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是时候离开了
“具体的事我来告诉你吧。”路晨转过身，将怀中的杨若思交给梁叔。
随后他又转头对何许国说道：“何大叔，麻烦你护送若思姐和这位梁叔一程吧，他们两个单独离开的话，我有些不放心。”
“这个……”
何许国悄悄瞥了一眼双手叉腰的夏雨雪，见夏雨雪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反对的意思之后，他点了点头说道：“行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而目送着何许国以及抱着杨若思的梁叔渐渐走远之后，路晨转过身来，向夏雨雪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先回家吧。”夏雨雪摇了摇头，打断了路晨的话，随后拉着他往棚户区外走去。
两个人打了一辆车，所幸的是这次碰到的司机师傅并非是什么话痨，没有再说出什么令路晨尴尬的话。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家里。
“花花？”
一进家门，夏雨雪便好像迫不及待似的呼唤起花花的名字，而路晨则是直接进到洗手间烧上了热水。
“变！快给我变！”
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路晨就看到夏雨雪坐在沙发上，把花花高高举起，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快点变”之类的话。
于是他也没说话，就那么走到沙发边上，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约莫是玩儿够了，夏雨雪突然开口向路晨问道：“吸过血了？杨若思的？”
“恩。”路晨点了点头，随后一五一十地将异空间里发生的那些事讲给夏雨雪听。
包括他吸血的过程，以及他杀死那个超凡者的过程，事无巨细，没有任何遗漏。
“那何许国应该是挺头疼的了。”
听完路晨的讲述之后，夏雨雪笑了笑说道，“他大概没想到，你破开封印之后竟然会变得这么强。”
其实说实话，不光是何许国，就连夏雨雪本身也对路晨的变化感到有些吃惊。
毕竟理论上来说，封印这种东西一般都应该是逐步解除的，路晨现在这样好像“一步到位”似的跨越了许多阶级，直接达到能够杀死一名天枢境超凡者的程度，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以至于夏雨雪一度怀疑杨若思的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但她仔细想了想，如果有人要针对路晨的话，应该也不会刻意去增强路晨的实力，所以暂且排除了这种可能。
“但居然和路晓雨有关么，杨若思这个人……”
联想到杨若思，夏雨雪便想到了路晨所说的，路晓雨拜托杨若思照顾他的事。
虽然夏雨雪同样认为，杨若思应该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但夏雨雪却本能地感觉这件事里还有猫腻。
她总觉得，以杨若思的性格来看，这个人就算接到了路晓雨的委托，多半也会直接拒绝，或者只是表面上应承下来，而不会采取什么实际行动。
毕竟在那个时候，路晨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杨若思的东西。
杨若思唯一会对路晨感兴趣的，大概就是路晨和康清珏之间的朋友关系。
“也就是说，很可能当时杨若思只是‘顺水推舟’，才接受了路晓雨的委托。
目的是一石三鸟，一方面收获路晓雨的人情，一方面收获路晨的好感，顺便再探听和康清珏有关的消息。
然后到了现在，路晓雨那个委托被她故意夸大，利用路晨的愧疚心，达到了‘本末倒置’的效果。
让路晨认为她主要是为了路晓雨的委托，才会选择帮他……”
对于杨若思这个人，夏雨雪宁愿朝着最险恶的方向来对她的想法进行揣测。
不过关于这些推测的结果，夏雨雪却没办法直接告诉路晨。
因为一方面杨若思已经占据了“先手”，她在异空间里成功地获得了路晨的好感，甚至扭转了之前她留给路晨的坏形象。
此时说出这些虚无缥缈的推测只能是费力不讨好。
另一方面夏雨雪不愿意在路晨面前说其他人的坏话。
周文是如此，杨若思同样也是如此。
只要他们还没有对路晨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那夏雨雪就可以暂时对他们容忍下去……
“我说，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把有关杨若思的事暂时放在一边，夏雨雪转头向路晨问道，“想要恢复原样吗？”
亲身接触到那种被封印起来的力量之后，夏雨雪觉得路晨应该有了与从前不同的想法。
不过如果他仍旧抗拒成为一名超凡者的话，夏雨雪的确也有办法再将那股力量暂时封印起来——只要让路晨再喝下她的血就可以了。
“我不打算再把这种力量封印起来了。”路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说道，“等到把清珏救出来之后，我想换个地方生活。”
就如同之前所想的那样，离开Z市，离开东夏，甚至离开现世。
“哦吼。”夏雨雪微微眯起了眼，“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再找相关的线索。”
“恩。”路晨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漱。
……
……
市第一医院里，梁叔为杨若思紧急办理了住院手续，并将她安置在血液科的VIP病房。
利用杨万军在医院里的人脉，几乎是在入院的第一时间，梁叔便从血库中申请到了第一份全血血包。
而此刻在VIP病房的病床上，看着那些鲜红的血液通过输液管缓缓地滴入自己的身体，杨若思的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神采奕奕。
她做到了，她成功地拿到了通往“最高处”的门票。
尽管身体还无比虚弱，但她却能感受到，自己背心处那个印记所传来的灼热感——那是血族进行“初拥”时的第一步，为自己的“目标”所打上的印记。
只要之后再从路晨那里拿到他的“原初之血”，那么她就能完成从人到血族的蜕变！
而与这件事相比，在异空间中损失的那些组织成员，根本完全算不上什么。
甚至哪怕之后要牺牲更多的人，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甚至想在病房里高歌起舞！
然而就在她心中的喜悦之情满溢的时候，在病房的角落里，一道由阴影凝聚而成的人影突然成型。
它的头上戴着礼帽，身穿燕尾服，脚下踩着一双皮鞋，如同一位英伦绅士一般，走到杨若思的病床前躬身一礼：“杨若思小姐，很高兴见到你。
然后，我们是时候离开Z市了。”
第七十七章 凄凄惨惨陆少言
“你叫什么名字？”
“康清珏。”
“你是怎么被莱拉抓到的？”
“莱拉是谁？”
“教廷异端审判所首席。”
“那个修女？”
“对。”
……
迷迷糊糊中，陆少言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小声地聊着天。
一开始他有些搞不清眼下的状况，而且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甚至睁不开眼，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那两人的谈话。
然而等到他稍微厘清思路了，身体也恢复到眼睛可以勉强睁开了，他却又不敢让那两个人知道他已经醒了。
于是他就保持着刚刚醒来时的那个姿势，往房间的角落里缩了缩。
“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熟。”
“他叫什么名字？”
“陆……少强？”
神特么陆少强！
陆少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姐你是想说陆小强是吧？
我命硬还真是对不住了啊！
“他是什么人？”
“龙虎山第六十六代天师门下关门弟子。
龙虎山现世行走代言人。
超凡管理局华北地区巡查组组长。
超凡管理局Z市临时总代理。”
“……”
不是，为什么你记不住我的名字，却能记住那一长串的头衔啊？
陆少言直接被康清珏的这番话给整破防了。
如果他跟康清珏打架打赢了，那康清珏记住他这一连串的头衔还说得过去。
但现在他和康清珏两个人都变成了阶下囚一样的存在，却在这种时候被康清珏提到了他这一串头衔，这不是……明摆着在嘲讽他么？
简直尴尬到让他想用脚指头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的程度……
“你跟他……”
“打了一架，然后被你说的那个莱拉给抓到了。”
“为什么打架？”
“我绑架了一个人，被他发现了。”
“绑架那个人的理由呢？”
“……”
康清珏沉默下来。
显然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之前她所说的那些话，基本都是和陆少言有关的，或者和陆少言无关，但陆少言却知道的。
即便她不说，和她对话的那个人也能够从陆少言那里询问出来。
她说与不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而关于她绑架武泽伟的理由，陆少言却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也就有了拒绝回答的理由。
——说起这个问题来，陆少言其实也十分好奇。
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他和康清珏的交手过程的话，就好像在打联盟的时候，一个中单法师刚憋出了一个时光杖，正在开开心心地补兵发育。
然后路边草丛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六神装瑟提，左手无尽右手三项头顶饮血，腰间别着一把贪欲九头蛇，嘴里还咬着佛耶戈那把破败王者之刃。
两人见面之后，瑟提开着屈人之威冲过来，一记强手裂颅接左勾拳加右勾拳，然后在“起飞喽”的语音中，陆少言就被“叹为观止”抱回自己防御塔下。
随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防御塔打满了瑟提的“白条”，最后双手离开键盘，吃下一发满怒的“蓄意轰拳”……
至于说康清珏是个女的，那也不过是瑟提换成了蔚。
连招中的屈人之威换成了强能冲拳，强手裂颅换成了透体之劲，叹为观止改成了天霸横空烈轰——蓄意轰拳倒是用不上了，因为他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挂掉了。
总之就是他还在那儿花里胡哨地玩赛博道士呢，就被康清珏邦邦两拳给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他还不知道康清珏为什么会这么莽！？
只不过是绑架了一个普通人而已，只要那个人还活着，把人放了以后，陆少言最多也就是请康清珏回超管局吃几天猪排饭的程度，怎么还能闹到这种不死不休的程度了呢？
陆少言承认，在和康清珏交涉的过程中，他的态度的确是有一些问题，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让康清珏误会了超管局的态度。
但就算是普通人也应该知道，“袭警”这种事是罪加一等的吧？哪怕本来没多大的事，经过这么一折腾，最后也要变成大事了。
如果他死了，等待着康清珏的就是超管局和龙虎山两方面的追捕，难不成她还能把追过来的人都打死……
“呃……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别的人的话，或许没有这个魄力，但康清珏的话，陆少言总觉得这人是真的敢这么打算的？
如果这次找到她的不是他，而是超管局里其他什么人的话，恐怕康清珏手里就已经背上人命了。
后续再有超管局的人调查过来，那就接着做掉。一直到“东窗事发”，她再偷渡去禹舟岛……
不，很可能超管局那边还没调查清楚，她就已经去了禹舟岛了。
毕竟她是高三应届生，而且她的成绩很好，有考上禹舟岛上那些院校的资本。
但是——为什么啊？
陆少言想不明白。
这姐们是有什么不能被超管局知道的秘密……
等等，秘密？
陆少言突然联想到他此前记忆中最后一刻，那在他视线中一闪而过的白发！
“妈耶，血族的混血种！”
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不方便说，是吗？”
“你又是谁？”
相较于和陆少言谈话的时候的那种寡言少语的状态，面对眼下这个人的“盘问”，康清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问必答了。
但显然她还没有到那种“乖乖女”的那种程度，会完全按照这个人的步调走下去，任人摆布。
在这个人询问到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她反过来询问起对方的身份。
“我叫林恩。”
面对康清珏的质问，名为“林恩”的男人竟然同样表现得十分坦率，“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和你一样，都是人类与血族的混血种。
关于我的事，那边那位‘陆少强’应该也有所耳闻。
如果你想知道得更细致一点的话，可以直接去问他。
我想他现在……应该也有这个空闲。”
完了，被发现了。
听到林恩的话，陆少言知道自己装晕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于是他只好苦着脸坐起身来，试探性地朝着康清珏和林恩打了个招呼：“嗨？”
第七十八章 畸形的爱
“咳，说起‘林恩’的话，他最广为人知的事就是潜入到圣堂当中盗取‘圣物’的事。
那是在‘圣陨之日’那天，在其他超凡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就趁乱潜入了教廷的圣堂，从其中偷走了数目不详的……”
“我只取走了一件。”林恩订正道。
“呃……好吧，从其中偷走了一件‘圣物’。”陆少言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以他为开头，后续有不少人也进入到圣堂当中，从其中盗走了数件圣物。
虽然也有人推测说，那些圣物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拿走的，但既然事件中的本人在这里，咱们就尊重当事人的说法。
之后他就被教廷通缉，同时被列入到禹舟岛的‘黑名单’里，成为超管局和世界各国联名通缉的要犯。”
所谓“黑名单”，就是不受禹舟岛管控，以“偷渡”的形式进入到现世的超凡者的一个名单。
以莱拉举例来说，一般情况下，像她们那种有着官方身份的超凡者，在禹舟岛都是有备案的。
她们进入到现世，就会被套上重重枷锁，无法在现世当中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即便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想要动用全部的实力，也必须向禹舟岛发出申请。
但规则这种东西，有人遵守就必然有人不遵守。
那些不想在现世受到限制的超凡者，往往就会采用“偷渡”的形式，躲过禹舟岛的监察，偷偷摸摸地来到现世。
时间短一点的话，禹舟岛那边可能还发现不了什么异样，但时间一长，基本上就会被禹舟岛发现，然后列入到“黑名单”上。
被列入黑名单的超凡者就无法再通过官方的途径返回禹舟岛，同时还会受到现世中超管局和各国政府的通缉。
根据停留在现世当中的时长，以及超凡者的实力，禹舟岛对黑名单上的人员进行过排名。
而据陆少言所知，这位林恩应该常年“霸榜”黑名单前十的位置。
刨除实力境界的因素不算，他基本就没怎么在禹舟岛上待过，从圣陨之日到现在，他就一直活跃在现世当中。
“你从圣堂当中拿走了什么？”康清珏转头向林恩问道。
“……”
“……”
康清珏的这一问不仅把林恩问沉默了，就连陆少言也一起沉默下来。
如果康清珏只是这么一问，林恩就把他堪称“底牌”一样的秘密透露给她，那林恩能在现世中存活到现在，以及那些被禹舟岛抓捕到的黑名单上的人员，大概就都是笑话了。
“那你来到Z市的目的是什么？你跟那个莱拉又是什么关系？”康清珏接着问道。
“哎——”
陆少言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觉得康清珏与其问林恩这些他注定不会回答的问题，倒不如问问林恩要怎么做才肯放他们离开。
