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热闹
“喂喂，真的假的啊？”
距离别墅区不远处的一栋楼顶上，吴胜男看着天空中那座若隐若现的圣堂，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不管是她的直觉，还是她右半侧机体安装的预警装置，此刻都如同蜂鸣器一般在提醒她赶快逃走。
可是在她右耳中自带的“蓝牙耳机”里，陈婉月留给她的话却只有一句——“没问题，留在那”。
尽管多年来形成的习惯让她选择了相信陈婉月的判断，可要说心里不打鼓却也是不可能的。
为了能让这种煎熬的时光过得快一点，她重新拨通了陈婉月的电话。
“陪我聊会儿天呗？”她带着些许央求的语气说道，“我这实在有点瘆得慌。”
“……”
尽管陈婉月很想直接挂断电话，但一想到这个人之后可能会闹别扭，她还是勉强忍住了。
“你想聊什么？”她问道。
“嗯——聊聊夏雨雪？”吴胜男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从刚刚夏雨雪和康清珏舅妈的那一系列对话，以及之后她跟路晨所说的那些话来看，她似乎完全没有想要安抚路晨的意思。
甚至在吴胜男看来，她好像就是刻意在挑起路晨对康清珏舅妈的不满。
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只不过是在转移路晨的注意力而已。”
陈婉月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在康清珏失踪这件事上，路晨除了担忧康清珏的安危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是不是他血族真祖的身份牵连到了康清珏。
这种自责的想法会过于加重他的心理压力，如果不加以疏导，很可能就会在之后引发一些问题——比如你现在看到的那座圣堂。
与其之后在某些关键的节点上出问题，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空闲，早点把这个定时炸弹给摘除掉。”
“那就是说，她把康清珏的舅妈……或者说康清珏她舅舅一家，当成了牺牲品？”吴胜男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小姑娘，当时见到她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么——心狠手辣吧？
“以一个普通人或者三个普通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取路晨精神状态上的稳定，在我看来绝对是一桩稳赚不亏的买卖。”
陈婉月说道，“如果每天这样来一次就能让路晨安分下来，我想上面那些人也应该会很乐意。
毕竟不算禹舟岛以及异空间、小世界里的人口，只说现世这80亿人，就够他杀700多万年。”
“呜哇，真冷血。”吴胜男不由得咂了咂舌。
“而且夏雨雪应该并没有真的让路晨杀死康清珏舅妈的打算。”陈婉月接着说道，“先不说康清珏和她舅妈之间那种麻烦的亲情关系，如果只是为了让路晨宣泄一下压力，却直接让他背上人命，那就本末倒置了。
她应该没有那种不让路晨手上沾血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大概也不想让路晨性格转变太快——否则也就不会这么多此一举地让路晨继续待在那所高中了。”
“那接下来这件事要怎么收场呢？”吴胜男抬头看向了天空中那已经呈现出倾倒迹象的圣堂，“这玩儿掉下来半个Z市可就没了，到时候就不是死三四个人的问题了。”
“那个‘领域’是已经被路晨‘消化’了一部分之后的东西，所以虽然看起来具备着‘领域’的特性，但实际上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就算掉下来估计也就是那个别墅区遭殃。”
顿了顿，陈婉月接着说道，“而且别忘了不是只有咱们在盯着那边的动静的。失控后杀死一个小区的人能给路晨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用膝盖想都知道。
假如有人不希望路晨的精神状态出问题的话，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
另外就算所有人都选择了作壁上观，夏雨雪也不会……”
“嗡——”
似乎是为了印证陈婉月所说的那些话一般，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天空中便出现了一条好像由粗麻编制而成的绳子。
这条绳子刚一出现的时候，同平日里常见的那些绳子并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它迎风便涨，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了一人粗细。
随后吴胜男便看到这根绳子仿佛一条蛇一样，盘在了那座圣堂上，竟是硬生生地将偌大的一座圣堂吊在了半空中！
“伪神器？还是神器？”
吴胜男下意识地想要取出探针来探查一下这条绳子的使用者在哪，但圣堂下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浑身包裹在青光中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看出他的身材十分魁伟。
“何许国？”
吴胜男不由得挑了挑眉。
别的人或许认不出这人是谁，但是作为当年一起并肩作战过的袍泽，吴胜男对他的作战方式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作为一个标准的肉体强化型超凡者，他所使用的是东夏的一种叫做“截脉术”的特殊术式。
而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些青光，正是他所使用的拳法“象形”所凝聚的灵气。
“这憨货，怕不是想拿肉身硬抗那座圣堂吧？”吴胜男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
因为“截脉术”的特殊性，何许国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域，但他的肉身却是标准的天枢境，所以直接被圣堂砸一下，可能还真要不了他的命。
对此，吴胜男只能说境界高就是任性。
而这还不算完。
在何许国现身之后，又有一道青白剑气由东而来。
并且甫一出现，这道剑气便绕着那座圣堂游弋起来。剑气过处，构成圣堂的墙壁的灵气便好像被切割了一般，簌簌而下。
虽然和那条麻绳的主人一样，这道剑气也是只见其物不见其人，但两者之间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默契。
前者负责拖住圣堂，而后者负责进行解体。
至于下方的何许国，便成了防备意外情况的后手。
——不过有过来帮忙的，自然也就有过来捣乱的。
“你们当回头离开你们所犯的罪过。这样，罪孽必不使你们败亡。”
“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不信的，必备定罪。”
伴随着那标志性发言，莱拉出现在圣堂之上。
在她身后，南瓜头唉声叹“气”，就连那张永恒不变的笑脸上，似乎都流露出“生无可恋”的意味。
第四十七章 神意代行者
对于南瓜头而言，莱拉这个搭档属于“好坏参半”的那种类型。
好就好在她的实力足够强。
不管是模仿林恩所做的那些失踪案也好，还是之后处理康清珏，亦或者是同林恩进行接触，这几件事能够进行得如此顺利，一方面是南瓜头自己进行了周详的谋划，另一方面就都是莱拉的功劳了。
但莱拉坏就坏在她的不可控上。
不在路晨和夏雨雪面前的时候，莱拉就是教廷异端审判所的首席，思路清晰，战力卓越。
但一见到路晨和夏雨雪，整个人就好像变成了“狂战士”一样，热血上头，做事完全不不顾后果。
先前在无人巷里的时候，她是真的想在路晨面前“自裁”的。
如果不是夏雨雪到的时机比较巧，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在路晨面前散尽灵力，然后和异空间里的那些巨树一样，成为路晨腹中的口粮了。
而眼下也是。
在南瓜头的计划当中，它和莱拉原本除了接触康清珏和林恩的那一次之外，应该全程处在“隐身”状态下，远离所有事件旋涡的中心，闷声发大财。
可是莱拉一感受到自己被路晨剥离的“圣域”在别墅区上空出现，并且还被众人围攻的时候，立马就坐不住了。
而且这位不整活儿也就算了，一整就是站在所有人目光中心，和所有人敌对的大活儿……
南瓜头就想不明白了，在这个超凡者遍地走的时代，怎么还有人会相信“神”那种东西的？
尤其是虔信到莱拉这种程度，都不是用“异常”这种程度的词汇能够形容的了。
南瓜头甚至都怕，如果路晨意识到莱拉的异常，然后对莱拉说一句“去死”，可能莱拉真的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给自己噶了……
“这姑娘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种不懂看氛围的人？老板夹菜她转桌，老板K歌她切歌，老板打牌她自摸？”
另一边的高楼上，吴胜男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眼下正是大家齐心协力帮路晨擦屁股的时候，莱拉却带着南瓜头跑出来给大伙添乱，说她不懂看氛围都算是轻的了。
——由于圣堂原本就是属于莱拉的领域，两者可以说是同根同源。即便是这个领域被路晨从她身上剥离走了，但相比其他人而言，她对圣堂的亲和程度也是无人能及的。
因此她一出现在圣堂之上，原本被“路晨”抛弃掉的圣堂也就从无根之水变成了源远流长的大江大河。
在她那磅礴如海一般的灵力灌注下，摇摇欲坠的圣堂竟是又重新焕发了往日的光辉。
不管是已经坠落的十字架，还是被那道剑气犁下的外墙，都在瞬间得到了修复。
那条粗长的麻绳被逸散的灵气震开，稍稍放松了那么一点，然后圣堂下坠的趋势便越发明显起来。
这一下，就连等候在下方的何许国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毕竟有主的领域和无主的领域完全是两个概念。也许他可以抗住无主状态下圣堂的冲击，但在莱拉的加持下，他再以血肉之躯去硬抗的话，等待着他的可能就是尸骨无存的结果。
“你可以撤退了。”
陈婉月在耳机中向吴胜男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在其他人的目光注意到你之前，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好嘞。”
吴胜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着实是有些怕了这个修女了。
实力强一点没什么问题，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世里强不代表上了禹舟岛也强，上了禹舟岛强也不代表进了小世界还能强，总有实力比她更高的人。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人不仅强还疯。
从无人巷到现在，吴胜男根本无法厘清莱拉的行为逻辑。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又怕精神不正常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莱拉在吴胜男这里已经属于“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了。
“其实这个修女的思维逻辑也很好理解。”陈婉月的声音再次在吴胜男的耳中响起，“你只要把你自己代入到她的角度……”
“……”
代入到一个疯子的角度？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宝贝？
吴胜男翻过天台上的栏杆，回到了楼道里。虽然她也可以直接从大楼的外墙下去，但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下楼方式，坐电梯。
而就在她等电梯的时候，透过大楼的窗户向外看去，依稀可以看到一把体型接近那座圣堂大小的巨剑向着莱拉和她身下的圣堂怒劈而下。
“又是一件伪神器起步的好东西啊……”吴胜男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从形制上来看，应该也是东夏这边某个神话中的神迹具现。
果然道门那边不会只让陆少言这么一个愣头青过来送人头……
“简单地来说，你可以认为她是把路晨当做了‘神’来看待的。
在无人巷的时候，她对路晨做出了‘亵渎’的举动，所以她才会称呼自己为‘渎神者’。”陈婉月接着说道，“也因此，在路晨挡在她那个陨石术式面前时，她才会选择自行中断术式。”
“那既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渎神’，那她为什么又要做呢？”吴胜男挠了挠头，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还有现在也是，康清珏的事也是，她这不是在给路晨添乱？”
“你不是信徒，所以无法理解一个虔信者在面对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种无法抑制的狂热感。
冲动，然后犯错，之后再忏悔，祈求宽恕与制裁，如此而已。”
顿了顿，陈婉月接着说道，“至于她现在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她在贯彻‘路晨’的意志罢了。
夏雨雪所保护的，是那个身为高中生的‘路晨’。而她所信仰的，除了那个身为高中生的‘路晨’之外，还有那个无慈悲的‘路晨’。
‘圣域’在此显现，那么她也就把圣域下方除了路晨之外的所有人，都定义成了应死之人。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现在所做的事也就是在‘代行神意’。”
当吴胜男从大楼里出来时，天空中那把巨剑已经不知所踪。
但令她意外的是，那座圣堂这个时候却由内而外地浸染上了血色。
原本庄严肃穆的圣堂此时带着一种诡谲肃杀的气息，令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应该是教廷中的某件圣物吧。”陈婉月说道，“修女之所以会对康清珏出手，可能代表的并不只是她个人的意愿。
教廷向她下达了和路晨有关的某个任务，所以她才会跟着南瓜头来到Z市。
而康清珏的事，只是这个任务中的一环。”
“我好像，大概，似乎是……懂了？”吴胜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后在她的注视下，那座血色的圣堂从空中直坠而下！
