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新开始的日子
秦月臻没有出声，返身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听到厅内传来他嘶哑声音唱着跑调的童谣，安抚哭闹的孩子。
泪水，湿了枕头。只是这次的眼泪不同于以前的伤痛，忧虑，这次，是因为深深的感动。
孩子终于睡着了，白慕也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回到屋内中，将孩子放回到摇篮中，然后转身，往床上望了望。
她还在睡，而他已经露出微笑，仿佛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补偿，只是他刚要步出内屋，回到隔壁的小房里，摇篮中的孩子又发出了声音，预示着即将大哭。
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放下，躺不到一会儿，又要开始苦恼，整夜都要让人抱着，哄着才肯好好睡觉。
白慕重新将孩子抱起来，走回到厅内，拍哄孩子，这样折腾下来，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孩子才肯好好入睡，白慕将还是放回摇篮，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孩子已经完全入睡，他才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回到隔壁。
几乎是那样躺下，一沾到枕头，他就睡着了。
几个时辰之后，婴儿笑起来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过来，他起身走出去，阳光下，月臻抱着孩子，面前的桌上还摆着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她抬头，注视着她，弯起嘴角。
“喝粥吧。”
白慕凝望着她，然后缓缓坐下，看着那晚粥，他喉咙不由得一紧，在看到手中这碗粥时，他就会知道她已经原谅自己了。
“快趁热喝了吧。”她温柔的声音淡淡传来。
他无法出声，只能点头。
粥还是最熟悉的味道，温暖了他的心，只要月臻肯原谅他，他的生命才会有意义，阳光正好，有妻儿在身边，白慕喝完了那晚粥。
孩子满月之时，白慕重新迎娶了她，这次，他依她的意思，只是低调的办了几桌酒席，宴请了亲近的好友，几乎曾经那些共过患难的家仆。
石娣与高德也过来了，他们因此事结缘，高德纳了石娣为妾，石娣来时，已经有数月身孕。
宴席之后，众人里去，月臻在前厅忙到深夜，才转身回到院落，刚走进庭院，就看见石榴树下的身影。
白慕抱着孩子，正在石榴树下。
这座府邸，是他命人重新修建的，院中的石榴树，也是他亲手栽种的，每一株都是从以前白府中移植来赤戎城的，看着他与儿子，月臻心中一暖，缓步上前，他闻声回头，在看见她时，嘴角轻扬，伸出手，他的手因为旧伤还是扭曲的，无法像以前一样灵活，不过还是能裹住她的手掌，月臻一点都不介意，反握住他的手，仰头对他微笑。
初春，院中的石榴花已经开满了院落，红色的花瓣随风飘落，他低下头，深情的吻她，春天来了，他们一家会永远在一起。
现在令秦月臻最担心的是还是白慕那一身伤，特别是那双手，她并不是介意，而是当看见白慕辛苦的重新学习用那双手拿筷子，拿笔时的辛苦时，她比他更痛苦。
这天，白慕为了签一份合约，拿起毛笔时，因为手指弯曲的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毛笔连连从他手上掉落几次。
秦月臻进去时，他一脸懊恼，她看着那沾满墨水的毛笔落在合约上，散开的墨汁后，她便明白了。
第四十七章 求医
“大夫今日来了，说你手上的伤至少需要一年半载才能完全恢复，但也不能像是以前那般灵活，毕竟筋骨都断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放在他面前，“将药趁热喝了吧。”
白慕微叹，道：“大夫倒是换了不少，但谁又重新接骨生筋的本事。”
大夫交代要时常为他揉捏双掌，这样能保持他手掌血液的疏通，这个事自然是由她来的，月臻轻抬起他的手掌，柔柔的从他掌心开始，一寸寸的揉捏他的骨肉，白慕十分享受，任由她那样做着，“大夫今日来了？”
秦月臻点头，“来过了。”
“如何说的？”
“还不就是那样——相公，不如我去——”
“不用！”白慕立刻拒绝她的提议，她话还未说话，他就知道她想去请那晏计来为自己瞧病，但他就算是一辈子这样，也不想欠情敌的人情。
秦月臻微微一笑，对他的小孩子脾气无可奈何，不过还是说道：“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总归算有个希望。”
“这一年多来，那些大夫给了我太多的希望，最后得来的也总是失望。”
月臻一边揉着手中的大掌，一边微笑摇头，“相公，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其实，秦月臻建议去找晏计，其实她心中是相信晏计能够帮白慕的，因为在她初到赤戎城时，那时她的身体并不好，有段时间每个几天就会晏计的医馆看病，她记得那天有一位大叔，在做活时，手掌被铁锤所伤，送来时，筋骨都断了，掌上一片血肉模糊。
可那晏大夫不急不忙上前，先用银针封住那位大叔手上的几处穴道止血，之后如何做的因为现场当时太过于血腥，秦月臻并没有去看，但是半个月之后当她的酒楼装修时，秦月臻竟看见那位大叔出现在酒楼的施工现场抡大锤，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就连疤痕都淡去了很多。
这样想着，第二天，秦月臻带着小翠就去了晏家医馆，去时馆中小童却说人不在，但秦月臻环顾四周后，却看见角落的药罐子里正熬着药，她以前常来看病，知道晏计对病人非常负责任，如果给病人熬药时，晏计是不可能不在医馆里，或者将熬药的事情假手他人的。
晏计是在故意躲她。
但秦月臻并不着急，也不生气，坐下后，便对小童说道：“那我在这里等晏大夫吧。”
小童为难的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去整理药柜，说道：“你愿意等就等吧。”
秦月臻笑着坐下，小童做自己的事情，小翠站在她身旁，就连小翠都看得出来那是人家的送客之词，小翠拉了拉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我们真的要一直守在这里？”
秦月臻面露微笑，点头，“对，等下去。”说完，眸光移到那放下的门帘里，门帘缝隙里那灰色身影的，令她微微一笑。
也不能说晏计是故意躲着她，只是见面会尴尬是真的，毕竟在他表白后，就算是拒绝也没有给个答复就嫁人了，这样始终见面都会尴尬的。
其实，如不是为了白慕，她也不想过来，但是晏计是个好人，不管是这次来说个清楚，还是求他帮忙治疗白慕，她都应该过来一趟的。
这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小童都忙完手上的活，将汤药倒出来，密封好放在柜上后，晏计还是不肯出来。
秦月臻也不急，但也等够了，她起身，朝着里屋走去。
“等等，你做什么？”小童连忙叫住她，挡在里屋那门帘前，秦月臻颔首，笑道：“也不知道晏大夫何时才肯出来见我？”
小童慌忙的开口，“我说了我家师傅出诊去了，不在里面！”
这不是不打自招，她又没说晏计在里屋。
秦月臻笑道：“小师傅，那我继续坐下等吧，直到晏大夫肯出来见我为止。”
小童见她不肯放弃，咬着唇掀开门帘进了去，不放心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真的是坐下了才又放下门帘。
