本来奉命在武威郡休屠泽驻军,对北方的东/突厥进行压制,然而东/突厥出了内乱兆头以后,杨集为了挑起东/突厥纷争、让始毕可汗可以放心对付处罗可汗,便让李靖率领主力返回张掖;只留麦仲才和杨知运率五千精兵驻守军营,并由武威太守薛举监管。但是由于撤兵后续事比较多,又要把包括东/突厥局势和军情在内的信息说明清楚、交待清楚,所以李靖率领的主力大军昨天才回到张掖城。

    正在商议之时,州牧府参军刘斌疾步进入议事厅,向众人团团一礼,说道:“杨长史、李司马,高昌王子麴文泰求见。”

    “请他入内叙话。”杨善会等人虽然感到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意外。

    高昌国王是麴伯雅,此国在西汉时便是中原领土,但是东汉末年到大隋统一天下之前,中原王朝内战不不断、无力管理西域;于是汉朝戍边军户后裔建了高昌国,在这漫长漫长的时间之内,经历了阚氏高昌、张氏高昌、马氏高昌、麴氏高昌四个汉人王朝。

    该国自建立之初就一直寻求中原庇护、向中原朝贡,马氏家族主政时期,甚至决定并入北魏,成为北魏的国土,但是北魏内部矛盾严峻、自顾不暇,当它裂为东魏西魏以后,最后便不了了之了,而马氏也被麴氏推翻。

    麴氏高昌遭到突厥汗国欺压时,再次想要内附,然而连东魏西魏、北周北齐都要向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国缴纳财物,又哪有能耐管高昌的死活?于是高昌索性当了突厥汗国的附属国、殖民地。

    随着步迦可汗身死,突厥汗国彻底溃散。奉命兼管西域的西突厥泥撅处罗可汗面临乙失钵、契苾歌楞的背叛,射匮可汗又从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子,自身难保。只能在仁寿年间眼睁睁的看着杨集拿下伊吾、拿下沙陀人的庭州。

    杨集当年拿下伊吾、庭州以后,生恐他认为的强大的西突厥率军来犯,又抢占了高昌东部地区,准备以此作为大隋与西突厥的战场。

    不料泥撅处罗可汗焦头烂额,根本就不敢和大隋打。他为了促成杨集提出的军/火贸易、获得隋制武器装备,不但慷他人之慨,把杨集占领的半个高昌送给了大隋、武力逼迫高昌军撤出东部地区;而且为了避免贸易泡汤,还逼迫麴伯雅向西域各国发布檄文,说是他自己高高兴兴的把东部地区送给大隋的,一切与大隋无关,若不然,便联手大隋灭了他;过分的是,如果杨集不收或者让大隋落下不好听的名声,泥撅处罗可汗也要灭他。

    麴伯雅连蠢蠢欲动的契苾歌楞都惹不起,更何况是东西两大霸主?只好按照泥撅处罗可汗的方式来办,求着杨集收下东部地区;若是不收,他就自刎于杨集面前。

    见他这么有诚意,杨集只好勉为其难、饱含热泪的收下高昌东部地区,并且建立了西州郡。

    高昌普通老百姓不明就里,他们所谩骂的对象既不是杨集、也不是泥撅处罗可汗;而是“无能无德”、割土求荣的麴伯雅。

    而后,杨集未免彻底撕破脸,命令麦铁杖和钱世雄以盗贼名义南下进攻吐谷浑,占领了且末郡和鄯善郡,然后又被“盗贼”送给了大隋。而在那场战斗中,麴伯雅为了交好大隋,出五千名精锐为“盗贼”作战。

    然而由于杨集事后给的牲口太多,人人都说大隋仁义,不再排斥大隋;再加上两国文化同根同源、丝路商盟渗透严重、西州百姓又因为加入大隋而过上好日子,高昌人开始羡慕了,逃往西州、成为大隋子民的高昌百姓,比比皆是。

    后来,麴伯雅和麴文泰多次前往张掖、大兴、洛阳,他们见了大隋的繁华富强,也觉得人心失散、外受西突厥三部欺压的高昌国没有意思了。于是麴氏父子以行商为名,时不时跑来张掖住上一段时间。

    一开始是住在官府的驿馆,后来买了几个大院子住;就连麴氏子弟,他们也一并送来凉州,接受更好的教育,年纪大的在凉州大学读书、小的在张掖县学读书。

    而凉州这边,一开始当他们是客人,每次都热情招待,但老是来、老是来,而且他们自己也有房子,有时甚至都不通知凉州官府,索性把他们当成普普通通商人对待。如果他们没有主动找上门来,便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儿功夫,刘斌将麴文泰请入议事厅。

    麴文泰和厅中众人都认识,他行礼道:“文泰参见诸公。”

    “王子免礼!”杨集不在,凉州最大的就是杨善会了,他目光看着风尘仆仆的麴文泰,问道:“王子请坐,你又来补货了吧,是不是又赚大钱了?”

    “确实是卖完了。”麴文泰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大隋的丝绸、绣品、瓷器、纸张、金器、银器、玉器深受波斯王公贵族青睐,供不应求。我们虽然没有远走波斯的商队,但是毕竟占了枢纽之便,将货物进到高昌之后,再转给西方粟特人,多少也能赚了些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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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了一下,麴文泰又说道:“这次来补货只是其次,主要还是把孩子送回来。”

    杨善会等人愣了一下,续而大喜过望,杨善会起身道:“王子,那些失踪的孩子被拐去高昌了?”

    “不止呢!”麴文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接到州牧府的命令,便关注那些可疑的西行的商队,并且从粟特人设在高昌城的仓库截获了三十个五个女童。据他们交待,这是他们从凉州买去的第四批孩子,前面的三批孩子,在一个多月前,已经被他们从高昌城分批次送往西方,具体走向哪个方向,他们也不清楚。”

    众人尽皆脸色铁青,心中十分恼怒,只不过他们知道麴文泰还有下文,故而没有出声打断。

    “我们得此口供,却又不知从何追寻,只好令人分别通知焉耆王、龟兹王、泥撅处罗可汗、射匮可汗、契苾歌愣,希望他们查一查入境的商队。却不曾想,他们也得到了州牧府的命令,并严加调查,而泥撅处罗可汗和射匮可汗、契苾歌愣为了调查孩子失踪案,竟然达成了休战协定,让军队调查过往商队。”

    听了这一番话,杨善会和李靖等人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是每个人的心中仍旧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感:他们在接到大量孩子失踪的消息以后,便猜到孩子们极可能被卖往国外,考虑到救回孩子才是重中之重,而抓捕境内人牙是其次,于是以杨集的名义向设在各国的使臣馆、丝路联盟分部发去鹰信:让使节、分部主管与各国交涉,令各国各大势力其协助调查。

    他们也想过西域各国、各大势力会出手帮助,但是没有人会想到杨集之名这么好用,竟然能够让泥撅处罗可汗和射匮可汗、契苾歌愣连仗都不打了,改为调查失踪的孩子。

    由此可知他们是何等的畏惧杨集、杨集的威名在西方是何等的响亮。他们作为杨集的部下,也是奠定杨集威名的功臣的之一,此时听到麴文泰这么一说,每个人都与有荣焉。

    杨善会激动得脸都红了,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向麴文泰问道:“然后呢?他们查到那些孩子没有?”

    “查到了!”麴文泰看了杨善会一眼,既惊悚又崇拜的说道:“那些野蛮的胡人好战成性,每个人崇拜强者,对大王和大隋是又怕又敬,他们接到命令,都把孩子失踪一事当做头等大事来办,不敢有丝毫怠慢。靠近高昌的焉耆和龟兹截获了粟特人、找到三十五孩子,泥撅处罗可汗、射匮可汗、契苾歌愣也找到出了四十多个孩子。然后他们都把孩子和粟特人、财物全部交给大隋使节,统一送到高昌城,让我们统一送加张掖。”

    “多谢王子!”杨善会喜极,他向麴文泰深施一礼:“高昌高义,我定然如实向大王禀报。”

    不说杨集还好,一说到杨集,麴文泰坐不住了。他还连忙起身还礼,哭丧着脸道:“杨长史、李司马,我把孩子、粟特人和他们的财物都送来了。但是那些胡狗真的不是好东西,良心太坏了。他们因为高昌处于丝绸之路枢纽、都说孩子们的失踪与我们有关,他们为了推卸责任,都说是我们的责任。然而这件事真的与我们没有关系,请你们务必告诉大王。”

    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杨善会连忙说道:“王子大可放心。我会如实告诉大王的,大王必有奖励下来。”

    “那可别!”麴文泰拼命摇着头,说道:“大王的奖励我们可不敢要。杨长史、李司马,求求你们先罚上了一番吧!唯有罚上一番,我们才能安心。否则,连睡觉都不敢。”

    杨善会苦笑,杨集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如果凉州有大功的人违法犯罪,他往往会历数对方的功勋、自己掏钱奖励对方家眷,然后将其本人逮去依法论处。

    此举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便是犯了必死之罪的人的家眷也无话可说,更不用为生计而担忧。后来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竟然都说杨集如果“无故”奖励一个家庭,那么这个家庭的男主人肯定立过功,却犯了必死的死罪;而下一步,此人一定被依法处死。

    麴文泰肯定也是受此谣言影响,所以高昌明明有功,他却宁可讨罚、也不敢领赏。

    未免麴文泰有所误会,影响到大隋与高昌的关系,杨善会便将这个谣言的起因、经过解释了一遍。

    听罢,麴文泰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却也不敢提奖励之事,他拱拱手,向杨善会说道:“杨长史,那些孩子现在都在我家里,而人犯和财物分别交给了张掖郡司马萧怀静、长史盖文达。”

    “王子考虑周全,多谢了。”杨善会道谢完毕,又问道:“那些粟特奸商,王子可曾审问过?”

    “审问过了,答案大同小异。”麴文泰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以前以暴力抢掠和拐带中原妇女、女童,然而大王到了凉州以后,官府曾以严酷刑法处决了近千名粟特人人牙子,所以他们再不敢做人口生意、更不敢自己去抢。然而近年来,汉家妇女和女童在西方的价钱、堪比汗血宝马在大隋的价钱,所以他们经不住钱财的诱惑,但又不敢自己去抢,于是通过掮客在凉州境内的黑市开出了高额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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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本地地痞流氓不事生产、只想一夜暴富,他们为了牟取高利和暴利,便铤而走险,跑到小村庄里拐带和偷盗孩子,然后卖给中间的掮客,再由掮客交给粟特人。”

    “粟特人开出的价钱,其实有六七成落入掮客的口袋,而动手抢孩子、拐带孩子的地痞流氓,最多获得三四成。有的地痞流氓急着用钱、急着把孩子交出去,甚至一成也卖了。所以掮客只需过一次,便把大钱赚走了。”

    “据粟特人交待,掮客分为几个等级。粟特人直接接触的掮客是他们信任的人,掮客之下,又有自己所信任的掮客,如此一层层下来,抢孩子的地痞流氓甚至连掮客的小头目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不知道真正的买家了。”

    见到麴文泰说得这么周详,杨善会等人便知道他十分上心,并且做了十足的准备,又想到孩子们已经得到妥善安置,大家也不急着去审问人犯。杨善会继续询问道:“王子有心了,但不知掮客又是什么来路?粟特人难道就不怕掮客出卖么?”

    麴文泰答道:“粟特人所信任的掮客有两种:一是欠他们钱的人,粟特人的商业范围包括丝绸、珠宝、珍玩、牲畜、奴隶、赌坊、举息等等,几乎覆盖了一切赚钱的行当,一些赌徒在他们的赌坊输了钱,他们便给赌徒放‘高利货’;一旦这些人偿还不起,要么倾家荡产、吃官司,要么乖乖听命于粟特人,绝大多人都会选择后者,只因他们只要做得好,不仅不用还本钱和利息,还会得到奖励。”

    “至于第二种掮客……”犹豫了一下,麴文泰终究还是说道:“第二种掮客以大隋商人为主,此外还有一些豪强、官吏。”

    杨善会等人默默点头,经过麴文泰一一详说下来,他们其实也意识到第二种掮客是什么来路了。杨善会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喧哗、哭喊声。

    一名侍卫来报:“长史、司马,出人命了。百姓们打死了十多个人。”

第989章:高昌识相

    作为凉州州牧府,杨善会每天要处理的公务极多,然而孩子失踪案影响太大,而张定和等人又入京述职谢恩,便亲自挂帅、调查孩子失踪案。

    高昌王子麴文泰如今已将失踪孩子送回、人牙子背后的掮客又很明显,杨善会想着还有一件大事急着要处理,于是他安排裴行俨带人去“请”李家和安家人之后,索性将此案交给监察刘洎和吏曹虞世南、民曹王琮、法曹岑之象负责,同时吩咐临泽县县令梁硕从旁协助。

    安排妥当,夜幕已经降临,而杨善会和李靖带着麴文泰来到一间偏厅议事。

    杨善会吩咐文吏出去准备晚膳,向麴文泰伸手示意道:“王子请坐。”

    麴文泰虽然是高昌国王子,但他深谙尊卑有序之礼,也知道东方人十分讲礼,只有遵从大隋之礼,才能得到与之相应的尊重;否则,恐怕惹来杀身之祸。此时见到杨善会站在主位那边的次席背后、李靖站在第三席背后,但却指着客位首席让自己坐,连忙恭恭敬敬的说道:“在下不敢!”

    “这不是正式场合,王子勿须拘礼,随意坐吧!”杨善会拿他没法,只得任他坐到第五个位置之上,又命吏员送上香茶。

    李靖见杨善会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开口说道:“王子,我大隋听闻西突厥有变,而西突厥射匮可汗和他的弟弟统叶护更是将战火烧到西域各国、大隋边境。不知王子对西突厥射匮可汗兄弟可曾了解?”

    麴文泰闻言大喜,喜形于色的说道:“大隋要向西突厥用兵了么?”

    杨善会和李靖见他眉开眼笑,不禁愣了一下,但随即,两人都明白高昌怕透了西突厥,不过这样正好。

    李靖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他微笑着向麴文泰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朝廷为了应对射匮可汗咄咄逼人的兵锋、保护西域各国利益、保证丝绸之路的畅通;即将对庭州和西州、鄯善、且末进行一番人事调动,军事部署。我们便是因为此事,想从王子这里多多了解射匮可汗兄弟二人,同时也是请王子转告高昌王:我大隋在边境的军事部署并非针对高昌,希望高昌王不会担心误会。”

    “定然转达,定然转达。”麴文泰定下心神,言归正传的说道:“射匮可汗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这些年一边和泥撅处罗可汗打,一边让统叶护把四分五裂西方各部统一了。从葱岭以西到粟特诸国,多数都被他控制住了。”

    “对于那些被他征服的粟特人国家,他们不再以洗劫为主,而是像以前那样设立税官。据说他们为了摆脱对大隋的依赖,还让粟特商人从波斯买来大量武器装备、铁器。”

    李靖和杨善会相顾一眼,尽皆默然不语。他们仅仅只是从麴文泰这短短几句话,就能知道泥撅处罗可汗不是射匮可汗对手。因为泥撅处罗可汗虽然背靠大隋和西域各国,但是他顾虑重重,根本就不敢对大隋和西域各国动手,这便导致使他既没有战略纵深、也失去了财物和兵力来源。

    这样的困境,使他在大势上不如射匮可汗,如果再在战斗中把手中的嫡系之军消耗,就会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一旦泥撅处罗可汗兵败身亡,接下来就是契苾歌愣、乙失钵了。

    “李长史、李司马。”麴文泰看了两人一眼,忧心忡忡的说道:“草原向来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毫无忠诚信义可言。大可汗对于草原其他部落的震慑,主要是源自强大的武力威慑,一旦其他部族觉得大可汗开始衰弱、可以取而代之,就会像恶狼扑上去!所以每个强盛的部落的崛起,都是踩着昔日霸主尸骸起来的。”

    “就目前来看,泥撅处罗可汗虽然还没有伤及根本,却也失去约束各部的威望和武力了,先是与他为盟的契苾歌愣断绝关系,接着是乙失钵蠢蠢欲动,掠夺他的部落。若是再惨败一次,他必亡。而射匮可汗统一西突厥以后,他们一定向东进军;到时候,不仅西域各国生灵涂炭、难以生存,便是大隋西部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说到这儿,麴文泰说了自己的目的:“西域各国很不好,饱受统叶护的欺负,大家都希望大隋主持公道。”

    李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你们希望大隋出兵?”

    “其他国家或许是这么想,但高昌不是。”麴文泰摇了摇头,苦涩的说道:“高昌和西域其他国家不同。高昌本为汉土,与中原同根同源、文化相同。我的先祖早在北魏时期便请求并入中原,然中原自顾不暇,故而不了了之。如今大隋强盛无比,我们又无力应对西突厥的兵锋,家父未免汉土沦落异族之手,打算将高昌并入中原、成为大隋一郡或一县。”

    高昌国一半国土变成了大隋的西州郡,另外一半国土也被大隋自下而上的渗透得一干二净;国王麴伯雅现在说的话,甚至还不如大隋驻高昌使臣管用。所以他们父子知道高昌已然名存实亡、成了大隋事实上的国土。

    麴氏家族如果识趣并入大隋,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要是不识趣,大隋迟早怂恿阚氏或张氏、马氏发动叛乱;而阚氏或张氏、马氏早就想当上大隋功臣了,如果他们得到大隋支持,定然将起兵把他们麴氏家族杀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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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明知守不住、明知有亡族之险,那还不如主动并入大隋、换取数世富贵。

    杨善会、李靖心中大喜。其实大隋王朝和凉州上下一直对卡在丝绸之路上的高昌图谋不轨,但是朝廷首要任务是解决北方的东/突厥、东北的高句丽;所以朝廷和杨集为了避免四处开战、为了避免西域各国引西突厥入境,并没有贸然向高昌进军,而是对高昌采取了自下而上的渗透。只要获得高昌百姓好感、掌控了高昌的百姓,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如今高昌主动并入大隋,这正是大隋西扩的天赐良机。

    杨善会颇为激动的向麴文泰说道:“国王和王子能如是想,着实是高昌百姓之福,大隋之幸。明天我们便将此消息传往洛阳,请朝廷派人来主持此事。”

    “……”麴文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也未免太着急了吧!难道你们不应该先客气一下、承诺一番吗?怎么直接就说“请朝廷派人来主持此事”了?

    杨善会以为他担心朝廷刻薄、苛待,安慰道:“王子放心,朝廷绝不亏待你们的。你看原伊吾王、原伊吾王子阿赤,他们不是好好的吗?而阿赤更是成了凉州西大营主将、掌管了一万五千名百战精锐之师,此军数目看似不多,然而战力勇悍,少说也能当五万军来说。王子也是知军善战之将,迟早也能像阿赤将军这般,成为大隋名将。”

    “谢长史、谢司马。”麴文泰心说这才像话,不过他的心里在暗自松气之余,也有一种激动的向往,他觉得自己如果有带兵的机会,定然可以后来居上,超过阿赤。

    “王子,西突厥向来是凉州州牧府关注的重点,然而我们毕竟隔着西域各国,对那边情况远不如你们。”李靖又问起了军事:“可知射匮可汗有多少军队?他又在何处?”

    麴文泰收拾心绪,连忙答道:“回禀李司马,射匮可汗的总兵力是多少,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双方因为失踪孩子而休战的时间之内,我们的人去了那边沟通,据说射匮可汗率领三四万名士兵在三弥山西南一带。看他们的样子,准备一举攻克西突厥汗庭,而泥撅处罗可汗也在积极备战。”

    李靖沉吟半晌,又问道:“契苾歌愣呢?他的情况又是如何?”

    “契苾歌愣的情况比泥撅处罗可汗更不乐观。”麴文泰先是下了一个结论,然后解释道:“铁勒各部分别在契苾歌愣、乙失钵的率领下,一南一北的和西突厥对抗,然而乙失钵率领薛延陀向东北方进军以后,契苾歌愣便失去了外援。后来他吃了几场大败仗,各部都认为他没有领导之能、没有能力当大可汗。就他们争斗不休的样子,只怕统叶护轻松就能将他们解决干净,都不用射匮可汗出兵。”

    “请恕我直言,射匮可汗已经具备了统一西突厥的实力、大势,大隋若想阻止,最好以最快的速度干涉和调解,这样才能让泥撅处罗可汗获得休养生息的时间。而契苾歌愣已然岌岌可危、危在旦夕,他的情况比泥撅处罗可汗危险无数倍,倘若大隋出面晚了,他就亡啦!”

    麴文泰侃侃而谈。杨善会和李靖则是轮番发问,一问一答足足花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对于麴文泰透露出来的消息、情报,杨善会和李靖也感到了时间的宝贵。

    从麴文泰的描述来看,薛延陀的乙失钵已经有了抽身而退的架势,他的目标似乎是东/突厥和契骨,如果就此离开西突厥,射匮可汗便少了一个大强敌,能够用更多力量对付泥撅处罗可汗、能够更快的统一西突厥。

    射匮可汗统一之后,其战刀不一定会指向睥睨天下的大隋王朝、成为大隋附属的西域各国,更多是指向同样混乱无比的东方突厥。

    诚然这是大隋最为期望之事,但是西突厥在东扩的过程中,将不可避免的和大隋发生冲突,而冲突焦点就是高昌和西州、庭州、伊吾;只因这四个地方卡在天山山脉和金山山脉低缓地带,同时也是东西突厥联系的战略要道。

    见到李靖自从拿出西域地形图观看以后,便始终不作一辞,杨善会忍不住出声问道:“药师,你是怎么考虑的?”