虽然超管局在圣堂坠落之前，已经重新铺设了数层结界，但是在整个圣堂面前，那些结界却脆弱得如同白纸一般。
几道清脆的碎裂声后，圣堂便带着血光与灵气奔流而形成的虹光突破了结界，继续坠落！
只不过就在它即将落地的前一刻，苍白的裂纹突然自圣堂的墙壁上显现。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座血色的圣堂突然崩解成无数的灵力碎片……
第四十八章 那一线
路晨当下是怎样一种状态呢？
大概是一种介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特殊状态。
这个时候的他无意识地操控了体内所蕴含的那股力量，但是又和前两次不同，并没有因此而昏迷过去。
退一步的话，就是那个普通高中生状态下的路晨。
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就是出现在异空间当中，以及之后在无人巷里剥夺了莱拉领域的那个“路晨”。
在这两者之间的“临界点”上，摇摆不定。
“如果你已经厌倦了做一个好人的话，那偶尔犯一次错，或者就此直接改变自己的立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夏雨雪没有再分神关注天上的那座圣堂，而是直视着路晨的眼睛，向他问道，“要试一试吗？”
她的身后就康清珏的舅妈一家，想要杀掉这么几个人，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地把那座圣堂扔下来。
只要打开门，把人杀掉，然后离开就可以了。
事情非常简单，只不过眼下的路晨还没有完全变成那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存在。
在他过往十八年的人生当中，还从未有过亲手剥夺一条生命的经历。
所以尽管他对康清珏的舅舅一家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但当夏雨雪真的将“刀”放在他的手中时，他还是产生了短暂的犹豫。
“如果亲手杀死一个人让你无法接受的话，那我们也可以慢慢来。”夏雨雪接着说道，“现在你只要做决定就好了。如果你不打算杀他们，那我们就转身离开。
如果你不打算放过他们，那么你只要点点头，剩下的事就都交给我。”
不需要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对于一个“新手”而言，难度相当于下降了一个等级。
如果路晨点头，那么以此为开始，夏雨雪将会一步一步带领着路晨，完成从普通人到一个“合格”的超凡者的蜕变。
——陈婉月对于夏雨雪行动的预判，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一般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喜爱”往往是相对恒定的，大家通常很难接受自己喜欢的人性情大变。
比如原本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突然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狂魔。
一个憨厚老实的人，突然变成一个穷尽算计的市侩小人。
又或者一个性格木讷的人，突然变成一个依红偎翠的情场浪子。
但这种“定式”放在夏雨雪身上却是不适用的。
她虽然同样会关心路晨的心理状态，但却不会以“好”和“不好”来对其进行定义。
因为她喜欢的是路晨的“全部”。
她喜欢那个胆小的路晨。
她知道他在孤儿院里的时候，每天只有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缩在那张通铺的角落里才能入睡。
她知道他在被路晓雨收养的时候，曾经拒绝过一次路晓雨。因为他不敢相信幸福的降临如此突然，以至于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抓住路晓雨伸出来的手。
她知道他明明喜欢着康清珏，但是害怕被拒绝，又怕连带着友情也因此而断绝，所以根本不敢表白。
她喜欢那个青涩的路晨。
只是听到她提起那个U盘里的东西的内容，就会变得脸红。
听到她说起段子，就会不自觉地目光躲闪。
就连她伸个懒腰，都恨不得直接转过身去。
她还喜欢那个逆来顺受的路晨。
明明处在应该被照顾的年纪，却把路晓雨宠成了一只每天只会哼哼的懒猪。
在她强硬地闯进他的生活，住到他的家里的时候，只是选择了默默忍受。
就算在外面受欺负了，也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把事情告诉路晓雨和康清珏她们。
……
胆小的，怯懦的，执拗的，倔强的，温柔的，开朗的，阴郁的，优柔寡断的，畏畏缩缩的……
过去每一个时间点上的，每一种性格的路晨，她都喜欢。
与此同时，不管之后的路晨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都喜欢。
维持着眼下的这种样子也好，性情大变之后变得嗜杀暴虐也好，就算成为了那种没有感情的“神祇”一样的存在，她同样喜欢。
因为她就是为他而生的。
从她第一次睁眼，第一次走出那个维生仓时，她就知道了。
路晨就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切，也是她的未来。
她会站在与路晨几乎完全贴合的角度上，去考虑路晨可能做出的选择。
比如在今天之前，路晨还并不想同超凡界有太深的牵扯，所以她才会陪同着路晨一起去上学。
即便遇到了那只灵体形态的大眼怪，碰到了莱拉那种思维逻辑完全无法预测的怪人，她也没有因此而改变初衷。
因为她知道那是路晨所期盼的。
哪怕不顺利，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会回应这份期盼。
而现在，或者说以后，路晨接触超凡界的意愿会变得无比强烈。
所以夏雨雪也会由此而改变原本的计划，对路晨进行相应的引导……
“……”
路晨回应给夏雨雪的，只是一片无言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面容应该十分狰狞，因为心底的那团烈火已经燃烧起来，只是它们无处发泄，所以只能在他的体内肆虐。
好几次他忍不住想点点头，将一切都交托给夏雨雪，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就算他真的想杀康清珏的舅妈一家，也应该由他亲自来动手，而不是将这份因果的一部分转嫁到夏雨雪的头上。
那么，关于夏雨雪的那个问题，他已经厌倦了做一个“好人”了吗？
从孤儿院的那位嬷嬷因病去世之后，他就已经知道“好人没好报”这个道理了，可是时至今日，他也未曾踏出过那一步，去尝试越过那“一线”。
原因大概是对这个“虚假”的世界还有所留恋吧——一群不敢去伤害别人的人，报团取暖，享受着那份温存，享受着那种“爱与被爱”的感觉。
即便是在那些“强者”的眼中看起来，这或许只是一种自我陶醉，但路晨也无法否认自己曾经被这种感觉温暖过。
如果他在这里杀了康清珏的舅妈一家，那么之后他要用怎样的表情去把这件事告诉路晓雨，周文以及康清珏本人呢？
毕竟越过了那条线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至此，他眼中的雷霆止歇，那座血色的圣堂也随之崩解。
第四十九章 彼岸酒吧
“抱歉，刚刚是我心态出了一点问题。”
从那种特殊的“临界点”状态转变回原本的状态之后，路晨双手合十，向夏雨雪道了个歉。
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引发了怎样的骚乱，也不知道天空中的那些超凡者还在对峙，别墅区外已经围满了超管局的巡防组人员。
他只是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似乎有些迁怒于夏雨雪了，导致他的语气可能有些冲。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走吧，咱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线索。”夏雨雪默默地收回了手中的沙漠之鹰。
——如果刚刚路晨在那座圣堂坠落之前，还拿不定主意的话，那她就得出手解决一下那个东西了。
毕竟就像陈婉月所说的那样，她不会让路晨在那种无意识的状态下，做出可能会让他自己后悔的事。
“别的地方……是指哪里呢？”路晨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康清珏的舅妈这里都找不到线索，那么他们还能去哪呢？
“去找我的一个老熟人。”夏雨雪伸手拉住了路晨的胳膊说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向路晨解释得太详细了，因为小区外的巡防组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冒然进来搜查，但等到他们的支援到了之后，进来也只是早晚的事。
如果被他们堵在小区里，可能会耽搁一些不必要的时间。
“哦……喂！你干嘛？”
路晨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他寻思着，夏雨雪的朋友会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夏雨雪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绕到他身后，把他给——拦腰抱了起来？
“抓紧一点，咱们赶时间。”夏雨雪没有再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直接脚下发力，跳到了小区里的围墙上。
随后她便如同武侠小说里的那种“高人”一样，在小区里的围墙和房顶上跳跃、奔跑起来。
而被她抱在怀里的路晨，则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双手放在哪里，所以只能无措地摆在自己胸前。
至于那种在空中飞掠的感觉，对他而言倒也并不是十分陌生了。
因为在之前遇到那只灵体状态的大眼怪的时候，他曾经用灵体飞行过，所以眼下只是有些不习惯的程度。
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群身上包裹着各色灵气的超凡者来到了康清珏舅妈家的门前。
他们之间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穿着超管局巡防组那标志性的黑色制服。
……
出了小区之后，夏雨雪便不再用那种高调的形式赶路了。
当然并不是她做不到，只是小区外基本都是那种高楼大厦，如果她抱着路晨在那上面跳来跳去，那个高度可能会让路晨吃不消。
虽然她并不反对泡男人的时候用上那么一点小手段，但是类似这种“带着妹子去看恐怖电影”的法子实在是格局有些小了。
而且以她对路晨的了解，她十分清楚那种太过“深入”的办法会让路晨感觉不习惯。
这个孩子对于心理上的“安全距离”要比一般人更加难以把控。
类似刚刚这种稍微触及他的底线，但点到即止的程度，是对于路晨来说最为合适的……
“到了。”
夏雨雪停步的时候，正好是在一家酒吧门口。
而关于这家店名为“彼岸”酒吧，即便是路晨这种普通的高中生也曾有所耳闻。
因为它就是Z市民间中盛传的超凡者集会地，普通人所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只是虽然大家都在“以讹传讹”，可却没有人能够拿出确凿的证据。
路晨甚至听说，他们班上就有那种胆子比较大的人，在身份证上的日期够18岁之后，来这个酒吧探索过一番。
可是据那些人所说，来这个酒吧的人要么是那种平平无奇的上班族，要么就是跟他们一样，怀揣着“验证”的想法过来“寻幽探秘”来的人。
所以在那之后，路晨便不再怎么关注这家酒吧了。
——但既然夏雨雪会在这里停步，那么是不是说，传闻或许是真的？
“进去之后就跟在我身边，不要乱听，不要乱看，也不要乱说。”
在进入酒吧的那个旋转门之前，夏雨雪转头对路晨叮嘱道，“但切记，不要害怕，你的身边有我。”
她之所以叮嘱路晨这些话，倒并不是担心路晨的安全什么的。
毕竟如果真有人打路晨的主意，可能倒霉的不是路晨，而是打他主意的那个人。
只是路晨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难以捉摸，万一他再在酒吧里折腾出什么动静来，那超管局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恩。”路晨神色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不知道夏雨雪不是在担心别人对他做什么，而是在担心他对别人做什么。
只当是酒吧里全都是豺狼虎豹，而他就是那只马上要“外卖上门”的小羊羔，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进到旋转门里之后，他就低下了头，盯着夏雨雪的脚后跟，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睛到处乱瞟。
“这道门上有着一个小型的空间传送术式，只要随身携带着对应的‘钥匙’，就能在进入门内之后，被传送到术式所连通的那个空间之中。”
夏雨雪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看样子和健身房的会员卡或者名片之类的东西一样，“第一次穿越这种传送门的时候，可能会感觉有些不舒服，但就和晕船一样，多适应几次就可以克服了。”
“恩。”
路晨点了点头。
随后似乎是夏雨雪手中的“钥匙”被激活了，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感觉突然涌上路晨的心头。
这种感觉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几乎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便消失了。
只是在他的感觉恢复正常之后，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便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扶在一旁的墙上开始干呕。
等到他终于感觉自己好了一点，旁边的夏雨雪脸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向他问道：“完事儿了吗？”
“……恩。”
路晨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然后就在他打算问夏雨雪垃圾桶在哪里的时候，夏雨雪却抬了抬下巴对他说道：“完事儿了就跟人家说声谢谢。”