良久后，小童走出来，对她说道：“请夫人进去。”
秦月臻起身，伸手拦住小翠，“你就在外面等着。”
小翠点头，“好。”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小童一眼，小童也不在意，转身带着秦月臻走进里屋，一路走进小院中的长亭，晏计果然在亭中鼓捣自己手上的药材。
他认真的将面前的各种药材分类记在手札里，她进亭时，他也没有抬头，秦月臻福了福身，道：“晏大夫。”
晏计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专注手中的事，“容夫人，有礼了。”
秦月臻自顾自的在他对面的石凳旁坐下，坐下后笑道：“晏大夫，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她并不想问他为何假装不在医馆，故意躲着自己，便直接就说出自己来的目的。
晏计低眸，失落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安，“我——我，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夫人。”
秦月臻微叹，道：“是我的错，不过还是希望晏大夫不要就此与我形同陌生人，我孤身一人来到赤戎城，能交到晏大夫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我是真的不希望失去晏大夫这样一位至交好友，毕竟能得到一位真心的朋友，并不容易。”
晏计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拉住她手腕，眼神有些乱，问道：“你与他是何时开始谈婚论嫁的？既然跟他已谈婚论嫁，又为何要给我希望？”
“不，我没有给过你希望，晏大夫，我敬佩你不收诊金为百姓赠医师药，却从未想过要与你——”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他，手也挣开他的钳制，“晏大夫，谢谢你对我的抬爱，只是我真的无法对你有所承诺，我已嫁人了，我实在——”
“借口！是因为我没有他有钱？”
“不，不是这个原因，请原谅我没有办法将真实的原因告诉你，不过等以后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原因。”
晏计颓废的放下双手，摇头，“那请回吧，我也无法应允你的所求。”
这样的拒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无奈她只能转身离开了医馆。
此刻，容府——
高德来访，白慕自然是亲自出府迎接，等将人迎到大厅内，他让管家屏退了家奴，之后与高德去了偏厅。
高德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关于毛伯驹，与上梁城秦家的。
“秦相回朝，多亏了秦东秦北两兄弟这次抗击外敌有功，群臣合议保秦相回朝主持大局，这次毛伯驹算是栽了，至于你的事，秦相自然不会不为你翻案，如果翻案成功，你自然也不需要再这样东躲西藏。”
第四十八章 岳父得势
高德的话让白慕眼前一亮。
“可确实？”高德点头，道：“这个消息是真的，秦南一月后会到赤戎城上任为这里的守城将军，到时候你可先与秦南取得联系，再谋平反之事，但我觉得还是让夫人出面。”
白慕点头，他心知秦南一来，月臻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只是这件事情牵连甚广，有些事他并不想让秦家人知道。
高德继续说道：“秦相在一个月前回朝，官复原职，秦相出山成功，必定是会收拾毛伯驹的，我听说这毛伯驹现在已经是狗急跳墙，慌不择路，竟要与宁王联手对付秦相。”
白慕摇头，道：“秦东秦北是南凉守边大将，手握重兵，秦南现在又被调任赤戎城，看得出来皇帝对秦家的信任，皇帝如果不糊涂，也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再者就是秦相虽然下野数年重回朝廷，毛伯驹羽翼已丰，也是当朝国丈，但秦家现在手握兵权，政权，毛伯驹是不敢造次的，但就怕——”
高德凝他一眼，“你担心的是？”
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白慕道：“怕的就是这个宁王，宁王本是先帝胞弟，曾有传闻宁王才是——”说着，他压低声音：“宁王才是正统，当年先帝属意要册封为太子的人是宁王，只可惜那时宁王出兵在外，先帝去世时，只有当时还是王爷的当朝皇帝在场，占了先机，宁王痛失帝位，所以宁王一直拥兵自重，想要夺回帝位，毛伯驹看似找到了一个靠山，其实皇帝不信宁王，他与宁王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再者就是宁王有谋反之心，毛伯驹作为刑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不管以后情势如何，毛伯驹难套一死。”
高德忧心道：“白兄，现在最紧要的事情，还是该如何为你平反。”“我知，但这事急不来的。”
“也是。”
“等秦南来了，我自当是亲自登门拜访，就是不知他还会认我这妹弟不。”
“秦南不是小气之人，小气之人也做不了大将军的，只要你将事情原委老老实实的告之，怕秦南也不会为难你，甚至会出手相助。”
白慕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便点了点头结束这次的会谈。
秦月臻没有请到晏计进府，但她并不气垒，告辞走出医馆后，来到酒楼，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带着小翠准备回府，白慕每日的汤药都是她亲自熬煮的，所以现在每天她都会早些时辰回去，熬煮汤药，在看着白慕将那些药喝下去。
“苦？”看着白慕因为喝下药后皱起的眉头，秦月臻心中也是一阵难受，如果没有好的大夫帮他，他也许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些汤药，甚至就连手的行动能力都无法做到跟以前一样。
白慕摇头，放下碗，将她拉扯进怀中，“今日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去酒楼看了看。”她回答。
他用鼻尖在她衣裳上嗅了嗅，闻到她衣裳上的药香与自己喝的汤药并不一样便知道她今日去了哪里，“不用去求他，我相信我能靠自己恢复的。”
秦月臻眸光柔柔的看着他，手轻抚过他的脸颊，“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既然有希望，为何不去试试呢？我也是真的相信晏大夫能够治好你，他的医术很厉害。”最后那句话，秦月臻也是由衷的一种称赞。
“只是——”
白慕打断她，“只是他现在心中不喜你嫁给了我。”
秦月臻勾唇，笑他小孩子脾气，“他不是那种人，明日我再去，希望他能看到我的诚意。”
第四十九章 不用求他
白慕哪里希望自己的妻子去受这样的白眼，拉住她的手腕，声音有些严厉起来，“我不让你去。”
他那小孩子脾气，秦月臻哪里能不知道，为了安抚他，她便点头，“好，不去，我们再找其他的大夫。”
白慕听到这话，才满意的将她搂紧，月臻将头搁在他肩头，手抚着他的手掌，那里虽然狰狞弯曲，但握在手心却让她感到一阵心安。
白慕反握住她的手，月臻笑了笑，道：“高将军来过？”
“嗯。”白慕亲身道：“说了些事情，你想听吗？”
月臻在他怀中点头，“说来听听。”
“岳父回朝了，官拜一品，你大哥升任边关元帅，秦南会到赤戎城驻守，你想见他们吗？”白慕问道，月臻怎么会不相见自己的亲人，算起来从出嫁到现在，她也有数年未见他们，心中不免想念，但她也知毛伯驹一日不倒，白慕与她都不能恢复以往的身份。