    李靖想了想,沉声说道:“大王令庭州总管薛万述集结庭州、西州军队,屯兵于庭州天池县清海镇,以威慑射匮可汗部之西北冀。又令独孤开远为且末道行军总管、李世谟为副总管,让两人接管且末驻军和屯田军,从且末县威慑统叶护东北冀。这无疑十分英明的决策,然而大王远在洛阳,显然还不知道西突厥局势的变化,以及形式之严峻,所以在安排将领方面出现了疏忽。”

    停顿了一下,李靖又点评了杨集安排的两路大军:“薛万述夹在泥撅处罗可汗和射匮可汗、薛延陀中间,暂时还用不着我们操心。关键就是南方的且末道……”

    “独孤开远和李世谟虽然能征善战,可是他们没有单独领过兵,缺少独当一面的作战经验,更没有应对突然变化的经验和胆魄。而鄯善检校太守苏夔、且末太守令狐德裕是良吏,治理百姓很是不错,可他们都是文人,打不了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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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统叶护不遵大王之令,悍然进攻契苾歌愣,亦或是发生其他变化,二将和两位太守多半犹豫不绝、各执一词;然后再向州牧府请命,如此一来一回便会错失良机。等到我们反对过来,一切已成事实。”

    “药师言之极是。”杨善会听得深以为然,笑着问道:“既然你提出这些问题,显然有了决定,且说出来听听。”

    “我现在比较清闲,我准备带五千精锐去且末道走上一遭,顺便收了契苾歌愣、灭了统叶护。”李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问道:“事不宜迟,所以我明天清晨就动身,你看如何?”

    “我没有意见。”杨善会也知事态紧急,刻不容缓,点头道:“你去准备吧!我明天再给大王发去急信。”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此事,李靖看了看麴文泰,怂恿道:“王子,高昌即将成了大隋的国土,你也即将成为大隋的贵族,你想不想立功?想不想成为大隋的大将军?”

    “想啊!我当然想了!”麴文泰听得双眸直放光,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然而一想高昌国的情况,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他沮丧的说道:“可是我还要回去交差,将并入大隋之事告知父亲。”

    杨善会和李靖共事这么多年,知道他是想把麴文泰拿去当人质,以便高昌风平浪静的并入大隋,于是向麴文泰说道:“这种小事,派个人过去通知便是了,哪里用得着王子跑来跑来?”

    “便按长史之法来办。”麴文泰不知两人的险恶用心,但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和父亲并入大隋的心是真的,而且比大隋更加急迫和着急。

    如今还没有加入大隋,就有一个立功的机机会白白的送眼前,他当然不会拒绝了。

    “李司马明早就走,王子也回府安排吧!“杨善会微笑着说道。

    “喏!”麴文泰应了一声,便告辞离开。

第990章:杨集练兵

    六月中旬,洛阳已到最热之时;一大早,灼热的阳光便已炙烤着大地,树叶在刺眼阳光下迅速萎蔫下去,随着带着热气的风有气无力的摆动着。

    三万名披盔带甲的骁果军新兵静静的站在千金堡校场之上,承受着烈日的暴晒。然而每名士兵如同长枪一般挺拔的身姿,已使他们具有了精锐之师的气质。

    当然了,将士们的底子本身就非常好,他们是从十二军和地方驻军、军府选出来士兵;还有很多人是民间武士。而眼前这三万大军是各军、各地大比武脱颖而出的强兵。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们进入骁果军之后,只是一名“新兵”。

    开始还有一些桀骜不驯的刺头兵认为苍天第一、大地第二、老子第三,所以他们不太服从骁果军老兵。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们在本地都是强者的存在。但是很快,老兵就教他们什么才是精兵了。

    经过几场大比拼下来,新兵无论群殴还是单挑,都打不过老兵,每次都被收拾得鼻青脸肿。

    这下子,刺头兵终于老实了;由此而生的,那就是“我要变强,我要变得更强”。而且每个人的心中都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只因骁果军只收两万名精兵,另有不合格的一万名新兵将被淘汰、遣送回原地。

    奉命练新兵的杨集从演武台下走了下来,他的身边除了大湖区都护府长史牛方大、司马柴绍、主薄李密,还有投靠他本人的黄君汉、王薄、王儒信、邴元真、徐世绩。此外还有宗罗睺、薛万彻、薛仁杲、王伯当,以及女扮男装的柳如眉、裴淑英、慕容弦月、鲜于芳。

    一群人不紧不慢的走在整整齐齐的队列之中穿梭,而杨集一边走一边还说道:“现在才像个人样、现有才像个兵样。若是不能坚持,就给我从狗洞里爬出去。但是请你们记住,一旦你们离开千金堡,这辈子都没有资格称为精锐了,更没有资格说自己是大隋士兵,而你们的子孙也将以你们为耻。”

    杨集可以看得出,这些个士兵在他路过的时候无不怒目而视,不过这些目光、对于动不动就拎着透甲乌金槊上战阵杀敌的杨集来说,形同于无。

    这时节的烈日异常毒辣,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身穿铠甲的士兵额上已是汗如泉涌,只是根本没有敢用手去擦。不是因为杨集的命令、杨集的身份让他们不敢抵触,而是所有人都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杨集继续刺激道:“是不很想打我?如果想,尽管出来与我单挑。只要打赢了我,‘与食俱进’免费让你们大吃大喝一辈子,另外还能美女唱歌跳舞。不过我虽然很能打、不怕挑战,但是你们决定出来与我单挑之前,最好是考虑清楚,因为我杨集不仅是卫王、宰相、尚书令、左右翊卫上将军。而且我还有一个当皇帝的兄长、一个当皇后的嫂嫂,而太子是我侄子。”

    身边众人闻言无语:“……”

    这么一说,正常人敢与你单挑才有鬼了,实在是太贱了、太无耻了。

    裴淑英是因为好奇、是因为想躲过六个熊孩子才跑跟来透气的。在这以前,她从未去军营,此刻听到杨集这幅贱模样,连她都气不过、连她都想打人。

    她扯了柳如眉一把,悄悄地问道:“阿姊,郎君实在是太过分、太贱了,我真想把郎君给吞了。他以前在凉州的时候,也是这么贱么?”

    “公子不是贱,更不是故意污辱人。而是要激励将士力争上游的雄心、野望。”柳如眉否决了裴淑英的说法,接着又向裴淑英说道:“个人武力在战场上的作用其实并不大,靠的是主将的沉着应战,将士们布下的战阵,每个人各司其职,都是不可缺的存在。然而很多将士都是宁死不屈的人,一旦他们受不了敌军的刺激,往往为了维护大隋王朝尊严、已军的荣誉,然后从战阵之中冲出去与敌人战斗。他的用意和用心是好的,然而战阵里的每个人都不可缺,当他因为受不了污辱而冲出去,不仅本人被敌军射成了刺猬,而他所在的战阵也出现了致命的漏洞。而敌军,能够利用这个漏洞,将整支军队歼灭干净。”

    “倘若这些士兵心性不够成熟、受不了所谓的污辱而站出来挑战,他们的队列便出现了空缺。而公子这等羞辱他们,实际是考验他们的心性、心境。他们如果连语言上的羞辱都受不了,那么在战场上,极可能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导致全军溃败。”

    “一名微不足道士兵导致全军溃败的可能性虽然极小,但是公子作为一军主帅、一军主将,根本就无法做到面面俱全。他担心很多士兵都这样,担心士兵因为一时的意气令全军崩溃,所以在训练的时候,着生训练大家的心性和意志。”

    “而现在的‘羞辱’,既是激发大家变强之心,也是把心性不好的人剔除。倘若有人明知公子是亲王、宰相、尚书令,还要出来比武。他最后哪怕打赢了公子,但是公子也不会喜欢此人,因为此人太冲动,容易打开溃败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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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番话,慕容弦月亦是说道:“楚国公(杨素)在率领不熟悉的军队作战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军纪、杀鸡儆猴。这并不是说他好杀成性,而是他要把所有陌生的士兵凝成一体,让所有人在严酷的军纪之下,各司其职。以便取得大胜。他下手杀那些不听话的己方士兵,实际上是为大隋、为更多的人负责。”

    “公子在战斗之前,没有对自己的士兵大开杀戒的习惯,但是公子所率领士兵都是信他服他的将士,所以没有必要杀人竖威。如果有朝一日,圣人让公子孤身一人去指挥陌生大军,率领陌生的大军与强敌作战。我认为公子也会采用楚公的手段。”

    裴淑英闻言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所谓杀一人救千人、万人。”

    “正是如此!”柳如眉说道:“有的人虽然很强悍,很有成为悍将的潜力,但是此人如果藐视和挑衅主帅的权威,整支大军都会受其影响,所以从大军、从大隋的利益上说,这个人该死,必须死。若不然,他会害死很多人,甚至连整个大隋,都会深受其害。所以公子在平常的训练之时,特别喜欢以各种难听的话,将这些人甄别出来。”

    “但是公子又特别喜欢这类将士,他说这些将士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主张以及正确的判断,比很多老实本分的人都有出息,并且能够在战场之上随机应变,取到意想不到的战绩。所以公子专门让他们自成一军,让他们成为特殊的存在,如此一来,既能发挥他们的作用,又不影响大局。”

    裴淑英听到这儿,忍不住说道:“我原以为朝堂已经够复杂了,万万没有想到军队更复杂。”

    “没办法。”柳如眉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公子作为一军主帅,考虑的是整个大局,他不能因为一个看似是桀骜不驯的人的主张,而赌上几万、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她们“姐妹”悄悄说话的时候,李密等人却是听傻了、呆了。在李密等人的印象之中,杨集乃是爱兵如子的战神,若非如此,何以令凉州军心服口服、无比敬重,可是眼下的杨集,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而杨集的角度上来看,他的做法并没有错,只因这年头的士兵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是他们每个人十分纯朴、十分有骨气。每个人都拥有后世那些娇生惯养的人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的志气和骨气。

    这些士兵十分远比后世人可爱,他们没有后世人那些功利心、没有后世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们的自尊心极重,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为大隋去死、可以为亲人去死;但是受不不了别人的鄙视和冷嘲热讽,尤其是受不了主将的当众批评。

    他们十分有志气,他们认为作为主将的你,你可以说我能力不足,但是你不能污辱我、不能小瞧我,更不能当众羞辱我。

    我现在不如人,我认。但是我会百倍努力。努力超过你所赞同和欣赏的人,然后获得你的赞同和欣赏,让你收回原先那些污辱人的话。

    此刻,杨集羞辱他们,并不是为了羞辱而羞辱,主要目的还是激发他们这种不服输的心,只要他们不服输,他们就会默默地努力、默默地训练。最终在残酷的战场之上,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本事,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

    至于他们是否理解自己的苦心、用心,杨集并不在意,他只希望大家活下来,只要可能让将士们下来,别的并不重要。

    然而这些可爱的将士不懂什么大道理,哪怕苦口婆心的说尽了忠君爱国、保家卫国的理论,他们也听不懂。所以杨集为了激发将士们的奋进之心,便一直当恶人,一直用很不好听、很刺耳话来刺激大家。

    以前在凉州,如此。现在,也不例外。

    柴绍见柳如眉等人说得振振有辞,虽然想对话、反驳,可他知道这几个是女的,而且还是杨集的大小老婆,不好意思向她们提问,于是疾步走到宗罗睺的身边,问道:“宗将军,我看这些将士,乃是精兵中的精兵,便是东宫十率也大有不如。为何大王……为何上将军还不满足?难道就不担心将士们压抑久了、出现哗变么?”

    柴绍是很不解。他是一名比较正统的儒将,而儒家讲究德治、讲究仁者爱人,而法家以严峻的法度来约束子民和将士,但凡有一些常识的人都知道人的本性一旦被压抑得久了,肯定出现问题。可是他看杨集的样子,分明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是再想到凉州军取得的令人震撼的战绩。杨集此时的表现好像也没有错。

    李密等人听到柴绍的话,又见杨集一路走一路骂人,根本不在乎自己,于是纷纷放缓脚步,竖耳聆听。

    “柴将军有所不知,大王看似严峻、刻薄,可他的一切言论都是为大家负责,一切都是为了取得大胜努力。”宗罗睺崇拜的看了杨集的背影一眼,继续向柴绍说道:“将军所担心的事情在凉州并不会出现,只因大王在训练的时候虽然严苛,但是他也给予大家足够的休息时间,将士们训练和执勤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轮休、给大家放大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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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士们在休息期间,既可安安心心的回家耕田,也可做生意,同样也能和同僚一直接受商贩们的雇佣,当商贩们的护卫……以种种职业来赚取钱财、补贴家用,之后再回来报到。当然了,他们回来的时候都要进行考核,如果他们的武艺和体力不合格、亦或是堕落了,就被踢出军队。其所空出来的位置由来自其他军队、其他地方勇士补上。如果他们在复员之前,连地方上的考核都不能通过,就被彻彻底底的剔出军队,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柴绍听了这番话,又问道:“也就是说,凉州不缺兵源,不怕没有人从军了?”

    “当然了。凉州一直采用兵不再多而再精的策略,大王又是攻无不克战不胜的军神,再加上军人待遇好、退役后的‘福利’也好,所以凉州各郡县的青壮不怕当兵,就怕没资格当兵。而拥有军籍的将士生恐自己懈怠,被其他人取代,他们哪怕放假了,也在努力着,并不会因为放假而放纵、并不会因为放假而松懈。”

    “将士们当了雇佣兵,其获得的多金钱显然官府给予的俸禄多了无数倍。难道大王就不担心将士们因利退役?”李密问道。

    “将士们如果看中雇主的高利而退役,军方也同意。但是他们的父子子女与普通老百姓无异,得不到特殊的照顾。如果他们因为当雇佣兵而死,一切都与官府无关。所以多数人都不会因为一时之利,而主动退役。”

    柴绍和李密、牛方大等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了浓浓的惊骇之色。

    凉州军‘福利’好,不仅采用了从下到上的能上庸下的方式,而且还允许将士们在休假的时候去当不时需要进行实战的“雇佣兵”。

    一旦收假归来,其战斗力不仅不会下降,甚至还会因为当雇佣兵期间与土匪作战的缘故,得到了大幅提升。

    如此循环往复,如经不断的自主训练和战斗,真不知凉州军的战力强到何等地步。

第991章:突厥消息

    时近正午,天气愈发炎热。晴朗的天空下,树叶都卷成了一团团,而三万名新兵还身穿铠甲、头戴头盔顶着逼人的热浪,还在安安静静的站军姿。

    杨集走在队列之中,骂骂咧咧道:“我不知道各军为什么把你们这些废物挑出来,不过既然挑来了,那么你们就必须成为全天下最精锐的士兵!”

    “都站好了、都站好了。现在只是最基本的训练,而看似毫无作用的军姿,乃是淬炼你们顽强的意志。而一名军人如果没有顽强的作战意志和斗志,哪怕身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到了战场之上也是软脚虾。你们知道达奚长儒将军、李崇将军、韩洪将军靠什么击溃百倍于己之军?知道他们麾下为何没有一名逃兵一名俘虏吗?靠的就是将军、士兵惊人意志和斗志。”

    这个民族的士兵十分有信仰、十分顽强,只要各个政权的朝廷没有腐朽到骨子里。将士们都能坚持奋战。比之达奚长儒那两千士兵;李崇和韩洪、阴寿、刘隆等等大将所率之军的表现,也是不遑多让。

    尤其是李崇之军最为壮烈。他们在幽州之北作战之时,自上而下,全军覆灭。在战争彻底结束之前,隋军将士始终不崩溃、始终没有人投降。而作为敌人的突厥大军都被他们的勇气和意志所慑服,并且求着李崇不要再打了,只要李崇让出已经失守的城池,便放他们安全离开。

    然而隋军将士没有一人出去,即便是李崇坚持不住之时,用军令逼将士们自行离开,但是将士们始终没有走;所以战到最后,李崇统率的大军只有不幸成为突厥人俘虏的伤兵活了下来。

    对面这些可歌可泣的英雄之军,那些所谓的军队战损三四成就必须崩溃、就必须投降的谬论和歪理,完全就是泛泛而谈、人云亦云;并不适合用在盛世、不适合用在精锐之师,更不适合套在这个民族身上。

    “这天气,大王也受得了?”李密抹了一把从头上浇下来汗水,不时扭头看向同样身穿铠甲、淡定行走的杨集。

    “正常!”宗罗睺傲然道:“大王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练武、练箭、负重跑步,之后是看书、练字。他用来练武、打煎臂力的陌刀,足足有一百多斤重。一年四季,风雨无堵。”

    李密顿时不说话了,杨集是世上最顶级的富家子弟、天才中的天才,然而谁都不知道人家光鲜的背后,还这么拼命努力;这也难怪他取得今天这等成就。

    便在这时,响起了一阵阵马蹄声,只见郝瑗和凌敬带着一队王府侍卫停在校场外,郝瑗和凌敬把战马交给了侍卫,更朝这边过来。

    “长史、司马,你们怎么也来了?”王伯当迎了上去,很是意外的问道。

    “有事找大王,大王呢?”郝瑗看了在烈日下军容整齐的将士,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此军虽然没有拉出去实战过,但是气势已经出来了,此刻巍然站在一起,便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威慑之感。

    “在纠正士兵的军姿呢!”王伯当见到两人没有穿铠甲,生恐杨集把两人给砍了,于是又说道:“大王杀气太重了,连宗将军都不敢靠近,长史和司马还是别过去了。”

    王伯当不等郝瑗和凌敬回答,便大步跑向杨集所在的方位,将杨集请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杨集汗水淋漓的带着两人来到一棵大槐树下,亲兵拿了三张马扎过来,请三人就坐,然后到外围警戒,不许其他人靠近。

    “大王,张掖来信了。”郝瑗说道:“杨长史说失踪的孩子被人牙子和粟特人卖去了西方;而高昌和焉耆、龟兹、西突厥各部接到州牧府的命令之后,全力营救。”

    “救回来了吗?”杨集问道。

    “救回来了。”郝瑗说道:“焉耆和龟兹、西突厥各部把截获的孩子以及粟特奸商统一送到高昌国。高昌王子麴文泰昨天已经带到张掖城,据说西突厥为了解救这些孩子,连仗都不打了。而且高昌王麴伯雅已经决定取消国号,并入大隋。”

    郝瑗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麴伯雅乃是汉朝尚书令鞠谭的后代,一旦交出高昌,那他也算是回归正统了。”

    杨集笑着说道:“我都打算让李靖出兵了,算他识相!”

    郝瑗说道:“李司马今天已经出兵了。”

    杨集问道:“打高昌?”

    “不是!李司马是去且末道坐镇。他和杨长史听说契苾歌愣快坚持不住了,有些担心独孤开远和李世谟缺少临阵决断之能,坐视统叶护歼灭契苾歌愣,所以决定让李司马率军南下,阻止西突厥统一的步伐,而李司马还说要灭了统叶护及其所率之军。”郝瑗说完李靖和杨善会的用心,将西突厥的局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道:“他们还说自己擅自用兵,请大王责罚。”

    “他们的决定是对的,没有什么责罚之说;如果他们不这么做,那我还真要从重责罚了。”杨集继续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才放心。他们如果唯唯诺诺,这也不敢、那也不做,我还真要圣人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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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州牧府在孩子失踪一事上的表现,让杨集十分愤怒、十分不满。他倒不是不满州牧府“隐瞒”自己,而是不满他们的不重视、疏忽懈怠。如果州牧府上下重视这个问题,他们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会发来鹰信;然而事情都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才在无意之间知晓。

    他气得连夜轰人,算是轻的了。

    只不过州牧府命令异国配合的做法,非常可取。而且孩子们又救了回来,他也不打算计较了。但是批评和罚款肯定少不了,否则下次,他们恐怕还是这么麻痹大意。

    杨集又问道:“粟特奸商好说,让老朱当众剥皮、凌迟便是。但是比粟特奸商,最可恶的还是直接下手的人牙子,对于这奸贼,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人牙子的背后是李轨家、安兴贵家。他们抢到孩子就卖给李家和安家的主事之人。”看了杨集一眼,郝瑗继续说道:“这两家,都是武威姑臧望族,前者以飞将军李广后裔自居,后者,是粟特人。李轨和安兴贵等等要犯,昨晚已让裴将军诱入州牧府,至于如何惩处这些要犯及其家眷,还请大王示下。”

    杨集毫不犹豫的说道:“李轨和安兴贵等要犯、抢孩子的人牙子一律剥皮示众。其家小一律贬为官奴,然后让他们身穿写着‘人牙子’的衣服打扫张掖城的大街小巷。如果他们被百姓打死、打残,那也是活该。另外让武威太守薛举抄了李轨和安兴贵老家。”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李轨和安兴贵、安修仁是一伙的;他们在史上联合吐谷浑、东/突厥捅了薛举的大后方;这才让西秦霸王薛举功败垂成、败得那么快。此时让薛举去抄他们家,也算是一还一报了。

    尽管薛举和郝瑗、宗罗睺、李轨、安兴贵、安修仁等人都不知道这个史实;但是杨集知道,杨集得为自己出口恶气。

    “喏!”郝瑗闻言点头,接着又说道:“有一件事,大王或许感兴趣。”

    杨集这一坐下来,汗水流得更多了,他接过亲兵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随口问道:“什么事?”

    “杨长史在信上转达了麴文泰的话,他们说粟特国家里的曹国被汉人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叫张国的汉人国家。”郝瑗说道。

    听到这里,杨集顿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可知张国的国王是何人?”