人家……
谢谢……
在夏雨雪的授意下，路晨抬起头看向自己刚刚扶着的那堵墙壁——准确地说是一团巨大的、闪烁着绿色荧光的胶状物。
这是……史莱姆！？
第五十章 会面
“谢……谢谢。”
路晨神色有些僵硬地向这“团”绿色的生物道了声谢。
自打记事开始，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地和这种超凡生物进行接触。
以前虽然能够从超管局发布的各项公告里瞥见它们的只鳞片爪，但大多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照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手触碰过。
“这个东西基本是无害的。”一旁的夏雨雪为他解说道，“因为史莱姆是杂食生物，不管什么东西它都吃，所以很多超凡者都会豢养这种家伙。
有了它，基本就不用为垃圾发愁了，因为它们会全部负责清理干净。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就算是经受过良好训练的史莱姆，也不能长期不喂食，否则它会把它所能碰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吃进肚子里。
经常会有超凡者出门时间太长，然后回家后发现家里被史莱姆扫荡一空的案例。”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超凡界的……哈士奇？
只不过哈士奇拆家是为了磨牙，史莱姆拆家是为了充饥。
不过这种主人一不在家就拆家什么的，好像还莫名得有点可爱？
“啵。”
在路晨看着这团史莱姆的时候，史莱姆却在关注着他手中的那块纸巾。
然后随着一声水泡破裂般的声响，史莱姆竟是直接缠上了他的手腕，将那块纸巾吸收进了体内。
在这个过程中，它并没有伤害到路晨分毫。
路晨只是感觉手上微微一凉，史莱姆便已经离开了。
“走了，还有正事要做。”夏雨雪招呼一声，转身往酒吧里走去。
眼下她和路晨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处类似山洞的所在，除了他们面前半开着的酒吧大门，以及门上那些许的亮光，周围只剩一片黑暗。
路晨听到夏雨雪的话之后应了一声，随后便恢复了之前紧盯着夏雨雪脚后跟的状态。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种“亦步亦趋”的状态走进了酒吧里。
酒吧的大门上似乎也使用了特殊的术式，导致门里和门外近乎是两个世界。
门外寂静如深夜，门内喧闹如白昼。
进门之后那瞬间的反差让路晨不由得错愕了一瞬。
不过他仍旧记得夏雨雪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并没有抬头去打量周围的人或物，只是那么老老实实地跟在夏雨雪身后。
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闯入他的眼帘。
比如比门口那只大史莱姆小了许多倍的小史莱姆，尾巴上着着火的猫，奇形怪状的小机器人……
最有意思的是七个一模一样，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矮人。
他们排成一列从他的脚边路过，头顶上还顶着一个个盘子。
从脚下的木地板还有盘子上的那些木制的酒杯来看，这里好像并不是在东夏境内，反而更像是西部式的那种酒吧。
给人一种随时会有人拿着左轮枪来邀请你进行一场牛仔决斗的感觉。
“两杯白开水不加冰谢谢。”
来到吧台之后，夏雨雪面不改色地点了两杯白开水。
即便路晨不是“主角”，但也仍旧感受到了夏雨雪说出这句话之后，所吸引来的那道道目光。
并且他隐隐听到了一些表达不屑的嘘声。
只是大概是夏雨雪初来乍到，那些人还摸不清她路数的原因，所以他们只是稍稍起了起哄，并没有直接过来找麻烦。
“当啷。”
夏雨雪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变魔术般从手中拿出了两枚手枪的子弹，抛在酒吧的吧台上。
而不同于普通的黄铜弹头的子弹，这两枚子弹的弹头是使用灵石打磨而成的。
在酒吧那昏暗的灯光照射下，红色的弹头部分反射出迷蒙的亮光，一时间晃花了许多人人的眼。
虽然路晨不知道这两枚灵石子弹价值几何，但从周围那些人瞬间偃旗息鼓的态度来看，想来它们的价值应该不低。
——或者也可能是灵石子弹本身作为“武器”的性质，提醒了那些人夏雨雪作为这个武器的使用者的身份。
在短暂地权衡利弊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再招惹夏雨雪。
“请稍等。”
酒侍目不斜视地将吧台上的灵石子弹收入手中，然后没过多久便端来了夏雨雪所点的两杯白开水。
而在从酒侍手中接过水杯之后，夏雨雪便好像进入了一种“禅定”般的状态一样，没了动静。
路晨看到她只是坐在那里，伸手厮磨着水杯的边缘，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打发时间。
周围的人原本还在期待着这位高调的陌生人整出一点新的动静，但眼看她好像睡着了一样，也便没了兴趣，纷纷收回了目光。
于是路晨坐在高脚椅上，开始学着夏雨雪的举动，瞪着那个杯子发呆。
然后在不知道续了第多少杯白开水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突然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边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男人——也就是刚刚在别墅区出现过的何许国，隔着路晨向另一边的夏雨雪问道，“还有能不能麻烦您老人家别这么高调啊？我们小本生意，禁不起您这样的大佬折腾呀。”
“叮——”
听到何许国的话，夏雨雪轻抬手指，敲了一下手中的杯子。
随后她转头对路晨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大叔名叫何许国。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东夏的国安部某个部门就职。
只不过现在他还在不在，是升迁了、贬谪了，亦或者是被双规了、开除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还在国安部，不过不在原来的那个部门了。总体上来说的话，应该算是升迁了吧。”
说着，何许国笑呵呵地朝中间的路晨打了个招呼，“这位就是路晨小哥吧？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呃……何……大叔，我也那个……久仰了……”路晨硬着头皮回应了一声。
作为一名社恐人员，他尤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招呼。
尤其何许国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久仰”，着实给他整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而当他转头看到何许国整体的样貌时，立刻便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衣着吸引住了目光。
因为何许国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只不过在这个T恤胸口的位置，却突兀地凸起了一个可爱的小熊脑袋。
路晨对这个东西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早先在孤儿院，他们的衣服破了的时候，嬷嬷便会用这种叫“布贴”的东西将衣服缝补起来。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布贴已经失去了它的实用价值，人们倒是更在乎它在服装装饰方面的作用。
如今突然在何许国的身上看到这个东西，着实是让路晨惊讶了一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像何许国这样的魁梧汉子，和这个小熊图案……在画风方面实在是太不搭了。
第五十一章 保护过度
“你这又是什么路数？”
顺着路晨的视线，夏雨雪也看到了何许国胸前的那个小熊布贴，“一个大老爷们胸口整这么个东西……你咋不弄个HelloKitty呢？”
“HelloKitty倒是也有来着，不过我感觉这个小熊更好看一点。”何许国摸了摸下巴说道，“你们听过那句话吗？就那句‘我特么熊的力量’！”
“……”
夏雨雪直接转过头去，一副这货是谁我跟他不熟的样子。
早先她在跟着何许国接受培训的时候，学习的是拳法和枪械方面的东西。
虽然那个时候的何许国也二里二气的，但最起码他的审美还是正常的。
现在不光人更二了，就连审美都一言难尽了……
“路小哥怎么看？”眼看夏雨雪不想搭理自己，何许国又看向路晨问道，“你觉得是小熊好看一点，还是HelloKitty好看一点？”
“……”
面对何许国突然抛过来的这个问题，路晨先是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试探性地说道：“小……熊？”
虽然他确实觉得HelloKitty要更有意思，但既然何许国这么问了，他还是选择了配合对方一下。
“哈哈哈哈……”
何许国笑着拍了拍路晨的肩膀说道，“路小哥你啊，还真是跟传闻中一模一样呢。”
“传闻中……”
听到何许国这么说，路晨心下微微一突。
刚刚何许国也提到过“久仰”他的“大名”，那个时候他只当是何许国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场面话，可眼下这个“传闻中”，就让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
难不成何许国所说的那个“久仰”是真的“久仰”？
而且听他的意思，好像有关他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喂，别说多余的话。”
原本转过头去的夏雨雪突然又回过头来，她抬起手指在吧台上轻轻敲了两下，似乎是在以此向何许国发出警告。
“那啥，我觉得你们吧，是不是对路小哥‘保护’得有些过头了？”
然而何许国却似乎对夏雨雪的这番警告并不怎么上心，他拿起吧台上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后说道，“咱们人这种生物，虽然没有‘爱’会活得很痛苦，但如果因为一个人之前没有得到过那种东西，你们就一定要帮他‘找补’回来……也是会出问题的吧？
毕竟把陆地上的人扔进海里的话，可是会溺死的。”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夏雨雪的语气明显冷硬下来。
她盯着何许国的那双狭长眸子中隐隐有着寒光闪烁，似乎是对于何许国一而再的触及她的底线十分不满，因此而动了——杀意。
“哇，真可怕啊真可怕。”
何许国仍旧不为所动。
他慢慢地品味着那杯鸡尾酒，对明显已经认真起来的夏雨雪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他还转头向身旁的路晨问道：“路小哥你呢？关于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
路晨虽然是个社恐，不善言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傻。
从夏雨雪和何许国的这番对话中，他就听了出来，何许国是在指责夏雨雪对他的保护过度了。
许多涉及到他的事或者说秘密、密辛，夏雨雪虽然知道，但却并没有告诉他。
这种做法就好像精心呵护大棚里的幼苗一样，能够让他免去许多风霜雨露的烦扰。
但坏处就是，一旦失去了“大棚”的保护，他这种“幼苗”就很难存活下去了。
而何许国则更主张把相关的事都同他一一讲清楚，无论是苦难也好，灾祸也好，都应该让他自己去面对。
从一开始就经历那些苦痛与折磨，如果他能够挺过来，那么之后即便没有“大棚”，他也能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
两种做法其实也说不上哪个好哪个坏。
夏雨雪的做法无疑是最让路晨受用的。如果在他懂事之后，夏雨雪背后的那些人便把他的真实身份告知给他，那他也就不会有之后和路晓雨的相遇，更不会有这身为普通人的十二年的生活。
对此路晨觉得自己再怎么感谢夏雨雪都不为过。
但这也不是说何许国的想法就错了。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了，浑浑噩噩一点都没关系。
但他既然有着“真祖”的这一重身份，就注定逃脱不了与之有关的纷争。
他需要即便是脱离了夏雨雪的保护，也能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我觉得夏雨雪是为了我好，但何大叔说得也没错。
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确实该那什么……支棱起来一点。”
面对眼下这种局面，当然是不能直接“站队”的，于是路晨只好从中和起了稀泥。
“不过关于这种问题，我觉得我们可以之后再讨论。何大叔，我跟夏雨雪过来找你，是为了我的一个朋友失踪的事情。”
稍稍缓和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险恶氛围之后，路晨赶紧把话题引导向正题，“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市里发生的连环失踪案吧？我那个朋友就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和我分开之后，就失踪了。
既然你是国安部的人，那以你的消息路径，有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情报呢？”
国安部和超管局，虽然职责都是对辖境内的超凡者进行管控，但却份属两个不同的机构。
前者归属于东夏政府，是东夏为了自身的国家安全，以及保护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所设立的。
而后者则是属于国际间，类似于联合国在世界各地、各国内设立的机构，不参与国家间的纷争，只专注于约束超凡者。
在所有的“非五常”国家中，基本都是超管局比较权威，甚至有的国家只开设超管局，不设立“国安部”。
但在东夏这种“五常”大国中，自然是国安部力压超管局一头。
除了人员较少之外，国安部无论实力还是情报获取的渠道，都不是超管局所能比拟的。
“很遗憾我也没有什么有关那方面的消息。”
何许国摇了摇头说道，“一来我到了Z市之后，基本就在路小哥你周围晃悠了，没有怎么关注过其他人的消息。