“二哥来这里，我自然是想见的，可是多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就多一份危险，毛不易死了，毛伯驹肯定还是会派人追查下来的，就怕到时候他会知道你并没有死，再痛下杀手。”
白慕握紧她的手，两人像是在传递力量，互相努力取暖，月臻凝他片刻，道：“既然父亲已经回朝，我想还是有必要写封信给父亲报平安。”
白慕点头，月臻朝她莞尔一笑，道：“你心中作何想？”
白慕似思虑了一翻才开口道：“我作为一家之主，不能让你和孩子一直这样隐姓埋名，见不得光，所以我还想与毛伯驹斗一斗，借着岳父回朝这件事。”
“你想父亲助你？”
“嗯，是要仰仗岳父的。”
“那该如何斗呢？毛伯驹在朝中只手通天，当年我父亲为何告老还乡，还不是因为他在朝中几次三番的相逼。”
“当年是当年，现在形势完全不一样了，你大哥二哥手握重兵，毛伯驹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造次。”
“那种人，明面上不敢怎么样，私下估计会有不少的小动作。”
月臻低头，抵在他额上，柔声说道：“父亲回朝，毛伯驹定是会派人监视我家人一举一动的，二哥来了这边，毛伯驹的人肯定已经暗中来了赤戎城，你以后出行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白慕点头，将她更拥紧了一些，“多年前，我在西凉做生意时认识了两位朋友，他们最近这几日就会来赤戎城。”
月臻看着他，似不懂他的意思。
白慕解释道：“他们都是西凉人，不过武艺高强，当年我对他们有些恩情，他们两人得知我现在境况，便起身过来，承诺护我周全，月臻，到时我让其中一人保护你。”
这是给她找保镖了，但在赤戎城中，还算是安全的，保镖实在没什么必要，但一想到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如此，月臻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月臻似想到另外一件事，“石娣有了身孕，高将军现在驻守在隔壁城镇，我想去看看她，顺便送些补品过去。”
“随你。”白慕笑道。
月臻想石娣的日子该也不怎么好过的，高德家中悍妻是出了名的，石娣与高将军情投意合，但家中悍妻也不知道该给石娣如何的脸色看。
所以，月臻就想过去看看石娣，只是她与那位高夫人之间也有些情分，只希望两个女人能够和平共处才好。
第二天，月臻一大早就出了府，她带了管家与小翠出门，是个轿夫，尽量的在路上不被人注意到，出城门时，坐在轿中的她听到路边有人乞讨的声音，她便隔着帘子对小翠说道：“赏些钱给那人。”
小翠听了，有些为难的说道：“就算是将这次出门带的所有银两拿来，也不够。”
月臻淡淡道：“又没让你全部给。”
“夫人，你还是自己掀开帘子看吧。”
第五十章 我是自愿的
月臻疑窦，掀开帘子，浆是看见城门内外都聚集了不少的难民，他们有的跪在城门那乞讨，有的追着衣着光鲜的人讨厌几个铜板，有些跪在尸体旁，头上顶着草标，胸前挂着卖身葬父的牌子，应该是逃难到城中不久后死去的，有些躺在那里，盖着一床草席，瑟瑟发抖，身边的破碗已经很久没有一碗稀粥果腹了。
月臻实在不忍心，放下帘子，心中已有所想——
一路到了高府，一下轿子，月臻是惊呆了，堂堂一位守边将军的家，竟只是几间木质的房屋组成的小院，只有一个下人在院中打扫。
月臻在小翠的掺扶下走到门外，隔着那堵并不高的院墙，她给小翠使了一个眼色，小翠会意上前，朝着里面那人礼貌喊道：“大叔。”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向她们，“你们是？”
“请问大叔，这里是高将军的家吗？”
大叔连忙点头，道：“是，请问你们是来找我们将军的吗？”
小翠说道：“请大叔通传一下，我家夫人想见你们夫人。”
大叔脸色微变，吞吞吐吐的问道：“我家夫人？请问你们想拜访我家哪位夫人？”
月臻朝他点头，从容说道：“高李氏，高石氏。”
大叔如释重负般，笑道：“我家大夫人昨日去山上的寺庙晋香了，小夫人正在厨房中。”
月臻被高家管家领进去，到了厨房，管家就离开了，月臻走进厨房，却看见石娣一个人在厨房洗碗，脚下还有两大盆的脏衣服搁在那里。
月臻不解，“石娣？”
石娣回头，一看见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其实她在高家过得不好，可又真心爱高德，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高家连丫鬟都不如。
石娣的闺房中，最简单的家具，哪有一点像是这个家女主人屋子，月臻主动拉上她的手，直接问道：“过得不好吗？”
石娣并没有直接说是，只是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月臻姐姐，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将军在外练兵，我不能再让他烦心。”
“家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月臻问道。
石娣低头，还是如同初见时的羞涩，不过现在脸上又多了一些愁苦，开口也是支支吾吾的，“不是——家中是，是有丫鬟的——只是——”
“只是那位大夫人说家中丫鬟洗衣服没有你洗的干净，所以便将丫鬟卖了，从此以后家中的衣物都由你来洗。”小翠突然愤愤不平的开口。
月臻看向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翠这才事情原委说给了她听，原本高家的那个丫鬟跟她是本村人，当初一起进城来找活，后来小翠见过那老乡一面，那人将石娣在高家的待遇给她发了一通牢骚。
月臻听完，又看向石娣，她依旧地埋着头，绞着手指，那手上的老茧比那些干惯了粗活重活的下人还要深，“这件事，可有跟高将军说过？”
石娣微摇头，道：“将军是待我极好的，说给他听，只会闹得家中不宁，其实那些活，我在家中也是常做的，没什么。”
月臻见她不争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明摆着欺负你啊，你还怀着身孕呢！”
第五十一章 出头
她也知自己怀着身孕，不能做那么多粗重的活，可是为了不让将军担心，石娣也是心甘情愿被欺负。
她抽泣道：“当日既然决定嫁给将军，知道将军家中已有妻子，我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不过好在将军对我好，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事我也并不放在心中，更加不会记恨谁。”
月臻见她如此不争，也是又恼又气，“不是让你去争什么，至少你要为自己还有孩子着想的，当初高将军提议给你另买处院子，为何不答应？”
石娣低眸，神色无奈，直摇头，“之前我本是住在军营中，将军连院子都看好了，只等给了钱，就可住进去，大姐来闹过几次，不许将军娶我——”
“后来如何？”月臻问道。
石娣神色悲戚，道：“将军倒是坚持一定要娶我，给我肚中孩子一个交代，大姐最后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同意，我当时是真的很感激她。”
月臻叹气，道：“却不想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将你骗回来，瞒着高将军慢慢折磨你，答应将军娶你过门，不过是怕高将军以后不回这边了吧。”
石娣晦涩的点头，这个道理，她就算是再笨，也明白，“月臻姐姐，我是真的喜欢高将军，其实这点苦，咬咬牙，我能挺得住。”