    “就是消失在伏俟城的张仲坚!”停了一下,郝瑗压低声音道:“在大王杀入伏俟城之前,张仲坚把吐谷浑王宫很多财富卷走了,然后趁乱离开。这些财富,或许就是他们的起家之本,而曹国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大国,倘若张仲坚摸进王宫里刺杀曹国国王,对方肯定只有死的份儿。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张国,现在已经跟比较弱小的米国、穆国、漕国为盟。如果他稳了一把,这三个小国估计也要完。”

    “那鬼地方虽然处于丝绸之路的关键之处,但它太过遥远,而我大隋鞭长莫及;目前想要将之占领,那也是力不从心。如果张仲坚有本事将这三个小国占领了,反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杨集说完,又向郝瑗吩咐道:“稍后给州牧府发去鹰信的时候,专门提及此事:让他们设想与张仲坚取得联系,只要张仲坚愿意在妫水(阿姆河)、药杀水(锡尔河)两河流域推广汉文化;我们便全力支持他,并且以大隋王朝的名义庇护他、减轻他来自突厥的外部压力。”

    “是!”郝瑗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杨长史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请示大王:高昌已经决定并入大隋,我们要不要立刻派兵进驻高昌?如果立刻进驻,我大隋就能立刻和泥撅处罗可汗连成一片了。而射匮可汗也会因为这个原因,不仅不敢攻击高昌,还要分出大军加以戒备。”

    杨集沉吟半晌,说道:“让裴行俨率两万精锐过去。”

    郝瑗有些为难的说道:“可圣人那里好像不太好交待吧?”

    “无妨无妨!”杨集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说道:“昨晚圣人和皇后已经约好了饭,他们今晚又要来王府混饭吃;到时候,我与他说便是了。”

    郝瑗和凌敬见到杨集一脸嫌弃的样子,心下无语。

    皇帝和皇后上门吃饭,乃是无上荣耀;每个达官贵人都巴不得他们上门,可是这位大爷却认为皇帝和皇后搅乱了王府正常的生活方式、生活模式,所以他异常嫌弃,甚至一次又一次的让皇帝和皇后以后别去了。然而皇帝和皇后也是奇了怪了,杨集越是嫌弃他们、越是不让他们去打扰王府的生活方式,他们越是喜欢拖家带口的去卫王府混饭。

    搞到现在,王府上下都怀疑卫王府是皇帝和皇后的行宫之一了。

    而清河公主杨飞鸿更厉害,她现在连皇宫都不回了,直接带着几名贴身宫女占了一个院子,当了王妃萧颖的小助手、学习当家之道。

    但是杨集说的也没有错,王府上下原本十分正常的生活模式,确确实实被“无赖”的皇帝和皇后给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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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事已经交待完毕,郝瑗想到皇帝和皇后今晚又来混饭,他顿时也有些头疼的问道:“大王,今晚准备什么吃的?”

    “皇帝和皇后对我提过的牛羊瘪火锅比较兴趣,让我们今晚准备这玩意。你们按这要求准备即可。”杨集说道:“对了,越麻、越辣越好,顺便让人去集市买一些毒蛇、蝎子、虫子等食材……总之就是让他们吃这一餐,下次再也不敢来。”

    “……”郝瑗和凌敬闻言无语,圣人昨晚连清水煮的牧草都吃了,而且还叫好连连的说“就是这个味道”。

    你现在搞这些奇奇怪怪的蛇、蝎、虫……估计正中他的下怀。日后,他们不仅不怕,反而来得更勤。

    “你们回去吧!”

    “喏!”

    。。。。。。

    近来事多、大事多,天气又很炎热,杨广体恤臣子们来回跑的辛苦,便把批阅奏疏的场所从仁寿殿迁到文思殿。

    文思殿与南方的皇城只有一街二墙之隔;东边是东宫,而东宫以东的东城则是尚书省和少府监、军器监、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司农寺。所以杨广把自己日常办公之所迁到此处,堪称是考虑了各个部司。

    杨广因为陈氏谋反案、以及入场势力太多的缘故,所以这几天睡眠都不太好,显得精神有些疲惫。他用罢午膳,便靠在卫王府送来的竹躺骑上闭目养神。

    似睡似醒之间,门外传来一阵疾的脚步声,杨广立刻睁开双眼、坐正了身子,看看自己好像没有失仪之处,这才便拿起一份奏疏,淡定的观看。

    给人的感觉,他一直都这样。

    等他准备妥当,直阁将军独孤凌平大步入内,向杨广躬身一礼:“启禀圣人,并州刺史府发来急报。”

    “并州刺史府发来急报”这几个字,让杨广一下子便想到了北方的东/突厥,他连忙说道:“把急报拿过来!”

    “遵命!”独孤凌平应了一声,上前将急报递给了杨广。

    杨广打开密信看了一遍,并州刺史独孤楷在信上说阿史那咄苾正式领受了颉利可汗尊号,表示他所认同的“颉利可汗”尊号并不是源于始毕可汗的的册封,而是因为大隋认同和册封。

    这也就是说,名号虽然是一模一样,但性质却是截然不同,阿史那咄苾不认可兄长始毕可汗赐予的封号,只认大隋这边的册封。

    与此同时,阿史那咄苾再一次以赵德言为使、代他入朝谢恩。而赵德言为首的使节团、朝贡大军,已过雁门郡,即将进入了楼烦郡,并由隋军士兵护卫前来洛阳。

    这个消息令杨广心中大喜,他精神振奋的站了起来,向独孤凌平吩咐道:“派人去议事堂和尚书省把诸位宰相、诸位尚书请来文思殿议事。”

    杨广还以为杨集还在王府之内混日子,并不知杨集此时已在千金堡练兵,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你派人把卫王给我从王府中找来。”

    “喏!”独孤凌平应声而去。

第992章:鲸吞还是蚕食?

    下午申时六刻,一身是汗的杨集终于来到文思殿。作为最后到达的人,他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安安静静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之上,默默的聆听。

    “卫王刚到,不知发生了何事。那我再说一说。”杨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徐徐的说道:“阿史那咄苾被他的兄长册封为颉利可汗、我大隋也因此册封他为颉利可汗,可他现在不认其兄赐予的封号,只认我大隋的封号,他背叛始毕可汗而自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而且再一次派遣赵德言押送大量贡品来朝。”

    “赵德言到洛阳了?”杨集近来没有留意东/突厥,此番又来得急,并不知东/突厥三兄弟的事情;不过正如杨广说所这般,颉利可汗自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而三国鼎立之势,即将在东/突厥上演。

    东西突厥的事情竟然凑到了一块,这倒真是太巧了。

    “未曾。”杨广摇了摇头,说道:“并州刺史独孤楷来信,说是赵德言的队伍已经雁门郡,即将进入了楼烦郡,从时间上说,此时应该快到太原郡了。”

    杨集随口又问了一句:“赵德言此来,是为了什么?”

    高颎见杨广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接过了话头,微笑道:“大王,对方没有说真实来意,不过我们方才分析了一下,认为颉利可汗此番遣使来的目的有二:一方面是想在政治上获得与始毕、处罗平等;在经济和军事上,想要从大隋手上获得武器装备等战略物资。另外一方面,则是东/突厥的局势已经十分微妙。”

    “微妙?这又何解?”杨集问道

    高颎解释道:“东/突厥是大隋王朝从无到有扶立起来的势力,有些、有些类似大王说过的自治区、国中之国,启民可汗在世之时,每年都像朝集使一样入朝朝贺述职、报告东/突厥一年来的情况。所以它和新罗、百济、西突厥、西域各国、南室韦、北室韦等附属势力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而且从理论上说,始毕可汗继位之初就要亲自入京朝拜、接受圣人的正式册封。但是始毕可汗野心勃勃、满怀雄心壮志,一直想要与大隋平起平坐;当圣人册封阿史那俟利弗设为处罗可汗、册封阿史那咄苾为颉利可汗、册封阿史那叱吉设为突利可汗。他不仅对大隋不满,还担心大隋借机扣押了自己,故而只是象征性的遣使入朝通报一声。”

    “颉利可汗这是获得大隋册封以后,第一时间派赵德言入朝面圣,其必然是希望大隋像支持他父亲那样、全力支持他。而需求越大,他的地盘又与大隋接壤,那就更应该亲自前来觐见才对;但是颉利可汗并没有来,这就意味着阿史那三兄弟此时非常微妙,颉利可汗极可能担心他入隋之后,始毕可汗先对他下手。”

    杨集恍然大悟,拱手道:“我明白了,多谢高相!”

    高颎欠了欠身,说道:“大王客气了。”

    杨广见高颎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向杨集说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卫王你认为我们应当如何?”

    杨集闻言,不禁摇了摇头:“你们都分析得这么透彻,不可能没有对应之策,哪里用得着我来献丑啊!”

    杨广哈哈一笑,说道:“哈哈,看来你还有一点点自知之明。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虽然智谋没有多少,可是论起打仗,你还是马马虎虎的。”

    众人:“……”

    这还叫马马虎虎?如果再强一点点,四周哪有活路可言?

    似贬实褒的“损”了一下杨集,杨广悠然道:“为了表示大隋热情好客,我们决定让高相和宇文尚书、史鸿胪寺卿前往并州,迎接颉利可汗的使者。”

    “这也未免太看得起……”杨集说到这儿,忽然愣住了,随即双眼发亮的改口道:“这隆重的礼仪,是做给始毕可汗看吧?”

    “就知道瞒不过你。”杨广呵呵一笑,欣然点头道:“东/突厥局势十分微妙,目前从实力上说,顺势上位的始毕最强、处罗次之、颉利最弱。然而阿史那三兄弟都怕交战正酣之际,被第三人从背后袭击自己,故而各有顾虑、迟迟打不起来。”

    “我们看着都替那几兄弟着急,便决定给予颉利使者隆重的礼遇。始毕担心颉利获得我大隋支持之后,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一定会率先打破僵局,先以雷霆万钧之势对最弱颉利下手。只要他俩打起来,处罗即便不用我们去怂恿,也会从北方率军南下,攻打始毕。”

    “阳谋,无法化解。”杨集懂了。

    这是针对始毕可汗的可耻的阳谋,始毕夹在北处罗、南颉利的中间,若他不先下手为强;获得大隋支持的颉利壮大以后,就算没有主动出击,也会分走他一半左右的兵力。到时候,他的处境更加不妙。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处罗还在整顿之际,先对比较弱小的颉利下手。

    “确实是阳谋!”杨广笑了起来:“本来,我们打算让蜀王用亲王的身份代表皇族去迎接,可是有些过了。未免过犹不及,便打消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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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收到了一份来凉州的急报,趁大家都在,我且说一说西突厥的变化。”杨集见他们将东/突厥这边安排妥当,便不再多问,而是说起了西突厥之事。

    将西突厥的情况介绍完毕,最后向杨广说道:“圣人,高昌国国小民寡,国王麴伯雅慑于射匮可汗yín威,自感无力守住汉土,决定除去国号,无条件的并入大隋;并且请我朝廷尽快派人接管,以免落入贼手。”

    刹那之间,大殿为之一静,唯有杨集的余音在袅袅回荡。

    杨广和十多名重臣难以置信的看着杨集。

    这怎么可能?

    “果真?”裴矩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不久前因为边贸之事,还专门去张掖走访了一趟,他从西方的胡商口中得知杨集在西方凶名赫赫,现在甭说是西域那些小国了,便是桀骜不驯的西突厥各部也是畏之如虎,所以麴伯雅有此决定,似乎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假!”杨集点了点头,说道:“麴伯雅有此决定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一是我刚刚说的那些外敌原因。二是高昌百姓多数是汉人、汉人后裔,虽然很多百姓的血脉和相貌胡化了,可是他们的文化信仰与汉人无异,至今还以汉人自居、以身为汉人为荣;而麴伯雅对于汉文化的向往和推广更是不遗余力,他继承王位之初,突厥汗国令高昌国依附突厥风俗,穿胡服、留胡人的发髻,但是麴伯雅死活不从,最终在突厥多方施压下,不得不暂时屈从,等到突厥势衰,便下令全国解开辫子,重新穿上中原服饰、执汉家之礼、说汉语,所以全国上下亲近大隋。”

    “三是高昌被我们渗透得十分严重,而亲近大隋的百姓们见到大隋繁荣富强、西州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做梦都想成为大隋子民,做梦都想早日过上美好的日子。”

    “大势如此、人心如此,而麴伯雅既害怕我们出兵、又指挥不了国内军队和臣民,还担心阚氏、张氏、马氏砍了他,越来越觉得当国王没意思了。于是时不时跑到张掖居住一段时间,久而久之,便成了‘乐不思蜀’的刘禅。此时受强大的外敌一逼,索性就投降了。”

    一听杨集这么解释,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照大王这么说来,完全就是在意料之中、大势所趋了。麴伯雅除了自觉并入大隋以外,别无选择。”裴矩沉吟半晌,又点拨杨广一般的笑着说道:“他认为他虽然失去了国王之名,然而得到的,或许更多。因为作为第一个举国来降的国王,我大隋需要以他来当楷模,继而影响其他国家,如果亏待了他,西域各国就会抱以异样了。”

    “裴相所言极是,确实不能亏待他。”杨广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他对于这个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吝惜封赏,他在乎的是大隋帝国能否开疆辟土、在乎的是纳入大隋版图的国土能否长治久安。

    思忖片刻,沉声说道:“赐封麴伯雅为左光禄大夫、归德将军秘书少监,加封爵弁(biàn)国公。赏金万两、银万两、珍珠十斛、蜀锦两千匹、缣千段、国公府邸一座。另外为表示朝廷的重视,蜀王为正使、礼部侍郎韦卿为副使,带队前去高昌颁旨、受降。”

    “臣遵命!”杨秀和韦世康起身应命。

    杨广示意他们坐下,向杨集说道:“高昌是沟通东西的交通枢纽,亦是西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既然并入大隋版图,我们务必要将之打造成西行的桥头堡、西行的后勤重地。卫王,你对西域最为熟悉,你认为朝廷如何安置高昌这片国土比较稳当?”

    “高昌虽是战略要冲,可它西北是泥撅处罗可汗、西方是焉耆和龟兹,西南分别是射匮可汗、契苾歌愣。它的军事压力极重。而西突厥又一直在打,我大隋至少要驻军两万方能应对一切变化。”杨集大致的介绍了下军事,接着说道:“高昌的面积并不大,可以将之并入西州,使其成为一体,郡治便设在高昌城,为了消除高昌印迹,可更名为西州城。”

    “并成西州郡以后,如果让它现在这般受凉州州牧府管辖,那么性质上和以前没有变化。比较的激进的方法,则是以西州和伊吾、庭州为基础,恢复西域都护府,确保大隋王朝在军事上控制西域、震慑西突厥。”

    开疆拓土是杨广梦寐以求之事,而超越秦皇汉武隋文、让大隋军旗走得更远更是他的毕生之志,此时听到“西域都护府”这个名字,杨广理想的火焰霎时熊熊燃烧,不过他还是向杨集问道:“那你比较倾向哪一种?”

    杨集说道:“我见到西突厥打得不可开交,而西域各国人人自危,希望大隋出面干涉,我认为此乃进军西域的大好良机,于是倾向恢复西域都护府。可是高昌主动并入大隋之后,我改变了想法。”

    杨广又问道:“却是为何?”

    杨集答道:“西域都护府是一个充满进攻性的名字,对于一些西域国家来说,堪称是噩梦。现在恢复此名、或者用上‘都护府’的名号,都会引起西域各国反感和警惕,甚至连西突厥各部也有可能因为这个名字的出现,走向和解。所以我认为设郡县即可,而在军事上、兵力上的部署,与恢复西域都护府并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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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好处是西域各国不会反感大隋,西突厥各部的战斗仍旧进行下去;当战火席卷到西域各国之时,各国定然像麴伯雅这样,求着并入大隋。求着并入的效果、与强势入境的效果比起来,有如云泥之判。”

    停顿了一下,杨集又补充道:“蚕食看似成效慢,却利于日后的统治和治理;鲸吞占领的速度是很快,可后患也大。再说了,现在西突厥打得正凶,如果我们把战火引到西域各国身上,他们求着并入的时间,也不会太晚。”

    帝国虽有极壁,可是以大隋当前的国力、人口来说,实际占领沟通东西的西域各国根本就不成问题。至于再远的无力实控的地方,既能用来当练兵场、武人晋升的功绩,又可拿来当韭菜来割。

    “诸公对卫王之言,有何看法?”杨广虎目环视群臣,沉声询问。

    殿内大佬们只听得满嘴苦涩,杨集把利弊分析得这么清楚、这么详细,还能有什么看法?

    “卫王蚕食之法不急不缓,老臣深为赞同。”

    “老臣附议!”

    “臣附议!”

    这个时候,哪怕心中再不爽杨集的人也得拼命压制住,如果明知是对的,还要去无理取闹的反对,不仅官位不保,甚至还会落下嫉贤妒能的奸佞之恶名。

    这又何苦来哉?

    杨广缓缓点头,向杨集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令凉州州牧府尽快将新的西州郡建立方案拟上来。”

    “喏!”杨集应了一声。

    杨广显得很兴奋,又说道:“驻军的建议,也准奏了。不过主将人选,不会是你吧?”

    杨集叹息一声,神情惆怅的说道:“我倒是想啊!可我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不知道异族为何那么怕我。如果我真的坐镇西州郡,估计西突厥全部不打了。”

    众人:“……”

    杨广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越看越不顺眼,若不是要在外人面前保持帝王风度,非要上去狠踹几脚不可。过了良久,他才没好气的问道:“那你就说一说,谁是天生神力的盖世猛将?”

    杨集说道:“裴行俨、薛仁杲。”

    “裴行俨文武双全,我能理解;但你那个傻徒弟傻乎乎的,他行吗?”“薛仁杲”这个名字让杨广听得直想挠头,他认识那个小家伙,也知道那个家伙的确是个天生神力的小将,但是好像有点不灵光、不正常。

    “裴行俨可为帅,薛仁杲当先锋不成问题;而钱杰可为军司马、王均和高行文可为左右长史。”说着,杨集又补充道:“钱杰和王均、高行文在高句丽战役,立下大功,然而他们至今只是武散官、勋官,让他们去西州坐镇,既是人尽其才,朝廷又能补上欠下的‘债’。”

    “准奏!”杨广应了下来,又说道:“东西突厥都出事了,大家务必将它们放在心上,该出使的,也要抓紧时间准备、出发。今天,就散了吧”

    “臣遵命、臣告辞!”众人纷纷起身。

第993章:气煞裴矩

    从文思殿出来,杨集一路走到兴教门广场,望着满布彩云的天空,他忽然诗兴大发,但想了半天,最终来了句“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还是好日子,好好好,贼他niáng的好。”

    “嘿,大王这‘诗’贼他niáng的清新脱俗。”后面忽然传来了裴矩的声音,此外还有一阵阵呼呼嘿嘿的憋笑声。

    杨集身子为之一僵,当他霍然回身,只见十多名重臣在不远处看着他笑:“嗨,我道是谁,原来是老裴!”

    裴矩听得脸都黑了,杨集还没拐走他女儿之前,是裴老、裴老的叫;女儿生了两个崽,他竟然升级成老裴了?

    “老裴老,你好。”说着,杨集忽然朝着裴矩冲了上去。对着裴矩就是来了一拳。

    所有重臣都吓傻了,而禁卫更不知如何是好。

    杨集还是在殿中说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模一样的消瘦,可是在他扑向裴矩的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他周边形成一种无形却存在的莫可抗御的霸道气势,令人感到窒息。

    裴矩也吓了个半死,他虽然也是一名文武双全的儒帅,以前也拎拿刀子纵横沙场,可毕竟岁月不饶人,更重要他毫无防范之心,忽然见着杨集杀向自己,他以为这个神经病犯病了,要打死自己。

    裴矩明白自己拦不住、躲不过,只能闭目等死,然而在众人惊呼声中,他发现自己并未有受到丝毫创伤。

    杨集的拳头贴着他的胸口,仅仅只是触碰了他的衣服,可是他不仅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甚至连触感都没有。如此强悍的必杀的一拳、让人避无可避的一拳,竟然说收就收,这也未免太强悍了吧?

    愣了愣片刻,裴矩的冷汗这才从头上滚滚而浇,气急败坏的吼道:“你究竟要搞什么?”

    “没搞什么,阿英说我有暴力病,没事的时候可以打打岳父大人。”杨集说道。

    这话的威力比挨揍还令裴矩难受,他怒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英那么乖,绝对不可能说这样鬼话。”

    “认了吧,我的岳父。”杨集怜悯的看着老裴,哈哈大笑道:“阿英倘若是个乖乖女,焉能成为我的小乖乖、焉能给我生下两个儿子?”

    裴矩听得差点吐血,他裴矩这辈子被夫人压在身下也就就了,竟然还生了教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以那个不争气的白白送上门去的鬼丫头的德行,她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来。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顿时怒不可遏的说道:“这种无父无母的东西,你难道不会打吗?你尽管打,给我往死里打。”

    “阿英到了我家,乖得不得了,我疼爱且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打她?”瞥了气得暴跳如雷的裴矩一眼,杨集得意洋洋的说道:“老、老岳父,我们好歹也是患难与共的战友,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阿英老早瞄上您老人家的私人府库了。好像还与其几个人达成平分的协议。”

    裴矩冷然一笑:“挑拨离间这种拙劣小计,在你父亲没出生之前,我就用烂了……”

    杨集“嗤”的笑出声来:“你爱信就信、不信也罢,反正你损失得越多,我赚得越多。”

    裴矩差点自闭。

    遇到这种混账女婿,再好脾气的岳父也受不了,狠狠地瞪杨集一眼,终于说起了正事:“西州郡的情况是四面皆敌,行俨胜得了此职么?”