二来就是你的那位朋友是昨天失踪的，时间上来说还不算久，所以国安部这边可能也还没来得及进行调查。
嗯……我这里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和那些连环失踪案有关的消息，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什么帮助？”
第五十二章 喜欢听八卦？
“说来听听。”夏雨雪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之所以带着路晨来这里找何许国，为的就是从他这里打听那些和失踪案有关的消息。
正如何许国所说的那样，从康清珏失踪到现在也就刚刚24小时。
如果国安部并没有像对待路晨这样，对康清珏进行重点监控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也不知道康清珏失踪的详细过程。
而假如他们监控了，可能也就不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了。
因此夏雨雪并没有期望能够从何许国这里得到什么准确的消息，她只是想要验证一下之前的那个猜想——最近发生的那些失踪案，会不会就是康清珏失踪这件事的一个铺垫。
或者在这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展开。
“第一起失踪案发生在大概三周之前，算上立案调查的时间的话，可能要接近一个月左右。”
何许国把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娓娓道来，“然后以此为始发点，之后每隔三天左右，就再次发生一到两起。
案发地点毫无规律可言，几乎遍布Z市的各个角落。
根据一些商场的监控视频来看，作案者甚至不避讳那种人潮拥挤的环境。
超管局那边的预警网络几乎捕捉不到对方的灵力波动，所以基本可以推断，那个人应该是在使用驱使使魔的形式来进行犯罪活动。”
常规的超凡者在使用灵力时，超管局那覆盖了整座城市的预警网络便会有所感应，然后通过评估组的判定，确认对方是否是在进行“违规”活动。
一旦被确认是违规，那么超管局就会在第一时间派出巡防组进行干涉。
但这种预警系统并不是万能的。
首先它的敏感度并不是很高，因为覆盖面积特别广的原因，那种轻微的灵力活动可能会被漏判。
其次它容易受到干涉。一旦有那种大型的群体超凡者进行活动，通常会使用能够干扰一定区域范围预警系统的特殊术式。
所以这个系统一般只被用于辅助处理各类小型案件和常规程度的超凡事件。
而何许国所说的那种没有捕捉到灵力波动的情况，通常是施术者在某个无法被侦测到的区域召唤出使魔，然后驱使这种单纯使用肉体力量的使魔进行活动，所以也无法被预警系统捕捉到。
但这种模式同样有着一个缺点，那就是单纯使用肉体力量的低级使魔往往会在行动中留下一些相关的线索。
“超管局那边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判断，对方使用的应该是黑暗元素一系的使魔，并且有很大概率是类似于血族的‘血奴’那种东西。
我们国安这边的同志对此也比较认同，并且如果是血族的话，恰好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对方会进行如此规律的绑架活动……”
“那个，抱歉，打断一下。”路晨举手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血族会需要规律地做绑架这种事呢？”
他虽然身为血族的“真祖”，但目前来说，他对血族的了解还止步与超凡通识课上所讲授的那些内容。
所以听到了可能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因为血族需要定期进食血液。”
一边的夏雨雪出声解释道，“血液是血族力量的来源。不管是普通的血族，还是血族和人类的混血种，如果长时间不进食血液，那么他们的力量便会在一定程度上衰退。
与此同时，在一些特殊的仪式和术式当中，血液也是必备的灵媒和材料。”
“但就普通的血族而言，‘一人份’的血液足够他们一个月左右的活动所需。”何许国接口说道，“如果不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那种程度，有上八个人左右，就能保证在不死人的情况下，满足一个月的需求。
但近一个月以来，失踪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十六人。就算他们都还活着，这个‘需求量’也已经超过了正常所需。
所以假如这个作案者不是那种以吸血和杀人为乐的家伙，那么很有可能……”
“他在准备某种大型的术式。”夏雨雪以一种极为笃定的语气说道。
除了这种可能，应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解释了。
只有准备大型术式的时候，才会产生如此巨额的灵力缺口，迫使对方不得不在超管局的紧密追查下，仍旧以身犯险，不断地犯下绑架案。
但不管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是吸血杀人取乐也好，亦或者是准备大型术式也好，对路晨他们来说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这两种情况都意味着康清珏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说起来路小哥也做过了吗？”
大概是看到路晨的情绪低迷下来，何许国突然抛开了正题。
他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暧昧笑容，凑近了路晨耳边问道：“就是那个，吸血那种事？”
对于血族而言，吸血这种行为并不仅仅意味着“进食”，他们繁衍后代时所进行的“初拥”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的。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是作为吸血者的血族会体验到一种特殊的生理上的愉悦感，被吸血的人类也会同样体会到那种感觉。
因此甚至有的人类会沉迷在那种感觉当中，在被吸过一次血之后，反过来迷恋上血族。
“这个……有过一次。”路晨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夏雨雪。
之前在异空间里的时候，他曾经吸过一次夏雨雪的血，只不过那一次的体验并不怎么愉快。
因为吸血的过程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而在清醒过来之后，他只是感受到了满口的咸腥味……
“喜欢听八卦是么？”夏雨雪斜眼瞥了何许国一眼，“那要不要我跟路晨讲一讲，某人和市中心医院心内科某位小护士之间的爱恨纠葛？
啧啧，说起来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别别！闹呢？那种破事儿跟路小哥说什么呀？”
路晨眼看到，何许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并且那慌乱的态度，颇有几分急赤白脸，但又投鼠忌器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壮行酒
原本路晨是对何许国的八卦没什么兴趣的，但是他的反应这么大，反而是激起了路晨的好奇心。
难不成是何许国住院养伤的时候，和那位护士发生了一些什么？
以何许国这种国安局超凡者的身份，因伤住院大概会是常事吧，但他们不应该是去禹舟岛上接受治疗么？
还是说那次受伤只是皮外伤的程度？
不过夏雨雪也说了，那个护士是心内科的，看何许国应该不像是心脏有问题的样子。
那就是偶然邂逅了？
说起来竟然是Z市的市中心医院，看来这位何大叔应该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不想被我揭老底的话就管好你的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夏雨雪撇了撇嘴说道，“刚刚说了那么多，你们国安部有什么具体的头绪吗？比如说可疑的人员名单之类的。”
虽然大型的术式也可以通过多人协作完成，但人数上升的话被发现的概率也会相应地增加。
如今超管局和国安局都对这桩连环绑架案十分重视，对方却仍旧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所以夏雨雪觉得还是个人作案的概率要更高一些。
然后从目前搜集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作案者同时符合三个特征。
一是要活跃于现世。虽然禹舟岛上的老古董，和现实中一些处于沉眠状态的超凡者也有作案的可能，但那些人通常都在禹舟岛的监控范围下。一个月之前的禹舟岛和现世之间的联络还未中断，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一直活跃着的，未被禹舟岛纳入管控范围的人。
二是对方是一名血族。纯种血族也好，混血种也好，总之和血族沾边。
三是对方的实力很强，最起码以天璇境为起步基准。
综合这三个特征，就能把目标群体锁定在一小撮人当中。
“我们这边通过筛查，以及和禹舟岛的‘黑名单’进行比对，一共发现了三个可疑人选。”何许国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一一回拢，“一是血族二代种，伊斯特万·富兰克林，天璇境，活跃于西方国家，不过最近有消息称他来到了东夏，但国安局和超管局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这个人性格阴暗，性喜杀戮，如果是他的话，的确可能做出‘愉悦犯’风格的事情。
二是血族初代种，厄·维加，第十一位血族真祖的直系子嗣，天枢境。自从第十一位真祖被禹舟岛收容之后，厄·维加一直致力于解救那个人而在现世之中奔波。
虽然没有确切的对方来到东夏的消息，但就动机来说，他是最有可能准备某种大型术式的人选。
第三个是林恩，林恩·凯泽。”
提到这第三个人的时候，何许国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些，显然这个人带给了他前两个人所没有的压力，“这个人的身份背景比较复杂，不管是超管局还是我们这边，对有关他的记录都少之又少。
他是一名混血种，突然出现在西方的时候，就以天璇境的境界屠戮了一支二代种血族的家族。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就那样做了。
之后有消息说他境界提升到了天枢境，然后还去到教廷的圣堂，盗取了一样保存在圣堂中的伪圣物……”
“哪一件？”夏雨雪挑了挑眉，打断了何许国的叙述。
在教廷的圣堂之中，据说保存在与那位“神主”有关的多件圣物。
比如象征着圣主所在的“圣约柜”，包裹过圣主尸身的“都灵裹尸布”，盛放过圣主鲜血的“圣杯”……
如果是“真物”的话，那么存放在那里的每一件都是至高无上的“神器”。
即便只是“伪物”，也至少是“伪神器”那个级别。
而假如传闻是真的，这个叫林恩的混血种真的从圣堂当中盗走了一件伪圣物，那么他就会变成一个极其麻烦的存在。
天枢境的实力加上伪神器，已经到了光是想到就让人头大的程度。
如果知道他拿走的是哪一件伪圣物的话，还能提早做一些准备，但如果不知道是哪一件……
“教廷那边只是通告了伪圣物丢失，但没有具体说林恩拿走了哪一件。”何许国摊了摊手说道。
“有毛病？只说东西丢了，又不说丢了啥，那发这种通告有什么用？”夏雨雪无语地叹了口气，“告诉咱躲着那个林恩走？”
“这事儿吧，我觉得其实也不能怪教廷那边。”
何许国摸了摸下巴，然后瞥了一眼坐在他和夏雨雪中间的路晨，“据说那是发生在‘圣陨之日’那天的事，混乱之中，圣堂的大门让人给撬开了。
教廷虽然确定林恩进过圣堂，但那个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跟进去，又有几个人跟了进去，甚至最后林恩拿没拿到那些伪圣物，他们都不确定。
你看他们的通告都说了，教廷圣物丢失，但却没说丢了几件，也许被某个人给包圆了都说不定。”
“……”
路晨无声地缩了缩脖子。
从何许国刚刚的这些话来看，这件事好像、似乎、大概还和他有关系？
如果不是之前那个“他”搞出了圣陨之日那样的事件，那么教皇就不会死，圣堂也不会遭了贼。
但是……这也不是现在的他能说了算的吧？
您老人家盯着我看什么……
“也就是说，一群妖魔鬼怪在圣堂里开party，但最后就林恩这一个倒霉蛋让教廷给逮住了？”
夏雨雪手指敲着吧台说道，“还有，好消息是林恩可能并没有携带着‘伪圣物’，但坏消息是林恩可能携带了不止一件伪圣物？”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何许国点了点头。
“那你呢？”夏雨雪接着向何许国问道，“国安那边派你过来，有没有给你带些什么好东西？”
从之前在别墅区那边的战斗来看，何许国除了自身那天枢境的境界修为之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并且就连他天枢境的这个境界，都是掺了很大水分，没有领域的天枢境。
但夏雨雪却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何许国没有什么后手。
“好东西的话……”何许国沉吟了一下，咧嘴一笑道，“壮行酒算不算？”
第五十四章 你想考研吗？
“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也懒得听。”夏雨雪举起手中的水杯，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还有没有别的消息了？没有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东夏作为泱泱大国，本土的道教、佛教，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教团数不胜数，他们作为东夏政府的支持者，与超管局、国安部，乃至是军方都有着各方面的合作。
之前捆住圣堂的那条麻绳，以及之后的那把巨剑，应该都是他们搞出来的手笔。
那么没可能唯独何许国没得到他们的支持。
现在何许国对这种事闭口不提，要么是上面的人给他下了封口令，要么就是有什么其他让他不能说的理由。
因此夏雨雪也懒得去为难他，非要刨根问底什么。
而对于何许国之前提到的另外两个人，夏雨雪没有太多的关注，何许国也没有再多讲述。
因为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天枢境的厄·维加，在没有“伪圣物”那种超规格的东西加持的情况下，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麻烦，更不要说那个什么二代种的伊什么克林了。