月臻也是十月怀胎刚生下孩子，她深知女子怀孕期间要经受怎样的痛苦，石娣不过十八的年纪，可此刻看起来年纪却足足涨了不少，手脚都肿了，可还要每天将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你如此善良，可换来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过是别人变本加厉的折磨而已。”
秦月臻看了小翠一眼，小翠将带来的补品，还有一袋银两放在了桌上，“这些补品都是上好的，你记得一定要炖来吃了，对你肚中宝宝有益处的，这些银子，你拿着去买些布匹，给孩子做些衣物，我手笨不会做，不然我就亲自做了。”
“谢谢月臻姐姐。”石娣也没有推辞不要，就收下了。
这时，门外有响动，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管家连忙上前，还未开口，前面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变先问道：“人呢？衣服洗好了没？明天我要去寿宴，穿那件衣服。”
管家低着头，没说什么。
倒是那女人见管家不开口，便知道屋内有人来了，她带着丫鬟推门进去，一见是秦月臻，倒是吃了一惊。
之前她与秦月臻有些交集，关系还算是不错，在滕城时也有走动，不过石娣以前是白家的人，现在竟做了自己丈夫的平妻，抢走了她一半的男人，这个仇自然而然的就算在了白家人头上，而且这个石娣的来历，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自己给自己男人找个小妾扫把星回去，搞得家破人亡后，现在又进了她家门来继续祸害。
高夫人惊完之后，便对秦月臻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原来是白夫人——不，听说你已经被休了，哼，你运气还真是好，晚走半步，估计也就跟白家的人一起下黄泉路了。”
月臻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敌意，以及话中的讥诮，不过她也不能将白慕的事情与她说出来，毕竟少一个人知道白慕的身份，他就多一分安全。
月臻礼貌的福身，道：“姐姐，好久不见。”
高夫人冷哼，道：“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姐。”如不是听自己相公说她家父亲回朝坐回丞相，她恐怕早就拿扫帚将她赶出去了。
“担得起的，姐姐为人大度，不会与我们这些年纪轻的，不懂规矩的计较。”月臻将姿态放低，话中自然有她能听懂的意思。
高夫人冷声问道：“你是说我不够大度？”
第五十二章 为她出头？
高夫人挑高眉，看了看那些礼物，心里的火头浇灭了不少，她上前一步，拉住秦月臻手腕，压低声音：“你真要为她出头？”
“是！”秦月臻眼中异常坚决，笑看着她，提醒道：“夫人，你可有想过石娣肚中的孩子要有什么事，你作为当家主母，该如何跟高军交代！”
大概是没想到她一个外人会在这时来出头，高夫人瑟缩一下，继而想到自己的夫君，但是又想秦月臻已被白慕休了，白慕也已经死了，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秦家虽能做她靠山，却也是山高皇帝远。
想到此，腰杆一挺，声音都大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在折磨她似的，我没有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啊？她是这个家里的妾，在我眼中地位就是不如一个丫鬟，你秦月臻今天来我家中，说这一通大道理，不过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她，她要是后悔了，受不住了，当初就不要爬上有妇之夫的床！”
“你！”见她说话越来越难听，秦月臻是又气又恼，高夫人却继续说道：“秦月臻，她可是你当初找给白老板的小妾，白老板死了，我家将军为报当初白老板送粮之恩，才会答应去救她，却不想她竟然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报答！”
秦月臻秀峨微蹙，稍许后次啊道：“夫人，你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石娣不会故意去勾引高将军的。”
“不是勾引那又是什么？你倒是说说啊。”
曾经那位知心的大姐，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泼妇，而秦月臻稍作冷静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娣没有勾引我，是我真心喜欢她，向她求来的这段姻缘！”
屋外，一阵沉稳的声音传来，高夫人，石娣齐看向屋外，唯有秦月臻一脸从容的站在那里，其实刚才屋内吵闹时，她就听到了马匹渐近的声音，只是高夫人太过于专注羞辱她们，所以没有听到。
高德走近屋内，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高夫人脸上从最初的惊愕，变得有丝胆怯，“相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没有看回来的高德，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德慧，这件事与阿娣无关。”
“无关？未婚先孕，挺着大肚子进门，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高夫人朝他吼道。
高德走都石娣面前，揽过她的肩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觉得为夫丢了你的脸，我可以带阿娣出去居住，将这里留给你——哎，我知道自己对你不起，可我总不能又对不起阿娣吧。”
石娣紧紧拉着他的袖子，摇着头劝道：“将军，不要——”
“不用你装作好人！”高夫人又朝石娣吼着，之后她也拉住高德的袖子，声泪俱下，“我与你十载夫妻，陪你南征北战，就要落得如此下场！”
高夫人恶毒的盯着石娣隆起的肚子，伸指指向她，“就因为他！十载夫妻，抵不过她肚子里这个野种！”
“你！”高德扬起手，就连秦月臻都吓到了，石娣直接晕厥在他怀中，高德脸色骤变，将石娣立刻抱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立刻去交大夫来！”
高德将人抱进屋后，掀开帘子走出来，将管家拉到面前，“请大夫来！”
“是。”管家连忙点头，之后便奔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补14号
高夫人，你我一直以姐妹相称，你年长月臻几岁，月臻也一直将你当成是自家姐姐——”月臻话还未说话，便被高夫人打断。
“有话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不想听！”高夫人眼中已无昔日情义，不过是气秦月臻引狼入室，而现在那只‘狼’又来了她家里。
月臻颔首，道：“高夫人，我与石娣认识，深知她并不是坏人，如果高夫人有什么误会，月臻愿为石娣担保，还请夫人能够对石娣——“
“你是觉得本夫人是坏人？待薄你的朋友？本夫人需要你担保什么！”高夫人又气又恼，“秦月臻，本夫人知道你曾经首富之妻，还是宰相之女，可你也不能觉得我是一个普通妇人，就欺负我吧！”