毕竟林恩没有趁着他们两个晕过去的那段时间对他们做什么，就说明他对他们没有什么明确的敌意。
也许商量商量的话，林恩还真能提出什么交换条件之类的……
“我来到Z市是为了寻找贤者之石。”
然而让陆少言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个他认为林恩绝对不会回答的问题，林恩竟然真的回答了！
而且根据陆少言所知道的情报，最近的确有贤者之石在Z市现世的传言！
所以林恩可能真的没有撒谎……
“不对不对！我关心这个做什么！？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活下去好吗？知道得越多，怕不是越容易被‘杀人灭口’哦……”陆少言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你找贤者之石做什么？”康清珏接着追问道。
“为了救一个人。”林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喂喂！大姐！你能不能看一下场合？看一下你自己是什么处境？
陆少言疯狂地对康清珏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然而康清珏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去听陆少言的意见，在陆少言那越来越无奈的眼神中，她继续向林恩问道：“你要救谁？”
“我的母亲。”林恩说道，“不过并非是我的生身之母，而是将我抚养长大的那个人。”
“你是孤儿？”康清珏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没错。”林恩点了点头，“我是被那个人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被人重创，陷入了休眠状态，我才开始四处寻找能够让她恢复的办法。”
“但是……你是混血种啊……”陆少言目瞪口呆地说道，“你说你‘母亲’将你抚养长大？然后她被人重创，陷入了休眠状态？”
“有什么不对吗？”康清珏转头向陆少言问道。
“不对倒是没什么不对的。但是……”陆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康清珏解释。
他转头看了林恩一眼，发现林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之后，才又跟康清珏说道：“‘休眠’这种事是只有纯血血族才能做到的。
当受到了足以致命的伤害之后，他们会把自己封存在一个坚固的‘卵’当中，等到什么时候伤势恢复了，他们才会从那个‘卵’里面重新孵化出来。
但是纯血血族和混血种之间，除了那种‘父辈与子女’的关系之外，普通的纯血血族通常会将混血种当成是‘食物’……”
对于纯血血族而言，混血种这种血液中蕴含着庞大力量的“生物”，其实是最为鲜美可口的“食粮”。
一名混血种的血液，可能要比几十上百个普通人的血液更加有吸引力。
如果照林恩所说，他的“母亲”将他带在身边十几年，那么也就是说，可能他为他的母亲奉献了十多年的血液！
与其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母子”，倒不如说是牧民与牲畜！
在这种近乎畸形的关系下，林恩竟然还想为他的“母亲”寻找贤者之石？
这算什么？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虽然我的母亲的确以我的血液为食，但她仍旧是我的母亲。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林恩丝毫不在意陆少言那越来越怪异的眼光，坦然而泰然地向康清珏问道：“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康清珏问道。
“借我一根头发。”
第七十九章 死于语言不通
“欧尼酱……”
“欧尼酱……”
“欧尼……酱！”
当路晨在一声声殷切的呼唤下再次睁开眼时，就又回到了那个“镜面世界”。
这里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一片黑暗，而是变得宽敞明亮，繁花遍地。
无数不知名的花朵、花瓣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将这里装点得仿佛一个童话中的世界。
而那个曾经呼唤着他“哥哥”，现在叫着他“欧尼酱”的人，正头戴着各种花朵和枝条编织而成的花冠，坐在他的身边。
她伸手从地上捧起一堆花朵和花瓣，挥洒到空中，然后任由它们散落下来——就好像婚礼上伴郎伴娘扬起的花瓣一样。
“你到底……是谁？”
看着这个近在咫尺，且又无比熟悉的身影，路晨有些迷茫地问道。
“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嘛，欧尼酱。
是我啊，我是雨梦啊，欧尼酱，我是夏雨梦啊。”
自称“夏雨梦”的女孩转过头来，含笑看向路晨。
而令人惊奇的是，她的样貌竟然和现实世界中的夏雨雪相差无几！除了她的眼眸是红色，发色是紫色之外，两个人的长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你有好好地遵守约定，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呢。
雨梦真的很高兴啊。”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轻抚向路晨的面庞。
但是在她得逞之前，路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躲开了。
“你和夏雨雪是什么关系？”
第一次见到夏雨梦的时候，路晨就想问她这个问题了，只不过那次的见面太过仓促，导致他没来得及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从两个人的长相和名字都十分相似来看，路晨甚至怀疑这个夏雨梦和夏雨雪是双胞胎。
但假如她们真的是双胞胎的话，夏雨梦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呓语来源的镜面世界里，所以路晨最终还是否决了这个可能。
他能确定夏雨梦和夏雨雪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但这种关联具体是什么，还有待确认。
“你知道印随行为吗？”
对于路晨抗拒和自己接触的举动，夏雨梦似乎并没有生气。
她只是如同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又往前凑了凑，然后一把抱住了路晨的胳膊。
路晨原本就是半躺着的姿势，全靠胳膊的支撑才支起上半身。
此时被夏雨梦这么一抱，便直接躺平在了地上。
边上的花瓣被溅起，又飘落回来，盖住了他和夏雨梦的大半身体。
从远处看去，此时他们就好像盖上了一层花瓣编织成的绒被。
“刚刚孵化出来不久的幼鸟会学着认识并跟随着它们所见到的第一个移动的物体，把这个物体当做是自己的母亲。
而我因为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夏雨雪，所以也就跟着变成了她的样子。”
“那你的名字……”
“我自己取的。怎么样，比夏雨雪好听吧？”
“……”
路晨无法理解夏雨梦的思维逻辑。
既然她口口声声地称呼他为“哥哥”，那么她给自己取名字，不是应该取路姓？
怎么会跟着夏雨雪姓夏呢？
而似乎是看穿了路晨的想法一样，夏雨梦一边伸手在路晨的胸口画着圈圈，一边说道：“因为三代以内的近亲是不能结婚的啊，欧尼酱，你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夏人，这种常识性的东西路晨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这句话中蕴含的信息着实是有点多，所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吐槽。
想了想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同夏雨梦“讲道理”这个选项。
因为他觉得自己多半还是会被她带偏，把话题带到乱七八糟的方向上去。
于是他决定自己主导话题的方向。
“十几年前的那个教皇是你杀的吗？”他问道。
从和何许国他们几个人分开之后，他就在考虑夏雨梦的身份问题。
思前想后，他觉得这个方向应该是最可能的。
之前在吸了杨若思的血之后，他见到了夏雨梦。
然后夏雨梦以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存在为条件，将那份超格的力量赋予了他。
因此如果夏雨梦是他血族真祖的力量源泉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就是十几年前将教皇杀死的那个神秘超凡者。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她被封印在了他体内，或者说和他融为了一体。
“是啊。”
对于路晨问到的这个问题，夏雨梦表现得意外的坦诚。
没有打什么哑谜，也没有否认，她就这么简单而直接地承认了。
“可是为什么呢？”
路晨很想知道，夏雨梦为什么要杀死教皇。
如果她没有杀死教皇，那么超凡者现在多半还隐藏在“幕布”之后。即便有超凡者要杀害普通人，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摆在明处。
可以说，是夏雨梦一手造成了眼下这种超凡者和普通人混杂在一起的局面。
不提现如今每天会有多少普通人被超凡者杀死，单说圣陨之日后的那一个月，就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枉死。
“因为那个老头子不会说东夏语嘛，我听不懂他罗里吧嗦地在说些什么，就干脆把他给刀了。”
夏雨雪眨巴了眨巴眼睛，满脸无辜。
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我也不想的，都怪他”一样……
“说起来你应该谢谢我啊，要不是我的话，你过几天高考可能还要考英语的。
哪像现在这样，只学东夏语就可以了。
你还记得那个修女吧？她东夏语说得溜不溜？”
“……你的意思是，那个修女知道你杀教皇的原因？”
路晨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蒙。
一代教皇，常世守护者，就因为不会东夏语，然后就被杀了？
而听夏雨梦的意思，近些年东夏语在全世界范围内盛行，就是因为教皇的死让某些超凡者意识到了东夏语的重要性，所以才开始推广？
是他疯了，还是夏雨梦疯了，还是全世界的超凡者们都疯了？
“她当然是知道的，派她来Z市的人也是知道的。”夏雨梦掰着手指头说道，“但夏雨雪不知道，何许国也不知道。”
第八十章 交易
学习一门外语对于超凡者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所以十几年前英语流行的时候大家就都说英语。
然后有一天东夏语突然流行起来了，大家就又都去学东夏语。
至于其中具体的缘由，是没什么人会去深究的。
毕竟大家都很忙，语言在他们看来只是单纯的一种工具，除了历史学和语言学的教授，没人会关心这种问题。
“那个修女是怎么回事？你说派她来Z市的人，又是谁？还有，她和清珏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从夏雨梦的话当中，路晨敏锐地找到了“关键点”。
当然，他虽然感觉到了夏雨梦是在刻意引导着话题，把他往那个方向上带，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夏雨梦的话说下来了——因为这关系到康清珏失踪的线索。
“嘛，那个修女的话，你就当成她是你的小迷妹好了。”夏雨梦嘿嘿一笑，脸上满是促狭，“她的情况呢，比较复杂。不过你也可以按照夏雨雪说的那样，把她认为是一个‘病娇’。
如果你不幸被她逮到的话，她是真的会把你关起来，先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的。”
“……”
“这样这样”是什么鬼？“那样那样”又是什么鬼？
路晨虽然听不懂夏雨梦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听不懂反而是最好的。
“不过如果你非常讨厌她的话，也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能够摆脱她。”
“什么？”
“对她说‘去死’就好了。”夏雨梦微微一笑，“只要你认真地命令她，让她‘去死’，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
其实在无人巷里那次就是，如果不是夏雨雪突然出现，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无人巷……那个时候，是你？”路晨恍然。
在无人巷那次，莱拉即将吻上他的时候，他忽然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夏雨雪带回家，躺在沙发上了。
现在看来，多半是夏雨梦取代了他的意识，控制了他的身体。
“那必须是我了。”夏雨梦抹了抹鼻子，一脸骄傲地说道，“不过是一个混血种，还敢觊觎欧尼酱你的初吻。
我当时骂了她一句‘杂种’，她就羞愧到准备自杀了。”
“她背后的人呢？是谁派她来Z市的？”路晨接着问道。
“就是教廷的‘圣女’呗。”夏雨梦摊了摊手说道，“当时我杀教皇的时候，那个家伙就在现场。
本来她应该是下一个要被处刑的人，结果阴差阳错地被我给救下来了。
然后她就打着我的——不对，应该说她打着咱们的旗号，暗中把教廷给‘盘’下来了。
现在的教廷就是她的一言堂，真正信仰着‘旧主’的人已经被她暗中清洗或者驱逐干净了。
那个修女就是在她的命令下，被派到Z市来的。”
“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消除我在教廷内部的影响力，清除我？”
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路晨和那位圣女之间大概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关系。
圣女凭借着他的名义，完成了对教廷的整合，然后在她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差不多也就该“另立新君”了。
“不不不不，欧尼酱，不要把人家想象得那么坏嘛。”夏雨梦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是那个圣女，还是那个修女，她们本质上都是尊崇着你的。
修女信奉你为‘主’，而那个圣女则崇奉着你的力量。
如果你有空去那边溜达一圈的话，大概就能体会到被人‘信仰’着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那个圣女以你的名义，在世界各地修建了修道院和许多慈善机构，就算你告诉她你想开个后宫，她都能马上给你拉出个‘三千佳丽’的大部队来。
在那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不，可是……”
先不说夏雨梦所说的这些“超现实”的话是不是真的，只说那个修女，如果她真的以自己为信仰，那又为什么会对他做那些事？
路晨想不通。
“那是因为有人在算计着你啊，欧尼酱。”
夏雨梦似乎又猜到了路晨的想法，“即便以圣女的能力，穷尽了教廷这种庞大机构的能量，也无法调查清楚背后那人的具体的背景与目的。
所以她才会顺水推舟，让修女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
目的就是从那个人行事的蛛丝马迹当中，寻找出相关的线索。
只是可惜的是，那人并没有自己出面，而是找到了一个‘代言人’来全权负责整件事的运转。
所以她们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收获。”
“这么说，你知道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路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听夏雨梦的口气，好像作为当事人的修女和那位圣女没有调查到什么实质的线索，但一直被封印在他体内她却好像知道了什么？