    这才是裴矩追来说话的根本原因,他既感激杨集提拔裴氏子弟,但又有些担心裴行俨顶不住西方势力的压力、应对不了骤然变化的局势。若是如此,作为举荐人的杨集也要负有一定的责任。

    孰料,还没有开始询问,自己就被吓得半死、气得半死。

    “无妨,无妨!”杨集摇了摇头,说道:“在西方,我大隋不去打他们,他们就已经万幸了,哪敢犯我大隋边疆?而且西州太守李大通以及我给裴行俨配的佐官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裴行俨的北方是薛万述率领庭州道联军、南方是李靖的且末道联军,而其背后,又是张定和专管敦煌、伊吾等郡,所以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杨集目视裴矩:“最为主要的是,岳父小瞧了裴行俨,或者是说,你们裴家对他不重视,不够了解。”

    “……”裴矩闻言哑然,相对于嫡系,他们裴氏对于旁支确实缺少关怀。

    其实这也是世家门阀的通病,因为家大业大的世家门阀形同于一个小朝廷,内部也有嫡庶之别、派系之争。而嫡系未免被旁支后来居上、未免被旁支夺了大权,所以在资源和人脉资源方面,往往是严重向嫡系倾斜。

    就拿裴仁基、裴行俨父子来说,他们尽管出人头地了,但由于他们是裴氏旁支;所以在裴氏内部的地位始终不高。至今还没有从家族手中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没有得到一栋属于自己的宅子。而裴氏父子今天的一切,固然也有裴氏声势的缘故、固然也有裴矩和裴蕴争取,但更多的,却是他们父子自己打拼所致。

    杨集说道:“岳父,裴行俨具备成为一代名帅名将的潜力和天赋,我也看重他。你们裴氏如果执迷于嫡庶,对他进行打压、或者是苛刻。他迟早成为王氏家族的大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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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裴矩听了杨集这番话,心中异常紧张,冷汗都流了出来。

    裴行俨的媳妇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女子,而王氏在大隋王朝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他们见到裴仁基是北方水师副都督,而裴行俨又是冉冉上升将星,一旦得知父子二人不受裴氏重视,肯定拼命的拉拢,拼命用王氏的资源将之培养。

    裴氏父子也想在仕途之上更进一步,假如家族令他们寒了心,而王氏又很用心,肯定会接受王氏的帮助;继而和王氏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

    而裴氏这边,到时想信任他们都难;长此以往,就是硬生生的把他们父子拖向了太原王氏。

    念及于此,裴矩心中生出了浓重的危机感。他们闻喜裴氏位于并州南部,而北部是太原王氏的地盘,两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中断过。

    却不曾想,自己和族弟裴蕴一心关注朝堂、一心与各大派系博弈之后,看似没落的太原王氏竟然采用润物无声的法子,渗透进了他们裴氏家族之内。倘若再不重视这个问题,裴氏辛辛苦苦一趟,岂不是白白为王氏做嫁衣?

    真是该死之极。

    他铁青着脸,向杨集说道:“多谢大王提醒,若非是大王,我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我也是替裴行俨感到不值而已,谢就不必了。”杨集摇了摇头,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裴氏的女婿,而裴行俨又是我的部下,我当然不希望便宜了躲在暗处的王氏。”

    “你们家族内部之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你们如果再不重视,那我也只能抢人了;到时候,别说我不讲规矩了。”

    裴矩深深的看了杨集一眼,嘿嘿一笑道:“不知为何,我感觉你已经不讲规矩了、感觉裴行俨已经被你抢走了。而你现在不过是通知我一声而已;至于太原王氏,只是你的托辞。”

    “与我没关系,是明儿认行俨为亲舅舅了,还设了宴。对于自己的亲舅子,我能不帮?”杨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道。

    裴淑英仿佛是裴氏的敌人一样,她天生就有坑爹属性、天生就有坑niáng家的属性,凡是能够让裴矩恶心的事儿、凡是能够让裴氏不爽的事儿。她都干。现在和史上,都一样。

    她让儿子认裴行俨为亲舅,并不是要跟萧颖分庭抗礼,而是单纯的帮杨集抢人,想把裴行俨弄成彻彻底底的卫王系。到了现在,他确确实实是通知裴矩一声罢了,而裴矩,已经救不了了。

    拥有这种专门坑niáng家、帮夫家的老婆,杨集差点乐死。尤其是此时看到老岳父气急败坏、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贼爽。

    “真是要人老命。”裴矩顿时又气得火冒三丈,搞来搞去,他知道又是那个不孝女搞的鬼。

    他就奇了怪了,自己以前可不是这么教裴淑英的,她怎么老是向niáng家伸手呢?

    裴矩看到杨集得意洋洋的模样,强行忍下打人的冲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气呼呼扔下一句话:“走着瞧。”

    走出兴教门,忽然听到一声充满惊喜的“阿耶”。

    随声看去,却是女扮男装的裴淑英俏生生的在叫自己;老裴见着女儿惊喜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了一点安慰;这丫头,终究还有些良心的。

    他板着脸上去问道:“何事?”

    “没事儿,就叫一声!”裴淑英喜滋滋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阿耶,张掖城那几家店铺没有人管、经营不善,不如交给女儿打理?”

    “……”裴矩二话不说,调转身子,就走。

    裴淑英茫然的看了父亲远去的背影,转而向杨集问道:“郎君,阿耶这是……?”

    杨集见裴矩故意放缓脚步,似乎竖着耳朵偷听,于是便说道:“见你愿意帮裴氏减轻压力,高兴呗!”

    裴淑英又问:“怪了,那他为何要走?”

    “面子的问题!”杨集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岳父是大隋宰相,光芒万丈,连我在他面前都得毕恭毕敬的,倘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欣喜之色,着实是有损他的威仪。这个我能理解,别多想了。”

    “阿耶就喜欢端着架子,郎君千万别学他。”裴淑英说道:“郎君究竟是打了他没有?下了几分力?”

    裴矩闻言,这回是真的相信杨集的话了,一切都是这个不孝女在作怪。而怂恿丈夫去打岳父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恐怕这个世上也只有他裴矩的女儿干得出来。

    他好想回去扇裴淑英几巴掌,可是考虑到自己实在是打不过杨集,只好抬起脚步,打算跑了。

    “阿英,岳父刚才写了一首十分粗鄙的诗,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但是未免他日后丢人,我得与你说说。”杨集却没有放过他,朗声道:“他的诗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还是好日子,好好好,贼他niáng的好’。你自己听听,这是正常人写的诗吗?真是的……”

    “阿耶,你不会作诗也就罢了,怎么能作这种歪诗?”裴淑英只气得柳眉倒竖,杀气冲天的追了上去:“你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你能不能考虑我们这些儿女的感受,能不能给我们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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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集冷着脸,向裴淑英斥道:“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是不是欠收拾?”

    裴淑英委屈巴巴的说道:“我错了,我愿领家法。”

    “……”裴矩目瞪口呆,继而气得七窍生烟、只想骂niáng,但是见到听信谗言的女儿似乎把一切罪责怪到自己的头上,只好溜之大吉。

    贼他niáng的。他的确是收拾不了裴淑英了,但是他难道收拾不了裴淑英的老niáng不成?虽然他的确收拾不了、打也不打过,但气势必须表现出来。

    。。。。。

    杨集和裴淑英打败了裴矩,趾高气昂、卿卿我我的登上马车。

    车架徐徐驶出皇宫正南门端门,过了黄道桥、天/津桥、星津桥,便在建国门大街加快速度,很快就来到旌善坊,进入坊门,一直到王府门前广场停下。

    透过车窗,杨集看到府门一侧停放几辆马车,心中有些疑惑,他下了马车,又将立了大功的裴淑英牵下马车,一起疾步走上台阶。

    门房总管事杨奕见杨集回府,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大王、裴娘子”

    “免礼!”杨集对于府中忠心耿耿的‘老人’们十分尊敬,他拱手还了一礼,好奇的问道:“杨管事,天色也不早了,这是谁来了?”

    杨奕答道:“回禀大王,是萧家三老耶、临川郡公萧瑑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几名来自南方的客人。他们已经来了近两个时辰了。”

    萧瑑是萧岿第三子、西梁晋陵王,西梁自去国号之后,萧瑑随萧琮与宗室、官吏入隋,受封为临川郡公,然而他至今都没有进入仕途。再加上为人低调,所以杨集与他没有多少接触,此时听说他带人来访,以为是来看萧颖,于是随口问道:“来见王妃的吧?”

    “不是见王妃,他们是专程来见大王的。”杨奕看了杨集一眼,说道:“王妃见他们因公事而来,便没有出面,只是使人将他们请入前殿偏堂奉茶。郝长史和凌司马回府之后,便代大王接见了。”

    杨集听明白了,萧瑑是便代替萧玚、代替南方士族来见自己;他未免给萧颖惹下不必要麻烦,故而公事公办,没有去找妹妹。

    念及于此,便向杨奕说道:“通知他们一声,就说我回来了。我先去沐浴更衣,稍后就去见他们。”

    “喏!”杨奕应声而去。

第994章:你死后,你妻女……

    梳洗完毕,杨集大致了解了一下访客的来意,便来偏殿会见了萧瑑和王衮一行人;萧瑑一一向杨集介绍了徐仪、释智永、陆言之等僧侣名士,然后歉然拱手道:“大王公务繁忙,日里万机,为兄等冒昧来访,还望大王海涵。”

    萧瑑乃是萧岿第三子,已是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俊秀无比,风度翩翩、仪度不凡,仅仅只是从气度和五官来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兄长客气了,诸位请坐、请坐。”杨集稍作寒暄,笑着说道:“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兄长了,但不知兄长近来在忙些什么?”

    “月前因家事去了一趟南郡江陵。”萧瑑欠身作答。

    杨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问道:“荆州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萧瑑目光看向杨集,微笑道:“新鲜的事儿自然有,不过再大的事儿,也大不过陈氏谋反案,不知此事算不算?”

    “当然算。”两人一引一带,便进入了主题,杨集微笑向萧瑑说道:“兄长,你们的来意,我已经听郝瑗长史说了。你们关心则乱,我能理解。可是你们没有必要做太多解读。”

    见众人看来,杨集继续说道:“圣人并没有想要将南方各大世家斩尽杀绝。他的意思就是所公布的内容:除了诛陈氏全族、陈氏党羽的恶首之外,接着便是流放党羽所在支系、处罚一定的财物。”

    萧瑑点了点头,他的六弟萧玚其实也是这么说的,然而萧家和南方士族尽皆身在局中,他们兄弟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希望从杨集这里得到一颗定心丸。

    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大王,‘朝廷’是不是打算以陈氏谋反案为由,整肃南方官场?”

    “难道不应该吗?”杨集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直言道:“无论是世居南方的士族、还是衣冠南渡的士族,都将南方视为禁/脔,天下都统一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南方士族至今还不许朝廷插手、还在挟持民意与朝廷对抗。而朝廷任命的官员若不遵照南方士族的意志行事、不愿当南方士族的傀儡,就会死于各种意外。”

    “所谓的意外,还不是南方士族搞出来的血案?所谓的土匪獠人,还不是南方士族养的狗?当朝廷讨要说法之时,宰了拥有良田美宅的百姓、宰了拥有万贯家财的商人充数,然后乐呵呵的把人家的财产分了个干净。”

    见萧瑑意图辩解,杨集挥了挥手,接着说道:“我不是说你,而是说你们所有人。我与世家门阀和贪官污吏斗了这么多年,我太熟悉你们了。”

    “你们自己说说,朝廷面对割地自立、养匪自重、目无法纪、屠杀良善的南方官场,应不应该整肃?现在有这么一个大好良机,朝廷应不应该充分利用?”

    萧瑑等人闻言,大是狼狈。

    沉默良久,萧瑑才缓过劲来,他轻咳一声,说道:“世家门阀家大业大,难免有害群之马,朝廷依律惩办这些不法之辈,自然无可厚非。只是我有些想不通。”

    杨集问道:“兄长哪里想不通?”

    “事情已经过了几天时间,很多人都已经落入法网,相信各州各郡也已大有斩获,可是朝廷为何还迟迟没有审判?而且‘朝廷’既然想要整肃南方官场,为什么没有把那些害群之马也一起抓?”说着,萧瑑向杨集拱手一礼:“愚兄怎么也想不清楚,还请大王指点迷津。”

    “兄长还不明白么?当朝廷决定让李相主管、赵大理寺主审、长孙相和裴太学寺卿南下,此案实际上已经和圣人、已经和朝廷没有关系了。”杨集抬头看着萧瑑,冷冷一笑道:“狼群狩猎的时候,一般不会急着捕杀猎物,而是跟着猎物群、时刻保持威慑势态,一旦猎物群自乱阵脚、一哄而散,就会发出雷霆一击。”

    “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几大势力这次采用的就是这种战术。在这种威慑势态之下,你们南方士族肯定自乱阵脚,肯定有人用出卖其他人的方法换取一线生机;而他们既能将你们逐个击破、一一咬死,又能引出为重犯说情的人。这一次,谁敢替重犯说情,谁就被卷入大案之中,说情之人如果是南方士族,必死无疑。”

    “而你们和那些重犯死囚有着或者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如果你们搞什么联名上书,死得更多、死得更惨。而圣人在沸沸扬扬的大势之下,即便都救你们、即便想徇私枉法都难。所以兄长千万不要犯这种傻事;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杨集真没有夸大其词。因为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残酷,毫无人情可言,也没有是非对错之别,唯一的永恒的主题就是利益至上。

    在这桩大案中,他和杨广不愿南北双方的仇恨进一步加深,所以只拿问南方士族各大世家的恶首和嫡系,然后推波助澜,促使各大世家的旁支在争权中自行衰弱,而不是大杀特杀。

    现在说这么多,就是希望这些人别犯傻。其理和用心,与当天和向周绍基所说的内容一模一样。然而萧瑑和徐仪、释智永、陆言之等人听到最后,脸都白了,个个露出惊悚和惶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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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集是何等眼色?此时一看到他们这等模样,顿时就乐了,他向萧瑑说道:“如果兄长是发起人,亦或有兄长的名字,萧氏子弟和门生故旧误以为是六兄的意思,肯定跟着一一署名;然后你们萧氏派系一起慷慨赴义,一起人头落地,真是痛快、真是壮哉!”

    “行了,行了!念在今天的情分上,我给你们在场每个人送幅上好的楠木棺材。不过我不喜欢与将死之人吃饭。兄长,你们走吧!你死后,你妻儿……”

    “没那么严重。”萧瑑抹了一把冷汗,说道:“我们只有这个意向,没有做。”

    杨集愣了一下,讪讪而笑:“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萧瑑叹了口气,肃容求教道:“大王以为我们应当如何是好?”

    杨集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些‘害群之马’犯的是谋反罪,你们南方士族有些牺牲在所难免,这也是你们萧家要和各大世家达成的默契,若不然,你们这个团伙就一哄而散了。与此同时你们也不要再挣扎了,否则的话,损失更多。”

    考虑到南方士族既被动又弱小,完全不是北方几大势力的对手,于是杨集又补充道:“回去以后,兄长可以对各大家族的人说‘此案最后是我杨集把关,各大势力的承诺没有用,没必要内讧、没必要出卖大家’。”

    “多谢大王!”萧瑑等人大喜过望。

    杨集这句平平无奇的话,算是解决南方士族最可怕的决裂和内讧之险。

    那么多珍贵的厚礼,果真是没有白送。

    杨集目光看向了释智永,微笑道:“大师,我有件礼物相赠。”

    话音未落,郝瑗便将一个紫檀木盒送到释智永面前案几之上。

    萧瑑等人顺势看去,尽皆露出震惊之色,这不是释智永一个时辰前送出去的《兰亭帖》么?怎么又送回来了?

    释智永亦是震惊的看着杨集:“大王,这是……?”

    “这是王右军的《兰亭帖》。”杨集迎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诚挚的说道:“《兰亭帖》乃是天下第一行书、无价之瑰宝,其价值我都知道。然而我保养不好它,我不能因为它珍贵而窃为己有,更不能让它府库之中受潮、发霉,或者任由虫子啃坏。而大师写了几万字的保养之法,对它的爱惜非我能及。它的主人不应该是我,而是大师。”

    《兰亭帖》对于杨集来说,只不过是众多珍宝之一而已,它和冷冰冰的金银珠宝没有什么区别,他顶多就是在有空的时候偶尔看上一看;若是这般放久了,绝对会毁坏在他的手上。但是它在释智永眼中却是远超性命的存在,释智永能用命去守护、保护。

    所以杨集认为《兰亭帖》的主人应该是释智永,而不是不可能会珍而视之的自己。也只有释智永,才能让《兰亭帖》完好无损。

    换成是他,肯定不行。

    “大王……”释智永激动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杨集的意思他懂:自己能用命来爱护和保护《兰亭帖》,但是杨集知道自己不能,所以他连密封的盒子都没有打开,便又转赠了回来。

    杨集摆了摆手,向释智永说道:“但是我有个要求!”

    “大王,请说。”释智永连忙说道。

    杨集说道:“大师回去以后,拓印或誊写一百份给我,如何?”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买椟还珠”的典故是骗人的。但是万万都没想到,买椟还珠的故事竟然就在自己眼前上演。

    作为当事人,释智永也是傻了眼了,他很是不可思议看着杨集,说道:“倘若大王不嫌弃,我便用尽毕生心血临摹两百幅。”

    “好,一言为定。”杨集知道释智永本身也是了不起的书法名家,他的字在后世同样价值连城,只不过和王羲之一样,少之又少,所以趁他活着的时候,得让他多写一些。而释智永为了自己和王家的名声,绝对会用尽心思来写。

    。。。。。

    震惊天下的陈氏谋反案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忽然之间又沉寂下去,再也没有人提及、再也没有人被抓捕;被抓捕入狱的人也没有受到审讯,朝廷也没有公布任何说法。

    洛阳城内的百姓渐渐不再关注此事,沸沸扬扬的舆论也被高昌国主动并入大隋这件事所吸引。而此起大案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掐灭,令人感觉到这种不正常的沉寂,是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抑闷。

    这天午后,谢革乘坐马车来到位于道术坊的周家门前。

    自从谢革告发陈氏以后,谢家已经和南方士族宣告决裂,被南方士族视为叛徒,昔日姻亲故友视他如同瘟神一般,即便没有人唾弃,却也避门不见。

    对于这等骤然变化的待遇,其实谢革在向杨集告发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他有一些失落,可是还不至于令他害怕。让他感到揪心和不安的是朝廷不仅没有释放儿子谢道宏,甚至连一句说法都没有。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他食宿不安、坐卧不宁,那就是谢家也有不孝子弟涉入谋反案,成了陈氏的党羽。倘若有人怀恨在心,给谢家致命一刀,他是真的连一个援手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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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这些惶恐累计下来,使得谢革在让人压抑得几乎窒息的暴风雨前夕,异常恐惧、异常担心谢家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此时裴蕴已然南下,使谢革连一个说话、分析时局的人都没有。神差鬼使之间,想到了有世交和姻亲关系的周法僧。

    门子自然识得这位周氏姻亲,连忙将其到花厅奉上香茶,然后去禀告主人。

    不消片刻功夫,闻讯赶来的周绍基疾步迈入花厅,向谢革深施一礼:“小侄绍基拜见世伯!”

    “贤侄免礼,不知令伯可在?”谢革见周绍基虽然很客气,但却没有见到周法僧,他心下顿时大失所望,同时也明白周法僧也像其他人那般刻意避开自己。

    周绍基说道:“世伯,我伯父在一个时辰之前,去了卫王府。”

    谢革为之一愣,随口问道:“却是为何?”

    周绍基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小侄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代家父转呈一些军事要务。”

    听说周法僧不是刻意回避,谢革固然是有一些失落,然而还算有些安慰。

    沉吟半晌,谢革那双浑浊的老眼忽然一亮,他抬眸看着斟茶的周绍基,问道:“军事要务,不是应该去兵部禀报么?”

    周绍基将茶杯放到谢革面前,说道:“世伯有所不知,卫王不仅是检校兵部侍郎,还有权监管大隋天下的所有兵事,家父作为北方水师都督,名义上也受卫王监管。”

    这个说法很是勉强,不过谢革并不在乎这些。他听得出来,周家和杨集的关系极好,亦或者是说,周家是用所谓的“监管”向杨集“效忠”。

    如此看来,周家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为了自保,也在努力脱离南方士族,准备向杨集、向皇族靠拢。

    周家祖籍汝南,说起来也是颍川世家一员,而颍川世家向来在南北双方之间摇摆。谢家虽然已经没落下去,可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在南方还拥有一定的名声,而且和隋朝皇族没有什么过节。

    而且他的族兄谢弘更是被两朝皇族多次征辟,或许谢家也可彻底向杨集“效忠”,以求庇护。

    此念一起,谢革再也压抑不住了,当他再一想到自己曾向杨集告发过陈氏,多少是有功于大隋的,如果自己去拜访,杨集应当不至避而不见吧?