月臻急忙说道：“高夫人，月臻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石娣怀孕在身，真的不宜做那么多粗重的活，而且你还将丫鬟辞退，所有的家务活都压在一个孕妇身上，高夫人，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吗？”高夫人扬眉，继续道：“那你觉得什么合适？将你家不要的小妾送到我家老爷床上合适？”
秦月臻脸色微变，没想到高夫人的症结在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而一旁的石娣也最终没忍住委屈，抹了抹眼泪，看了秦月臻一眼，低声说道：“姐姐，算了。”
秦月臻冷着一张脸，道：“高夫人，你这话说说的让人觉得恶心，石娣不是我们不要的小妾，她是白家的救命恩人！也是高将军的平妻！”
“用平妻来吓唬我？但我可是原配，比她早进门！不过一个卖猪肉的女儿，现在嫁给了将军，是不是就觉得应该有十几二十人来伺候了？怀孕又如何？难道女人中就她一个会怀孕？！”高夫人始终冷眼盯着她们，一副早就有所准备的样子，月臻觉得恐怕从她觉得折磨虐待石娣，就已经被人发现后的说辞。
“月臻不敢。”她脸色已十分不好看了，不过为了石娣，这理倒是要争争的，她语气轻缓，可一字一句都力如千斤重，“如果月臻没有记错，高夫人曾经是高将军母亲的丫鬟，从小伺候高老夫人的，按理说高夫人有了石娣这个妹妹，自该是体恤的，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应该这般折磨一个孕妇，况且石娣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高将军的孩子，还要交夫人您一声大妈的，如果因为石娣的身份而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这便是忘了自己的本分！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什么身份！”
这话像是千斤重锤般砸进了高夫人头上，她没想到秦月臻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候依然还是那么厉害。
没等她开口，秦月臻看她一眼，眸色沉下来，继续说道：“高夫人，月臻今日来，话说多了，不过也是紧张石娣，毕竟她年轻，有时还不太会做人，惹恼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我认下她做自己的义妹，如果石娣在这个家里有什么做的不好，高夫人尽管将人给我送来，我来教她，就不劳烦其他人了！”
秦月臻一句话算是给了石娣一个靠山，石娣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月臻朝她使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小翠，“将东西拿来。”
“是，夫人。”小翠依言将轿子里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拿了出来，东西很多，但却没有送给石娣的那些贵重，小翠将那些东西放进屋内，月臻笑道：“高夫人，你我已有一年多没见面了，这里有些礼物，是送给您的，请您收下。”
第五十四章 等你回来
从高家离开时，月臻刚要上轿子，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高德一脸愧疚的走到她面前，“白夫人，让你见笑了。”高德在月臻眼中，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是当初上门求粮时也不见如此神伤。
月臻见状，心中升起内疚来，“高将军，看来是今日月臻来的唐突，令你家中不宁，该抱歉的是月臻才是。”
“白夫人别这么说，是高某没有处理好家务事，让夫人看笑话了。”
月臻摇头，从容一笑，道：“将军，有句话月臻不知当讲不当讲？”高德看向她，“夫人当说无妨。”
“石娣现在身怀身孕，家中怎么也得再添一个丫鬟服侍才行，如果将军有什么不便，月臻可以为石娣挑选一位做活手脚利落的婆子过来，一切费用由月臻负责——”
“夫人！”高德打断她，眼中的愧疚之色更是浓重不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夫人说得对，找婆子这件事，我明天就立刻去寻。”
月臻笑着点头，道：“既然将军这么说，月臻就放心了。”
说完，月臻便告辞了，回去的路上，小翠有些愤愤的问道：“夫人，为何不跟高将军说那个泼妇虐待石姑娘的事？”
月臻微微一笑，摇头道：“今日说这么多了，已经够了，我与高夫人认识多年，高夫人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可能是还没有接受要与其他人共享自己的相公这件事吧。”
小翠也不懂，心里多是为石娣抱不平，但月臻知道这是高家自己的家务事，她能说的便只是那些跟高将军说的话，其他的，她也只能点到为止。
放下轿帘，月臻缓缓的闭上眼睛，身子朝后一倚，靠在了软垫上，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出城时看见的那群孤苦无依的灾民。
回到府中，月臻径直朝着后院走去，管家上前，“夫人，老爷已经回来了，在屋内等你。”
“等我？有事吗？”
管家摇头，道：“老爷没有说，只说夫人回来了，就让老奴通知夫人，老爷在屋中等您。”
月臻缓缓点头，笑着对管家说道：“我知道了，管家，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是。”
穿过那片火红的石榴林，月臻缓了缓神，在屋外一棵石榴树下停下脚步，她抬眸望向头顶的石榴花，心中不知所想。
这时，房门从内被推开，白慕抱着孩子，从里走了出来，“回来了。”
月臻望向他，在看见孩子和他后，眼神瞬间变得温柔，点头，“嗯，去看了看石娣，多说了两句，就回来了晚些。”
之后，白慕抱着孩子走过来，牵上她的手，将她拉进屋内，一进屋月臻就看见桌上用暖炉温着的汤，他说道：“等着你回来吃饭。”
“你一直没有吃吗？”她问道。
他那身体，是不能受饿的，白慕朝她温柔的看去，“你不回来，吃不下。”简单一句话，已包含了太多的深情。
月臻接过孩子，孩子已经在襁褓抱熟睡了，她将孩子放回到摇篮中，之后让白慕坐下，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他面前，“快喝吧，我让人去将饭菜热热。”
说罢，她将小翠传唤进屋交代。
第五十五章 又要管闲事
月臻知道自己不该多事，一年前因为她多管闲事而造成之后他们之间一年的痛苦分别，而现在如果她想要开粮仓救济那些灾民，肯定会让更多人知道容府的事情，这样白慕的身份有可能就会被人发现。
她不能冒这个险。
但——
“有心事？”白慕问道，看她一直拿着筷子搅动碗中的米饭，月臻回过神来，摇头，“没有啊。”白慕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你不是一个擅长的说谎的人。”
月臻还是摇头，他便继续问道：“去高家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还是摇头，良久后，她咬着唇，似考虑后才开口：“听说边境上在打仗。”白慕点头，眼中柔柔的看着她。
白慕今日也出过门，见她这么问，心中便清楚一二，“你看见了？”
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让他们不需要说得太多，她道：“城外太多衣无定所的灾民，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再过几日就是冬至了，大雪下来时，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见他们那么可怜，于心不忍，相公，我想——”