“当然。”夏雨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路晨总感觉她的表情好像在说“总算说到正题了”。
“关于那个人具体想要做什么，他还布置着什么后手，康清珏眼下在哪里，她的情况怎么样，我全部都一清二楚！
不过欧尼酱你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的话，就需要拿出那么一点你的‘诚意’了。”
所谓“诚意”，说直白点也就是“要加钱”的意思。
在之前的“交易”中，夏雨梦赋予了路晨超格的力量，而代价就是他不能将她的存在告知其他人。
这种交换条件，基本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再加上刚刚她透露给路晨的情报，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种“商品展示”。
她赠予路晨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为了获取路晨的信任，然后跟他进行接下来的交易。
所以谈话谈到这里，基本就是“图穷匕见”了。
“你想要什么？”路晨警惕地问道。
虽然他不清楚夏雨梦究竟在图谋着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这份代价想必不会太过简单。
“其实也没什么啦。”夏雨梦摆了摆手，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就是人家在这里憋闷得久了，所以想出去透透风而已。
只要欧尼酱你能心甘情愿地把身体的掌控权交给我一段时间，那么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第八十一章 诱惑
把身体的掌控权让给夏雨梦？还得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开什么玩笑！？
这个人能够因为“语言不通”这种近乎随便的理由，就杀死作为常世守护者的教皇，把现世的局势搞成一团糟。
那么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答应了她的条件，真的把她给放了出去……
鬼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
而且就算他依靠着夏雨梦的力量救出了康清珏，那康清珏就安全了吗？
不可能！
在有夏雨梦肆虐的世界里，是绝对没有什么安全可言的！
答应夏雨梦的条件无异于饮鸩止渴，把康清珏从一个相对危险的境地挪动到一个绝对危险的境地！
因此只是稍一迟疑之后，路晨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做不到。”
“不要拒绝得这么直接嘛。”
被拒绝之后的夏雨梦嘟起了嘴巴。
那天真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索要糖果被拒的小女孩。
“东夏有句老话说得好，做生意这种事，无非就是一个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欧尼酱你虽然接受不了我的条件，但也可以试着还个价？
比如……我保证不伤害你身边的人？
或者限制一下交换的时间……”
“这件事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路晨直接粉碎了夏雨梦的幻想，不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通过刚刚的那些谈话，他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
比如夏雨梦能够拿康清珏的安危来当做谈判条件，那就说明康清珏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
否则夏雨梦应该直接告诉他“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康清珏就危险了”，而不是说她知道康清珏现在在哪，以及康清珏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另外他还知道了修女的目的，找到了“策反”她的方法。
下一次再见面，他可以按照夏雨梦所说的那样让修女“去死”，或者说破圣女和修女之间的关系，强行命令她帮自己救出康清珏。
光是这两点，就已经让他救出康清珏的把握又增加了一成有余。
虽然这么“套路”夏雨梦有着过河拆桥的嫌疑，但面对这种足够称得上是“危险”的存在，路晨觉得自己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诶——”
夏雨梦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那失落的表情。
她坐起身来，晃着路晨的胳膊说道：“欧尼酱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
异空间里的那些树是我帮你杀的，修女惦记你的‘贞操’也是我阻止的，刚刚我还帮你解决了那些灰狼和巨蜥。
还有那个跟何许国打架的超凡者！
最最重要的是，我还帮你泡到了杨若思……”
“什么叫你帮我泡到了杨若思！？”
路晨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我没有，我不是，你可不要乱讲哦！
饭可以乱吃，但这种污人清白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
“咦惹——”夏雨梦嫌弃似的翻了个白眼，“欧尼酱你吃干抹净就不承认了？我记得你当时吸人家血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
还有啊，对于血族来说，吸血这种事意味着什么，你在超凡通识课上不是都学过了？
你的印记都已经烙在杨若思背上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还想否认啥？”
通常来说，血族对普通人类进行“初拥”的时候分为两步：第一步就是在目标人物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第二步就是赋予“原初之血”。
其中第一步中，印记这种东西只有在双方“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才能留下的。如果目标人物内心拒绝，那么是无法留下印记的。
当然，虽然有通过幻境或者药物辅助的方法，但这与路晨眼下的情况并不符合。
如果真如夏雨梦所说，杨若思的背上留下了他的印记，那么也就意味着杨若思对于他吸血的行为并不排斥。
“若思姐她当时是为了救我！她看到了我的血族特征并且失控了，所以才会让我吸血来恢复力量……”
“得了吧。”夏雨梦摆了摆手，打断了路晨的话，“放任一个失控的血族来吸自己的血，几条命啊，敢这么玩儿？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出手阻止，她早就被你吸成人干了？
要说她心里没点什么别的念头，会这么搭上自己的命帮你？”
“可是……”
“呐，欧尼酱，说实话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蛮开心的？”夏雨梦背着双手，踱步到路晨身后，“平时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其实早就对你心有所属什么的，是不是感觉很棒？
尤其她还拼了自己的命来帮你。”
“……”
要说自己不开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路晨自认不是什么圣人，听到有女生喜欢自己，尤其还是杨若思那个级别的女生，当然会开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因此而有所回应，毕竟他对杨若思并没有那种层面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嘛，被人喜欢，被人尊敬，被人爱慕。所以你又为什么要执着于康清珏呢？”
夏雨梦转过头来说道，“你是血族的真祖，是早晚有一天要君临这个世界之上的存在。
而康清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
虽然她的确是长得漂亮了那么一点，但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而且你还没有试过混血种的血，那才是真正的世间美味。
相信我，只要你试过一次，就绝对会爱上那种感觉，然后欲罢不能。
恰好那个修女就是混血种，等你出去之后就可以找到她，然后让她跪在你面前，品尝一下那种滋味……
虽然我不喜欢夏雨雪，但她有一句话说得的确没错，祷告，并不是修女跪下之后唯一会做的事……”
“够了！”路晨冷喝一声，打断了夏雨梦的话。
他知道夏雨梦之所以会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要诱惑他“堕落”。
如果他真的如她所说，去做那些蠢事，大概只会落入到她的圈套当中。
“不要害怕，哥哥。”
夏雨梦突然伸手，从路晨的身后抱住了他，“欲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没有必要压抑自己。
直面你的内心，拥抱真正的自己。
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那么所有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放我出去，我会帮你杀掉所有胆敢愚弄你的人，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人能够再违逆你的意志，你就是这个世界至高的存在！
到时候不管是杨若思还是康清珏，就连路晓雨……”
“我说够了！”
路晨探手抓住了夏雨梦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夏雨梦，目不转睛。
第八十二章 别后悔
“欧尼酱，你弄疼人家啦。”
被路晨钳制住的夏雨梦娇声喊道。
只不过她虽然言语上在“撒娇”，但面上的表情却极尽挑衅之意。
“你这是被人家戳中了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
“放我离开这里。”
路晨已经不打算再跟夏雨梦多说什么了。
从她提及到路晓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之间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可能。
“我已经听够了你的鬼话了。”
“还说什么‘鬼话’……欧尼酱，你不要忘了我这二十年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了。”夏雨梦挑了挑眉说道，“从你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然后一直到了今天。
你的每一个想法，你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一清二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管是路晓雨还是夏雨雪，在了解你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够比得过我。
所以在我这里，你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
对于夏雨梦的这番话，路晨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因为就像夏雨梦所说的那样，双方在“情报量”上有着绝对的差距。
夏雨梦对他的过往一清二楚，但他却对夏雨梦所知甚少。
在这种情况下展开谈话，只会让他陷入到夏雨梦的节奏当中，被夏雨梦牵着走。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跟她搭话。
不管她说什么，他就装作没听到就好了。
想来面对着一块“石头”，就算是夏雨梦应该也无计可施。
“别不说话嘛，我一个待在这里二十年，都快寂寞死啦。欧尼酱你一见面就对我这么使用冷暴力，实在是太让我寒心啦！”
“耶？真不说话啦？”
“那我可爆你的黑历史喽！”
“……你曾经拿路晓雨——”
夏雨梦故意拖了一个长音，并且偷偷睁开一只眼观察路晨的反应。
但眼看话说到这个份上，路晨还没什么反应，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没把后面的半句讲出来。
“算啦算啦，欧尼酱你在让我失望这件事上还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呢。
既然你这么倔，我也就不逼你啦！”
她摇着头说道，“谁让我这么爱你呢？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听夏雨梦说到这里，路晨终于睁开了双眼。
“唔——”
眼看路晨一说起离开这里就来了精神，夏雨梦顿时吃味地双手叉腰，鼓起了腮帮。
然而路晨早已知道这个人可爱的外表之下究竟有多么阴暗，所以当然不会吃她这一套。
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送自己离开。
“你可别后悔昂！等到你来求我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个价格啦！”
夏雨梦双手环住路晨的脖子，最后一次向他确认道。
路晨因为不习惯和人如此贴近，所以在夏雨梦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
而对于夏雨梦那种半是威胁的话，他全当自己没有听到。
“真是……”
在夏雨梦一声好似“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中，路晨的头被她掰正过来。
然后她踮起脚尖，吻在了路晨的额头上……
随着一道白色的光华闪过，路晨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再睁开眼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窗外的夜色正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发现时间刚刚早上五点钟。
正是黎明将至的时候。
“接下来要去找那个修女么……”
重新躺回到床上，路晨将胳膊搭在额头上，回忆起夏雨梦说过的那些话来。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修女和康清珏的失踪是有关联的。
如果能找到修女的话，差不多也就意味着找到了康清珏。
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寻找修女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与精力。
等到夏雨雪那边睡醒之后，倒是可以问一问她有没有什么头绪……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他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行动的时候，家里的防盗门突然被人敲响。
从这个急促且连绵不断敲门的频率来看，来人应该十分焦急。
路晨来不及想太多，直接翻身而起，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并且就在他开门的同时，旁边卧室的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夏雨雪穿着睡衣从其中走了出来。
在她的肩膀上，花花分外乖巧地蹲坐在那里。
路晨和夏雨雪对视了一眼，夏雨雪拿出了沙漠之鹰，路晨的手上则燃起了那种近乎无色的火焰。