第995章:杨集跟皇帝分赃

    傍晚时分,杨广和萧皇后今天又带着孙子来混饭了,尚未到开席时间,杨集和杨广又在湖边水榭垂钓。

    黄昏的阳光已经失去了烈日的威力,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杨集身穿T恤衫、七分裤,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之上;而他的钓杆则被插在地上的石孔之内,他甚至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不可能钓得到鱼。

    此时他正在看一份杨广从宫中带来的奏疏,这份奏疏是军方要求朝廷停止军府撤并的请原书,上面的名字足有一百多人,最后还有张瑾、辛世雄、斛律政的签名。

    面对这份阵容强大的请愿书,杨广也不得不加以重视,然而请愿书上说的地方军府不满、老卒寒心等等理由,实际上并不存在。

    虽然军府的撤并的确导致一些老弱病残从军户变成普通的老百姓,一家人也不再享受朝廷的免税政策,日后将要按税制上税。面对这项改革,他们心中难免会有所不满。但是朝廷如果没有把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裁减,他们将会世世代代都会吃着国家的税收,然而却什么事却都不用做。

    更重要的是根据宇文述等人上报,很多军户已经渐渐地变成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在地方上多行不法之事、擅自打着军方的旗号,以各种名目要求老百姓供养自己。若是朝廷放任不管,必将成为一个个大小不同的团伙,继而威胁到老百姓的安定、天下的根基。

    在杨广看来,对于一些没有丝毫作用的军府的裁减,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而他们的不满并不会影响到大局,也没有能力造成所谓的地方动荡。

    再看密密麻麻的关陇系将官之名,所以杨广知道根本原因还是军府撤并影了关陇贵族的切身利益。

    其实杨广并不反对各大派系拉帮结派、也不反感派系之间的利益之争。而且作为一个上位者,他甚至还会鼓励派系的存在,让各大派系在利益之争中相互火拼、在火拼中拿下一个又一个贪官污吏。

    唯有如此,天下才能在各大势力的相互监视中稳定。如果没有派系之争、如果上上下下只有一个派系的声音,他们必将合起伙来欺上瞒下,而天下迟早也会弄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怨声载道。

    但是军府撤并一事早在去年就决定并开始了,而这份请愿书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就在陇西李氏大案尚未结束、陈氏谋反大案又来的关键时刻出现。这分明就是关陇贵族挑战他的权威、用大势逼他就范,完全超过了派系之争的底限。

    见杨集看完,杨广从冰桶里取出酒壶,倒了两杯冰镇葡萄酒,问道:“如何?”

    “关陇贵族明显是想要在乱中谋利,他们请愿的理由其实就是他们准备做的事情,想要让阿兄为了大局,放弃军改、军府撤并的既定方案。”杨集目光看向杨广,继续说道:“这一套,他们已经用过很多次了,并不新鲜。而他们为了达成目的,极可能会煽动军户不满的情绪。”

    “这就是我忧心之处!”杨广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说道:“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然而民如水,看似绵软无力,可是当至柔之水积成惊涛骇浪,却足以将一切淹没、毁灭!”

    杨集焉能不知民意产生的破坏力?史上的隋末乱世就是因为杨广失去了民意和民心、使天下百姓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所以当各大势力的代言人、反王挟民意为以己用,便将一切摧毁干净,而大隋王朝也在动荡中而分崩离析。

    他想了想,说道:“军府撤并难免会有些军户利益受损,然而军改和军府撤并势在必行。”

    “朝廷一方面加大宣传力度,把大伯定下来的军龄标准、军府撤并的用意传到各郡、各县、各乡;同时让地方官府审判一些不法军户,从而使百姓站到朝廷这边。另一方面,则是给予那些被撤并军府的府兵机会,如果有人的从军年龄还没有到退役时间,又真的想为大隋效力,可以举家到边郡当军户,继续享受军记的待遇。”

    “朝廷给了他们机会,那些军户便即再不满也失去了闹事的正当理由,再加上他们失去了广大老百姓的支持,他们即便聚众作乱,也影响不了大局。”

    “也只有如此了。”杨广叹息一声,又指了指奏疏问道:“这些人呢?怎么办?”

    “他们的用意在那里,但是他们没有明说要煽动民意;他们所说的动荡,更没发生。还能怎么办?”说到这里,杨集忽然想到了一计,说道:“长孙炽此番以扬州监察刺史的身份南下,定然会拿下一大堆南方士族;萧玚是南方人、局中人,只能干着急的看着。”

    杨广听闻杨集之言,双眼忽然一亮:“你是说让萧玚以牙以牙、以眼还眼?”

    “差不多吧!”杨集说道:“他是主管兵部的宰相,军府撤并等军务又与南方无要紧要,阿兄干脆就让他监管军府撤并好了。在把这份奏疏交给他的时候,适当的暗示暗示。我就不信他不不去搞名单上有问题的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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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阿兄不是怕南方失控吗?一旦萧玚去搞同样不干净的关陇贵族,我就不信长孙炽还敢把势态扩大化。”

    “不错不错!”杨广连连点头,杨集这个计策一下子就解了他心中的麻烦和怒火,给了他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心情大好的说道:“我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你一下子就化解了,太让我意外了。”

    杨集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杨广哈哈大笑道:“的确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武双全。就是钓鱼不行!”

    “谁说不行了?”杨集反驳道:“我马上钓几条大鱼上来给你看,你信不信?”

    “不准用鱼弩!”杨广也见过杨集钓鱼的方式,杨集第一次当面用鱼弩钓鱼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那算了!”杨集从茶几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不面露不解之色杨广,解释道:“南方士族贿赂了我,我秉承大伯传授的贪赃不枉法之道,将之收下了。正所谓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们分了它们,你看中什么,尽管拿。”

    “看这礼薄的厚度,南方士族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不过我富有天下,哪会在意这点小钱?你就收着吧!”杨广没好气的瞥了杨集一眼,不过话虽如此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好奇,于是随手接过礼薄翻看。

    这一看,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杨广在礼薄上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兰亭帖》、《快雪时晴帖》、《平安帖》、《佛遗教经》、《洛神赋十三行》、《十二月割至帖》、《女史箴图》、《斫琴图》、《孟德新书》、《秋凉平善帖》、《职贡图》、焦尾琴、鱼肠剑、干将剑、莫邪剑等等瑰宝。其中任何一样都是有市无价的存在,然而在这里,杨广竟然看到了一堆。

    他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杨集,霍然说道:“金刚奴,我现在收回刚才说的话,应该不晚吧?”

    杨集乐了,无所谓的说道:“我有的是钱,哪会在意这点小钱?你瞧上什么,尽管说。”

    杨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兰亭帖》!”

    杨集一下子就傻住了,他都还给释智永了,让他上哪儿去拿?他猛的摇头:“这个没有;别的,你随意拿。”

    “我就要这个,别的,我都不要!”杨广将礼薄推到杨集面前,指着上的字说道:“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着,怎么就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

    杨集拿不出来,只好实话实说:“我不善保养,担心毁坏《兰亭帖》,于是还给释智永了!你让我上哪儿去拿?要是你不信,你去问萧瑑兄长好了。倘若你实在想要把《兰亭帖》据为己有,大可让释智永送给你,也可以让萧瑑去抢、去骗。反正他们萧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也不要脸。”

    萧颖和萧皇后、萧昭仪、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等人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叙话,而且杨集又不像刚才那么压低声音;她们一听到杨集这话,顿时都看了过来。

    杨集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此时迎着三双怒火熊熊的目光,连忙说道:“我是说萧家男人,萧家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与你们无关,如果你们认为我说错了,那我以后就说萧家男人全部是都是好东西。”

    萧颖没好气的看着杨集,纠正道:“阿郎,他们不是东西。”

    “阿颖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杨集一本正经的说道:“萧家男人的的确确不是东西,这下子可以了吧?”

    “他们是人,不是东西!”萧颖又说道。

    杨集深以为然:“阿颖说得太对了,他们的的确确不是东西。”

    萧颖和萧皇后、萧昭仪脸都黑了:“……”

    这话还怎么接?

    杨广差点笑死,一眼见到萧皇后和萧昭仪都在看着自己,他未免殃及池鱼,连忙打了圆场:“他们的确是人,不是东西…噗……哈哈,这个问题就算了,金刚奴,咱们继续谈政务……”

    萧颖和萧皇后、萧昭仪已经走了过来,闻得此言,只好无可奈何的走开。

    杨广松了口气,笑容可掬的问道:“据为己有这种事,我做不出来,算了算了。可是《快雪时晴帖》也是王右军得意之作,传闻此帖虽然短短二十余字,但是此帖藏锋为主,每个字都是骨力中藏、神态自如、从容不迫,起笔收笔转换提按,亦是无人可以超越的字中精品。你将此帖给我,如何?”

    杨集说道:“自然可以!”

    “还有《平安帖》、《佛遗教经》、《洛神赋十三行》、《十二月割至帖》、《女史箴图》、《斫琴图》。那也是书法和丹青里的杰作,既然你不善保养,也交给我好了,我一定让人保管得妥妥帖帖。”看到杨集这么好说话,杨广又是狮子大开口。

    杨集很是爽快的说道:“都给你好了!”

    杨广反而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杨集:“你就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忽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不会是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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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集闻言无语,向杨广说道:“我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既然送上门来,想必都是真迹,而不会是赝品。”

    杨广看了看杨集,很是戒备的说道:“你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但是你忽然这么大方,可不像是你平常的风格啊,弄得我很不习惯。你说说看,你为何要给我?如果你不说出个理由,我不敢要,怕你改天打劫更多。”

    “我有这么小气吗?”杨集挠了挠头,没好气的说道:“我之所以交给你,是因为我一来没有收藏名人字画的癖好,二来没有与人谈文论赋的喜好。如果这些独一无二的千古杰作放在我的家里,肯定得不到妥善安置,最终极可能因为受潮霉坏,所以我认为与其白白让它们坏了,还不如交给宫中名匠打理保管。”

    可是杨广还是有些不放心,强调一般的说道:“说是这么说,但是你得保证自己不能以此为由,跑去勒索我。”

    对于这个小强盗的不要脸套路,杨广实在是太了解了、实在是太清楚了。以前,他时不时往父亲和母亲的私人府库里存放奇珍异宝;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又跑去皇宫要回来,顺便还收了父母惊人的利息。

    所以他简直是把无赖耍到了极致,甚至就连寺庙那些的和尚,恐怕也要甘拜下风、自愧不如。如果自己上了他的当,贸然收下这些名人字画,可赔不起同等价值的“利”。

    杨集也知道自己的名声有那么一点不好,只好无奈的说道:“要不要对天发誓?要不要我写保证书?”

    “那倒不必了!”这下子,杨广终于敢相信了一点点,想了想,又说道:“算我代你保管好了,你什么时候想看,尽管去文成殿找、去拿回来。”

    杨集:“……”

第996章:九九归一,天下大同?

    天色渐暗,王府水榭里里外外已是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吃饭的时候,杨集和杨广被萧家女给“发配”了,使得杨氏兄弟不进亭中用餐,而是在湖边自成一桌。

    所谓的“发配”当然只是杨家妇的托词,真实的原因她们知道杨氏兄弟一肚子的坏水,只要他们凑到一处,用不了多久就会谈论天下大事、就会想着如何计算人;她们在一旁的话,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杨氏兄弟没有了那帮女人打扰,推杯把盏,当真是逍遥之极;而女人们没有他们在,也能无拘无束的说着女人家的的贴己话,当真是各得其趣!

    晚餐是一锅乱炖,每个人都有一个小火锅、配菜则一样,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用下锅。

    几杯酒下肚,杨广忽然发现自己这边还满满当当的,杨集却已经整盘整盘肉往锅里倒,然后像消灭害虫的农夫一般,把食物消灭得一干二净。

    虽然看得叹为观止,但是他喜欢的就是这种坦坦荡荡的感觉;如果杨集“彬彬有礼”,他还来王府混饭做什么?

    受到杨集影响,杨广也是胃口大开;来了一锅焖。只是他不像杨集那般上穿T、下穿七分裤、脚趿木屐,过了不大一会儿功夫,便热得像着了火似的。

    他把衣领扯开了一些,说道:“还是在你家吃饭痛快,连鱼草都比宫里的山珍海味好吃。”

    “吃饭,吃的就是一种感觉。”杨集深有体会的说道:“然而皇宫作为天下表率,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有严格讲究,久而久之,人都变成了没有感觉的木偶。我就受不了那种拘束,所以每次大宴结束,我都要回家加餐。”

    杨广闻言苦笑,连杨集这么放得开的人都嫌弃,可见宫中大宴是何等的无趣。令人无奈的是明明人人都在嫌弃那种大宴,可是这种礼仪性的宴会,却又必须得有。

    他有些意兴阑珊喝了一杯酒,怅然的说道:“金刚奴,实话与你说,我也觉得皇宫是最没有意思的地方。官署所在的皇城,堪称是藏污纳垢的集中之地,而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就是皇城,别看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杀敌无数,但是与那些杀人不用刀子的人比起来,你还嫩得很。”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他们都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我与他们勾心斗角、斗智斗勇,实在太累了。唉!等到陈氏大案结束,我们一起去凉州走走、散散心。你带我看看凉州的变化。”

    “可以呀!”杨集看了杨广一眼,意味深长、意有所指的说道:“最好是带上一两百万人。”

    杨广听出了弦外之音,抬眸看向了杨集,说道:“一两百万人?亏你想得出来。而且你这话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隋……陈炀帝。”杨集及时换了一个对象,说道:“据说陈炀帝出巡的时候,动辄带上十几二万人。”

    杨广喝得有些多了,也不疑有他,顺势问道:“那又如何?”

    “如何?那个狗东西为了宣扬国威、宣扬所谓的富庶,一出动就是几十万人。官员是高兴了,百姓却在默默流泪,恨之入骨。”杨集冷哼一声,盯着杨广说道:“据说那狗东西特别喜欢讲排场,他在出巡之前,不仅大造龙舟,还把几十万人的食宿摊派到地方的头上。地方官员有了‘皇帝出巡’、‘皇帝过境’的名义,于是以献食为名、向境内百姓横行暴敛。”

    “等到巡视队伍离开,被盘剥一空的百姓已经一粒米都不剩下,他们为了生存,只好忍痛卖儿卖女,希望儿女在好人家吃个饱饭、活下去。而趁机大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却是喜笑颜开,大发横财。”

    杨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总是觉得杨集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来着;更要命的是,杨集一边说、一边盯着自己看,仿佛在说“狗东西,说的是就是你这个狗东西。”

    他瞪着杨集,悻悻的说道:“嘿,我爱民如子,胸怀百姓,你能不能别用这眼神看着我,搞得我都觉得自己那不体恤百姓暴君、昏君一样。我瞪大眼睛看看我,能是陈叔宝比得了的吗?”

    “陈叔宝只有半个天下,阿兄却是整个天下的皇帝,他肯定是比不了的。”杨集更加来劲了:“若是阿兄带上一两百万人,那我这个凉州牧也能勒令地方献食、中饱私囊、大发横财。更重要的是此乃一笔糊涂帐,谁也算不清、查不清楚。不过阿兄放心,到时候,我分一半给你。至于割之可以再生的百姓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杨广彻底明白了过来,这狗一样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在含沙射影,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但是这种似是而非的劝谏方式,他接受得了,于是他肃然承诺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陈叔宝’,绝对不会用大隋的根基来宣扬所谓的国威。”

    “我不是说你!”杨集端起了酒杯,笑着说道:“如果带上朝臣和三万精锐去凉州,我绝不会扰民。不过东西突厥人,又不是我们大隋的民,偶尔扰扰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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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我大隋乃是天朝上邦,你又是天下共尊的圣人可汗。他们作为我大隋附属,他们的钱就是我大隋的钱、他们的牲口就是我大隋的牲口,他们竭尽全力接待圣驾、天朝大军,不仅合情合理,还是他们的荣幸。”

    杨广听得有些呆了,过了半晌,他连忙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有道理,倘若赐予他们接待的机会,我觉得他们祖宗十八代都会感到荣幸、含笑九泉。”

    杨集之所以阴阳怪气,是为了防微杜渐,以免杨广犯了糊涂,把大好局面给葬送。此刻见他彻底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也就适可而止了。如果再说下去,只会让人反感,得不偿失。

    杨广倒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虽然他被杨集暗戳戳的刺了一番,可他也知道皇帝出巡向来被多数地方官员视为升官发财的良机,别说是陈叔宝了,便是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出巡的时候,也被那些贪官污吏加以利用。

    略过此事,向杨集问道:“李子权被弹劾的事,你知道吗?”

    “听说了!”杨集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说道:“朝中重臣被弹劾很正常啊!比如说我,我就一直被弹劾。”

    “不一样,这次是我让杨綝弹劾的!李子权,他越界了。”杨广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酒,这才向杨集说道:“我让他监管陈氏谋反案,他却上窜下跳、拉帮结派。他是山东士族代表,如果他拉拢山东士族,那也无妨,可他竟然打算把颍川世家纳为己用。”

    说着,向杨集问道:“颍川世家以前是一个影响天下的大势力,你知道吧?”

    “知道!”杨集应了一声,说道:“《三国演义》里荀氏、陈氏、钟氏,以及王氏和谢氏好像都是。”

    杨广一拍额头,笑着说道:“我倒是忘了你写过《三国演义》。”

    沉吟半晌,杨广接道:“颍州世家处于中原地带、夹在南北的中间,由于他们和山东士族、中原士族一直争夺中原的话语权,所以关系十分恶劣。不过他们虽然比较亲近南方士族,却又自成一体。在这桩大案中,不少颍州世家的子弟都涉案了。”

    “我猜李子权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故而准备将没落的颍州世家收为己用,在壮大山东士族声势的同时,削弱南方士族。然而山东士族本身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强大势力,如果李子权再将之吸纳,其危害甚至超过关陇贵族。”

    “本来,我是准备将颍川世家划入南方派。可是经此一案过后,南方士族必将破茧成蝶、破而后立;其凝聚力,甚至超过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如果再把颍川世家送过去,那就是天雄并立了。比较弱小的关中士族、河东士族、中原士族为了生存和发展,只能就近并入关陇、山东、南方。到那时。天下又会呈现周、齐、陈并立的势力格局。”

    杨广说到这里,欣然道:“不过你让萧玚主管军府撤并的建议,确实可以让南方士族和关陇贵族、山东士族打上一场大战,无论他们之间谁是赢家,实力都会大损,而我们都是最大的赢家!”

    “南方士族和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在争斗中实力大损的话,六大势力和我们皇族,将会成为旗鼓相当的战国七雄;如果再加上冉冉上升的寒门,那便是八大金刚了!”

    “至于颍川世家,他们既不可能与寒门为一路,也不可能加入皇族。但是放任他们加入另外六大势力中的一个,又会造成实力倾斜。你帮我想想,可有解决的法子?”

    杨集说道:“要不凑成九九归一好了。”

    杨广心中一动,说道:“怎么九九归一?”

    “议事堂创立之初,预设九名宰相;让九相各自引领一方大势力。其中一相,本来说给江南的,然而虞世基倒台以后,再也找不到合适人选。现如今,荆州、江南两大势力即将并成南方士族,肯定不能再给江南士族了,否则的话,南方士族就一家独大了。”分析至此,杨集又说道:“要是将这个宰相安排给颍川世家,使其彻彻底底的自成一体,那么南方士族实力大减,而山东士族、中原士族也拉不走。”

    “颍川世家一旦自成一派,另外各大势力定然不会坐视他们步入朝堂、抢占权柄,定然在他们崛起之前尽力打压。所以他们唯一崛起的臂助就是皇族、就是阿兄。此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够帮助冉冉上升、却很弱小的寒门吸引一部分压力。”

    听到这里,杨广也觉得甚有道理,然而回顾了一下朝中要员,颇为无奈的说道:“此法倒是不错。可是颍川世家也没有哪个人有资格当宰相!你有什么办法,一并说了。”

    杨集说道:“不一定非要立刻增加一个相位,可以授予某个人进入议事堂参政议政的资格。此人虽不是宰相,却能行使宰相之权,他有了此等权力,别人能不知道他代表哪一方?至于人选,我看庾自直就很不错。”

    “好!就他了。”杨广拍案叫绝。杨集所推荐的庾自直,太合他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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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自直生性恭慎、品行忠直,不仅是当代诗人、书法名家,而且擅长写策论、针砭时弊的政论文章。杨广还是晋王、太子的时候,他便是杨广不可或缺的幕僚之一,代杨广所写的奏疏无一错字、无不一当,字字名句贴合杨广之心。

    他现在是门下省左散骑常侍,掌规讽过失、侍从顾问等事,品级从三品;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具备入议事堂参与军机要务的资格。

    稍作思忖,杨广又向杨集说道:“仅仅只是他一人,还是孤掌难鸣,我意恢复谢道宏太府少卿之职。”

    杨集听了此话,正中下怀,故作沉吟道:“谢道宏当了多年太府少卿,非但没有得到升迁,反而因为交友不慎,卷入了陇西李氏大案。只不过其父谢革为了解救谢道宏,不惜告发陈氏,功在江山、功在社稷,而且谢氏也因为此事而自绝于南方士族。可谓是付出了巨大而惨痛的代价。”

    “本来是应该封赏谢革的,然则谢革年迈体衰,无法胜用,贸然使用,于国不利。但是不予理会的话,实在有些让人寒心,日后也不会有人愿意告发罪犯了,我看可以让谢道宏官复原职。”

    杨广笑着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明天早朝一并宣布便是了。”

    谢家此番立下大功,给谢道宏恢复官职并不过分,有了‘千金买马骨’一般的事例,使得那些有志向的人见识到了告发不法的好处,日后遇到贪官污吏,必然趋之若鹜。

    这顿饭又吃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结束了商谈。杨广乘着几分酒意,与萧皇后、萧昭仪等人离开王府,返回皇宫。

    顺带,还把那些名人字画给带走了。

第997章:皇帝的避难所

    戌时正,皇帝车队驶出旌善坊北门,来到了洛水南岸的河堤;折道向西,再越过尚善坊,不远处就是通往皇宫的星津桥、天/津桥、黄道桥。此三桥除了南北两岸的陆地,中间还有两座河中岛。岛上都建有城堡、箭楼,平时都有禁卫驻守,堪称是皇宫的重要门户之一。

    而旌善坊卫王府到星津桥这一段路,因为皇帝和皇后时不时前去卫王府吃晚饭,也变得戒备森严起来;虽不至于像后世那般将行人驱逐一空、不准行人行走,可是左右武侯卫也在闲人丛中部署了大量精锐“便衣”。

    大量“便衣”都在盯着皇帝的车驾、盯着过往行人,杨广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所以他的车队向来比较低调,没有引人注目。

    马车十分宽敞,就像是一栋移动的房子一般,再点上宫灯,里面十分明亮,萧昭仪看到杨广酒气冲天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便从小火炉上取下瓷壶,给杨广斟了一杯醒酒青梅汤。她见杨广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走到十多步的外的萧皇后身边坐下。

    杨广端起小碗喝了一口,思绪却依然沉浸在政治斗争之中。尽管陈氏谋反案一干要犯都纷纷落了网,而且朝廷也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但是直觉告诉杨广,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关陇贵族一定参与了其中,若不然,关陇贵族为何在这个时候上疏请求废除军府撤并决议?