一切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的话，他们直接把假想敌定位到林恩的那个层次。
“倒是的确还有一件事，不过我也不确定跟康清珏失踪的事有没有关联。”何许国带着些许迟疑的口气说道。
听何许国这么一说，夏雨雪自然也就明白了。
显然何许国觉得他要说的这件事可能跟康清珏的失踪事件有所关联，但其中的关联应该并不大，而且可能会对路晨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
所以他才会犹豫究竟要不要说出来。
“说来听听吧，现在不管什么线索我们都是欢迎的。”说着，夏雨雪瞥了一眼旁边的路晨。
虽然之前那种“转移仇恨”的法子起了一定程度的效果，但从路晨的眉眼间就能看出来，他心中的焦虑仍旧存在。
就算是无关的消息也好，总也能帮助他缓和一下那种糟糕的情绪。
“除了超管局，我们，以及你们两个人之外，还有一小波人正在调查和失踪案有关的事情。”
何许国转过头对路晨问道：“路小哥，杨若思这个女孩子，应该是你的同班同学吧？”
“杨若思？”
一听到这个名字，路晨先是微微愣了一下，但马上他便点了点头，“是，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说起这个人来，的确是跟路晨有一些“渊源”，只不过这份“渊源”是架构在他和康清珏的关系之上的。
——杨若思作为在一中里和康清珏齐名的存在，一直以来都视康清珏为自己的竞争对手。
无论是学习成绩还是体育成绩，亦或者是在学校开展的各项课外活动中，杨若思一直都想力压康清珏一头。
这也就捎带着，杨若思偶尔会拉拢一下路晨这个康清珏的“头号狗腿子”。
只不过路晨一直秉持着“不站边，不排队”的原则，从来不掺和她和康清珏之间的事情，所以她和路晨之间的关系也就止步于点头之交那种程度。
当然，虽然杨若思的出发点是为了和康清珏竞争，但在拉拢路晨的这个过程中，她确实是有帮过路晨不少忙，那些人情路晨也一直都记在心里。
所以陡一从何许国这里听到了杨若思的名字，确实是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她家经营着Z市最大的服装经销公司，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何许国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下旁边夏雨雪的脸色。
见夏雨雪没有什么表示，他才接着说道：“其实在这家公司背后，有着一个民间的超凡者组织在支持着。
杨万军，也就是杨若思的父亲，既是这家公司的老总，也是那个超凡者组织的头领。”
“超凡者组织……么……”
路晨把这几个字咀嚼了一遍，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夏雨雪。
从夏雨雪的脸上，他并没有看到任何惊讶的神色，因此他也就确定了，夏雨雪对这件事应该是早有所知的。
“我倒是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
一时间，他的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一个他自认为还比较熟悉的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和超凡者组织有关联的那种好像“遥不可及”的存在。
就好像大家正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上自习，突然教室角落里的那个胖子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后以那种内裤外穿的姿态飞出了教室一样。
既觉得世界好魔幻，自己的同学竟然是那种内裤外穿的超人。
又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虽然他现在也是“真祖”了，但总觉得自己这个“真祖”好像有点给广大的血族同胞跌份……
“因为失踪案里的受害者有他们组织成员的家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比例还比较高。
所以他们也组织起了自己的调查组，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何许国伸手拍了拍路晨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也很希望他们能够调查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但是路小哥你也看到了，这种事并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没什么收获的话倒还好，万一真被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查出点什么来……
可能就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路小哥，你……”
“满嘴歇后语，你是想考研吗？”
听何许国说道这里，夏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可以允许何许国告诉路晨有关杨若思的身份背景，但何许国鼓动路晨去掺和杨若思的事什么的，那就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了。
不过这倒不是她在吃错或者什么的，主要是因为她太了解路晨的性格了。
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倒还好点，路晨还能勉强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涉及到杨若思这种“熟人”的事，尤其是杨若思之前还帮过他，他可能就没办法那么“轻轻放下”了。
然而在眼下，一个康清珏的事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又哪有那个空闲去理会杨若思的事？
尤其在夏雨雪本身就不喜欢杨若思那个个性的情况下。
第五十五章 袍泽
如果说康清珏是那种典型的思虑单纯的性格的话，那么杨若思就是完全相反，城府过重的那种人。
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要在事先权衡利弊，没有绝对的对错观念，只以纯粹的利益为最优先。
举个例子来说的话，这个人每逢周末都回去敬老院或者孤儿院做义工，但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爱心泛滥，只是单纯地源于政治家的那种“作秀”需要。
而偏偏这人又是那种天生的演技派，有时候入戏起来连自己都骗过去的那种，一场戏台前幕后，加上前前后后十几年的时间，她都能坚持得下来。
所以其他人更加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像路晨这种一年到头跟女孩子统共说不了八句话的纯直男，在她面前根本就是随意揉捏的面团子。
如果不是路晨心里一直记挂着康清珏，那夏雨雪可以肯定，杨若思对路晨“出手”的话，那就是三个字。
必拿下。
当然，这种事也和某位每天只会“阿巴阿巴”的路姓女士有关系，如果不是她每天表现得太过“智慧”，只会赖在路晨身边当巨婴，也不会让路晨对女人的认知停留在那种“思想单纯”的程度上。
夏雨雪可以理解她那种想要当咸鱼的思想，但最起码的，她也应该学一学张无忌他老妈那样，告诉路晨“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吧？
“那不说顺口溜的话……其他的消息我就没有了。”何许国面色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在路晨面前提起杨若思的事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征求了夏雨雪的同意。
现在既然惹得夏雨雪不满了，他当然也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夏雨雪带着路晨一起起身。
路晨对何许国点了点头，算是作别。
“需不需要我稍微帮你们一下啊？”何许国举起自己的酒杯，遥遥敬向夏雨雪，“虽然我脑子不如你们灵光，但好歹还有一把子力气。”
“既然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那就早点辞职退休去养老吧。”夏雨雪头也不回地抬起手摆了摆，“能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也确实到了这个年龄了。”
说罢，她和路晨便按照来时的那样，一前一后出了酒吧。
“哎——”
似乎是被夏雨雪的话触动到了，何许国悠悠地叹了口气。
随后他又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虽然路晨对那两枚灵石子弹的价值不怎么了解，但他却是知道的。
从现在开始，最起码最近一个月，他都能在这里蹭酒喝了。
只不过这个酒的味道么……
怎么说呢，虽然也挺好的，但总觉得跟吴胜男带来的二锅头比起来，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说起吴胜男来，那家伙还真是转性了啊？”
上次喝酒的时候，她一共抽了几支烟来着？一支，还是两支？
要知道从前在组里的时候，她可是抽得最凶的那个，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按盒算的。
而且她酒品也不大好，每次出去喝酒她都喝得烂醉如泥，还喜欢撒酒疯。
但最让人佩服的是，这货女人缘是真的好……
“看来的确是找了个能管住她的。”
何许国忍不住咧嘴一笑。
现在的吴胜男是烟也不怎么抽了，酒也不怎么喝了，就连妹子都不找了，活脱脱地进入了一种“养生”状态。
虽然何许国颇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替这位老朋友感觉到高兴。
以及……对于自己眼下这种状态的些许落寞。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同时期的同学都成家立业了，一个个向着更光明更远大的目标奋力拼搏着，但只有他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在为他们感到开心的同时，又难免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而就在何许国走神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突然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何许国转头瞥了这个人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酒。
“跟夏雨雪谈得怎么样？”
眼看何许国没有说话的意思，男人便主动向他搭话道，“有关杨若思的事，都告诉她和路晨了吗？”
“都说了。”何许国点了点头。
“那就好。”
男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按照约定，如果你在这次的任务里出了什么意外，之后叶娉婷的安全会由我们来负责。
我已经和她订立了生死契约，如果她意外死亡的话，那么我也会跟着一起死掉。
这样的保证力度，我想你应该可以满意了吧？”
“就算不订立什么生死契约，我对你也是放心的，岳青。”何许国转头瞥了一眼这个名为“岳青”的男人。
只不过虽然何许国的话里充满了对岳青的信任感，但他的目光中却是一片冰冷，毫无温度可言。
“但我想知道，你……或者说你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事？”
在何许国正为了叶娉婷的事而烦恼着的时候，岳青——这位和吴胜男一样，都曾经是自己的战场袍泽的男人找上了他。
他主动提出了帮助何许国保护叶娉婷的事，而交换条件就是如刚才所说的那样，在夏雨雪和路晨找到他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把有关杨若思的事告诉他们。
但让何许国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岳青要做这种好像毫无意义的事。
虽然杨若思和她的父亲杨万军都是那个民间超凡者组织的成员，但他们两个人却都不是超凡者。
在眼下的局面中，这两个人几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岳青花费如此大的代价，甚至不惜和叶娉婷这样一个普通人订立生死契约……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做出这种决定？
杨若思这个人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谁知道呢？”岳青摇头一笑。
只不过他的笑容中苦涩和自嘲的意味参半。
“我只是接到了这样的任务而已。接触你，把相关的事宜告知你，然后同叶娉婷订立生死契约。
我想如果我们不是‘旧相识’，或者接手国安部的这个任务的不是你，那么大概还会有其他的人顶替咱们两个的位置。”
第五十六章 猎物与捕食者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都不过是弃子……是吧。”
同样自嘲的笑容也出现在何许国脸上。
如果按照岳青的话来推论，那么应该是他何许国把岳青扯进了这片泥潭里。
如果他当初拒绝了来Z市的这个任务，那么国安部里会有其他人顶替他的位置，而岳青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迫和一个普通人订立生死契约。
纵然这份契约并不会让他因为叶娉婷的老死而跟着死去，但相较于超凡者而言，普通人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一些意外而死去，并且还不能排除何许国的仇家故意针对的情况。
所以可以说在未来五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岳青都会被迫捆绑在叶娉婷身边。
并且另一边的吴胜男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看似巧合的熟人相聚，其实不过是某些人的刻意安排——或许这件事在几年前，他成为夏雨雪的拳术和枪械老师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来了。
