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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内心戏贼多     明末:你说谁是反贼?txt下载     明末:你说谁是反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官大一级

    范则并没有跟文光安磨叽太久,因为他还在镇里,已经说明问题了。

    说明什么问题?

    瞧瞧人家崔伊赫就知道了。

    范则从空无一人的衙门里出来,不禁感叹。

    果然是朝鲜人的作风啊。

    不过为了确认一下,范则还是从俘虏里,挑了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家伙,过来问了些话。

    不出所料,这种在被俘时,仍然敢于四处张望,而且看起来也不太紧张的,都是有点脑子的。

    简称小机灵鬼。

    这种人如果在己方阵营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在敌方阵营中,那可就太优秀了。

    都没用范则敲打,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地交待出来了。

    他们这队人,是镜城都护府的守军。

    范则点点头,官军啊,那就不奇怪了。

    这些官军是在前几天,得到了都护府的传令,让他们换上常服,一路疾行,去茂山听用。

    他们不知道这次行动的原由,只听说是上头怀疑这边有流寇。

    官军们来到茂山,判官崔大人让他们原地待命。

    直到两天后的晚上,崔判官通知他们,次日上午前往鸡屎台村,剿灭流寇。

    后面的事情,范则都知道了。

    看来崔伊赫这家伙,应该是昨晚就连夜跑了。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范则指挥义军们,把俘虏都看押起来。

    然后他又带了些人,在城里整个搜索了一圈,才算是摸清了茂山镇的情况。

    这个镇子,除了文家宅邸和判官衙门以外,剩下的不到二十户人家,有十多户是文光安的家仆。

    其余几户,经营着杂货、布匹和粮食之类。

    这些店铺,与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做些交易,然后再与远处的城镇交换物品,赚取差价。

    所以规模如此袖珍的茂山,在文光安落网后,差不多十室九空。

    因为那些给官军带路的,就是他的家仆,或者说恶奴、狗腿子。

    他们平日里,或是受文光安的指使,或是出于其他目的,对附近的村民凶恶之极。

    然而今天遇到了硬茬子,却直接变身节奏大师,轻松带崩整个队伍,从某种角度来讲,也算是人才了。

    范则把镇里的物资统计了一下,发现收获还是不小的。

    衙门那边是空的,就不说了。

    文光安家里还真有点存货。

    聊了粮食,布匹,活猪活禽这些,还有五头牛和两匹马。

    这可是好东西啊!

    清炖牛肉,范则可是想吃很久了!

    ……

    不对,牛啊,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不能吃,而且这些应该是耕牛,留着种地吧。

    茂山下面的四个村子,所有的耕地可都是文光安的。

    现在文光安倒台了,那它们自然姓范了。

    回头得让他把附近的耕地情况交待出来,看看怎么合理安排耕种,没有粮食,可养不了队伍。

    既然说到了粮食……

    范则带着伙伴们,来到衙门里。

    “老孙,来活了,拿纸笔去。”

    孙向魁四处瞅了瞅,坐到一个桌案前,吐了点口水,研了下墨。

    “说吧,想怎么吓唬他们。”

    嘿,就是这么默契。

    范则清了清嗓。

    “你就写,崔伊赫和镜城都护府的狗官们,给我听好了。”

    “你朝鲜一个小小的藩属国,竟然敢以下犯上,妄想派兵攻打我上国天兵,你是要反天啊?”

    “丙子一战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忘了疼了,我看还是揍你们揍得轻了!”

    “这件事,本贝子已经禀报给吾皇万岁,你们就等着我上国天兵大军压境,再从北到南把你们扫上一回。”

    “告诉你们那个倒霉国王,趁着现在有时间,先往江华岛跑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范则话音刚落,孙向魁已经停笔。

    “写完了?这么快,没润色一下啊?”

    孙向魁白了一眼:“废话,你说的那玩意,不润色一下还能看?”