    这两桩忽然凑到一处,难道仅仅只是借大势逼他就范?本来他认为是。但是杨集说的话,却否定了他的想法。

    杨集说“这一套,他们已经用过很多次了,并不新鲜。而他们为了达成目的,极可能煽动军户不满的情绪。”

    这番话看似在安慰他、也的确是,当时他不觉得如何,然而一一回想起来,关陇贵族极可能去煽动军户不满的情绪,给地方制造麻烦。

    这种事儿,关陇贵族已经做了不止一次。当初军改的的时候,他们做了,导致关中发生了叛乱;此后在杨集远征吐谷浑、高句丽时,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在关中发动所谓的“匪乱”。现在的军府撤并,又是一桩触动关陇贵族根本利益的大事,他们能安分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杨集开出的让萧玚主管军府撤并、调查上奏疏名单人员的方子,理论上的确很高明;可见预见的是,南方士族和关陇贵族、山东士族必有一场惨烈的大战。但是他们兄弟俩刚才由于说到哪儿就到哪儿,没有深入探讨过,所以两人都忽略了一个要点:那就是在军府撤并的前提之上,再查奏疏上的名单人员,定然会进一步激怒关陇贵族,仿佛就是在逼他们铤而走险似的。

    如果关陇贵族参与了陈氏谋反案,他们为了避免暴露,又见朝廷在查他们的人,极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在南北双方同时发动叛乱。不过叛乱也未必是坏事,他正好可以趁机将关陇贵族里的野心家连根拔起。

    毕竟以现在的局势而言,皇族势大,忠于大隋的军队更是多不胜数,天下之间已经没有哪个打得过皇族,即使会造成一定的损失,却也能永除后患。但是得让各州州牧、各刺史做好备战的准备,以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萧皇后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圣人,事情很严重么?”

    杨广的思绪已然明了,他不想给妻子带来没必要的烦恼,便随口说起了另外一个让他头疼的事:“我没有什么事,我在想怎么安排金刚奴?”

    “金刚奴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还有什么好安排的?”萧氏好奇的问道。

    “那小子是个全才,好像无所不能似的,关键是别人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得到,甚至还想出了令人惊叹的解决方法。但是东西突厥现在各有各的战争,两者无论打出什么结果,都会影响我大隋未来的国策。”杨广叹息一声,向萧皇后道:“我既想把他留在中枢,为我出谋划策、帮我治理大隋,又希望他去凉州主持大局。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倒是杨广的真心话,他一直认为大隋的发展重心始终都是西域、西方,那是汉朝开发出来的成熟的路线,不仅充满了机遇,而且远比风险巨大的尚未开启的海上丝绸之路成熟和安全。

    汉朝的伟大之一便是开发了丝绸之路,如果大隋王朝闭目塞听、不顺着前人之路继续前行,那还谈什么进一步辉煌?而在这其中,凉州和杨集又是重中之重,尤其是杨集鬼点子特别多,几乎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倘若把这项伟大事业交给其他人,他既不放心,也不认为还有人能比杨集做得更好。

    况且西突厥在打仗、东/突厥即将打仗,而且两者都在凉州旁边,除了杨集能够镇慑异域、及时择机而动,还有谁具备这份实力、能力、勇气?

    听了杨广的话,萧皇后顿时就无语了,说道:“金刚奴是一个人,你又想让他在中枢出谋划策、又想他去凉州坐镇,怎么可能啊?”

    “所以我得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他为中枢出谋划策、又能在凉州坐镇,你说说看,有没有良方?”杨广自己没办法,只好问计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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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皇后愣了半天,这才说道:“世上哪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办法?依我之见,还是像以前那般分轻重缓急,如果中枢急需,就让他在中枢,如果凉州事太紧急,就让他坐镇凉州,平时书信联络。”

    杨广想了一会儿功夫,说道:“就目前来看,凉州肯定更加紧急一些;而中枢这里即便有什么大事,其他人也能代替,也能办得稳妥。”

    “这不就行了?先让他去凉州坐镇一段时间,等事情结束,再把他调回来。”

    杨广纠结了半晌,叹息道:“这种安排在公事上是没问题。但他要是走了,我就成了孤家寡人的皇帝了,再也没有一人能够与我们这样无拘无束的谈话。届时,我们上哪儿吃饭?”

    萧皇后和萧昭仪闻言长叹:这下子,她们也没办法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也喜欢卫王府的氛围;有了对比之后,感觉皇宫很是枯燥无聊,说话和吃饭都不如卫王府舒服、自在。

    萧皇后的感触又比萧昭仪深了几分,因为她的儿子和女儿长大成家以后,已经不再亲近她了;他们遇到自己的时候,很生分和见外,始终都在谨守着臣子之礼。

    现如今,也只有在其乐融融的卫王府,她才感觉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皇后这个处处要守礼的“职业”。

    “算了、算了!”杨广长叹一声,意兴阑珊的说道:“是我要求太多了,过几天再说吧。”

    他虽然贵为皇帝、富有天下,但是有了对比之后,却始终觉得不如杨集潇洒、自在,日子也不如杨集轻松、真实。令他十分羡慕之余,甚至不禁生出一种“皇帝实在没意思,太过心累,干脆退位算了”的奇怪念头。

    。。。。。。

    就在杨广夫妇说话的同一时刻,杨集几口子聚在水榭亭中喝茶。

    亭中火炉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冒出热气,水中泛起了微小细密的水泡,萧颖从容的用一只竹瓢舀出一瓢水,放到茶案之上,再用一把竹勺在茶壶中轻轻搅动,直到壶中水顺着一个方向流动、中间出现一个漩涡,她再从茶罐中夹出一把扁平狭长的茶叶投放入茶壶之中。

    见所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萧颖微笑着说道:“茶特别讲究火候,等到茶水三沸,再把这瓢水添回去,便可品尝了,如此出来的茶汤,色泽碧绿,味道也不显苦涩。”

    瞬息之间,一股恬淡的茶香便充盈了亭中。等到茶壶中水沸了,萧颖再把舀出的那瓢水添了回去,优雅的拿起一块毛巾裹住扶手把它移到一边,然后用竹瓢盛出茶汤来,优雅地洗茶、沏茶、分茶。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十根纤纤玉指灵巧异常,动作赏心悦目,有着说不出来的美感和神韵。

    杨集端起茶杯吹了吹,轻饮一口,闭目品了品滋味,感觉和直接泡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在等着点评,只好故作很懂行的说道:“夏日炎炎喝些冰镇饮品,初时虽然觉得清凉,之后反而酷热难当。茶汤则不然,它能由内及外的散去身上暑气。而阿颖泡制出来的清新隽永的茶汤、清新中蕴藏甘醇、平淡中透露隽永韵味,更是倍增雅致……若是说有不足的话,那便是不如煎茶经饱。反而能把腹中食物消化干净,过不一会儿功夫,又饿了。”

    众女也懒得拆穿他,任他在那儿装模作样、感叹人生。不过后而的话确实没有错;由于煮茶和煎茶由于加了各种各样的佐料、以及油盐,使其与平常的汤没有多少区别,几碗闷下去,的确能吃饱。

    萧颖啜了一口茶汤,目光盈盈地看向“陶醉”于茶中的杨集,忍着笑道:“阿郎,听皇后说,圣人这些年似乎有些不太容易?”

    “不容易是肯定的,谁让他是皇帝?”杨集放下茶杯,说道:“圣人这些年在国事上案牍劳形,既要与外敌做斗争,又要与各大势力、朝中重臣勾心斗角,可谓是呕心沥血、劳心费神。外敌反而简单,一杀了之,关键是内部这些重臣……”

    “这些重臣各自代表一方势力,向朝廷发出利益诉求,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会编造令人无法分辨的谎言蒙骗皇帝。如果有一半心思是为公,还能让圣人好受一些;但是绝大多数人为了一家之私,蝇营狗苟。”

    “我大隋天天喊着反腐败反贪污,天天都要严惩不法的贪官污吏,但是最贪婪的人、贪得最狠的官员,其实都集中在皇城之内。你们别看高颎和牛弘、张衡、薛道衡等人以清廉着称,而事实上,他们也会为自己在乎的人谋取利益,只不过他们都有浓重的道德底限、忠君爱国意识,再有那些大贪官挡头阵,所以显得十分清廉。”

    拿起茶杯,杨集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至于高高在上的圣人在大家眼中,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获得权力、利益的工具;谁要是利用得好,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利、杀死自己想杀死的人,所以每个人都在计算圣人。所以圣人刚才才说‘官署所在的皇城是藏污纳垢的集中之地,而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就是皇城’。他成天与这些最聪明的大贪官斗智斗勇、勾心斗角,我看着都感到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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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她面对的贵妇也都是人中英雌,这些人中英雌比男人更会耍赖、更懂得用旧情和情分去利用皇后,一旦皇后心软,就中了招。其处境、斗争,不比圣人少多少。”

    “他们两口子为何喜欢来我们家?因为我们家的人都纯粹、真实,成了他们心灵上的避风港、心灵上的避难所!只有在我们家,他们才能享受那片刻安宁,以及人间温暖。”

    杨集谈兴正浓,继续说道:“昏君之所以变成昏君,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不了、斗不过朝堂上这些人,故而避而不见、避而不谈国事。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陈叔宝,你们别以为他一直是这么昏庸,其实他一开始,也是大有作为的明君。”

    “陈叔宝即位之初,也想有所作为,因而他勤政爱民、寻求贤才、大赦天下、轻徭薄赋。他登基前几年,先后下诏劝农、求贤、纳言、禁奢、修律、安抚交州夷狄之民;如太建十四年(582年)三月,他就颁布诏书免征租税、奖励耕种,后来又在至德二年(584年)下诏免除望订租调,这当然也是极为英明的决策。其所颁布的一些政策、律令,便是先帝也叹为观止,并且引入了大隋。”

    “然而东晋和宋、齐、梁的弊病全部集中在了南陈,权力框架早已固化,以至于南陈太过黑暗,此后又有很多朝臣在北周和我大隋咄咄逼人之下,变了节,暗中为了北周、大隋做事。使得南陈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对于这些,陈叔宝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也想诛杀一些背主的朝臣,但是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世家门阀在支撑,一旦他杀了某一个人,其家族极可能直接投降了,南陈也将亡得更快。所以他一个都不敢杀,更何况他本人的心性又不够强大,于是便躲在宫中过着醉生梦死、坐吃等死。”

    萧颖等人闻言默然,按照杨集如此说来,那皇帝和皇后岂不是世上最心累的“官职”?

    而且她们都是贵妇中的“英雌”,瞬间从这番话领会了卫王府最大的优势就是纯粹、真实。只要阖府上下继续保持下去,便能达到“无灾无病”的效果。

第998章:佛门首敌是杨集

    政治斗争有一种高明手段叫做引而不发、静观其乱,其意就是一桩大案出现之时,先是以高姿势将案件拉起来;之后却偃旗息鼓、默默等待犯罪团伙内讧,一旦时机成熟,再给犯罪团伙雷霆一击。

    现在杨广和北方各大派系采用的手段就是引而不发,尽管不同的人利益诉求不同,但是借大势打破南方士族把控南方的目的,却是君臣之间形成的默契和共识。

    对于“无欲无求”的杨集来说,陈氏谋反案却是一场狗咬狗的大戏。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继续当他的闲散亲王、尚书令、宰相。每天早朝结束,他就去千金堡练兵,之后再回家。到了第二天,又开始三点一线的生活。

    时间来到旬休之日,杨集换上一套轻衫,前去白马寺赴斋宴。

    这场斋宴的发起人是李密,他和柴绍、牛方大在过去的几天时间之内,亦步亦趋的跟着杨集去千金堡练兵,就近了解大隋军事、了解凉州军事、了解大湖区作战模式。

    他们明天将往大湖区都护府任职,故而专程举办这一场离别宴。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内,堪称是中/华大地的万寺之祖,它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乃是佛教传入中/华后所兴建的第一座官办寺院。在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中,第一次遭到了破坏。当时以袁绍为盟主的各路联军讨伐董卓之时,对古洛阳城形成半包围阵势。他们为了防止董卓军逃回,便采用了十分残酷的坚壁清野之策,将洛阳城周围两百余里以内的房屋全部烧光,而洛阳白马寺也在这场战乱中被烧荡殆尽。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称帝以后,曹魏再在汉洛阳城废墟之上,重新营建包括白马寺在内的洛阳城。到了曹魏甘露五年,第一场汉人受戒仪式正式在白马寺举行,汉人朱士行依《羯磨法》登上戒坛,长跪佛像面前,成了汉地第一名受过比丘戒的出家人。自此以后,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老传统被打破了。

    此后,白马寺又多次损毁于战火之中。直到杨素和宇文恺、杨达等人营造东/京洛阳,白马寺才得到彻底修缮。

    杨集的车架来到寺门前,寺前广场已经停了几十辆华丽的马车,只看马车旁边的家丁侍卫的装束,就能判断出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刚刚下车,杨集一眼就看到裴矩和一名老僧在前方一边徐行、一边说话,于是疾步上前,行礼道:“见过岳父!”

    裴矩惊“咦”一声,好奇的问道:“你不是不信佛么?怎么也来了?”

    “岳父误会了,我小名叫金刚奴,怎么可能不信佛呢?”杨集看了旁边那名老僧一眼,又向裴矩说道:“我不是不信佛,我不信的是打着佛陀旗号来敛财的假和尚。”

    裴矩啼笑皆非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杨集振振有辞的说道:“佛经教义就像是律法一样,百姓相信律法,但不相信那些失信于民的贪官污吏;同样道理,我相信佛经教义,但我不相信那些贼和尚。”

    佛教之所以能够取得蓬勃发展、之所以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本土教派,并不是比本土教派优秀,主要原因是佛教教义迎合了乱世百姓消极的避世思想;而乱世的统治者们也需要“逆来顺受”的思想来麻痹百姓,故而纷纷大力支持佛教。

    统治者们的做法,其实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没有区别。儒家是因为在汉朝时期符合汉武帝的治国需要,而佛教在魏晋南北朝,同样是符合时势的需要。而统治者们为了推广佛教,取代比较不受控制的儒、道,也像汉武帝支持儒家那般支持佛教,比如说僧众不用缴纳赋税,比如说罪犯犯下了大罪以后,只要剃发为僧,便不受法律制裁。

    正是因此,寺庙地位崇高却又逍遥法外,当劳苦大众纷纷避入沙门成为佛教信徒之后,各大寺庙掌握了大量人口和土地却不用交税,还能接受信徒的供奉,俨然就是一只吞金巨兽,只进不出。

    北周武帝宇文邕灭佛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各大寺庙成了国中之国,它们不仅抢占了大量属于国家的人口和税赋,而且它们所供养的大量武僧到处滋生是非,破坏了社会秩序,故而宇文邕顶住各方面的压力,下令在北周罢斥佛教,从而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

    杨集在凉州大力打击假和尚、清扫寺院的目的,其实和宇文邕是一样的。凉州寺庙在他大力打击之下,一万个和尚里能有一人是真正的高僧,就很不错了。

    到了今天,杨集也和宇文邕一样,成为佛教眼中的死敌、死对头。

    只不过杨集并不是灭佛、反佛,而是巧用佛教教义、打着“清除佛门败类”的旗号行事;事后,他也的的确确支持和善待那些虔诚的得道高僧。所以佛教固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奈何不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杨集,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不敢发,否则的话,那便是自相矛盾,惨遭本土教派耻笑和围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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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老僧听了翁婿两人的对话,立刻猜到眼前这名雍容华贵、风度翩翩的青年便是佛教当世首敌了;而他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不悦和厌恶之色。

    见状,杨集眼中也不禁露出厌恶之色,这名老僧做不到“四大皆空”、犯了嗔戒,显然也是假和尚一枚。要不是看他年迈不经打,真想在那光溜溜的脑门敲一顿,看他能否能做‘逆来顺受’。如果做不到,那肯定就是假的、理当被裁。

    敲脑门的办法,也是凉州辨别真假的重要手段之一。扮成信徒官吏和百姓为了确认和尚、尼姑是不是真正的高僧,往往出其不意的敲击那光溜溜的脑门一下,如果对方发火、发怒,马上用佛教教义来判定对方是假的,然后,裁!

    绝大多数假和尚、假尼姑,就是栽在这一招。

    等到大隋缓下气来,他一定要把凉州清除假和尚、假尼姑的行动,推广到大隋全境,“还佛门”一个清白。

    “我说不过你!”裴矩摇了摇头,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赴宴!”杨集说道:“李密等人明天就走了,他刻意在此设下一场斋宴,与好友作别。我作为他们的上官,也在受邀之列。岳父呢?”

    “我也是前来赴宴。”裴矩扬起眉毛看他一眼,说道:“东道主是李相,很多达官贵人都来了,难道他没有请你?”

    “未曾!”杨集稍是一想,便明白是一场分赃大会。

    裴矩捻着胡须,似笑非笑的说道:“要不要一起?”

    杨集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免得尴尬!”

    “那就此作别!”裴矩知道杨集所说都是事实,他又看到李密远远的等着,便洒脱的笑了笑,负手与那老僧前行,不再理会杨集。

    “下官参见大王!大王、宗将军这边请。”见他们谈妥,李密上前行礼。

    “请!”

    “蒲山公请!”

    杨集和宗罗睺还了一礼,随着李密进入寺庙。

    白马寺是一个寺院群落,寺内古木成荫、幽雅安静;与外面车马尘嚣、人物繁华都邑迥然不同;可以平静人们的处世心态、舒缓人们的精神压力,这便是许多文人墨客喜欢投宿于寺院的重要原因之一。

    走在绿树成荫的院落游廊之中,触目皆是郁郁葱葱的苍松翠柏银杏,耳畔更是听到阵阵意蕴悠长的梵音和钟声,刹那之间,使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不沾一丝凡尘。

    意境和心境、感觉无不达到一种奇妙的空灵状态,所有的烦恼似乎都抛出了脑海,很是轻松惬意。

    印入眼帘的层层叠叠殿堂气势雄伟、金碧辉煌,游廊的木桩横梁画许多色彩鲜艳的飞天图案。每幅图案都是栩栩如生、雍容华贵,衣纹皱折线条流畅、极富节奏变化。每一个佛教典籍里的佛陀故事皆以图画来描述,一幅接着一幅,仿佛就是连环画一般。

    杨集看着这些,不禁长叹一声,忍不住说道:“儒、道、佛都是文明体系中的一员,只是佛教实在太奢靡了,光是看着这些建筑物和壁画,便不知他们花费多少信徒的身家财产。”

    李密是正统的兵家子弟、儒家和法家弟子,对于佛教也有一定的鄙夷和排斥,此时听了杨集话,便接着说道:“大王,下官看着这些建筑物和壁画,也忍不住想到了醉生梦死、争相斗富的石崇和王恺,石崇为了过上穷奢极欲的日子,纵兵为匪,劫掠百姓和商旅,而佛教厉害和恐怖之处,是用教义控制人心,使信徒自己乖乖奉上钱财。”

    杨集说道:“这些虚假和尚的所作所为,完全有违佛家利众利他、普世济人的思想,堪称是佛门之耻。”

    从前方岔道走来的一名中年僧人听了此言,不禁停下脚步。他双手合十道:“施主所言极是,不知如何称呼?”