“你想开仓救济他们。”
白慕哪里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见她点头，也是心满意足的点头，“随你。”之后，他将腰间的一串钥匙放在了桌上，“其实，从我们重新成亲后，就该将家中仓房的钥匙交给你的。”
月臻目光变得跟夜空中那轮月亮一般的柔和，“相公，你想听我想做的事吗？”
“你讲。”
白慕津津有味的吃了一口菜，月臻笑道：“我们在城东开设一个免费的粥铺，只要是灾民，就可以每日在粥铺获得一碗白粥，一个馒头，然后给那些孩子做一些御寒的衣物送去，这些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用害怕花钱，这段日子来家中生意不错，维持一个粥铺，还有那些孩子的棉袄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困难。”
月臻点头，有他的支持，对于自己来说，就像是已经得到了认可，其实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得到认可，反正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软了。
不过，白慕放下碗筷后，搂她入怀，轻捏她的鼻尖，“我知你主意大，却也要想好，现在城中灾民很多，可有些不怀好意的流民，你出去赈灾可以，但一定要万分小心，即便你再聪明，如何也该好好的保护自己，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便出面，让你出面，虽然不像话，但也只能如此了。”
月臻有些感动，夫妻便是这样吧，大难来时，彼此都是依靠，而现在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她又些觉得自己太爱管闲事，就怕以后又惹些不该惹的人或是非回来。
想到此，她身子倒进白慕怀中：“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如今那些灾民实在可怜，我不想每次出去都看见卖身葬父的人，还有那些人就死在你面前，我知道自己爱管闲事，可是心中不忍，不去做些什么，又觉得难受极了。”
白慕自是知道这些的，却忍不住说道：“你只想着去做就是了，我不拦你，不过你定要照顾自己，每日出去都要讲小翠带上，还有沈安带上，我才能放心。”
月臻轻笑起来，“我向你保证！一定照顾好自己，而你也一定要按照大夫的嘱咐，每日勤加锻炼，好好的喝药，这样身体才能越快的好起来。“
两人说了一阵，夜深了，便上床拥被睡下。
开仓救济灾民的事，月臻也是说到做到，其实这件事情她应该先去官府报备的，官府出具了官文后，她才能开办义粥，可是赤戎城的知府是毛伯驹的人，所以她万不可去，不过这也没有难倒她。
第五十六章 药铺出事
酒楼当时装修时，她让人隔了一间出来做仓库，但酒楼每日的食材都是当天挑选当天卖完，至于存起来的干货一般都存在酒楼后院的小屋中，所以那间仓库就没有什么用处。
酒楼的路段也非常的好，离城门不是数十米，如果将那间仓库腾出来，单独做一间粥铺倒是可以的，而且秦月臻也已经做出决定，以匿名的方式施粥。
说做就做，第二天，她就让管家挑选几个得力的人都酒楼外面开始施工，至于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她将那铺子转租给了别人，至于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安排好这些，秦月臻继续去晏计医馆坐下，她这人没什么好，就是够坚持，晏计虽然没有她一进门就拒绝，可也对她的出现没了以往的热情，不管不问，任她坐在那里。
临近晌午，晏计走出药室，见她还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倒是吃了一惊，“你还没走？”
秦月臻从容一笑，道：“不走，就算走了，明儿还来——”月臻笑看着他，笑容中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我说过了，我不会帮你，不管是你觉得我是小气，或者其他的都好，反正我是不会帮你治疗他的。”
“没事，我想医者父母心，你生完气之后，还是会应下来的。”
“不会的！”晏计肯定的回答。
秦月臻依然从容不迫，笑道：“你会的，我认识的晏计是一个普通人，他有自己正常的情绪，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气量小，而拒绝救治一个需要救治的人。”
晏计凝向她，眼中复杂。
“别装作你很了解我。”
秦月臻脸上有一瞬的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看错了，那我无话可说，但曾经我真的将你当做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花老板之外，唯一的朋友。”
说完，秦月臻一声苦笑，缓缓离开。
翌日，城西那边的药铺出了事情，白慕不方便出面，秦月臻便去了，去了了解到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管家遇人不淑，找了一个不靠谱的掌柜，城西城南总共算起来，白家开的药铺有几十间，但也不是白家生意的核心，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这里的生意，一般都由管家处理，却没想到城西这药铺的掌柜在外面输了钱，欠下高利贷，就将药铺里的药材拿出去抵债，不够又将货款挪用出来，现在人是携款逃跑。
月臻刚带着小翠过去，在账房还没坐下，就听到外面吵嚷着，带头的正是药铺中负责搬运货物的管事，那逃跑掌柜的婆娘，人称武大娘，这人性格刁钻泼辣，最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
月臻刚走出账房，就见她叉腰用大嗓门朝着门里嚷嚷道：“你现在给我摆什么管家的架子，这铺子里都没钱了，还不知道东家管不管呢，你给我赶紧起开，我们这些搬货的一年到头给你们累死累活的，这个月工钱还没给我们呢！你还真别给我说什么不会赖账的话，主子家就算是再不济，也能拿不出我们这五六个人这点小钱出来。”
李管家冷着一张脸，道：“我说你啊，你还有脸到这里来要银子，你家那口子把药铺的银子都给拿走了，东家还没报官，你还想来要钱，我告诉你，其他人的钱一分不少，你的，分文都不别想要！你家那口子是家贼，你竟还敢来这里耍泼，落井下石，就不怕天打雷劈！”
第五十七章 胡搅蛮缠
“哎哟——李大管家，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算是要天打雷劈，也请等会儿，您这个做管家的，当然是不着急了，您在白家那么大的府上做了十几年管家，早就捞够了，白家倒了，现在又在容府做管家，有家底当然是什么都不怕，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可不成，家里一窝小家雀张开嘴，眼巴巴等着吃呢，是，我家那口子不见了，可这跟我也没有关系，这些年谁不知道是我一个人在独立支撑那个家，他外面有的是莺莺燕燕，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娘几个啊，现在主子不给工钱，难道要让我们全都饿死不成。”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李管家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半天也说不出几句话来，秦月臻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几声，“管家，这是再闹什么？大老远就听到了，吵得人耳朵疼，这样吵闹，谁家有这规矩！”