然后路晨在前，夏雨雪在后，两个人径直走到了防盗门前。
然而当路晨凑到猫眼前，向外查看的时候，却在猫眼中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周文！
“是周文。”
他熄灭了手中的火焰，回头看了夏雨雪一眼。
夏雨雪默契地收起了手中的沙漠之鹰，然后摊了摊手，示意路晨随意——她并不知道路晨已经同周文说过她住到路晨家里的事，所以将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周文的决定权交到了路晨手里。
“这个时间点过来，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路晨朝夏雨雪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给周文打开了防盗门。
“路晨！清珏她失踪了！她……”
一进到屋里，周文便直接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
只不过在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夏雨雪之后，他却又猛地停顿下来。
“路晨，这个女人是超凡者！你跟我走！”
一边说着，他扯着路晨睡衣的袖子，就准备拉着路晨跟他一起逃离这里。
从上一次的交手当中，他已经明白自己和夏雨雪之间的差距，所以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够从夏雨雪手中保护路晨，只希望自己能够拖住夏雨雪，让路晨先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夏雨雪突然说话了：“今天早上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见到我却变成这样……
是因为关于康清珏失踪的事，你知道什么了？”
早上在教室里见面的时候，她和周文十分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在男厕那边交手的事情。
但是现在周文见到了她，却产生了这么大的反应，结合他进门时所提到的康清珏失踪的事……
难道是周文发现什么线索了？
而且这个线索还和她有关，并且对她压倒性的不利？
第八十三章 阳谋
“我知道夏雨雪是超凡者，也知道清珏她失踪的事情。今天我跟夏雨雪之所以会翘课，就是去了清珏的舅舅家寻找线索。”
路晨一边向周文解释着，一边回身关上了防盗门。
随后他带着周文来到沙发旁坐下，而他自己则是坐到了夏雨雪和周文中间。
“你可以相信夏雨雪，因为我确定她对我并没有什么歹意。”
周文对夏雨雪有所警戒是很正常的事。
毕竟在这个超凡者与普通人共存的世界中，一提到超凡者，人们联想到最多的词肯定就是“肆意妄为”。
如果有人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名超凡者，不感到恐慌反而自己主动贴上去，那才是异常的做法。
但有一点路晨想不通——那就是周文是怎么知道夏雨雪是超凡者的？
他没有告诉过周文这件事，夏雨雪应该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向周文透露她的身份，而且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周文和夏雨雪应该并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才对。
那么……
“……”
听到路晨这么说，周文先是略显迟疑地瞥了夏雨雪一眼。
在被夏雨雪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之后，他又变得沉默下来。
随后他的视线在路晨和夏雨雪之间来回切换了半晌，最终才仿佛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既然你说她能够相信，那我就直说了。
就在刚刚，一个头戴着南瓜头的火焰构成的生物突然出现在我家。
它告诉我说清珏被人掳走了，然后让我把这件事转达给你。
并且它还说，如果咱们想要找到清珏的话，就带着夏雨雪一起去市中心医院走一趟。”
戴着南瓜头的火焰生物，“带着夏雨雪一起”，市中心医院。
听到周文话语中这三个关键的点，夏雨雪微微眯起了眼。
虽然之前她和路晨并没有直接同南瓜头接触过，不清楚南瓜头具体是什么成分。
但从南瓜头没有直接接触路晨，反而是拐弯抹角地让周文来传达这个消息来看，夏雨雪觉得这个东西十分可疑。
毕竟路晨重获力量这件事应该只有她、何许国，再加上杨若思和那个梁叔知道。
南瓜头没理由畏惧路晨。
但它却不敢同路晨正面接触——很可能就是因为它也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它参与了这件事，所以它才找到了周文。
而周文对她产生警惕的原因也已经明了，因为那个南瓜头刻意提到了要带着她一起去市中心医院，所以才让原本就对她观感不好的周文疑心更重。
“周文你……也觉醒成超凡者了吗？”
夏雨雪注意到的地方路晨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除了那些之外，路晨还注意到一个周文话中所包含的其他信息，那就是周文很可能也是一名超凡者。
毕竟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家里突然闯入一名超凡者，那么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打电话通知超管局，而不是自己擅自展开行动。
加上周文进门时的那种表现，明显是要从夏雨雪手中“保护”他，两者结合，就让路晨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说也……”周文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路晨。
等到路晨的手上燃起那种近乎透明的火焰之后，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怪不得那个南瓜头会让我把消息告诉你，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穿帮。”一边的夏雨雪不咸不淡地嘲讽了一句，“不过也好，趁着眼下这种机会，不如你把你瞒着路晨的事都讲出来？”
夏雨雪此时说这种话倒并不是想“落井下石”。
她只是觉得既然路晨自己发现了周文超凡者的身份，那么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周文自己坦白一下，把他“监视者”的身份也一并告诉路晨。
毕竟第一次被发现之后主动坦白，和第一次被发现之后还刻意隐藏，然后再被揪出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夏雨雪一直在等着周文自己找路晨坦白这件事，或者路晨自己发现周文的身份。
因为在这两种情况下，周文的“暴露”是对路晨伤害最小的——自己发现朋友的“背叛”，和在第三者的口中听到朋友的“背叛”，观感完全不同。
虽然如果周文在这个时候把她说过想泡路晨的话告诉路晨，的确会让她很困扰。
但这种困扰并不是害羞或者羞耻之类的，只是现在的路晨大概没有那个余裕去思考与这种事有关的问题。
所以这会对她的“泡男”大业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
不过相比路晨的感受而言，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其实……清珏她也是一名超凡者。”
然而令夏雨雪感到意外的是，周文并没有说起他“监视者”的身份，反而提及到了与康清珏有关的一个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也同样重要，但显然这并不是夏雨雪想要的结果。
“是抱有侥幸心理吗，觉得我不会拆穿他，觉得路晨不会发现……”
然后就在夏雨雪思考着周文的想法时候，周文又说出了一个让夏雨雪目瞪口呆的消息：“前几天武泽伟的失踪的事就是我和清珏一起做的。”
“武泽伟……居然是这么回事！”
夏雨雪恍然大悟。
赵文华和赵泽潇两人因为路晨曾经和失踪之前的武泽伟接触过，所以他们判断路晨和武泽伟的失踪有关，于是才把路晨堵在了厕所里，想要询问路晨和武泽伟具体谈过什么。
而同理，周文和康清珏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只不过他们两个人认为是武泽伟绑架了路晨，所以才会对武泽伟动手，导致了武泽伟的失踪！
“这么一来的话，棚户区那边出现的龙虎山的符箓也就能够说得通了。是康清珏绑架武泽伟的事被龙虎山的道士发现了，所以两个人在那边打了一架。
然后……有第三者出现，把他们两个人都给抓起来了！
而这个第三者，就是那个南瓜头！？”
可是那个南瓜头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掳走了康清珏，然后又特意告诉路晨带着她一起去市中心医院……它是在那里布置了什么陷阱吗？
在路晨刚刚重获力量的当下，正是他信心满满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和康清珏有关的消息，那么即便知道那边有陷阱，他也很可能会不计后果地直接赶过去……
而她夏雨雪，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阻止路晨去救康清珏的话吗！？
当着周文这个“铁三角”成员之一的面，阻止路晨去救康清珏！？
在这一刻夏雨雪忽然发现，这原来是一场旨在将她的嘴封住的“阳谋”！
第八十四章 突破守门员的进球才精彩
“原来清珏和周文是为了我，才被卷入到失踪案里。
清珏竟然也是超凡者。
夏雨梦骗了我，她明明说过，清珏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文所说的那些话中包含了太多的信息，这让路晨一时间有些混乱。
千头万绪之中，他找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那个部分——也就是夏雨梦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
既然夏雨梦在康清珏的事情上撒了谎，那么她所说的其他的话自然也就失去了可信度。
尤其是修女的事，已经不能再草率地和对方进行接触了……
“路晨，清珏她的心里是有你的。”
周文并不知道路晨的心里在想什么。
眼看路晨陷入了沉默，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路晨在怀疑他所说的那些话的真实性，或者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你失踪的第二天，她就找到了我，然后要我帮她绑架武泽伟。
我告诉她应该再等等，看一下超管局那边的反应。
但她告诉我说，武泽伟曾经告诉过她，他是一名超凡者，所以我们才直接动手了。
只不过没想到武泽伟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你之后又回来上课了……”
这一次，周文讲述得更加详细，甚至具体到了整件事当中的各个细节，“清珏她平日里虽然对你有些冷漠，但那都是为了你好。
如果她跟你过分亲近，学校里的人会怎么样，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杨若思不就趁着那种机会，拉近了和你的关系，打听清珏的事吗？
还有，清珏的超凡者身份很敏感，是那种被超管局发现之后就要严密监控的类型。
她没有将这种事告诉你，本身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因为她怕把你牵扯进麻烦的事情里去。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等到高考之后，她就要去禹舟岛，和咱们划清界限的。
可是为了你，她还是冒着被超管局发现的风险绑架了武泽伟。
今天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被超管局带走问话了。一直到那个南瓜头出现，我才知道……”
“好了，不用说了，路晨和我会去救康清珏的。”
夏雨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打断了周文的话。
她知道周文之所以扯这么多，就是担心路晨受到她的蛊惑，打算对康清珏见死不救——或者说周文担心她阻止路晨去救康清珏。
毕竟她之前直白地告诉过周文，她接近路晨就是为了“泡”他的。
周文拿捏不准她和路晨之间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自然就产生了担忧的情绪。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和周文在男厕的那一次相遇。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和周文之间就已经没有信任可谈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生根发芽，然后肆无忌惮地生长。
而且夏雨雪作为“最”了解路晨的人，自然知道路晨绝对不可能会放弃康清珏的。
所以哪怕她已经察觉到了这是一场“阳谋”，她也不会阻止路晨，而是跟在路晨的背后支持他。
反正路晨死不了。
反正她也不怕死。
“现在就出发吧，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夏雨雪站起身来，手腕拧转间，两把沙漠之鹰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不过在这之前，路晨，我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你一下，那就是不要对你自己的力量太过自负。
拳头只是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但却并不代表着力量的全部。
要常怀敬畏之心，不要小看任何人。”
“……谢谢。”
沉吟许久，千言万语凝结在一起，路晨最终只是向夏雨雪道了一声谢。
这一声谢谢并不是为了夏雨雪对他的这番提醒，而是感谢她对自己体谅与理解。
在刚刚入睡之前，夏雨雪曾经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告诉夏雨雪他想要离开Z市，离开东夏，甚至离开现世。
这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一种承诺，是他之后要跟夏雨雪一起踏上超凡者这条路的一种保证。
然而在他知道了康清珏超凡者身份的当下，这份承诺却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效力。
假如康清珏只是一个普通人，周文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的确能够将他们留在Z市，跟夏雨雪走。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周文和康清珏超凡者的身份，那么他还能就这么撇下他们离开吗？
而夏雨雪在明知道这个问题的情况下，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和他一起去救康清珏，甚至连之前那番“承诺”的事提都没有提上一句……
除了“谢谢”之外，路晨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对夏雨雪说什么才好了。
“感谢的话还是留到救出康清珏之后再说吧。”
夏雨雪转头瞥了周文一眼，“我记得你的能力和空间有关吧？所以……你来带路？”
虽然康清珏有周文帮她站队，但这也不代表她夏雨雪就会“任人宰割”啊。
只不过是没能把路晨从康清珏身边拐走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毕竟她原本也没想过那么简单就能把路晨抱回家。
咱们曹孟德曹老板有句话说得好啊，“突破守门员的进球才精彩”……