    杨集见他的僧衣上打满了补丁、面有菜色,还背着一个竹蒌,与一路上遇到的肥头大耳的僧侣截然不同,又听中年僧人竟然认同自己的观点,还礼道:“在下杨集,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中年僧人露出恍然之色,说道:“原来是帮助佛门清除败类的卫王,小僧法号道信。”

    “好多僧侣视我为敌人,道信大师竟然认为我做得对,当真令我感到意外了。”杨集好奇的问道。

    “佛家最重修心,主张大王刚刚说的利众利他、普世济人,然而许多人却走了邪路,利用佛法当作敛财工具,小僧不欲与之为伍。原以为号称万寺之祖的白马寺与众不同,不料也是这般,着实令人失望!”道信目视杨集,诚挚的说道:“听闻凉州佛寺因大王得以步入正途,小僧正要前往凉州求取佛法真谛。”

    听了此言,杨集便说道:“大师若是要去凉州拜访高僧、研讨佛法,最好是去张掖临松山下的法华寺;那里的和尚都是自给自足、一心求道的高僧,此外还有来自西方的僧侣。至于张掖城内的啸林寺看似名气大,实际上和白马寺别无不同,不去也罢。”

    “多谢大王指点,小僧就此别过。”道信欣然一礼,他是禅宗三祖僧璨大师的衣钵传人,与已故的师父一样勤勉自律、过着白天劳作晚间习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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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他抵达洛阳,拜访白马寺主持法心大师,希望与其共研佛法;法心大师也听过道信之名,更想借助他师父的名气来扩大白马寺的影响力,于是打算以僧璨传人之名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会。

    可是道信既不是求财、也不是为名,他就像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书生一样,只想追求自己心中的大道。正愧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他看到白马寺与其他寺庙无异,而法心大师更是成了追逐名利、阿谀奉承的“奸僧”,便大失所望,有了离去之心。

    “大师一路保重。”杨集不知道信是史上大名鼎鼎的禅宗四世祖,不过见他的模样,便知对方是个一心向佛的人,而对于这的虔诚者,他向来是不吝尊重的。

    临走前,道信很仔细的看了杨集和李密、宗罗睺的面相,忽然说了一番奇怪的话:“大王与两位施主皆是有大气运的人,大王名扬天下,自不必多言;两位施主也是可以建不世功业的面相,只不过两位施主的命理、宿命好像发生改变。”

    “承大师吉言,谢大师!”李密和宗罗睺听得嗤之以鼻,心想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然而杨集却是叹为观止,史上的李密是魏王、宗罗睺是西秦大元帅,这不是不世功业又是什么?现在,李密和宗罗睺都不会反隋了,走上了奇奇怪怪的路线,其命理和宿命不是改变又是什么?

    其实杨集借尸还魂之前,根本不信算命、命相的论调,但是连他本人的灵魂都跑到大隋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如今听到这个和尚竟然说出这等话,他觉得此人相当厉害,也是传说中的奇人异士,其相面之术,怕是不比章仇太翼差多少吧?

第999章:连佛都怕,他礼什么佛啊?

    进入李密包下的白马寺禅院,杨集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他的亲家公长孙晟。

    长孙晟现为右骁卫大将军、并州刺史府司马、突厥副使,是杨集大舅独孤楷的左路膀右臂;然而他此时竟然与李仲文在禅院里相谈甚欢,着实出乎杨集的意料。

    两人旁边除了即将远行的柴绍、牛方大,还有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二十多名杨集不认识的身穿轻衫文士武人。此外,李纲和李建成这对史上的师徒。

    一看两人那亲热劲,杨集都忍不住替李建成感到着急;李纲这家伙是谁沾上谁就倒霉;你与他这么亲近,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诸公,大王和法主兄、宗将军到了。”柴绍一边和牛方大闲谈,一边留意院门,当杨集等人步入院门,他便笑着提醒道。

    听到柴绍提醒,众人止住了交谈,上前行礼道:“参见大王!”

    杨集加快脚步,抱拳还礼道:“劳诸公久候,文会失礼了、文会失礼了!”

    “大王客气!”众人纷纷抱拳道。

    长孙晟并没有上前行礼,只是满面笑容的看着杨集,直到大家见礼完毕,这才上前拱手道:“亲家公,我从太原都赶来了,你在洛阳城,却来得最晚;稍后,当罚你三杯。”

    “三杯哪够?”杨集豪气干云的说道:“少说也要三口!”

    “哈哈、哈哈……”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杨集又向长孙晟说道:“亲家公,我儿相思过度、做梦都念着他的观音婢姐姐,我那儿媳究竟回来了未曾!”

    杨集乃是大隋王朝的风云人物,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各大势力、各个世家门阀都在搜集他的资料和信息,自然知道他的长子杨昊和长孙晨的小女儿有多大。此时听他说那个启蒙年龄都不到儿子竟然相思过度,众人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长孙晟亦是哈哈大笑的说道:“来是来了,不过我因公事,先随宇文尚书、史鸿胪寺卿陪伴颉利可汗使节团而来,她们母女要明后天才到。”

    真乡郡公李仲文是李密的叔叔,见这对亲家闹得差不多了,笑着伸手示意道:“大王、长孙公,你们的家事,回去关了门再说;现在到吃酒的时间啦!尤其是大王,你那三口罚酒必须先喝了。”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杨集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乡公说得是,诸公请!”

    “大王请、诸公请。”李仲文亦是说道。

    众人说说笑笑、进入膳堂。

    杨集目光看向席位的摆族方式,便知道私人宴会的格局;而这种宴会一般都是以辈分和年龄为尊,他要是傻不拉叽的昂首挺胸、昂首阔步的坐上首席,别人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每个人心中肯定都说杨家人“不知礼、不尊长者”。

    一番谦让,六十二岁的李纲坐在首席左边、五十八岁的长孙晟坐上首席的右边,两人的席位并在一起。

    见此,杨集心下暗自纳闷了,李仲文和李密是李弼的后代,李弼因为宇文泰“归籍关中”缘故,将自己划入陇西李氏了。所以算下来,李纲即便不是客人,但也轮不到他坐在代表主人的首席。

    李纲下首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儒生,此人头发花白,由于刚才乱哄哄的,杨集也不知他是谁。

    此人的下首才是李仲文和李密叔侄,紧接着便是大湖区长史牛方大、柴绍。

    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毕竟李密和牛方大、柴绍即将远行,所以牛、柴二人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之一。

    再下来是李建成;之后,则是杨集依然不认识的几名文士。

    客位这边,杨集坐在长孙晟的下首,接下来分别是杨玄纵、杨玄挺、杨积善。

    杨素这三个儿子算起来和杨集是同辈、年纪也比杨集大得多。然而他们三兄弟除了爵位和散官以外,没有实职;再加上杨集代表的是大隋皇族的颜面,若是让他坐在三人后面。主人便是严重的失礼了。

    杨积善下首,杨集一个都不认识。

    看样子,当是李密和牛方大、柴绍请来的亲友。

    趁着纵,悄声问道:“兄长,文纪公下首那名中年文士,你认识吗?”

    杨玄纵道了一声谢,恨恨的低声说道:“此人便是李德林的逆子李百药;这个混蛋辱人太甚,若不是家父应对得当,我家必然因他成为天下笑柄。”

    “原来是他啊!”杨集闻言恍然。

    李百药出身赵郡李氏博陵分支,乃是东汉太尉李固后裔,他年少之时有幸参与杨素举办的宴会。然而他竟然看中了杨素府中一名表演的舞女歌姬;宴会散去,他色迷心窍,晚上翻墙爬入杨素家,企图与那女子幽会私通。然而李百药体弱多病,是正宗的文弱书生,他刚刚墙翻进去,就被戒备森严的杨府侍卫逮了正着,当时的杨素仇敌满天下,杨家侍卫以为来了一堆刺客,到处巡视,闹得全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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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严刑拷打一类,竟是李百药因为好女色、单独作案,最后搞得人人都以为杨素裁了绿帽子。

    杨素本想一刀了之,结果发现这混蛋竟然是内史令李德林的长子,顿时就傻了眼了,他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于是便说“闻汝善为文,可作诗自叙,称吾意当免汝死。”

    言下之意,就是认为李百药绝对不可能写得出来,到时候,一刀了之,也就说得过去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百药才思过人,竟然一气呵成、当即成文。

    杨素本来就是一个贼好面子的人,不至于对晚辈出尔反尔,看完文章,发现对方确实写得好,再加上又有很多人旁边看着,他为了化解这场事头声誉的危机,索性当场把那名歌女送给李百药为妻,并资从数十万,此后又奏请杨坚,授李百药为尚书礼部员外郎。

    李百药财色兼收,还因为此事当上官,成为一时佳话。而杨素强颜欢笑的承受了“成人之美”的美名。

    杨集本来也以为杨素确确实实是“成人之美”,但是此刻听了杨玄纵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话,再将心比心去想一想,方才意识到那完全就是一场十分成功的“公关危机”。

    世家门阀、达官贵人极好面子,如果李百药是普通采花贼,杀了便杀了,可采花贼是内史令的儿子,杨素除了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说起来,狗日的李百药也是傻。

    杨素家里有的是歌女,再加上有一头母老虎看得死死的,实际上他并没有把哪个歌女放在心上。倘若李百药直接上门求娶,杨素看在身为内史令的李德林的面子上,肯定会乐呵呵的成人之美,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可是这混蛋竟然去偷,弄得杨素差点丢人现眼、下不了台,自己也差点因为美色而死。

    也是幸好遇到大气的杨素,如果换作是他,他事后绝对让李百药生不如死。

    只因这混蛋实在是太污辱人了,差点就让深受其害的杨素抬不起头来。不过看杨玄纵的样子,他们兄弟至今还记住李百药给予父亲、给予家族带来的羞辱。所以此事,还没有完。

    但是,杨集此时思维的重点并不在这问题上,而是主位的排位。

    首席的李纲是赵郡李氏子弟、次席李百药也是,而李仲文和李密祖籍辽东襄平。莫不是李仲文叔侄因为陇西李氏大案,准备改换门庭、重新“认祖归宗”了?祖籍似乎是赵郡的李建成,是不是也有此心思?

    假如猜想为真,便是山东士族在撬关陇贵族的墙角了;一旦二李正式宣布“归籍”赵郡,两大势力之间,必将上演一场大戏。

    至于李子权,那就呵呵了。李子权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好,然则杨广早就不满他的上窜下跳了,他要是贪婪的把两个“柱国”家族纳入赵郡李氏,要是再在陈氏谋反案中办事不力、或怀有私心,第一个被拿下相位的就是他。

    而他的接班人既可能是忠心耿耿的河南府尹卢楚,也可能是礼部侍郎崔君肃。不过前者少说也有七成,而后者因为背靠底蕴雄厚、实力强大的二崔;光是这一点,就不为盛世年代的帝王所喜。

    。。。。。。

    “圣人,颉利使臣赵德言已奉圣人之命来到宫外,是否宣他入宫觐见。”直阁将军独孤凌平步入皇宫文思殿,在门口向杨广禀报。

    “来得可真快啊!”杨广并没有就此搁笔,他如飞的写好批复,这才说道:“让使臣进宫吧。对了,今天留守议事堂的是哪位宰相?”

    独孤凌平恭恭敬敬的答道:“禀圣人,今天乃是安德王当职。”

    “卫王呢?我不是让你们去叫人了吗?”杨广放下笔,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杨集曾经对他说过赵德言是大隋的间谍,他上回就见了一次,并且谈了很久,而赵德言这次又被颉利遣为出使大隋的使臣,他想与杨集一起接见,于是让人召来赵德言的同时,派人去请杨集。

    独孤凌平说道:“据禁卫说,卫王去白马寺礼佛吃斋宴去了。”

    “噗”杨广一下子没有忍住,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他感到天下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此:杨集本来就不是一个信佛的人,而且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万。

    面对这种杀人如麻的杀神,估计连佛陀都怕、都不敢受他一拜。

    他礼什么佛啊他?

    “圣人,要不要将卫王请来?”独孤凌平出声请示道。

    “算了算了,难得他像个正常人,就由他去吧!”杨广放下茶杯,挥了挥手道:“将安德王叫来即可。”

    “喏!”独孤凌平应声而去。

    ……

    议事堂设在皇城东朝堂、位于宫城里文思殿西南方,杨雄闻讯,便赶了过来,行礼道:“老臣参见圣人!”

    “王兄请坐,稍后我们一起会会颉利使臣赵德言。”杨广说道。

    “谢圣人!”杨雄行礼入座,见“客人”未至,他向杨广拱手一礼,说道:“圣人,老臣见那突厥人已经吓破了胆,没必要与他们周旋,不如一鼓作气,将突厥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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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这等简单啊?”杨广说道:“若是以前,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除恶务尽。然而有些事儿,不是杀干净就能解决的。”

    “还请圣人解惑!”杨雄肃然道。

    杨广此刻心情极好,笑着说道:“金刚奴曾经提出一名叫‘帝国极壁’的概念。这个,大家都知道,故而他没有占领我大隋无法实控的海东半岛。”

    “同样道理,我们就算把突厥人灭了,可我们也占不了广袤的北方草原,之后肯定又被冉冉升起的新势力占领。而相对于被我们打怕了突厥,锐意进取的新势力可不会怕我大隋,到时候,北方将会更加混乱。所以保留怕了大隋的突厥,反而对大隋有利,反而能够让我大隋更好的控制北方草原。”

    “还是圣人看得远。”杨雄适时恭维了一句。

    杨广呵呵一笑:“并不是我看得远,而是金刚奴。那小子的道理看似是歪理,然而细细想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圣人,颉利使者已到殿外。”一名内侍飞奔而来,向杨广行礼道。

    杨广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喏!”内侍答应一声,飞快的退走,不一会儿功夫,便将衣着华丽的赵德言领了进来。

    “草民赵德言,参见圣人。”赵德言一口纯正的汉腔、以及自称,让杨雄不禁愕然的看向这所谓的颉利使臣。

    杨广知道赵德言是什么来历,他挥手令内侍退下,再让赵德言入座,问道:“赵卿,东/突厥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德言上次入朝的时候,便认识了杨雄,此时又见但是杨广既然让其坐在旁边,显然便是皇帝的心腹,他向杨广行礼道:“禀圣人,东突厥的情况其实不好。他们先被卫王歼灭了十多万大军在大湖区,接着又被卫王杀到范夫人城和燕然山四周,形成了男少女多的窘境。”

    “圣人,阿史那三兄弟的战争实际已然打开,他们虽然没有冠冕堂皇的正式宣战。可是战斗,从处罗可汗远走北方那一刻就开始了。说句不要脸的话,颉利此番上贡,实乃草民劝谏的结果。”

    看了杨广一眼,赵德言接着又说道:“我大隋的南方缺乏畜力,凉州边陲又缺少人口。草民已说服颉利向我大隋称臣,献上牲口和女人,正好解我大隋之忧。”

    杨雄原以为赵德言是“隋奸”,还加以鄙视,此时听了他这番话,终于明白这家伙实则是大隋的人。但是他的心中忍不住为颉利可汗、阿史那咄契感到默哀。

    你的心腹军师,是我大隋王朝的细作。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念及于此,杨雄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奇的问道:“你能说服他?”

    赵德言欠身一礼,说道:“安德王有所不知,那个颉利可汗阿史那咄苾野心勃勃,他做梦都成为阿史那土门、阿史那染干那么的人物。他认为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都没有能力把突厥带大,所以他十分鄙视他的兄长,然而他的实力又是最弱的,于是便打算学他父亲,获得大隋的支持,然后再建立一个君权至上的突厥王朝。”

    “他现在由于实力弱小,并没有旗帜鲜明的始毕可汗。现在所谓的自立,实际上是他们兄弟俩演的一出戏,目的骗取大隋的物资和支持。我大隋王朝如果支持颉利,其实就是支持始毕。”

    杨雄瞪大了眼睛,说道:“也就是说,颉利此刻还是始毕的心腹?”

    “正是如此!”赵德言点了点头,说道:“此时的颉利仍然是始毕的心腹,至少,始毕和阿史那思摩、阿史那叱吉设等贵族是这么认为。然而他们都小看了颉利,颉利早就打算利用大家的信任,弄死一心反隋却不得人心的始毕。”

    “颉利此时已然拿下了一部分兵权,很多突厥贵族都支持他,倘若他忽然向始毕下手,始毕绝对玩完。而他却能轻而易举、顺理成章的接管始毕一切”

    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赵德言,杨雄心头也感到有些发寒,哪怕是作为突厥的敌人;但是他此刻也不禁有些同情始毕可汗。

    而颉利可汗看似是大势在手,可他有赵德言这么一个吃里爬外的“心腹”,居然还谈什么突厥再次强大,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第1000章:战乱四起

    启民可汗在世之时,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矛盾和仇恨就已经无法化解了。他们虽然都想歼灭对方,但是两人都是刚刚上位的人,一切以整合势力、凝聚实力为上。只不过始毕可汗毕竟是名正言顺上位的大可汗,他非但继承了启民可汗留下的精锐之师,突厥贵族又也比较信服;其整体实力胜过几筹。

    处罗可汗确实弱于始毕可汗,但是大隋从册封他为郡公那一刻起,便一直向他提供物资,使他拥有大量犀利武器、坚固铠甲。其精锐之师装备精良,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且启民可汗临终之前,将自己的可敦契骨氏送给了处罗,所以他还有契骨部落为外援,一旦他把各个部落整合完毕,实力并不弱于始毕多少。

    越是如此,始毕越是容不下处罗。草原只能有一个王,既然处罗威胁到他的统治地位,万万不能让他从容不迫的继续发展下去。然而让他愤怒和无奈的是,大隋王朝十分敌视他、一直帮助处罗死死的盯着他。

    面对这种南北皆敌的局势和艰难处境,始毕可汗可谓是心急如焚。他要是向处罗可汗宣战的话,必须倾巢出动、方能歼灭对手,然而他又担心南方那头虎视眈眈的猛虎伺机北上;如果派的军队少了,根本不够处罗杀。

    就在始毕可汗焦虑万分之际,转机忽然出现:先是隋朝出现轰动天下的陇西李氏大案,关陇势力在这桩大案中惨遭清洗,闹得人心惶惶。接着是西突厥四大势力出了巨大的变故,隋朝为了“支援”向东收缩的泥撅处罗可汗,将囤积于休屠泽的凉州军主力调回张掖,以壮泥撅处罗可汗声势。

    陇西李氏大案尚未处理妥当,南陈余孽又在隋朝大地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从而引走了大隋朝廷的注意力。

    眼见隋朝无暇他顾,始毕可汗与颉利可汗、突利可汗、阿史那思摩等等贵族都觉得这是歼灭处罗、统一草原的天赐良机;倘若坐等大隋王朝、处罗整合完毕,他们绝对斗不过处罗。

    经过一番商量,众人决定让颉利可汗骗取大隋王朝的信任和支持,一旦自顾不暇的隋朝误以为始毕两面皆敌,定然坐山观虎斗,而不是直接插手东/突厥的内战。

    与此同时,精锐尽出;争取在大隋处理完内部事务之前,歼灭处罗可汗。

    几番大战下来,双方损失惨重。虽然谁也灭不了谁,然而处罗可汗终究底蕴差,耗不过始毕可汗。

    就在始毕可汗大喜过望,意图将处罗一举歼灭之际;作为第三方势力的铁勒联盟悍然入场。铁勒联盟大酋长薛斛苍是一个有卓有远见的人,他深谙唇亡齿寒之理,心知处罗可汗一旦败亡,接下来便是自己了,眼见始毕可汗的主力大军皆在西北方的燕然山一带,于是率领铁勒联军从东北方趁势南下,猛烈攻打始毕可汗的产粮重地、肯特山河谷平原,使东/突厥的南部汗庭完全暴露在铁勒兵锋之下。

    始毕可汗既震惊、愤怒,又无奈。他为了把铁勒联军抵御在汗庭之外,同时为了守住最为重要的产粮重地,只好命令本来去攻打处罗的突利可汗阿史那叱吉设改变路线,让他率领三万骑兵,从燕然山东南方折道向东,驰援肯特山河谷平原。

    处罗可汗压力大减,趁机合兵反击,在独洛水流域大败阿史那思摩部将阿史那通武,斩杀始毕军八千余人。处罗军士气高涨,处罗可汗继而兵分两路,分别从西北、北方杀向驻扎在独洛水以南的阿史那思摩大本营。

    阿史那思摩独木难支,他为了避免两面受敌,被迫向南撤退,以南部汗庭为依托。

    处罗可汗一鼓作气,占领了于都斤山以南、南部汗庭以北的广袤草原,他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此时虽然也成了强弩之末、无力继续向南进军,但是却能攻打负隅顽抗占领的土地的敌军,同时很是默契的帮助铁勒联盟牵制南部汗庭的军队,使对薛斛苍可以继续作战。

    西方和北方、东北出现了险情,令南部汗庭上下动荡,而严峻的形势也使始毕可汗焦头烂额。他为了应对北方两大强敌,也顾不上给大隋王朝演戏了,连忙命令颉利可汗率领三万嫡系北上、协助阿史那思摩作战。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先把损失惨重、成为疲军的处罗歼灭;之后再去对付生力军一般的铁勒联盟。

    在南部汗庭一处营地之中,颉利可汗和二十多个部落酋长坐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熊熊的愤怒之色。

    当初始毕可汗告诉他们,只要大家把处罗可汗歼灭,便能统一东/突厥,之后再建立类似大隋王朝一般的国家,每个人都能成为宰相、大将军。可是打到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有惨烈的伤亡。

    “当前局势,大家心里有数。”颉利可汗目光看向众人,沉声问道:“眼下的糜烂局势,还是隋朝没有出手。如果隋朝腾出手来,我们必亡。大家都说一说,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办?我突厥的未来又在何处?”