李管家瞪了那泼妇一眼，忙说道：“老奴给夫人请安。”
月臻摆手，道：“免了。”看向武大娘，这人本就不安分，与她相公不相上下，可就是月臻将目光落到她那边时，这老妇还是微微蹲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给夫人请安。”
月臻看了她一会儿，开口说道：“我记得这药铺从开起来，武大娘就一直只药铺中帮忙，你家相公又是药铺掌柜，与李管家还是同族兄弟，按理说要比旁人亲近些，如今药铺出了这档子事，武大娘自该体恤，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该嚷嚷成这样，更何况不过是几两银子的工钱，既是你也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大娘还怕什么呢？就算是府中垮了，就是为了赖掉你们那几个银两？多的都被你家相公偷拿走了，你来还趁机闹事，落井下石，莫非是忘了自己的本份，忘记了你与你相公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无论你如何撒泼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月臻的话很是轻缓，但字字如千斤重，李管家看着她，心里也安稳起来，夫人有手段，这件事也就不愁了，而武大娘那边大约是没想到平常不怎么出现的这位新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武大娘瑟缩了一下，继而想到自己怕什么，她一个新进门的少妇，年不大，纵然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若是自己现在偃旗息鼓了，岂不让下面那些人看了自己笑道，想到这里，腰杆一挺，“夫人这话说的，什么本份，就算是要尽本份，也不能让我们这些奴才饿着肚子尽本份吧，再说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算是说到天边去了也是我们占的理，夫人天天在府上不愁吃穿，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苦，您是嘴巴一张，就要规矩，可是奴才们还饿着肚子呢，是，这件事情是我家那口子的错，可是你们当主子的也不能连坐啊！”
“就是，你们是当主子的，可是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武大娘嚷起来后，后面跟着的几个婆子也跟着闹起来。
李管家这时不出声，秦月臻不说话，他也就不敢说话，只暗自瞧着自家夫人，想看看夫人如何戳破武大娘这只纸老虎。
秦月臻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冷冷笑道：“真是长本事了，敢跟主子叫嚣着讲道理了，先不说府中没垮，就算是垮了，想要处置你们几个奴才也不再话下，如果你们真有本事，靠着在药铺做活，存下来的贴己活完下半辈子，本夫人就服了你们，但是你们出了药铺的门，还想找个能比这里好待遇的差事做，别说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厚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落井下石的奴才，还有哪家敢要你们！”
这番话，顿时让她们几个婆子焉下去不少，其实她们心中都有一本账，虽然现在药铺乱了，可是府中那么大的家业在那里摆着的，不过一间药铺的盈亏，只是府中的九牛一毛，不是因为武大娘带头闹事她们也不敢来闹。
更何况，月臻说的话也是说到了终点，便是从药铺出去了，自然是还要寻差事做的，若是她们落井下石东家的事情传出去，还能寻到什么差事？
那几个起哄架秧子的婆子是怕了，可是武大娘不怕，本来就是存心来闹的，冲着月臻说道：“夫人别仗着主子威风，拿这话来吓唬我，反正今儿你不给工钱结清了，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起来，“哎哟，做了活，不给工钱，这是要去哪里说理去，你们是主子，欠着钱就有理了？这一年多了，为你们当牛做马的，这还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第五十八章 耍泼
李管家见她越发不像话了，刚要出口呵斥，就听到月臻说道：“本来是念着你，从药铺一开张就在店中帮忙的，想着给你留几分脸面，你倒是不依不挠起来了，非要将这点小事闹大，好，倒是我多事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来清算清算，李管家，你去将账房请过来，我们远的就不算了，就算算这两月来，厨房和外面用掉的杂费有多少。”
武大娘除了帮忙搬货之外，仗着自己相公是掌柜，也管着厨房里的账，还有平日里药铺一些杂费的开支。
说着，月臻还看了她一眼，“不过算账之前，我们丑话先说在前面，若是账目清楚，我们就算了，若是有任何偏差，那就别怪我们做东家的对不住您了，不管是偷的还是贪的，都送到衙门去，让衙门审个清楚名阿比。”
那武大娘一听，脸色都煞白了，谁不知道管着厨房就是一个肥差，不然之前他们两公婆也不会死乞白赖的求着李管家谋到这个肥差，不就是想要多捞点银子。
她原本想这城西的药铺，对于府中的生意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今日药铺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有心思理这厨房里的账来，这些日子来她也没少往家里鼓捣，账本就是一本糊涂账，哪里禁得住查。
她之所以来闹，其实就是心虚，自己相公携款私逃，不想惹火烧身，又不想亏了工钱，所以硬着头皮来耍赖，可是没想到今日这位新夫人会冒出头来，年纪不大，嘴巴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般的厉害，一句比一句锋利，扎到人的腰眼子上去。
如果真是查出那本糊涂账来，送到衙门去，给她安个贪墨的罪名来，那她就真的完了，别说是工钱了，恐怕是还要坐上几年牢狱。
武大娘是越想越怕，真是有些后悔来闹这么一出，如果不闹，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至于落得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想着看向身边几个婆子，想着她们为自己说几句话，没准就糊弄过去了，不想这几个就是没义气的，这会让都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武大娘看了看李管家，管家此刻也是根本不理她，吩咐让人去账房拿账本来，武大娘心里那个恨啊，想着捉贼拿赃，没凭没据的，自己只要死咬着不认，拿自己也没辙的，想着一咬牙，道：“这店铺现在乱得一锅粥似的，谁还能顾得上厨房里的账，再说了这厨房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走的走，散的散，那账本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当草纸了，夫人若是想要查账，不如去茅房里捞起来，只要夫人不嫌，我这老婆子怕什么！”