“……”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夏雨雪竟然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支持路晨，甚至路晨还没说话，她就主动要求要前往中心医院了，所以周文短暂地呆滞了一下。
不过他马上便反应过来，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之后，之前那种好似玻璃裂纹一样的空间裂缝以他的双眼为中心缓缓浮现，并且在汇集到一处之后，它们组成了一个门的形状！
“我的灵力有限，一次只能传送两公里的距离，所以可能要多花一些时间。”
周文的实力境界不过天权境，比起何许国那种随意制造穿越现世和异空间的能力自然差了不少。
“总比打车要强一点。”一边说着，夏雨雪一马当先地跨过了那扇大门。
在她之后，路晨和孙文也相继跟上。
而就在他们三个人全部离开之后，被留在房间里的花花十分人性化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随后它跳到茶几上，从果盘上叼了一个苹果，回到了夏雨雪的卧室里。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当啷”的环佩撞击的轻响，房间里所有的灯在同一时间关闭，夏雨雪卧室的门也好像被一只看不到的手轻轻阖上。
与此同时，天边泛起了一阵鱼肚白。
在这朝阳初升的时刻，无数潜藏在暗处的阴影追随在路晨三人身后，一同向着市中心医院汇集而去……
第八十五章 给你变个戏法儿
“好臭！”
市中心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当夏雨雪第一个从空间门中走出来后，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因为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并且十分浓郁，几乎达到了呛鼻的程度。
“怎么回事？”
跟在她身后出现的路晨和周文同样闻到了这种味道，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子，皱起了眉头。
“去医院那边看看吧。”
夏雨雪保持着那种捂着鼻子的姿势往巷外走去。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种奇怪的味道大概跟他们的目的地，市中心医院脱不开关系。
而不知道是不是时间还早的原因，街道上空空如也。
从小巷里走出来之后，他们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不对劲，就算没有病人家属之类的人，也应该有卖早点的摊位才对。”
在走到能够看到医院大门的拐角之后，周文脸色有些凝重地说道，“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如果不是为了躲避人群和那些卖早点的摊贩，他就直接把空间门的出口开在医院门口这边了，而不是特意挑了那条小巷。
所以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有问题的，再加上空气中那越发浓郁的腐臭味……
“不也挺好的么，省的我们再去找哪里有问题了。”夏雨雪微微一笑，然后径自迈步走进了医院里。
她原本还担心那个南瓜头在这里设下什么圈套，需要他们费心费力地去找出线索。
但看眼下这种情况，对方好像是打算直接“刚”正面。
这倒是正合她的心意了。
后边的周文和路晨对视了一眼。虽然他们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但既然夏雨雪已经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他们两个自然也就只能跟上。
进到医院里之后，那种腐臭味就越发浓重了。
这也就更让夏雨雪确定，医院就是散发出那种腐臭味的根源。
并且和医院外面不同的是，医院里面有着不少人四处走动。
有推着机器修剪草坪的园丁，有拿着急诊部那种特殊的黄色单据的病人家属，还有刚刚从住院部走出来，满脸疲惫似乎是刚刚下夜班的医生……
和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夏雨雪等人并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没有主动对夏雨雪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从他们那十分自然的表情来看，似乎他们并没有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腐臭味。
于是就这样，夏雨雪带头走进了医院的门诊部大楼。
“您好，请问您哪里不舒服吗？现在还不到门诊部上班的时间，如果有紧急情况的话，还请去急诊那边挂号。”
分诊台里，一个似乎正在忙里偷闲玩手机的护士抬起头看了夏雨雪三人一眼，随后抬手指了指旁边急诊部的方向。
从她那略显尴尬的把手机藏到身后的举动来看，大概是因为偷懒被抓包而有些不好意思。
夏雨雪皱着眉头看了那个护士一眼，然后对身后的路晨和周文做了一个往后退的手势，三个人便一起从门诊部的大楼里退了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去急诊那边吗？”路晨向夏雨雪问道。
“我给你变个戏法儿，不过你最好捂住自己的嘴不要出声。”夏雨雪神秘一笑，看了路晨一眼，随后又转头看向周文。
等到两个人默契地把嘴捂上之后，夏雨雪做了一个“跟我来”的动作，然后转身又走进了门诊部。
“您好，请问您哪里不舒服吗？现在还不到门诊部上班的时间，如果有紧急情况的话，还请去急诊那边挂号。”
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还是和之前一样藏手机的动作，甚至就连那种略显尴尬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分诊台里的护士表现出了和上一次见到夏雨雪他们三人时完全相同的反应！
路晨和周文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身上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如果不是夏雨雪之前那句“变戏法”的话，他们两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时光倒流”的怪事！
“好玩吗？”
夏雨雪回过头来促狭一笑，虽然她此时捂着嘴看不清她具体的神情，但从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来看，她现在的心情应该很好。
“这是怎么回事？”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路晨有些不解地向夏雨雪问道，“她这是……”
“一个简单的傀儡而已。”
夏雨雪迈步走到分诊台前，然后拿出那把沙漠之鹰指向了护士的眉心。
而面对这种普通人见到之后绝对会惊声尖叫的场景，那个护士却只是好像非常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不明白夏雨雪在做什么。
“嘭。”
夏雨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护士的头直接爆裂开来。
“还搁我这卖萌装可爱呢？臭味儿都快冲到我的天灵盖了姐们儿。”
一枪解决掉假护士之后，夏雨雪转身往门诊楼外走去。
路过门口保安亭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进行瞄准，几乎是“顺路”一般，抬手给了还在保安亭里喝茶的老保安一枪。
保安亭的玻璃随即崩裂开来，散落满地，而老保安的头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一团血雾。
路晨和周文没有再多看保安亭里的景象，跟在夏雨雪身后，来到了医院的大院里。
此时之前那个除草的园丁还在推着那个机器认真工作。
拿着黄色单据，满脸焦急神色的病人家属又一次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个刚下夜班的医生好像去而复返，又从住院楼里走了出来。
夏雨雪所开的那两枪，造成的那种巨大的动静似乎对他们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所有人好像只是按照既定的“剧本”，不断地重复着已经被规划好的行动。
“这家医院……已经全部变成这样了吗？”
路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谁知道呢？”
夏雨雪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指尖割了一下。
而随着一滴血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路晨他们面前的场景便如同滴入水滴的湖面一般波动起来。
当画面最终稳定，他们愕然地发现，整个医院竟是被一层又一层仿佛蜘蛛网一样的东西包裹其中！
在他们视线可及的医院院墙的角落，几个仿佛蚕茧一般的东西“嘭”得一声爆裂开来。
从其中滚落而出的，是一具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干尸！
第八十六章 茧
“这些干尸可以看作是维持着附近那些傀儡运转的‘电池’，只不过因为时间太长，所以‘电量’耗尽了。”
夏雨雪一边观察着建筑物上那些蜘蛛网一样的被膜，一边向路晨和周文解释道，“超管局那边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很可能是这附近设置了相关的干扰术式，还有驱散普通人的术式。
不过这倒并不是什么坏消息，武泽伟那个哥哥武泽文不过是天璇境，就算赶过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反而会添麻烦。
没有多余的人过来搅局，咱们反而比较好放开手脚。”
从只有医院大门附近的傀儡术式被破坏来看，夏雨雪发现布置术式的人应该相当谨慎。
那人并没有使用那种大型的一体式法阵，而是将一个个小型术式套叠起来，完成了整套布局。
否则在接触到她血液的瞬间，就应该是笼罩着整个医院的术式都被破坏，而不是只有他们附近的这一小片了。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南瓜头和修女一样，知道她血液的特性，才进行了这种针对性的布置……
“我们就这样……一路蹚过去？”周文问道。
“没有别的办法。”夏雨雪转过身，对路晨说道，“医院门口这边只是‘警戒性’的布置，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
但是深入进去的话，大概就要遭受袭击了，你要小心一点。”
“好。”路晨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夏雨梦所赋予的力量有着绝对的信心，但就像夏雨雪之前所说的那样，拳头并不代表着力量的全部，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更不要说旁边还有周文需要照顾。
“我们接下来往哪边走？”周文又问道。
“跟我来。”
夏雨雪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走进了门诊楼里。
从刚刚对那些被膜的观察中，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其中的灵力走向，接下来只要顺着灵力流动的方向走下去，应该就可以找到大致的核心所在。
只不过在她破除掉医院门口附近的傀儡术式之后，布置术式的人应该也察觉到了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接下来的路想必不怎么好走。
进到门诊楼之后，夏雨雪直接带着路晨和周文上到了二楼。
而正如她所告诉路晨的那样，二楼和一楼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了那个假护士和保安一样的傀儡，而是到处徘徊着一些肢体残缺的仿佛丧尸一样的东西。
就在他们刚刚从楼梯间里走出来之后，那些徘徊在楼梯口的“丧尸”便直接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是尸奴！周文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他们抓到了。”
路晨本身是血族，对于尸奴体内的毒素是自动免疫的，但周文作为普通的超凡者，如果被尸奴抓伤的话，就有被感染的风险。
所以夏雨雪只是出声提醒了周文一声。
“尸奴……幕后那人是血族吗？”
听到夏雨雪的提醒之后，路晨的双手上燃起火焰，直接洞穿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尸奴的胸膛。
随后他朝着自己面前的方向抬手虚按，几只正打算冲过来的尸奴便如遭重击般趴跪在地上，骨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另一边的周文也开启了空间裂缝，所有试图靠近他的尸奴在撞击到那些裂缝上之后，就直接碎裂成了不规则的碎块——单从“效率”上来讲，他清除尸奴的速度甚至还要超过路晨和夏雨雪。
“不要暴露自己太多的底牌，尽量用最小的代价来清除尸奴！”
虽然周文觉醒成超凡者的时间要早路晨太多，但他和康清珏一样，都没怎么经历过和超凡者之间的战斗。
所以单论战斗经验而言，当然还是夏雨雪要领先。
而夏雨雪在明知医院里有陷阱的情况下，自然也就想到了那个南瓜头在暗中窥视的可能，因此她才出声提醒路晨和周文，不要一上来就出全力。
只是可惜她提醒得稍微晚了一些。
路晨是只知道这么两种运用自己力量的方式，根本没什么藏掖的余地，而周文则是在慌乱之下直接用上了自己最擅长的招式……
“对不起，我……”
随着二楼最后一只丧尸倒在夏雨雪的枪口之下，路晨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夏雨雪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后边注意就好了。”
人总是需要成长的，不可能一上来就什么都会。
路晨刚刚恢复力量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夏雨雪自然不会苛求他什么。
完成了对二楼的清理之后，三人一起往三楼走去，接着是四楼、五楼。
一路走来，除了那些尸奴，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新的敌人，所以三人表现得游刃有余。
停步在五楼楼梯间的门口，路晨看着旁边一个破开的“茧”，想到了一个问题。
“夏雨雪，这些尸奴，都是从这些茧里爬出来的吗？”
医院门口的茧里包裹着的是干尸，但是二楼以上的这些茧旁边并没有干尸的存在，而是一只只尸奴，所以路晨才联想到了这种可能。
“没错。”夏雨雪点了点头说道，“医院门口那些茧驱动着一楼的那些傀儡，但从二楼开始，所有的茧里的能量就都被搜集起来，传导向一个方向。
我之所以带着你们来回绕圈子，没有直接上六楼，就是在追着那股灵力的流向走。
而那些尸奴，就是生命力被抽干之后的产物。”
“那这么说，路上那些还没有破开的茧里……”
“都是活人，不过已经离死不远了。”
顿了顿，夏雨雪接着说道，“走吧，不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就算你现在把他们都救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的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其实如果只是想要救那些茧里的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现在就破坏所有的茧，再打电话通知超管局，总能救回来一些。
但相应的，康清珏那边的事就要多上一些变故。
以夏雨雪对路晨的了解，如果把这种真实情况告诉他，可能他在犹豫之后，最终还是会选择优先去救康清珏，但却会让他背上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所以夏雨雪索性直接告诉他那些茧里的人已经没救了。