    “没有什么好说的!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咄吉让启可大可汗失望了。他狂妄自大,处处为敌,更是惹火了大隋王朝,他现在连小小的俟利弗设、铁勒狗贼都歼灭不了,更别说大隋王朝作战了,在他的带领下,我突厥只能败亡一途。”一名白发花花的老者环视一周,苍声说道:“我们要想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另立一名得到大隋王朝认可、英明神武的大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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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名酋长接过话头,说道:“咄吉没有能力胜任大可汗,而俟利弗设又奉隋朝的命令行事,要想让突厥传承下去,只能换一个同样获得隋朝认可的人,唯有如此,方能与俟利弗设相提并论、方能使隋朝不出兵。”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颉利可汗。

    “我还有四万精兵、几万控弦之士,而且我的封号是大隋王朝认可的。而叱吉设虽然还有三万士兵,可他软弱无能,绝对斗不过薛斛苍。”颉利可汗介绍完毕,毛遂自荐一般的说道:“我认为我是大可汗的最佳人选,也只有我才能击败俟利弗设、薛斛苍。”

    突厥人从来不讲德才、从来不讲推辞谦虚;他们只看实力,始毕可汗如今已经被帐中这些人抛弃,突利可汗和阿史那思摩实力又不足,而处罗可汗又是敌人,所以唯一的选择便是精锐未损、实力犹在的颉利可汗。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纷纷说道:“我坚决支持咄苾。”

    “我也是!”

    “还有我!”

    “……”

    见所有人都表明了自己态度,颉利可汗站了起来,一锤定音的说道:“既然大家都支持我,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下去以后,遵照咄吉之命,做出出兵援助阿史那思摩的样子。至于咄吉本人,便交给我来办。”

    怎么办?自然是将登基不久、外强中干的阿史那咄吉弄死。

    此理,在座的每名酋长都懂,于是大家纷纷起身道:

    “遵命!”

    “是!”

第1001章:杨玄感在行动

    并州南北长、东西窄,东西两侧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中部又被大山分为定襄(大同)盆地、马邑(忻州)盆地、太原盆地、临汾盆地、河东盆地,所以并州的整体地形很像是乐器里的“葫芦丝”。而贯穿南北的汾水等河流则是通气、产生音律的葫芦和竹管,至于东边的太行八陉、西边流入黄河的左右走向河流,如同是竹管上的“孔”。

    为了应对北方的东/突厥,以及作战任务,大隋王朝根据并州的地形形貌,将并州划成南北两大“战区”——系舟山以南的太原等郡为并州后勤重地;而系舟山以北的定襄和马邑、雁门、楼烦四郡,则是划为定襄道总管府。

    定襄道总管是杨玄感,而杨广为了让他方便行事、不受地方文官掣肘,还任命他为定襄郡太守、总管。

    杨玄感十分孝顺、不善外交博弈之道,再加上母亲和妻子的强势,一直给人很懦弱、很窝囊、很无主见的感觉。在他担任礼部尚书之时,更是把大隋外交搞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导致每个人都大为惋惜,说杨家虎父犬子、杨素后继无人,甚至就连他本人也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可是杨玄感离开中枢,摆脱了家族和母亲、妻子的束缚之后,却是如鱼得水、如有神助一般,焕发出耀眼的光彩。他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愣是将贫瘠落后、战乱不断的并北四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让人瞠目结舌、无法挑剔。

    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和沉淀,杨玄感变得越来越有主见、越来越自信了。他为了更好、更及时的应对阿史那三兄弟的内战,以及东/突厥战局变化,便上疏朝廷,将定襄道总管府从马邑郡善阳县搬到北方的定襄大利县。

    定襄郡位于阴山以南;山之北则是广袤无垠的草原,由于此郡是边塞,且又地广人稀,故而全郡只有一个大利县。杨玄感走访全郡、详查地形,于是又在郡内的战略要地设下武川、白道、金河、卓资、原阳五个军镇。

    东/突厥近来内战频频,杨玄感率领一万精锐进驻白道军镇,此镇的东北部是白道南隘的武川镇、西北部是金河军镇。从这里往西,则是雍州北部的榆林郡。他驻军于此,便是打算与榆林太守兼总管张长逊守望相助、连成一片,一同守御北方大地;以免突厥“乱兵”南下,破坏大隋北地的民生。

    然而率军抵达白道军镇,杨玄感才知道张长逊先行一步,他已经率领六千精锐向西北进军,与五原太守兼总管刘大俱囤兵于大青山和狼山的隘口,一起威慑西北方的突厥南部汗庭。

    闻得此讯,杨玄感却是没有感到一丝意外,毕竟张长逊也是出了名的镇边名将,若是东/突厥发生大战的时候,不作丝毫反应,那他便是严重的失职。

    安顿好军队,杨玄感在军镇幢主赵怀义的引领之下,和定襄道检校副总管段达、长史唐俭、副将元务本和唐祎等人一同来到军镇官署。

    一行人来不及吃上一口饭,便打开地图,商议军情。

    眼见杨玄感对着地图久久不语,段达目光看向杨玄感,沉声问道:“总管,张太守离开了榆林郡,合兵一处的设想已然成空。我们究竟是北上、占领白道要道,还是与张、刘二人汇合?”

    杨玄感默然半晌,摇头道:“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白道镇养精蓄锐、休养生息。”

    段达乃是北周朔州刺史段严之子,早在前朝便是杨坚亲兵统领之一,大隋建国后,因功迁为车骑将军,高智慧等人在南方谋反作乱之际,段达率领一万州兵乡勇,平定了两个郡的乱兵,后来又打败了汪文进几支精锐,因功加任开府。杨广继位后,加封段达为迁左翊卫将军,然而他跟着宇文述在关中军改之时,惹来了震惊全国的叛乱。

    事后,段达被免去左翊卫将军之职,外放为定襄司马,当定襄总管府成立,杨广便加封他为检校副总管。他立功心切,此时提出来的两个选择,都是为了作战,无论杨玄感选择哪一个,都是打。

    段达看到杨玄感没有出兵的打算,顿时就着急了。他未免白跑一趟,便拱手一礼,沉声向杨玄感施加压力:“总管,东/突厥战乱连连,始毕可汗无力南望。我要提醒总管——一旦我们坐山观虎斗、错失北上的良机,圣人定然会很不满,到时候,谁来承担圣人的雷霆之怒?”

    杨玄感呵呵一笑。大家共事这么久,他焉能不知对方的心思?

    目光看了“愤愤不平”的段达一眼,淡淡地说道:“段副总管,我也不甘心、也想立下不世功勋。可朝廷的策略是除强扶弱、以夷制夷,我大隋只需坐观其斗即可。如果我们贸然入局,引起阿史那三兄弟摒弃前嫌、共同抗隋,我们即便占了南部汗庭,那也是不仅无功、反而有大过。”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张太守之所以没有与我们通气、之所以仅仅占领至关重要的关隘,显然也是考虑到这些、显然也只是想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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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史唐俭听了此话,亦是附和道:“总管言之极是,我们只需坚守门户,不许乱兵南方便是大功一件……”

    “总管还不说话,哪轮到你说话了?”段达怫然不悦,粗暴的打断了唐俭,继续游说杨玄感:“总管,处罗可汗乃是我大隋持扶起来的弱者,此时他岌岌可危,若是被始毕可汗歼灭,我们如何向圣人交待?”

    “砰”的一声响,杨玄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段达:“你不过是检校副总管罢了,无论是品级还是实职,都不如唐长史高。你此刻藐视上司、无礼打断上司,竟然还有脸说出等话,你不觉得很可笑是你自己吗?”

    段达顿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杨玄感瞪了他一眼,又向唐俭示意道:“唐长史,说说你的看法!”

    唐俭是北齐左仆射唐邕之孙,他爽直豪迈、不循规矩,见杨玄感镇住了自私自利、倚老卖老的段老狗,心头大是畅快。他应了一声,拱手道:“总管,据说处罗可汗乃是得到卫王引荐,这才获得朝廷支持。其西方是大湖区,南方是武威和张掖、敦煌,凉州名将辈出,不可能不关注东/突厥这场内战。一旦处罗可汗势不可为,定然向凉州求助。凉州就算不会直接出兵参战,也会从休屠泽出兵,从南方牵制始毕可汗的兵力。”

    “为今之计,我等应当向朝廷禀报突厥战况、派遣侦骑打探突厥的战况,并且与独孤刺史、张太守、刘太守、凉州保持联络。”

    “总管,末将赞成唐长史的建议,不过我们自身也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免被骤然变化的局势打个措手不及。”元务本闻言附和。这位关陇贵族元氏子弟,一直和弘农杨氏的杨玄感不亲近,然而元氏家族的处境远不如当初,目前的战事又关系到大隋战略,倒也不至于恶意抬杠。

    “元将军所言极是!”杨玄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取出了三支令箭,交给了担任亲兵统领的弟弟杨万顷:“立刻让大利县县丞刘政会将粮草辎重运往武川镇,以备不时之需;令马邑总管王智辩率领境内的郡兵、府兵进驻大利县,以做我军后援;令雁门太守吕玉派郡丞陈孝意进驻西陉关(雁门关)。”

    “除此以外,以我的名义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将突厥大战的消息,分别传给朝廷、独孤刺史、张太守、刘太守、休屠泽守将,请各支边军保持密切联系,以便共同应当变故”

    “末将遵命!”杨万顷行了礼,接令前去。

第1002章:骨肉相残

    翌日天光破晓,朝霞染血了半边天,南汗庭王宫在绚丽的彩云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王宫一座偏殿内,始毕可汗正在和阿史那哲别、阿史那哲罗、阿史那伏渊、阿史那温佗等老臣议事,年轻的文武将官有康鞘利、契苾葛、骨咄禄,而康鞘利从洛阳偷偷带来的李师闰也有幸参与这等军事会议。

    此外还有一对汉人兄弟,兄长名叫郭子和、弟弟名叫郭子政,郭氏兄弟陇西李氏故旧,郭子和官拜五原郡郡丞,陇西李氏过五原的禁物多是经由此人办理通关手续。当大案暴发之际,他们兄弟第一时间携带家眷、家资逃往突厥;还顺手把府库里的两万套武器装备捐赠给了始毕可汗,以做晋身之阶。

    始毕可汗凭空获得两万套精良的装备,大悦的册封郭子和为平杨天子,但“平杨”、“可汗”这两个尊号中的任何一个,郭子和都不敢受,始毕可汗于是改授他为屋利设、授郭子政为特勒。

    众人昨晚一夜未睡,都很十分疲惫;始毕可汗这些日子心忧战事,每天都睡不好觉,此时他两眼通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诸位,俟利弗设最大的劣势就是精锐之师数量有限,目前虽然进展惊人,可他前面几场大战损失了两万多名精锐士兵、补给路线又拉得太长,使他即将成为强弩之末。只要阿史那思摩与之对峙,我们再派几支精锐的千人队去袭扰他的补给线,他就会自行退兵;如果不退兵,其军将会无粮而乱,正好给予我们一举击溃的机会。不过以我对俟利弗设的了解,他一定退回北部汗庭休养生息。我们对俟利弗设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至于卑贱的铁勒联盟,看似来势汹汹,看似要与我们决一战死,实则是投机讨巧。如果他们真想占领肯特山河谷草原,何至于一直在草原北部徘徊?”

    始毕可汗游牧民族罕见的一代雄主,他有着常人难及的眼光、看问题也很透彻,史上的东/突厥便是在他手上成为玩弄隋末唐初的霸主;论及智慧,他绝对比处罗高,而一手把东/突厥葬送的颉利与他比起来,更是没法看。

    目光环视一周,始毕可汗继续坚定的说道:“我认为薛斛苍既清楚他们无力占领整个草原,也担心自己损失太多,导致其他铁勒部落威胁到他的大酋长的地位。所以他是故作姿态、向隋朝表明自己支持盟友的姿态。当然了,也是为了抢到一些女人和孩子、牲口、财物。”

    众人默然点头。

    肯特山河谷草原就是位于于都斤山和肯特山之间的辽阔草原,里面有娑陵水和额根水两大水系灌溉,乃是大草原最富饶的一块草原。论起来,北方除了白道川、也只有大湖区能够与之媲美了。

    然而兵多将广的铁勒联盟大军在始毕、处罗交战之际,竟然只是在草原北部徘徊和掠夺,可见他们并不想过度干涉阿史那兄弟的内战,否则的话,早就趁着兵力空虚将之全部占领了。如此看来,他们正如大汗所说这般:一是向隋朝做出姿态,二是谋财。

    “叱吉设如今已率三万精锐救援肯特山河谷草原,他的兵力虽然不如敌军,但是对于这种只为求财的松散联盟、乌合之众,其实远比俟利弗设容易对付。”始毕可汗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头深锁的说道:“然而叱吉设比较优柔寡断,又缺少独当一面的经验,真打起来,恐怕不是薛斛苍那等沙场宿将的对手。”

    叱吉设的性格缺陷,在场的突厥人都很清楚。之所以让他率军救援河谷草原,并不是始毕可汗用人失当,而是他本来奉命前去阿史那思摩麾下听用的;当铁勒联盟大军悍然南下,他率领的三万精锐乃是距离河谷草原最近的军队,始毕为了避免受到更大创伤,只好让他救援和威慑铁勒联军。

    这一走,叱吉设本人的性格缺陷,却成了那支精锐之师的最大最致命的危机。

    白发苍苍的阿史那哲别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可汗,当尽快派系能战之将去接管军队,迟则必生变。”

    “阿史那伏渊、契苾葛,你二人立刻率领亲兵北上,替下叱吉设;郭屋利设、李公子,你二人当行军军师和参谋。”始毕可汗取出一支狼头金箭,递向阿史那伏渊。

    阿史那伏渊接过金箭,肃然道:“遵大可汗之令。”

    “事不宜迟,尔等立刻出发!”始毕可汗又叮嘱了一句:“这三万精锐绝不可有失;凡事,务必多多商量。”

    “遵命!”

    “末将遵命!”

    阿史那伏渊和契苾葛、郭子和、李师闰不敢怠慢,四人向始毕行了一礼,立刻离开了偏殿。

    等到三人离开,阿史那哲别又说道:“大汗,俟利弗设虽然后续乏力、不能持久,但是这样反复战斗、反复袭扰,对我们整个突厥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我认为我们应该在隋朝结束内乱之前,集中精力歼灭俟利弗设、统一突厥。再这样长期僵持、斗而不破;我们今年冬天肯定更加难过、肯定会冻死饿死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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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目光看着始毕,语气凝重的说道:“不过最让人担心的并不是冬天大雪、雪灾,而是腾出手来的隋朝!”

    始毕可汗沉吟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向阿史那哲别说道:“叔父,这也是我最焦虑最头疼问题,也是我们目前最无解的事儿。”

    旁边的阿史那温佗拧眉想了良久,欠身行礼道:“大汗,我认为无论是冬天的雪灾也好,还是隋朝也罢,那都是后头要考虑的事情!当前之重是在冬天来临前歼灭后继无力的俟利弗设,只要将他歼灭,铁勒联军自会退走,而隋军总不至于在冰天雪地里跑来作战吧?就算人马受得了,粮食怎么解决?”

    听了此话,始毕可汗顿时双眼一亮,“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既后悔又兴奋的说道:“叔父说得对、叔父说得太对了,是我考虑太多、顾虑太多,导致自己陷入了迷瘴。叔父继续说下来。”

    “遵大汗令!”阿史那温佗欠了欠身,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部署来看,阿史那思摩麾下之军加上叱吉设三万精锐,就能把俟利弗设歼灭,如果让善战之将率领三万精锐北上作战,是不是也能将俟利弗设歼灭?”

    始毕可汗听得干瞪眼,神情苦涩的说道:“我们只有两万精锐,可是这支军队是用来防止隋军的,根本就动不得。此时哪有三万精锐?”

    阿史那温佗本想说“咄苾有”,可是一想到兄弟俩若即若离、暧昧不清的关系,便将此话咽了回去。

    他不说,不代表没有人说,只见特勤骨咄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行礼道:“大汗,颉利可汗兵多将广,拿出三万精锐不在话下。依末将之见,不若让颉利可汗率领三万大军北上。而且他的牙帐位于南部汗庭西南、北部汗庭东南,他若率军北上,自以为得计的隋朝边军也认为是对付我们,而不是进攻俟利弗设。”

    始毕可汗脸上神色未动,心头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和叔叔们无论何时都称呼颉利的名字“咄苾”,同辈年长者也是如此,比颉利小的人则是称为兄长;而外姓统一称之为“南部设”,然而骨咄禄竟然口口声声叫“颉利可汗”。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心腹中的心腹已然成为颉利的人了。而此时是叫习惯的表现。

    看了看自己安插进颉利势力的康鞘利一眼,见他微不可查的颔首,始毕可汗已然心中有数,而杀机却忍不住涌了起来。

    便在此时,一名附离在门口禀到:“大可汗,南部设求见。”

    “请他进来!”始毕说了一声,又向众人道:“都回去休息吧!骨咄禄和康鞘利留下即可。”

    “遵命!”众人起身行一礼,一起离开了偏殿。

    片刻,颉利可汗疾步进入偏殿,上前深施一礼:“参见大汗。”

    “自家兄弟,不必多礼。”始毕可汗很是亲近的说道:“随便坐吧!”

    “是!”颉利可汗找个位子坐了下来,说道:“我来找大可汗,有一个问题想提一下。”

    始毕可汗说道:“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

    “大可汗,我在汗庭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长此以往,势必为隋军察觉,未免坏了我们定下的大计,我打算今天前往南牙帐。”说着,颉利可汗动情看着兄长,颤声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日方能相见,所以我想请大可汗和几位叔叔小酌几杯,不知可否?”

    “喝酒?可!不过我和叔叔们熬了一夜,都要休息一下,我们中午再喝吧!”始毕可汗目光闪了闪,示意康鞘利上前给颉利可汗斟上一碗奶茶,见颉利可汗喝了一大口,笑着说道:“咄苾你来得正好,你也知道我们精锐之军严重不足,方才骨咄禄提出一个建议,即是让你派三万精锐北上。”

    看了咄苾一眼,继续道:“隋朝和俟利弗设如今都以为我们分道扬镳,如果你这三万大军打着攻打南部汗庭的旗号北上,他们双方自不生出怀疑之心,而你这支军队到了中途,折道向西,突然袭击俟利弗设军的西部,定能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你看如何?”

    颉利可汗心下暗喜,这是他根据始毕可汗后力不足而定下的计划,目的是取得始毕可汗的信任之后,让这三万大军迅速控制南部汗庭,并由收买过来的骨咄禄提出、康鞘利附和。

    他压下心中激动,笑着说道:“大汗有令,自无不可,不过三万只怕不够……”

    故作沉吟半晌,建议道:“不如这样好了,再加两万控弦之士,有这五万大军忽然加入战场,定能把俟利弗设一举歼灭。”

    始毕可汗心下大喜,抚掌道:“甚好、甚好!”

    “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未免夜长梦多,我打算让康鞘利、骨咄禄立刻执我金箭去牙帐集结军队,大汗以为如何?”颉利可汗为了让始毕可汗不做戒备,接着又把主将让给了始毕的“心腹”。

    “甚可、甚可!”始毕可汗连连点头,哈哈大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你速速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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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颉利可汗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取出一支狼头调兵金箭递向了康鞘利。

    康鞘利看了始毕可汗一眼,见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便作出恭敬状走了上前,就在颉利可汗的将金箭递出那一刻,他忽然拔出了腰间短刀,狠狠捅进毫无戒备的颉利的胸膛,颉利惨叫一声,血喷溅而出。

    康鞘利知道颉利异常勇猛,立刻拔出短刀,横刃一抹,划割他的咽喉,接着又捅了几刀。颉利双眼鼓出,踉跄着后退几步,轰然倒地。

    骨咄禄惊恐道:“大汗,这、这是……”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谋划?你真以为那些酋长之中,没有我的人?去死吧你!”始毕可汗迅速从案下掏出一把暗中上好箭的弩,一支毒箭射穿了骨咄禄的胸膛。

    骨咄禄口吐白沫,踉跄着倒在颉利的尸体上。

    康鞘利还刀归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询问道:“大汗,末将现在怎么办?”

    始毕可汗毫不犹豫的说道:“拿上狼头金箭,立刻去把咄苾的精锐之军全部调来。直袭俟利弗设军,要快!”

    “遵命!”康鞘利应了一声,又问道:“大汗,阿史那思摩将军那里,得通知他一声,以免引起误会。”

    始毕可汗点头道:“自然,我会将事情安排好的,你尽管放心。去吧!”

    “遵命!”康鞘利行了一礼,步履匆匆的离开了偏殿。

    始毕可汗也不理会听到惨叫声而来的附离军将士,他移步来到门口,哈哈大笑的看着天穹之上绚丽云彩,他只觉得今天的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好、漂亮。

    颉利已死,只要再让他的军队袭击俟利弗设军,并且将之歼灭,东/突厥将无人是他的对手。

    过了良久,他才止住了笑声,吩咐道:“将贵族、大小酋长都给我请来。”

    一名附离首领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大汗,要不要派人将南部设的尸首收拾一下。”

    “不必了!我就是要让大家看。”始毕可汗摆了摆手,冷哼一声道:“只有他们亲眼看到咄苾死了,他们才能安安心心的为我效命。”

    突厥人讲究强者为尊、信奉实力至上,而忠君爱国之理念在这里是行不通的,即便有人忠诚、即便有人死也要扶立弱小的幼主,可那也是极为罕见之“物”。

    那些支持的阿史那咄苾夺权的人,见“主公”都死了,自然会老老实实的继续跟着始毕可汗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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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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