后来才有了吴胜男同样被邀请成为夏雨雪机械改造学老师的事。
以及眼下吴胜男他们两个人的赏金猎人组合被某个势力相中，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但你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命令呢？”何许国不解地问道。
这是整件事里何许国最想不通的地方。
虽然他不清楚岳青当下的境界究竟在那一层，但当年他离队的时候就已经是天玑境。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就算达不到天枢境，最起码也是天璇境的程度，绝对不应该像这样任人摆布。
“胜男你知道吧？她现在是一名赏金猎人……”
“我知道。”岳青摆了摆手，打断了何许国的话，“她的搭档叫陈婉月，是一名义肢调整师，来自一个赛博朋克的小世界。
他们两个是吴胜男去那边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吴胜男救了她，并且在那次任务里吴胜男的调整师死掉了，然后她才成为了吴胜男的新搭档。”
“这样啊。”何许国默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岳青能够这么清楚地说出有关吴胜男和陈婉月的资料，那么也就说明，她们两个人应该也跟岳青背后那些人的谋划有关了。
至于他们是敌对还是协作的关系……
“这件事还是跟杨若思的事情一样，麻烦你替我保密。”
在何许国开口询问之前，岳青便先一步解释了他和吴胜男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们份属不同的阵营，我知道她们的情报，但她们不清楚我这边的情况。
或许以陈婉月的洞察力已经感觉到了我们这边的存在，但她们应该不知道我就是‘代言人’。”
“我知道了。”何许国无言地点了点头。
纵然是昔日的袍泽，但如今立场不同，也终究逃不过兵戎相见的下场。
只是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亦或者说谁最后能活下来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跟吴胜男不一样。她可以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做一名赏金猎人，但我不行。”
岳青的拳头猛地攥紧，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当年的那些事，也绝对不会忘。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人付出他们该付的代价。”
“……”
何许国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会死很多人的。”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的做法，也没打算说服你。”
说着，岳青站起身来，“如果你能在这件事中活下来，那么到时候就试一试能不能阻止我吧。
如果最后我死在你手里，那么我无怨无悔，也心甘情愿。
你不需要留手，也不需要歉疚。”
默默注视着岳青的身影消失在酒吧的人潮中，何许国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就好像他不会答应吴胜男的邀请去做赏金猎人一样，岳青也不会因为他的劝告而放下心中的仇恨。
世间事多是如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坚持。
在自己为自己设置的“底线”之前，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的让步。
“只不过到头来，还是苦了夏雨雪和路小哥啊……”
今天他多这么一句嘴，可能之后再加上岳青背后那些人的运作，夏雨雪就要再多个情敌之类的出来。
除了这一点，何许国也想不到那些人把杨若思这么一个普通人推到路晨身边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了。
至于他们让杨若思接近路晨之后，是为了路晨那个在现世中超规格的力量，还是为了让杨若思成为路晨的“初拥”者，亦或者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就不是何许国关心的问题了。
因为他觉得他们做不到。
因为路晨身边有夏雨雪在。
他相信以夏雨雪在训练营中所接受的那些培训，应付一个杨若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都有康清珏那么一座大山在前面挡路了，杨若思这种路边的小石头只能算得上是可有可无。
所以他才会毫无心理压力地接受岳青所提出的那个条件。
——当然，也就是找上门来的这个人是岳青，换了其他人的话，何许国一早就让对方滚蛋了。
至于路晨……
如果让何许国用一个比喻来形容路晨眼下的境况的话，那么他就是广袤草原上的一匹斑马。
所有人都想从他身上拿到些什么。
就好像草原上的那些猎食者一样，狮子，狼，猎豹，鬣狗……甚至是食腐的秃鹫。
区别只是有的人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撕咬，有的人还在观望，有的人在等着前面的人饱餐一顿离去，自己再舔食那些残留的血水。
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毕竟又有哪个捕食者会在乎猎物的想法呢？
夏雨雪是那些猎食者留给他唯一的安慰，却也只是一支麻醉剂。
只是为了让他在反抗的时候，能够不至于太过于激烈，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但何许国的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这件事里面还有一些蹊跷的地方。
那些或强或弱，隐藏在暗中的捕食者们都还是其次。
反而是路晨这个作为“主食”，被盛放在盘中的角色，是不是有些……太安静了？
第五十七章 衰小孩（二合一四千字章节）
“痒……”
“别动。”
宾馆的床上，吴胜男双手枕在脑后，神色悠然地躺在那里。
而她的搭档陈婉月则是坐在床边，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类似调料盘一样的东西，正在她的脸上勾勒着什么图案。
虽然吴胜男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陈婉月的表情却是十分专注。
如同在描绘着什么艺术品一样，她握笔的那只手没有丝毫颤抖。
笔尖过处，在吴胜男的右半张脸上留下一副如同火焰一般的图案，而火焰的中心，正是陈婉月刚刚帮吴胜男安装的一枚火红色的义眼。
同之前的那枚天蓝色的义眼一样，这枚义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效用，甚至连电子义眼那种普通的视觉效果都没有，只是单纯的一种装饰品。
“呐，我说，婉月。”
“恩。”
“咱们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旅游过了？”吴胜男的左眼瞥向窗外。
这种装饰性的义眼唯一的好处就在这里，左眼动的时候右眼不会跟着动，所以不管她的左半边身体有什么动作，都不会影响到陈婉月当下的“创作”。
“我们有出去旅游过吗？”
陈婉月神色平淡地问了一个让吴胜男十分尴尬的问题，直接给吴胜男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自从相识以来，她们两个人的确去过不少地方，甚至连一些特殊的小世界都有涉足，但基本每次都是冲着做任务才去的。
即便是偶尔能多停留那么一两天，但马上便被接踵而来的下一个任务拉去别的地方了。
所以虽然在吴胜男看来，她们已经“旅游”过很多次了，但实际上她们并没有实际为了“旅行”而去过什么地方。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看到吴胜男吃瘪之后略显气闷的样子，陈婉月转头去蘸取颜料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不过在转回来的时候，她又变回了原本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夏威夷怎么样？我听说那里超棒的！”
被陈婉月这么一问，吴胜男刚刚的憋屈感立马一扫而空，表现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想啊，阳光、沙滩，还有……”
“比基尼？”陈婉月挑了挑眉。
“……”
吴胜男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瞥向一边——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搭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婉月从旁边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小心仔细地将吴胜男脸上多余的一点颜料擦拭掉，“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麻烦你不要给自己立什么flag之类的东西。”
“但我就是想去……就是想去啊啊啊……”
“别动。”
眼看吴胜男又有“暴走”的趋势，陈婉月伸手点在她的眉心，“我没说不去。”
“那……”原本正打算“揭竿而起”的吴胜男立刻消停下来。
她满怀希冀地看向陈婉月，那眼神中的“答应我”几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只要我们能安全地完成这次的任务……闭上眼睛。”
“哦。”
在吴胜男听从陈婉月的命令闭上双眼之后，陈婉月拿起旁边的遥控器关闭了房间里的吊灯。
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只有吴胜男脸上以及陈婉月手中的颜料盘上闪耀着火红色的光芒。
尤其是吴胜男的脸上，那些火红色的光芒如同星光的碎屑一般，缓缓地飘散在空气中，营造出一种美轮美奂的缥缈感。
“睁开眼。”
陈婉月抬手抚上吴胜男的面庞。
而当吴胜男睁开双眼之后，那只火红色的义眼同样闪耀着光芒，出现在陈婉月面前。
搭配着她之前所绘制的火焰般的图案，此时的吴胜男就如同降世的魔龙一般，睁着狰狞的竖瞳，肆意播撒着火焰与毁灭……
“好看吗？帅不帅？”
黑暗中，吴胜男看不大清陈婉月的面容，所以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被她搞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就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问了一句。
“该把她的嘴给缝上的。”
大意了，竟然忘了最关键的那个步骤。
陈婉月的心中微微有些懊恼，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躺下。”
她打开了灯，然后把吴胜男摁回到床上，重新拿起了一边的画笔和颜料。
——区区吴胜男而已，她有的是办法“惩罚”她。
“啊？还来啊？”吴胜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但她又不敢坏了陈婉月的兴致，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
半晌之后，在陈婉月的“画作”几近完成的时候，好像百无聊啦的吴胜男突然开口向她问道：“你说……路晨是不是有些可怜？”
“不觉得。”陈婉月手上不停，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但现在好多人都盯着他……”
“那也是他自己的原因，或者说他那位姐姐的原因。”
“为啥？”吴胜男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跟路晓雨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因为路晓雨对他太过溺爱了。”陈婉月解释道，“路晨本身是一名孤儿，在孤儿院那种环境中长大，所以养成了一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路晓雨收养他之后，并没有对他的这种性格进行任何的矫正，反而放任其发展，就好像……那种没有修剪过枝丫的大树一样，让他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我倒是觉得他还不错——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讲的话。”
在人情世故复杂的普通人的世界，这种性格虽然不能让路晨走上人生巅峰，但却能让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仔，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但在超凡界来说，这种性格确实是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路晓雨能够把他的性格培养得阴狠一点，那么眼下的麻烦就都不会有了。”陈婉月幽幽地说道，“凡是敢参与这里的事的超凡者，来一个杀一个。不管目的是什么，只要敢踏入Z市，直接杀掉就好。
就算再高明的棋手，如果没有了棋子可用，那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阴狠的路晨啊……总觉得有些想象不出来。”吴胜男尝试着去设想了一下，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下人畜无害的路晨跟“阴狠”这样的词联系起来。
“而且那样的话，我们不是也变得危险了吗？”
“不，恰恰相反。”陈婉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事情变成了那样，那么先不谈我们的境况如何，可能我们那位老板根本不会派咱们这样的小卒子过来送死。
而且人总是有弱点的，总是有着自己的追求的。
一个阴狠的人，所追求的东西无非那几种，酒色财气，再加上权力，高一点也不过是某些思想抱负。
不管是在现世当中，还是在某些小世界当中，这些都是能够轻易获得和实现的。
一位实力远超所有的天枢境，几乎达到空明境的血族真祖，如果真的想要这些东西，那么就算那些人捂着不给他，他最终也是能够自己抢来的。