“就算你何许国说我保护过度，那我也认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
登上六楼之后，三人并没有再遇到楼下的尸奴。
只是在他们脚下的地板和天花板上，无数小臂粗细的，由蜘蛛丝构成的“管道”纵横交错。
而就在这些管道交汇的地方，一道一人粗的管道穿过了窗户，通向了门诊楼外。
三人走到了窗户旁，顺着那根粗大的管道看去。
在他们视野的尽头，一个七八层楼高的巨大的“茧”，矗立在医院的正中央！
第八十七章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5000字二合一）
“周文！”
在看到巨茧的那一刻，夏雨雪便开口叫到了周文的名字。
之后不用她再多说什么，周文就已经在他们身旁打开了空间门。
三人依次跨入门后，来到了巨茧的正下方。
之前因为距离的原因，看得不够真切，此时贴近了之后才发现，这只茧不仅大得离谱，而且在茧身上还有许多连通着医院内各个大楼的管道。
和门诊楼那边延伸过来的管道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它不仅抽取了门诊楼那边的能量，还掠夺了医院其他大楼内的能量，甚至连医院附近的几个住宅小区都没有放过！
“这里面到底孕育着什么东西？”
路晨走到巨茧前，抬手触碰了一下茧的外壁。
而就在他的指尖与茧接触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突兀地自他的指尖传来。
“这种感觉……”
温暖中带着一丝甘美，竟是让他心中升起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冲动！？
“是生命力。”
夏雨雪走上前来，压下了路晨触碰着巨茧的手。
而直到这个时候，路晨才发现他的虎牙已经不自觉地伸长出来！
“它把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孵化场’，抽取了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力。
你会受到吸引也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因为你之前在那个巨树的异空间里做过同样的事。
现在只不过是‘故友重逢’，激发了你的本能而已。”
“那它抽取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力，再加上这个夸张的体型……”
究竟会诞生出什么怪物？
是同哥斯拉一样的异形怪兽，还是什么扭曲诡异的邪神神祇？
“关于这个问题……”
夏雨雪收回了自己手中的沙漠之鹰，然后自虚空中拔出了那把无鞘长刀。
紧接着她的左手在刀刃上抹过，殷红的鲜血将刀身整个染红。
“我们可以给它做一个‘剖腹产’看一看——执业医师考试的时候，我的外科成绩可是满分来着！”
但“剖腹产”不应该是妇产科的手术么？
而且茧这种东西……哪来的什么“剖腹产”？
就在路晨和周文愣神的功夫，夏雨雪手中的长刀已经对着巨茧怒劈而下。
随着刀刃划过，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在巨茧上被剖开，以这个洞为中心，周围的网状物好像风化的建筑物一般，化作点点砂砾飘散到空气当中。
“果然又是独立的术式体系么……”
夏雨雪皱了皱眉，随后默默地收回了那把长刀。
“走吧。”她朝身后的路晨和周文招了招手，率先走进了那个大洞里。
路晨和周文虽然本能地对这只诡异的巨茧有所抗拒，但是为了救康清珏，他们也只能强忍着心中那种不适，跟在夏雨雪身后走了进去。
而就在踏入巨茧的那一刻，夏雨雪便感觉到了这里的异常。
她体内的灵力流动速度被减缓，灵觉探查的范围被压缩，就连身体的行动能力也受到了限制——这里的重力竟然比外界增加了一倍有余！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小心！这是领域！有人把领域固化在了这里！”
通常来讲，天枢境的超凡者都是像莱拉那样使用领域，在遭遇了敌人之后，强行将对方拉入到自己的领域之内进行战斗。
但也存在眼下这种情况，通过特殊的手段将领域固定在某个地方，打“阵地战”的做法。
相比于前一种使用方法，固定领域可以使领域的威能获得几何倍数的提升，但坏处就是会令超凡者失去机动能力，等于变相的“画地为牢”。
不过在当下，固定领域的那名超凡者显然却并不需要机动能力。
这同样也是一种“阳谋”。
因为对方知道他们不会放弃康清珏，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制作出如此明显的陷阱，坐等他们上钩。
“路晨，你！”
在夏雨雪出声提醒之后，后方的周文发出了一声惊呼。
夏雨雪回头看去，发现此时的路晨竟然被一团绿色的光芒包裹了起来！
“我没事！”
光芒中的路晨知道夏雨雪和周文的担忧，因此大声向两人喊道，“这些光芒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反而让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好像轻盈了许多！”
绿色的光芒，没有受到领域的压制，反而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
难道是路晨的身体截取了这只巨茧内的生命力，供养自身！？
夏雨雪得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结论。
因为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布局的人可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压制住路晨，反而增强了他的实力！
那个南瓜头，真的会犯这种堪称“低级”的错误？
“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了取之不尽的灵力。”
随着包裹着路晨的光芒逐渐散去，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夏雨雪和周文面前。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的状态，而是背生双翅，獠牙突出的血族形态！
那些残留在他身体表面的绿色光芒凝结成了一层薄膜，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似乎仍旧在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着生命力！
“我感觉我现在很强……非常强！”
他无法通过语言将那种特殊的感觉描绘出来，只能用“强”这个字眼来形容。
甚至他有一种感觉，哪怕是这只巨茧本体，也能一拳击碎！
“路晨！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不要因为力量而迷失自己！”
眼看路晨好像已经进入了一种近乎“狂喜”的状态，夏雨雪赶忙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虽然她还不确定那个南瓜头具体在谋划着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保证路晨时刻处于冷静的状态！
“……”
夏雨雪的话好像冬日里的一盆冷水浇在了路晨的头上。
他那因为突然获得了强大力量而被冲昏了的头脑猛地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握紧拳头又松开，随后又深呼吸了几次，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
最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夏雨雪，真诚地说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
眼看路晨已经冷静下来，夏雨雪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来，继续往巨茧的深处走去，“继续前进吧，后边的路还长着呢。”
“等等！”
然而就在夏雨雪刚刚迈出两步之后，路晨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随后路晨快走几步，站到了夏雨雪的身前，说道：“接下来就由我来打头阵吧。你和周文都被领域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不好处理。
在见到最后的‘BOSS’之前，你们就先保存体力吧。”
“……”
听到路晨的提议，夏雨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周文。
在看到周文已经被那异常的重力压得几乎直不起腰之后，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心一点。”她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
“放心吧。”路晨微微一笑，然后转身走在了最前方。
在夏雨雪开辟出的这条甬道当中，似乎并没有潜藏什么尸奴之类的东西。
它只是单纯的巨茧外壁上的一条缝隙，因为被夏雨雪的血液侵蚀而显现出来。
因此一路行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波折，三人穿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所在。
他们站在甬道的出口处举目远眺，入眼一片猩红。
高山、平原、河流，喷发的火山，流淌的岩浆，甚至还有天空和日月，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而在那峡谷的最低处，在那宽广的平原上，甚至在那血色的河流中，以及冒着浓烟的岩浆里，无数衣衫褴褛的血奴漫无目的地徘徊其间……
“这是……小世界！？
不！不对！”
震惊之下，夏雨雪失声喊道，“这里只是小世界的雏形！有人想在这里晋升空明境！”
在看到那日月同天的景象之后，夏雨雪联想到了这里是某个小世界的可能。
因为他们之前进入到了巨茧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里看到外界的太阳与月亮。
而如果只是领域的话，想要具现“日月”这种规模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要说抽取一座医院里所有人的生命力，哪怕是抽取了整个Z市的生命力，也无法完成这种“壮举”。
——然而作为一个小世界来说，这里又太过“简陋”。
不管是天空中的日月，还是脚下的山川河流，都只不过是初具雏形的程度，距离完全“创造”还有着很大一段距离。
因此夏雨雪才否定了这里是小世界的可能，转而认为有人试图在这里完成小世界的创造，晋升空明境。
“所以说那些被搜集到这里的生命力，就是支持那个人晋升的能量源泉？
但他把路晨和我拉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医院内和这个巨茧的布局原因已经明了，可是还有一点却令夏雨雪想不通，那就是她和路晨能够在那个人的布局中起到什么作用？
那个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他们引诱到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见证他晋升到空明境的过程？
不对！
其中绝对还有着什么猫腻……
“你们看那边！”
就在夏雨雪皱眉深思的时候，她身边的周文突然伸手指向了平原中心的位置。
然后随着路晨和夏雨雪的视线一同汇集在那里，一座高台突然拔地而起！
原本徘徊在那个地方的尸奴瞬间被顶飞，摔落在不远处化作一滩滩肉酱，但那座高台却无视了那种惨状，自顾自地继续拔升。
直到它的高度超过了这里最高的那座山峰，成为新的最高的所在，它的拔升才堪堪停止。
而就在那座高台的顶端，一个令路晨无比熟悉的身影正被捆缚在十字架上！
“是清珏！”
路晨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他转头对夏雨雪留下一句“帮我照顾一下周文”之后，便直接张开背后的肉翅，飞向了那座高台！
“等一下！”
夏雨雪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伸手想去拽住路晨，但奈何路晨的速度实在太快，她甚至没能抓住路晨的衣角！
“不对！不对！不对！
我们得阻止他！”
阻拦路晨不成，她一把扯过旁边周文的衣领，嘶声喊道：“带我去那座高台！快！”
“你疯了！？底下全是尸奴！我们根本过不去！”
周文并不认为路晨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的空间传送距离有限，想要去往那座高台，就必须穿过底下的尸奴群。
与其三个人冒着危险一路打过去，倒不如让路晨自己飞过去。
而夏雨雪本身并没有飞行的能力，所以她留下来和他抱团，等着路晨把康清珏救回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也没空理会你脑子里面狗屎一样的那种我会害康清珏的想法！
路晨他现在有危险！”
夏雨雪直接取出了沙漠之鹰，顶在了周文的太阳穴上！
“现在！马上！带我过去！”
她不知道那个南瓜头具体有着什么谋划，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必须待在路晨身边！
哪怕是她和周文很可能会死在尸奴群里，她也必须赶去路晨那里！
“你……我知道了。”
看着夏雨雪眼中那鲜红的血丝，周文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拒绝了夏雨雪的要求，可能她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扣动扳机。
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夏雨雪杀掉，倒不如赌路晨会察觉他们两个的异常，折返回来。
于是顶着领域附加在他身上的压力，周文一挥手打开了空间门……
“砰！”
就在路晨即将抵达那座高台的时候，却忽然好像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下去，落入到高台附近的尸奴群中！
“滚开！”
他怒喝一声，张开了背后的双翼，宛若实质的灵力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将附近的尸奴全部击退。
随后那种无形的火焰在他手上燃起，只不过这一次，火焰不再仅仅是附着在他的拳头上，而是化作了刀剑的形状被他握在了手中！
随着他双手交错挥舞，那双刀剑自动延长开来，将所有冲上来的尸奴切割成两半！
“我来了，清珏。”
既然无法用飞的方式去到高台之上，那就一路走上去。
他已经见到了康清珏，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将她带走！
“快一点，再快一点！”
尽管他已经将自己的速度催发到了极致，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极限。
那些绿色的生命力不断补充着他的损耗，同时也在提升着他的境界。
他还能变得更强，还能变得更快！
如同电光一样，他的身影在尸奴群中掠过，留下无数被腰斩的尸体！
“周文已经告诉我了，你是超凡者，你想要去到禹舟岛，然后和我们划清界限。”
“但已经没必要了。”
“我也觉醒成了超凡者，而且我真的很强。”
“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你不必再自己背负一切了。”
“不管是超管局也好，禹舟岛也好，亦或者是其他的超凡者……”
“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们还会像从前那样，你、我、周文，还有我姐，再加上夏雨雪，我们可以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我们——”
在登上高台的那一刻，路晨内心中的独白戛然而止。