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将李管家气得够呛，呵斥道：“姓武的，别看夫人心善，就耍刁钻，厨房里人是多，但也没有人敢拿账本当草纸用，账没了，你觉得你这个厨房管事的还有理了？”
小翠偷偷的扯了月臻的袖子一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夫人，素闻这个婆子刁钻不讲理，哪里能让你抓到她的把柄，依小嘴看，不如将工钱给她，送她出去吧，也省的在这里吵闹，扰了你的清净，传出去也不好听。”
小翠这话，虽然小声，但却被武大娘听了去，以为是月臻心虚了，越发是来了精神头，大声嚷起来：“欠了工钱不给，倒是拿查账来做幌子，有你们这样昨主子来欺负下人的吗？就是到了衙门里，我也不怕，衙门里坐的的可是父母官，为民做主的人！”
第五十九章 丑话说前头
那泼妇说了几句话，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秦月臻目光一冷，心里想着这人定会成心的在使坏，不定是后面有什么人在撑腰，不然她一个下人，也不会有如此的胆子，看了她一眼，在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下人，现在是先要稳住人心，才行，在收拾这刁钻的女人。
想到这里，月臻开口说道：“我们府上虽然是一年前才到赤戎城来开了这间药铺，但当日盘下这百年老店时，就秉承之前药店老板的遗志，行医济世，忠厚传家，你们给我们做了一年的活，府上可有苛待过你们，各位也要扪心自问，府上待你们如何？如今店铺遭逢意外，有些飘摇，可根基尚在，不管是外面的人说什么，只要府上还在，这个招牌也不会倒下来，各位如果想离开，我们绝不阻拦，我立刻让人从府上拿银子过来，结清你们的工钱，从我们我们各自保重，只是有一样要说清楚，今日药店为难之时走的，以后永远永不录用，府上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也必报！”
说着，月臻的目光落在那武大娘身上，那泼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新夫人的眼神着实吓人，不过又想她一个二十来岁的新妇，又能如何，不过是说些吓唬人的话而已，自己一把年纪了，哪能被一个小女人给吓过去，那不是白活这半百的年纪了。
武大娘刚要说什么，月臻抢先一步开口，“武大娘，你说厨房里的账已经当草纸扔进茅房离了，账目无处可查了，倒也不如你所想的那样，我先将话放在那，只要是举报你中饱私囊，将药铺中的银子拿了的，本夫人说的，每人赏银一两，说出两件来的，赏银十两，若是有人证物证拿出来的，赏银二十两，李管家，您让账房将银子拿出来，放在这里摆着，我也不怕得罪谁，既然今天已经撕破脸了，我府中便没有这样的奴才！”
李管家眼神一亮，忙吩咐人将桌子椅子搬来，在去账房将银子取来，武大娘平时在药铺中仗着自己相公是掌柜的，又跟李管家有些亲缘关系，作威作福，早有人看她不顺眼了，只不过摄于她的威势，不敢开口，如今新夫人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来了，从此这武大娘也不再是府中人。
况且，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那里，谁还能顾忌那么多——
“十天前，也就是这月初一，我看见她从柜子里拿走了几两燕窝——”
“前几天，我看见她将厨房的半袋子大米给拿走了——”
“上月十五，她从柜中拿走了不少的虫草，卖给了东街的那间药铺——”
“每月，西街杂货铺，都要给她五两银子的回扣，可是她买回来的米，都是臭的——”
七嘴八舌，越说越多，月臻让管家都记下来，谁说的都画个押，在将银子给他们，早已经看傻了的武大娘愣在那里，月臻说道：“我也不与你说什么了，管家一会儿去请衙门的差爷过来，这里人证物证都在，这般刁钻的奴才如果不严惩，那这世道上就真的没有王法了！”
第六十章 谁指使的
李管家应了一声，刚要派人去衙门亲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武大娘听到这声音，像是看见了活菩萨一般，忙扑到了刚进来的白慕脚下，“容爷饶命，饶命！容爷，您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白慕看了武大娘一眼，也没有管她，径直朝着月臻走去——
武大娘一路在后面跟着求饶，可是她越是这般白慕脸上越是不好看，这时李管家说上前拉住她，脸一沉，说道：“在夫人面前闹一通还不够，还要在老爷面前闹不成？你还好意思求饶，你自己说说对不起我的保荐之情，老爷的抬举之情？夫人说得好，你哥做奴才的，在药铺吃干抹净，药铺现在遇上难事了，你不帮也无可厚非，至少不该再来落井下石，你倒好，带头来夫人面前闹，真是够脸大的，这会儿是人赃俱获了，才想起求主子饶你，不嫌晚了吗？这次若是饶了你，还真是给你长脸了！”
说完，李管家扔下她，进屋去给白慕搬椅子，武大娘此刻是脸如死灰，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忙跪到了月臻面前，咚咚的连磕了几个头，“夫人，夫人，您就饶了奴才这次把，你不看别的，就看在奴才这一年在药铺起早贪黑，也算是兢兢业业，您就行行好，要是真进了衙门，奴才哪里还有命活着出来啊，奴才没命没什么，就是可怜了家里那几个小子，就成了没娘的孩儿了！”
月臻也是初为人母，最是听不得这话，她挥挥手，“李管家，你让其他人下去，我有话要问问她。”
周围的人被李管家驱散下去了，不过一会儿，热闹的后院就剩下月臻带着小翠，白慕是来了，不过不是来过问这事的，见她迟迟不归，特意过来接她，所以这事他也不打算管，独自去了账房休息，这事明摆着是任月臻处理，还有就是李管家，武大娘留下来。
李管家这时搬出椅子来，月臻坐下后，看了眼武大娘，“虽然你做了这等落井下石的事情，但是好歹如你所说，这一年你在药铺便不念你为药铺做了什么贡献，也得念你这一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但只有一样，你得要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来闹的？”
李管家连连点头，心想这可不，若不是有人在后面指点，武大娘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闹，她也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为了那点工钱，也不至于连脸都不要了，只是这指使的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那保安堂？
保安堂是去年几乎跟他们同时开的药铺，听说保安堂的老板是南方的药材商人，保安堂是江南的一个老字号了，他们的药铺虽也是老字号，但名头显然没有保安堂响亮，但因为药铺做生意讲诚信，老爷为人乐善好施，所以生意一直比保安堂好，但听说保安堂那位老板为人奸诈，买卖不讲诚信，以次充好，一来二去这保安堂在赤戎城中也快做不下去了。
所以，只要有自家药铺与保安堂药铺的街上，都会形成鲜明的对比，自家药铺的客人是络绎不绝，保安堂家的称都快生锈了，可最近半年城西这间药铺的生意却越来越不好，也不知原因出在哪里，怕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所以这细细想起来，怕着指使之人就是保安堂那位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