所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反而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场面。”
“那路晨呢？你觉得他追求的是什么？”吴胜男问道。
“是一种感情。用烂俗一点的说法，就是‘爱’。”陈婉月说道，“作为一名孤儿，他天生就缺少这种东西。
即便是被路晓雨收养了，并且路晓雨也给了他足够的亲情，但他仍旧本能地追寻着。
你听说过童年报复性补偿行为吗？”
“就是那个收藏癖之类的么？”关于这个东西，吴胜男觉得自己和陈婉月也多少有点。
所谓童年报复性补偿行为，一般是用来形容许多成年人童年时被无情抑制住了买玩具的欲望，在成年实现财务自由之后，对自己进行报复性补偿的症状。
举个实例来说，一年有7000万成年人在淘宝给自已买玩具，深度乐高玩家一年花费1200万。
而吴胜男喜欢抽烟喝酒，是因为她小时候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但那些“大人”从来不允许她碰这些东西。
陈婉月对义眼十分执着，因为她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义眼设计师，但她所在那个小世界不允许她这种出生在贫民窟的孩子接触这种“高尚”的职业。
至于路晨么……作为一名孤儿，缺“爱”的确很正常，不缺“爱”才是不正常的。
“不管是金钱也好，女人也好，权力也好，这类东西都是能够争取来的。但‘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强求能得来的。”
“所以路晨很麻烦？因为他很难被满足？”
“不，眼下他是处于被‘满足’了的状态的。”陈婉月摇了摇头说道，“路晓雨，康清珏，周文，亲情爱情友情，每一个方面他都拥有着。”
“那……”
“但这些都是假的。路晓雨不是他的亲姐姐，他对康清珏的感情只是单恋，周文更是作为一个监视者，伪装成了他的朋友。
他身边的一切都不过是一种假象。
当这个泡沫被戳破，‘楚门’见到了真实的世界，那你觉得他会怎样？”
“……”
吴胜男是个懒得动脑子的人。
她看《楚门的世界》，可不会想什么大家都是打工人，被老板们剥削着蒙蔽着之类的东西。
更不会有什么探求本真，追求自由之类的想法。
当年看完那部片子之后，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楚门是不是有点太老好人了？
被人骗了一辈子，最后发现真相之后竟然还笑着去迎接新生活？
这不得买上一把杀猪刀，冲进剧组里杀个七进七出？
毕竟哪有那么欺负人的么……
“你的意思是说，路晨之后会失控？”
路晨变得阴狠的样子吴胜男想象不出来，但他失控的样子吴胜男却是亲眼看到过的。
而且仅仅是“稍微”失控的那种程度，就差点毁了一个别墅区，这要是真让那些人玩儿脱了……
“可不是还有夏雨雪么？她总不会眼看着路晨出问题吧？”
“不要把夏雨雪当成是万能钥匙一样的东西。”陈婉月摇了摇头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路晨最近的状态……
算了，还是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从他进入那个异空间开始算起，你看他这几次失去意识之后的状态有什么变化吗？
每一次他失去意识之后，昏睡的时间有多久？”
第一次在异空间里失去意识之后，路晨昏睡了三天时间。
第二次失去意识是在那个无人巷里，同样是使用了“末日之刻”，但路晨之后只是昏睡了半天左右的时间。
而第三次……把别墅区的那一次算成第三次的话，路晨在使用了“真祖”的力量之后甚至并没有陷入沉睡。
“他正在适应体内的那种力量？”
没来由的，吴胜男感觉到一股凉气从她的脚底升起，直冲自己的头顶。
与其说是“适应”，这种怪异的感觉，倒更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路晨的体内苏醒！？
在陈婉月的提醒下，吴胜男终于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假如夏雨雪能够作为一个“安全装置”将路晨完全控制住，那么她背后的那些人恐怕早就完成对路晨的收容了。
所以夏雨雪只可能是一种“缺陷品”。
在某些时候，某种情况下，夏雨雪是无法阻止路晨的“暴走”的。
“有着明确欲望的人从来不是最麻烦的，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想要满足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而最麻烦的，反而是路晨这样的‘衰小孩’。”
顿了顿，陈婉月接着说道，“别看他们平时的时候和和气气，看起来人畜无害，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但其实他们内心比谁都细腻，想得也比谁都多，只是不把那些东西摆在脸上而已。
而且这种人一旦真的生起气来就会变得不管不顾。
抓到手里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就跟那种护崽儿的野狗一样。
不要说跟他抢，哪怕是你多看一眼，他都要冲上来咬你两口。
皮一点的孩子是知道害怕的，被大人训斥一下就能吓住，用皮带抽一下就知道松手。
但他只会嗯嗯啊啊地敷衍你两句，过后还是我行我素。
就算你的皮带抽断了，给他抽得鲜血淋漓了，他也只会那么死死地瞪着你。”
“听起来就很让人头疼啊……”吴胜男不由得挠了挠头。
谢谢，已经有既视感了。
原本她还想领养一个孩子的，但从路晨的这件事上来看，她属实不是带孩子的那块料。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那最让人头疼的是什么？”
“最让人头疼的是，像他这样的倒霉孩子……是真的会拉着这个世界陪葬的。”
第五十八章 准备出发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感觉之后，路晨和夏雨雪出现在了那个旋转门当中。
他们两个人处在旋转门的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因此并没有被同样身处旋转门内的其他人发现什么异样。
出了酒吧之后，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酒吧前变得人来人往。
虽然不时有人把目光投向扶着夏雨雪干呕的路晨，但也都只是认为他在酒吧里喝多了酒。
暗道一声年轻人就是不行，白瞎了这么靓的一个妞之后，他们也就没有再多关注。
“还好吗？”夏雨雪帮忙拍着路晨的后背问道。
“没……没事。”路晨捂着嘴，强行把那种恶心感压了下去。
随后他转头向夏雨雪问道：“为什么你不让那个大叔来帮忙呢？我感觉……他好像挺靠得住的。”
在酒吧里的时候，路晨就想问夏雨雪这个问题了。
但当时夏雨雪回绝得十分果断，所以路晨也就没有当着何许国的面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在路晨看来，何许国本身是国安部的人，于情于理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靠谱的“官方人员”。
有他的协助的话，寻找康清珏的事应该会变得容易一些。
“他越是靠得住，就越不能让他帮忙啊。”
夏雨雪轻轻叹了口气，“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然后你又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让一个国安部的准高层人员帮你找人？”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之后，路晨才有些低沉地说道，“我是血族的真祖。”
虽然他本人没有什么实感，而且这个身份好像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便利，但事实就是他变成血族的一位真祖了。
面对这样一个能够创造出新的血族族群的“高危”人员，国安部没把他圈禁起来，就已经算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更不要说让何许国来帮忙……
人家能够透露那些消息给他们，怕不是都是看在和夏雨雪之间的老交情的份上。
也许下一次见面，就是他犯了什么事的时候，何许国直接掏出一副银手镯给他戴上。
“咱们呢，现在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角色。”
夏雨雪伸出四根手指，然后一根一根蜷缩起来，“你，我，路晓雨，恩……再加上花花，就是咱们的全部阵容了。
打联盟凑不够五黑，不过倒是勉强可以凑齐一桌麻将。”
“但花花连垒牌都不会，所以咱们只能斗地主。”路晨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是什么辣鸡阵容？
一个白板血族真祖，一个沉迷COSPLAY，只会透支预算的御宅族，加上夏雨雪这个人形自走老司姬……
怎么看都像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尤其是现在御宅族还掉线了——不，可能她掉线了反而是加强了团队的作战力量，为团队做出了贡献也说不定？
或许这还是眼下最好的消息……
“走了走了，没时间在这里发呆了。”
眼看路晨基本上已经缓了过来，夏雨雪便直接将他拉了起来，“咱们还有下一个地方要去。”
……
夏雨雪口中的“下一个地方”距离彼岸酒吧并不远，仅仅只是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而且这个地方没有彼岸酒吧的那种空间传送门，从外面看来，只是一家十分普通的枪械射击体验馆。
“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租用好场地之后，夏雨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内，熟悉这两把枪的基本操作。”
说着，她指了指放在路晨面前的两把枪，“这一支手枪叫Glock34，它的优点是‘到手即用’，也就是没有什么额外的注意事项，只要将枪口指向目标，扣动扳机就可以。
在初次接触枪械，情绪紧张的情况下，操作越简单，出现错误的几率就越低，这也是我给你准备这把枪的原因。
不过你需要注意的一点是，这把枪采用的是扳机保险，没有手动保险装置，所以使用的时候要注意一些。
至于这一把——”
她将另一把枪从桌案上拿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很像是步枪，但它的枪管比步枪要短，重量比步枪要轻，后坐力也比步枪要小。所以人们又把它称呼为‘卡宾枪’，或者是‘短步枪’。
它的名字叫CMMGBanshee——当然，这个名字你可以不用去记。你只要知道这把枪和那把Glock34手枪可以共用弹匣就行了。
而我之所以要在给你准备手枪的同时还准备这支卡宾枪，原因就是卡宾枪的使用要比手枪简单得多。
在人们的普遍认知中，都觉得手枪要比冲锋枪之类的枪械要更容易掌握。但事实恰恰相反，手枪的掌握要比其他枪械要难。
熟练使用手枪需要长时间的持续训练，而你只有两个小时，所以我会重点教你卡宾枪的使用。
至于手枪那方面，我会教你一些最基本的操作。但你只能在卡宾枪无法使用的时候，再把它拿出来。
听懂了吗？”
“大概……吧……”路晨从夏雨雪的手中接过那支卡宾枪，然后把它上面装着的弹匣拆卸下来，装到了桌上的手枪里。
而正如夏雨雪所说，两者的弹匣完全可以共用。
“接下来是射击姿势和弹匣更换……”
作为一个长期接触枪械的老手，夏雨雪在这方面的造诣可以称得上是登堂入室。
就连单手换弹匣这种在路晨看来十分高难度的动作，在她手中好像也只是易如反掌的程度。
而且在当老师这方面，她似乎也有着不错的天赋，在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便初步帮助路晨掌握了一些射击方面的要领……
“就这样吧。”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到，夏雨雪十分准时地拍了拍手。
这个时候的路晨虽然准头还比较差，但基本上已经能做到顺利地完成射击和换弹匣的一系列动作。
五米之内靠准头，五米之外靠运气，就是他当下的水准。
“然后呢？我们去哪？”
路晨摘下那把卡宾枪的枪带，向夏雨雪问道。
“接下来啊……”
夏雨雪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不过她所考虑的，并不是路晨问的那个他们要去哪的问题，而是路晨当下的“状态”的问题。
在别墅区那边的时候，路晨心中的压力勉强算是宣泄出一波，跟何许国见过面之后，算是初步帮他捋清了思路。
而刚刚教给他枪械的使用，则是给了他一些实力提升之后的安心感以及自信心。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已经是夏雨雪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再拖下去，不仅可能路晨的情绪会出现新的问题，康清珏那边的情况也可能会出现变数……
“城西那边有个棚户区你记得吧？康清珏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那边喂猫。所以我觉得咱们去那边看看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略一思量之后，她给出了这个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第五十九章 痕迹
当听到夏雨雪提起城西那片棚户区的时候，路晨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毕竟康清珏喜欢去那里喂猫这件事，理论上应该只有他、周文以及康清珏自己这三个人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夏雨雪连他U盘里的内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知道这件事倒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
Z市这么多人，有那么一两个探子藏在人群里面观察康清珏的行动轨迹，康清珏也发现不了。
至于夏雨雪为什么能精准地把目标定在城西的棚户区，原因有两个。
一是刚刚何许国说了，最近这两天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超管局那边也没有捕捉到异常的灵力波动。