那些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他嘴角的笑容也被定格在那里。
“清……珏？”
他的话音中带着轻颤，呼唤起康清珏的名字。
然而那个被捆缚在十字架上，脑袋低垂的身影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你来晚了。”
一个身穿燕尾服，长着蓝色头发的男人从十字架后走了出来，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宣告了康清珏的——死讯。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夏雨梦不是说过了……
在想起“夏雨梦”这三个字的瞬间，路晨察觉到了“真相”。
随后他迈着踉跄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十字架旁。
“啊。”
“啊——”
他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康清珏的面庞，但是几次在即将接触的时候，却又仿佛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张口想要呼唤康清珏的名字，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呻吟。
心痛吗？
没有。
就连眼泪都没有流下一滴。
因为在这个时候，在这副躯壳里，那个名为“路晨”的人已经“死”了。
狂暴的灵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凝若实质的灵力甚至转变成了液态。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却越发浓重。
因为那些绿色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他的体内，弥补了灵力逸散所带来的亏空，甚至更进一步，将他的境界推向了更高的层面！
当这种诡异的情景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自虚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啪。”
那是“路晨”的力量跨过了某个点，或者说某个界限。
血色的天空在这一道脆响声中崩裂开来，显露出外界被遮蔽住的原本天空。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无数雷霆从天而降，将路晨连同那个十字架一同吞没！
……
……
“唔——”
在路晨登上高台的那一刻，原本正和周文穿行在尸奴群中的夏雨雪突兀地跪倒在地上。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变得苍白一片。
随后她的身体便如同被煮熟的虾一般，猛地蜷缩起来！
“路……晨……”
“路……晨……”
“路！晨！”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于是她只能凭借着直觉，手脚并用地向着那座高台爬去。
地上留下了她的指痕，以及她爬过之后蜿蜒的痕迹。
而空气中回荡着的，是她愤怒到近乎怨毒的话语：“你们怎么敢……”
“你们怎么敢！？”
第八十八章 全都是你的错（4000二合一）
“欧尼酱……”
“欧尼酱……”
“欧尼酱……”
……
耳边再次传来那熟悉的呼喊，路晨睁开了眼，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迷雾当中。
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而他则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坐在那里。
他的手脚缩小到不足原本的一半，变得干瘪而蜡黄，就好像……变回到他小时候的样子。
“欧尼酱你总是这样，被人欺负了也什么都不说，只知道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夏雨梦的身影突然在他的面前浮现。
她蹲下身来，抬手搭上他的头顶，然后恶作剧似的将他的头发弄乱。
“就像小时候那样，遇到那些明明只要告诉路晓雨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偏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
“你为什么要骗我？”
路晨没有理会夏雨雪所说的那些话。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骗我？”
“欧尼酱你还记得你和康清珏是怎么相遇的吗？”
路晨没有回答夏雨梦的问题，夏雨梦同样没有回答路晨的问题。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界一样，自说自话。
“那是路晓雨刚刚带着你在这里定居的时候，你被小区里的熊孩子欺负，躲在公园里不敢回家。
然后就被康清珏捡到，带回了她的家里。”
随着夏雨梦的话音落下，周围的那些迷雾突然散开了些许。
之后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出现在她和路晨面前，将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演绎了一遍。
“康清珏的遭遇和你差不多，只不过你是因为是孤儿而受到排挤，而康清珏则是因为父亲甩下她们母女离开，所以被人称作‘没人要的拖油瓶’。
但康清珏和你不一样的是，她一直都在反抗。
小时候的她就是一个假小子，每次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和她母亲，她就会同那些人打架。
打架，受伤，伤好了之后再打架，再受伤……
就这么循环往复。
因此她十分熟悉红药水和创可贴的用法。
带你回到家里之后，她就熟练地帮你消毒、裹伤。”
两个人周围的迷雾又散开了一些。这一次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小孩在卫生间里涂药水的场景。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喜欢上她了。
你觉得这个女孩儿好厉害，好坚强。
哪怕比起孤儿院里那些从小就自立的孩子，她也耀眼了太多。”
“够了，不要再说了。”
似乎是被这些尘封的回忆刺痛，小路晨把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想要以此来阻止那些记忆的苏醒。
“不要再说了……”
“那天你还第一次见到了康清珏的妈妈。
那个可怜的女人，明知道自己在等死，却还强行吊着一口气，撑到了康清珏小学毕业。”
顿了顿，夏雨梦凑近了路晨的耳边，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够了！够了！够了！”
小路晨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却抗拒夏雨梦当着他的面将这个答案讲出来。
以至于他近乎癫狂地不断重复着“够了”这两个字，意图阻止夏雨梦再接着说下去……
然而他的举动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夏雨梦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她以一种非常愉快的语气接着说道：“康清珏的母亲告诉你，康清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坚强，但内里的性格却十分脆弱。
偶尔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发现康清珏躲在被子里哭鼻子过。
所以啊，她就拜托了你，拜托了你这个被康清珏捡回家，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的衰小孩，帮她照顾康清珏。”
“那是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人需要，甚至还要早过路晓雨。
所以你虽然没有给那个女人什么承诺，但是却把那件事记在了心里。
之后你待在康清珏身边十二年，即便是她从一只丑小鸭蜕变成了白天鹅，变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你却仍然躲在人群中默默地关注着她。”
“但是可惜啊，哥哥。
无论是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完成当初的承诺，这两件事你一件都没能做到。”
“都是你……都是你！”
原本蹲坐在地上的小路晨突然站起身来！
他猛地扑向夏雨梦，然后抓住夏雨梦的手腕啃咬起来！
鲜血从夏雨梦的手腕上汩汩流下，染红了她的手，同时也染红了小路晨的脸。
可是即便是这样，夏雨梦也没有将他推开，而是任由他那么啃咬着自己。
她的眼神中既没有痛苦也没有快意，只剩下一片怜悯。
“可是我已经给过你提示了啊，欧尼酱。
当你从周文那里听说康清珏是一名超凡者的时候，你就该想到的，我所说的那些话不可信。
可是你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并不是康清珏有危险，而是我在和那个修女有关的事情上撒了谎。
你下意识地觉得，我会拿康清珏当做和你交易的最重要的筹码，所以不会在这件事上欺骗你。
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这是你判断上的失误，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还有啊，你觉得康清珏是怎么落到那个混血种手里的？
也是因为你啊，哥哥。
她为了你，绑架了武泽伟，所以才被超管局的人盯上。
两个人打了一架，最后才被那个混血种捡了漏。”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明明是有机会可以救康清珏的。
只要你那个时候答应放我出去，那么康清珏最终就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到你身边。
可是你做了什么呢？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机会从你手里溜走了。”
“你害怕放我出去会带来灾难，你不愿意伤害那些无关的普通人。
可是他们的生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说那些异空间和小世界，光是现世里，每天就有15万人死去，每秒钟就有2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而你会因为他们的死亡而痛苦伤心吗？
不会，当然不会。”
“哥哥，你之所以没有答应我的那个提议，只是因为你太自私了。
你不愿意承担那个害死其他人的责任，所以才选择了逃避。
在康清珏和你那可笑的责任心、道义之间，你选择了放弃康清珏。”
“你知道那个混血种为什么要抽取整个医院所有人的生命力吗？
因为他的母亲，他所爱的那个人由于重伤而陷入了沉睡。
他为了救那个人，才做下了这种在你看来罪无可赦的事。
并且不止这座医院，十几年来，他所杀死的人岂止成千上万？
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了。”
“但是你呢，哥哥？
你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杀人，只要点点头就可以。
可是你还是不愿。
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康清珏，但你对她的喜欢就只到这种程度？
什么都不愿意背负，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反而是她为了你，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那个受了委屈会躲在被子里哭，不让妈妈看到的小女孩，在临死之前应该会卸下自己全部的伪装吧？
因为只有你和周文这么两个亲近的人，所以她一定在呼喊着你们两个的名字吧？”
“路晨，救救我。”
“路晨，好痛啊，我好痛啊。”
“路晨。”
“路晨。”
“路晨……”
“你能想象到吗，哥哥？
她哀嚎挣扎的样子？
那种凄凉，那种无助……
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你猜她会不会怨恨着你的见死不救呢？”
“对不起……”
夏雨梦的话如同一根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地刺入到路晨的心里。
一开始他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啃咬着夏雨梦的手腕，可是随着夏雨梦的话越说越多，他整个人逐渐变得呆滞下来。
到了最后，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放开了夏雨梦的手，瘫坐到地上。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似乎是在向死去的康清珏表达自己的歉意。
“所以说，全部都是你的错啊，哥哥。”
夏雨梦跟着路晨一起坐到了地上。
她将路晨拥入怀中，死死地抱紧。
那种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路晨整个人揉碎，融入到她的身体里。
“全部，全部，都是哥哥你一个人的错。”
“是你害死了康清珏。”
“是你亲手害死了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你是多么愚蠢啊。”
“哥哥。”
“哥哥。”
“哥哥。”
……
“你说的没错。”
在夏雨梦的一声声呼唤中，小路晨缓缓地抬起了头。
“是我。
是我错了，是我太过自私，是我太过软弱。”
他的表情变得呆滞，眼中的神光敛没，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如果我那个时候不去管所谓的后果，清珏她就不会死了。”
“你终于明白了啊，哥哥。”
夏雨梦松开了抱着小路晨的双手。
她满脸欣慰地说道：“不过你明白得还不算太晚。
现在，放我出去吧。
让我去帮你把康清珏找回来，让我来惩治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小丑！”
“找回来……真的可以吗？”
路晨的脸转向了夏雨梦，可是他的眼睛却并没有动，就好像他的五官已经固化了一样。
“可以的哦，哥哥。
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全息全影的康清珏。”
夏雨梦微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这一次的交易，你需要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
“我需要做什么？”小路晨机械式地问道。
“去杀掉2000个普通人吧。2000个你从未见过，从未有过交际的普通人。
由你亲手。”
“好。”
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质疑夏雨梦提出这种条件的目的。
小路晨只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夏雨梦的要求。
“然后睡一觉吧，哥哥。
等你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
……
“斯巴拉西！”
“斯巴拉西！”
在巨茧自上而下裂成两半的时候，站在一处大楼楼顶上观察着状况的南瓜头嘶吼出声。
成簇的火焰从它南瓜头的五官中喷射出来，化为一道道浓烟，飘散在空气中。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它甚至本能地用上了自己的母语。
“周文带去的消息让路晨明白了康清珏对他的感情，也让他看到了救出康清珏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对康清珏的思念达到顶点，那种对幸福的憧憬达到极致的时候，他却亲眼看到了康清珏死在了他的面前！
由极致的希望转化为极致的绝望，那一瞬间的情绪转化简直就是艺术的巅峰！
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棒的杰作！
赛高哒！”
“原来你的计划就只是这样吗？”
就在南瓜头忘情“自嗨”着的时候，一道令它十分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它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昨天就断开联络的莱拉！
“莱拉……酱？”
虽然在这种时候，南瓜头非常欢迎有这么一个人来和它分享这种“丰收”一般的喜悦。
但它本能地感觉到眼下的莱拉有些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莱拉应该是不会主动同它打招呼的，而且相较于平时那种十分保守的装扮，此时莱拉所穿的修女服“暴露”程度着实是太高了些。
不仅长袍换成了旗袍，而且开叉直接开到了大腿根的位置。
就好像……她接受了之前夏雨雪给她的那些建议！？
这怎么可能？
“从那个巨树的异空间开始，你就在不断地为我主提供晋升的能量，包括杨若思的第一次吸血，还有阴差阳错之下我被剥夺的领域。
一直到最后林恩准备的这些生命力，都是为了将我主一举推上空明境所搜集的养料。
然后你又利用我主不了解空明境晋升规则的缺点，刺激他的精神，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晋升，引动晋级时的天劫，完成对他的诛杀。”
“我的计划的确就是这样的，但现在‘木已成舟’，你又想做什么呢？”
南瓜头的眼神四处乱飘，似乎在寻找逃跑路线，又似乎是在寻找莱拉的“同伙”。
“说‘木已成舟’就实在太早了些。”莱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完成晋升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对于我主而言，区区空明境的雷劫，根本不值一提。”
“你的意思是路晨能够晋升到空明境！？这怎么可……”
“呜——”
仿佛是在回应南瓜头的质疑一般，在它话音未落之际，一道野兽般的嘶吼声在天地之间响彻！
天空中不断劈下的雷霆于此刻停滞，方圆几里之内的大楼在吼声中颤抖起来，无数玻璃碎裂，散落满地！
南瓜头转头看向那座暴露在日光下的高台，发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雾中的身影从已然稀疏的雷光中走了出来！
第八十九章 祂来了
“没有人能够在现世中完成空明境的进阶！”
南瓜头转过身来，朝着莱拉咆哮道，“这是铁律！这是无可更改的规则！”
就好像人在呼吸时会吸入氧气再呼出二氧化碳，同等体积的铁重于空气，水在重力的影响下会自发地流向低处，而不是飞向高空。
天枢境在现实中直接晋升空明境的唯一后果，就是被现世的“规则”抹杀，归于虚无。
哪怕是在禹舟岛连接的那些小世界中，也必须扛过来自现世的“劫数”才能成功完成晋升。
这是千百年来，经由无数超凡者用生命验证过的“真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被颠覆的“常识”。
所以当“路晨”毫发无损地自天劫中走出时，南瓜头的“世界观”便崩塌了。
在它看来，这无异于一只老鼠生吞了一只猫！
“你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吗？南瓜君。”
莱拉无视了南瓜头的失态，迈步走到了天台的边缘。
她眼含热切地凝视着那个“路晨”的身影，仿佛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你就没有好奇过，那些主流神祇的小世界是怎样形成的？
在圣陨之日之前，祂们又为何默默无闻地躲在幕后，为了争夺信徒而发动一场场战争？”
“……”
说实话，南瓜头确实没有考虑过莱拉所说的这些问题。
就好像普通人不会纠结量子力学，以及薛定谔的那只猫到底是死是活一样，包括它在内的绝大多数的超凡者，都对莱拉所说的这些问题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你才会是‘愚民’，才会被人利用啊。”莱拉嘲弄似的笑了笑说道，“大多数人都觉得，有些小世界是天然存在的，就好像这个宇宙一样，自诞生之初便存在于宇宙当中。
而后续的那些小世界，就是以这些‘天然’小世界为基础，通过超凡者晋升到空明境，才被开辟出来。
但实际上这种说法是错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天然’的小世界。”
“那第一个晋升到空明境的人……”南瓜头明显地呆滞了一下。
假如莱拉说的是真的，那么第一个晋升到空明境的人，难不成也和眼下这个“路晨”一样，是在现世当中完成晋升的？
“不是，当然不是。”似乎是猜到了南瓜头心中所想，莱拉直接否认了它的想法，“不管是在现世当中，还是在那三千小世界当中，能够无视现世的规则，在这里完成晋升的人只有我主一人。
而所谓的‘天然’的小世界，其实不过是一具具‘残骸’。
那是无数由生而灭，然后又由灭而生的宇宙在被‘毁灭’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残留物。
山海经中那‘天圆地方’的宇宙是如此，北欧神话中那生长在世界树上的宇宙是如此，霓虹神话中生活着八百万神明的高天原亦是如此。
当繁华落尽，一切便归于虚无。”
“那也就是说……”顺着莱拉所说的这些话推导下去，南瓜头便得到了一个令它毛骨悚然的结论！
“没错。”莱拉回过头来，眼角含笑地说道，“如今这个宇宙已然迎来终劫。它将会和过往的那些宇宙一样，被撕裂拆解，就像燃尽的恒星转化成白矮星，变成一个新的小世界。”
“那路晨……”
“他是颠覆洪荒宇宙的魔祖罗睺，是希腊神话中的毁灭之身提丰。
是印度神话中跳起终结之舞的湿婆，是北欧神话中啃噬世界树根须的黑龙尼德霍格。
是埃及神话中吞噬了太阳神拉的黑暗之蛇阿波菲斯，亦是克苏鲁神话中于混沌王庭苏醒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
他毁灭一切又创造一切。
他就是暴力本身，亦是一切的终焉与源点。
他无数次地穿行于宇宙构成的丛林之中，为各个世界敲响了丧钟……
此时此刻，你得了侥天之幸，得以窥见他的真容，便理应跪拜于地，虔诚颂念他的名讳——终焉之主。”
罗睺，提丰，湿婆，黑龙尼德霍格，黑暗之蛇阿波菲斯，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
无论哪个名字都如雷贯耳，并且每个“人”都是各自神话体系当中灾厄的代名词，能够毁灭世界的存在。
假如莱拉所说的这些话是真的，那么所谓的“宇宙”，或者说这个“世界”，就如同一段被编写好的程序一样，在固定的时间开始，然后在固定的时间结束。
之后再开启新一轮的“轮回”。
如此一来，莱拉之前所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诸神要发展信徒也就得到了解释——祂们要在终劫降临之前，扩充自己在现世的影响力！
虽然南瓜头不知道宇宙已经经过了多少次的轮回，但它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存在的小世界必然不是曾经的全部宇宙。
光是当下这个宇宙中，在经过数千年的积累后，就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空明境的超凡者，衍生出多少新生的小世界。
那么过往那些宇宙呢？那些宇宙存在的期间，又有多少新生的小世界？
它们又去了哪里？
答案只能是被毁灭了。
终劫席卷的应该不止是现世本体，还有无数过往与新生的小世界。
想要在这场终劫之中活下去，关键就在身为“终焉之主”的“路晨”身上！
那些人针对路晨所进行的各种布局，根本不是为了从身为“真祖”的他身上获利，也并不是要利用他远超普通天枢境的实力，扩大在现世的影响力。
在他降生的那一刻，对于现世势力的瓜分阶段就已经结束。
现在，已经到了最终的“交卷”时间！
所有人都需要运用此前完成的积累，从“路晨”手中拿到去往下个轮回的“门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南瓜头抑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怪不得那人明明完成了各项布局，却将一应事务交由它来处理。
它当初还觉得是那人过分谨慎了，但现在看来，他甚至都不该和自己进行任何的接触……
不，是它错了！
跟它接触的那个人，应该并不是“正主”！
从他之后再也没有现身过来看，应该是已经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吧？
到头来，它一个工于心计的布局者，却被人装进了局中？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无需感到羞愤，南瓜君。”
莱拉抬手一指，指向了被围困在尸奴群中的夏雨雪与周文两人，“因为入局的人不止你一个。”
“看，祂来了。”
第九十章 寄宿
“夏雨雪！？”
在夏雨雪突然倒下去的那一刻，周文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因为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甚至完全没有什么征兆。
以至于周文以为有什么能够隐身的敌人潜藏在了附近，所以他在第一时间撑开了自己空间裂纹的屏障。
然而这种使用灵力的方式对他而言消耗实在太大，再加上他们正深处尸奴包围的中央，让他无暇分身，所以他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夏雨雪往高台的方向爬去。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步伐，配合着夏雨雪前进，一边大声向夏雨雪质问——他觉得夏雨雪作为当事人，应该清楚她自己为什么会倒下。
“我和……路晨之间……存在着……感官共通的契约。”
夏雨雪一边继续爬行，一边断断续续地向周文解释道，“只要路晨那边……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我也会在同一时间……受到影响。”
这个感官共通契约的作用，就是不管喜悦、愤怒、悲伤、恐惧，亦或者是痛苦，只要达到了预先设定的“阙值”，路晨的情绪波动就会同步到夏雨雪的身上。
早先夏雨雪在和莱拉战斗的时候，之所以会突然全身无力，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路晨吸到了杨若思的血液。
那种突如其来的生理上的感觉在路晨和她之间完成了同步，完全扰乱了她体内的灵力流转，所以才导致了她术式发动失败。
而眼下则是路晨所体验到的那种锥心般的痛感传递到了夏雨雪这边，干扰了她体内灵力的运行，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所以她才会倒下得如此突然，且完全没有征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就算周文不知道路晨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感官同步之后的夏雨雪变成了这副样子，他也大概猜到了路晨那边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情况。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他只能向经验更加丰富的夏雨雪求助。
“过去！我们……去找他！我——”
“啊！！！！！”
夏雨雪的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无法再维持之前那种向前爬行的姿势，而是像虾米一样缩成一团！
从周文的方向看去，甚至能够看到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如水一般波动、起伏！
[有什么东西……从他那里过来了……]
“轰！”
当夏雨雪身上肌肉的痉挛结束，一道紫色的火焰突然自她的身上燃起！
紧接着以她为原点，一道紫色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直射天际！
“夏……”
“渣滓。”
周文呼唤夏雨雪的话刚刚说出一个“夏”字，便被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
随即周文愕然地发现，他的身体竟是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一样，他的上半身缓缓地弯了下去，然后一头撞击在地面上，整个嵌了进去！
他身上的骨头发出折断前的“哀鸣”，以及数不清的折断之后的“咔吧”脆响。
而后在这近乎惊悚的“伴奏”声中，他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啊——”
伴随着一声似是享受又似是满足的悠长叹息，“夏雨雪”——准确地说，是已经取代了夏雨雪的夏雨梦，从那道仿佛连通了天地的紫色光柱中走了出来。
先前那些紫色的火焰仍旧在她的身上燃烧着，只不过只剩下星星点点。
它们凝结成一顶银色的王冠，将她额前的秀发束起。
原本只是随意穿搭常服，在火焰的熔铸下变成了一条纯黑色的露背晚礼裙，引人遐想的腰背曲线在她紫色长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她的长裙及地，但是脚上却并没有穿高跟鞋，只是那么赤裸着双足，悬浮在半空当中。
之后随着她踏前一步，那些残留的紫色火焰便如同被风吹过一般，化作无数火星，零落飘散。
同一时间，那些原本徘徊在周围的尸奴，身上燃起了紫色的火焰。
短短几秒的时间过后，整个领域内的尸奴，都在这诡异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超凡者？”
似是质问，又似是自言自语，她一边说着，一边迈出了第二步。
明明她的脚下没有台阶，但她却好像踩在了实处，硬生生拔高了一截。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医院附近近千米的范围内，无数绿色的光点突然出现，然后如同受到感召一般向着她汇聚而来！
“神降者？”
没有丝毫犹豫与停留，在第二步踏实的瞬间，她便迈出了第三步。
这一次，虽然没有先前那种仿若“群星汇集”的场面，但却有五个同那只巨茧大小相近的巨大光球自虚空中浮现。
它们闪耀着不逊于天上太阳的光辉，拖曳着尾光，融入到夏雨梦的身体当中。
“天劫？”
第四步迈出，这一次，夏雨梦直接跨越了空间上的距离，出现在高台之上的“路晨”身前。
天上的劫云在她闪现的瞬间便有了淡化、散去的迹象，然而她却不依不饶地朝着劫云伸出了一只手，虚握成拳！
“嗡——”
天空中传来震动一般的声响，随后那道劫云便如同黑色的棉花糖一般，被压缩凝聚在一处，飞入到夏雨梦的掌心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夏雨梦朝着身边的“路晨”伸出了双手。
而那个已经生长成两人高的“怪物”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地低下了头，如同一只听话的小狗一般，任由夏雨梦抚摸它的下颏。
“哥哥，这个林恩就随你喜欢地处理吧。”
夏雨梦以一种极为宠溺的语气说道，“我还有一些小事要做，不过马上就会回来陪你玩儿了。”
“呜——”
“路晨”以沉闷的嘶吼声作为回应。
吼声所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夏雨梦的头发，她的裙摆也在风中猎猎飞舞。
不过她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乖。”
她又伸手摸了摸“路晨”的下颏，然后看都不看伫立在一旁的林恩一眼，直接使用空间移动离开了高台。
而等到她再次出现时，就已经到了莱拉和南瓜头所在的那栋大楼的楼顶。
“就是你敢馋我哥哥的身子，还差点得手？”
甫一现身，她便居高临下地用食指挑起了莱拉的下巴，眯眼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