所以康清珏要么是跟之前失踪的那些人一样，被同样的手法在闹市中绑架走了，要么就是她自己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遭遇了意外。
前一种情况，通过周文出现在男厕那件事，夏雨雪已经开始怀疑康清珏是不是一个超凡者，所以她觉得如果康清珏在闹市中遭遇了那位绑架犯派出的使魔，不会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被掳走。
两个人交手势必会引发骚乱和剧烈的灵力波动，从而被超管局发现端倪。
因此夏雨雪更偏向于第二种情况，是康清珏自己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给了对方下手的机会。
而让她把那个“偏僻所在”锁定在棚户区的第二个原因，就是一直以来周文所提交的康清珏的各项报告。
从那些报告中可以发现，康清珏的行动轨迹十分局限，基本上除了家就是学校和棚户区这两个地方。
——关于这些报告的真实性，康清珏觉得只要周文还没有蠢到家的话，就该知道“九真一假”这种最基本的造假方法。
如果他真的为康清珏超凡者的身份打掩护了，那么就应该不会在这种容易被察觉到错误的地方再动什么手脚。
所以在一堆“假设”和“推论”当中，夏雨雪敏锐地抓住了事情最关键的点。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夏雨雪也只当她的这个判断是一个简单的尝试。
康清珏究竟是不是在棚户区那边遭遇了意外，她心中的把握也不过只有六成左右。
也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但她并没有考虑到，眼下这些线索，会不会是“那些人”刻意留下的，是要引导他们去到棚户区的那种可能……
因为从射击体验馆距离棚户区那边比较远，所以路晨和夏雨雪打了一辆车。
碰巧那位出租车司机是位颇为健谈的主儿，而且路晨和夏雨雪一上车之后就分别坐在了后座的两端，各自想着心事，因此被司机当成了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
这也就导致，一路上那位司机都在热心地开导两人。
夏雨雪倒还好，只是转头看着窗外憋着笑。
但路晨就比较惨了，一直被司机大叔教育男孩子要主动一点，要脸皮厚一点，要体谅女孩子一点……
一开始路晨只当司机师傅是在跟他唠家常，所以没有在意，但等到他听出司机师傅话里的味儿来，已经为时已晚了。
虽然他很想告诉这位司机师傅，他们两个并不是什么情侣，但是奈何司机师傅话术高明，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只字不提，只是一个劲儿地“提点”路晨。
如果聊到这种程度，再突兀地说一句“我们不是情侣”的话，可能会导致气氛很尴尬，而且可能还有那么一点“嫌弃”夏雨雪的意思，所以路晨一路上也只是嗯嗯啊啊地应承着司机师傅，没有多解释什么。
终于熬到了目的地之后，路晨和夏雨雪下了车，但司机师傅却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把自己的名片给了路晨。
说是如果路晨还想不通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
“哈哈哈哈……”
等到司机师傅掉转车头离开，夏雨雪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我说路晨，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拒绝一下别人啊？”
只要对方是心怀善意，路晨就很难拒绝对方。
这个司机师傅是这样，夏雨雪强硬地闯进他的生活，住进他家里也是这样。
明明可以不用照顾对方的感受，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但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虽然这样的路晨夏雨雪同样很喜欢，但是司机师傅给路晨名片的那一刻，她实在是蚌埠住了。
“……”
路晨眼含“幽怨”地瞥了夏雨雪一眼。
有空在这里笑他，怎么在车上的时候就一言不发呢？
他是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诉司机师傅，但夏雨雪应该没有这样的顾虑吧？
明明这样却什么话都不说……这不是在故意看他的笑话么？
“别生气啊……哈哈哈哈……”夏雨雪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路晨的肩膀，“走了，办正事，办正事昂！”
从夏雨雪那轻快的步伐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眼下的心情很好。
路晨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只不过就在他们两个人进了棚户区还不到一分钟之后，前面的夏雨雪便突然停下了脚步。
跟在后面的路晨走上前来，和她并肩而立，然后同样陷入了呆滞。
——呈现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正是康清珏追击陆少言时，腾空而起那瞬间所制造出的那个大坑。
直径十米有余，坑底焦黑一片，但却又诡异得平滑如镜。
就好像在瞬间被高温熔铸了一样，呈现出宛如陶瓷一般的质感。
“这是……什么？”
路晨向夏雨雪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或者武器能够制造出这样的痕迹。
即便是炮弹一类的东西，也不该制造出这样平滑的坑洞。
但如果是超凡者……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瞬间的高温让这片土地液化……甚至是气化了，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因为你看……”
夏雨雪抬手指了指大坑周围，“周围一点溅射出来土壤都没有，所以应该不是单纯的爆炸制造出了这个大坑，只能认为它们凭空消失了。”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路晨摇了摇头。
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大坑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而是在这个康清珏最有可能失踪的地方，却出现了这样的痕迹……
“清珏她……怎么样了？”
第六十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如果康清珏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且她来到过棚户区这边，那么她被卷入到纷争当中，生还下来的可能性确实就不大了。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坑洞就是康清珏自己造成的呢？
夏雨雪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假设康清珏是一名超凡者，在她的能力还无法确定的时候，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即便这种可能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但只要不是真的为零，那就意味着这种假设可以成立。
不过她的这些推测是没办法告诉路晨的。
先不说路晨无法接受康清珏是一名超凡者的事情，单说眼前这个坑洞——如果夏雨雪告诉他这可能是康清珏搞出来的，那么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夏雨雪在欺骗他，或者是在以此安慰他。
没有意义的话，或者说了也只会起反作用的话，倒不如不说。
“可能康清珏被卷入到了一场超凡者之间的争斗当中，不过她具体的情况还不能确定。毕竟我们还不知道争斗双方的立场，以及他们发生争斗的原因。”
顺着最接近路晨想法的思路，夏雨雪给出了一个解释，“给我一些时间，我去周围看一下，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能确认争斗双方的身份的话，那么我们最起码能找到他们，向他们询问康清珏具体的……去向。”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不能让路晨觉得康清珏已经“必死无疑”了。
即便他觉得康清珏凶多吉少了，也还是要引导着他，让他去亲自确认康清珏的具体情况。
至于康清珏的真实状态——夏雨雪觉得应该没有人想去重蹈那位教皇的覆辙。
他们绑架了康清珏，无非也就是想从路晨这里得到一些东西而已。
比如真祖之血提炼出的贤者之石之类的……
“……拜托你了。”
沉吟许久之后，路晨发现，自己所能做的事好像只有请求夏雨雪，让她来给予自己帮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他的心中浮现，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夏雨雪第一天来到他家里的时候问他的那个问题：“你觉得是保留那些血族的特征好一些，还是去掉那些特征好一些？”
他给出的回答是，去掉那些特征好一些。
因为当时他还没有做好成为一名超凡者，成为那个“血族真祖”的准备。
他迷恋着那种平凡的普通生活，享受着被路晓雨依靠的感觉，也习惯了每天在教室里看着康清珏和周文背影的日常。
如果只是让他在这种普通的生活，和“血族真祖”这个身份之间做选择的话，无论多少次，他都会选择前者。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因为这并非是一个单纯的选择题。
他所做出的选择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但他无法左右其他人的想法。
他可以选择继续做一个普通人，但当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接踵而来的时候，他也只能默默地去承受。
超管局、国安部，这些建立宗旨为保护普通人的部门和组织，已经将他排除在外。
在他们看来，他和那些暗中觊觎着他的人之间的争斗，大概只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这一次是康清珏出现了意外，生死未卜。
那么下一次会不会是周文，或者是路晓雨？
就好像《笑傲江湖》里的那个刘正风一样，你选择了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可是问过了别人同意没有？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自缚双手，那又怎么好意思去怪别人不请自来？
开门揖盗，不过如此。
恍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做的事，就如同一个打工人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回家拥抱自己的妻儿一样。
但直到临死前他才发现，是他自己断绝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导致自己家连过冬的柴薪都买不起了。
然后连同他自己和他最在乎的家人，一起冻死在了彻骨的寒风中！
“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是为了路晓雨，为了周文和康清珏，他也不能继续再以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活下去了。
留在他们身边，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和灾难。
他需要那份属于血族真祖的力量。
即便因此而被路晓雨讨厌，被周文和康清珏所厌恶，他也必须强大起来！
诚如夏雨雪之前所说，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转变立场的准备，也还没有亲手杀死一个人的觉悟。
但这些东西之后都会有的——即便是没有也没关系，因此而受到怎样的伤害都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太过怯懦。
只是唯有一点他必须确认，那就是把他所带来的危险从路晓雨他们身边带走！
跟夏雨雪一起，离开Z市，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去禹舟岛，去某个异空间或者小世界。
在路晓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哪怕是变成一个只会挥舞刀刃的怪物也无所谓……
“夏雨雪。”他抬起头，向着行走在废墟中夏雨雪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你会怎么做？”
说起来，夏雨雪这两天应该也过得很辛苦吧。
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麻烦，那只大眼怪，那个修女，还有康清珏的事，原本都该和她无关。
但她却如同陪着一个任性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转学到他的班上，跟着他一起去上学。
是不是其实她已经很不满了，但只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那我就帮你磨刀，怎么样？”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在听到了路晨的问题之后，夏雨雪便好像漫不经心，又好像是开玩笑似的给出了答案，“或者你挑着担，我牵着马？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杀人狂魔什么的，听起来就吓人好吧？
而且我觉得你大概也不是那块料，所以就不要勉强自己啦。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说起来，我其实也挺强的啊。
现在也就是咱们在明他们在暗，抓不到他们的尾巴。
等我逮到他们了，就挨个儿削他们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比如去龙虎山一趟，一把火烧了那群牛鼻子的道观？
她瞥了一眼脚下的半张符纸，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