    范则傻笑道:“改成啥样了,念一念我听听。”

    “算了吧,念了你也听不懂。”

    孙向魁用嘴吹了吹,让墨迹快点干。

    范则还是把文书抢了过来,看了看。

    确实不懂。

    文言文可太难了!

    孙向魁直摇头:“小范呐,我都快分不清你是真鞑子,还是假鞑子了。”

    “看你这架势,不封你个固山额真,都算那黄台吉眼皮子太浅。”

    范则乐了:“唉,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只能先扯着猪皮做大旗。”

    “况且是那些狗官先来惹我的,要不从他们身上挖点肉下来,咱们以后能安生得了?”

    当然,孙向魁也不是真的埋怨范则,如今他们算是一只孤军,想要发展,怎么也要用些非常的手段。

    只是他不知道范则的心里,终究是一个什么样的愿景。

    从府衙出来,范则把那个官军里的小机灵鬼叫来,将问罪文书交给他,让他带回镜城都护府去,亲手交到府使的手里。

    看着他前脚还唯唯诺诺,一转身差点兴高采烈喊出声的样子,也是挺逗乐的。

    孙向魁捻着胡子,问道:“你就不跟他交待几句,不怕他回去泄了咱们的底?”

    “放心,”范则很笃信地说道,“这么识相的人,是不会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咱们数千大军的名号,就该传出去了。”

    孙向魁,无语。

    事实证明,范则说得分毫不差。

    崔伊赫跟镜城都护府使,在都护府后院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两人像拉磨似的,绕着院子一圈一圈地转。

    直到差人禀报,前方有人回来了。

    “快,快叫来!”

    府使大人差点没蹦起来,但察觉到不妥,这样太有失威仪了,赶紧稳了稳心神。

    但那不停点地的脚尖,还是出卖了他。

    崔伊赫就更不像样了。

    他的手在衣服上搓来搓去,再搓会儿衣服都该掉色了。

    这时,从院外传来一阵擦地声。

    机灵鬼像个蟑螂似的,伏在地上“噌噌”往前窜,两位大人不由打了个冷颤。

    “府,府使大人,完了,全完了……”

    府使听到这句话,死死握住了拳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憋着什么。

    崔伊赫也好不到哪去,把两腿夹得死死的。

    过了半天,两人才神情一松,总算保住了颜面。

    可是等府使看完机灵鬼递上的问罪文书以后,这个阀门是再也不管用了。

    “完了,真的完了……”

    府使面如死灰,崔伊赫战战兢兢地凑了上来,想看看文书上写了什么。

    当他看完时,马上就后悔了。

    还不如不看!

    这可如何是好啊。

    府使双眼无神,怔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崔伊赫。

    啪——

    崔判官原地转了三圈,捂着腮帮子,有点蒙圈。

    这,打的是我吗?

    “你这庸才,惹下此般滔天大祸,可将本使害惨了呀!”

    府使骂完,转身进了后堂,坐在地板上,双手抱头,既痛苦,又不安。

    崔伊赫心里苦啊。

    府使大人,这锅甩得是真的溜!

    这是怎么回事呢?

    简单点说,就是府使舍不得从府库往外掏东西,天天逼问崔判官,这群女真人到底是真是假。

    崔判官跟他说是真的,他不信,最后没办法,只能告诉府使,此间事,略有疑点。

    府使直接拍板,说那就是假的。

    现在出了事,倒成了他崔判官的罪过。

    唉,忍了吧,谁让官大一级压死人呢……

    哎?

    不对啊,官大一级压死人呐,怎么把这事忘了。

    崔伊赫赶紧跑进内堂。

    “府使大人,有救了,有救了!”

    府使光速抬头,眼睛里射出精光:“快说,怎么救?”

    崔伊赫阴恻恻地笑道:“您怎么忘了,当初派兵时,咱们说的是……”

    “啊,那个文……”

    府使如梦初醒。

    对啊,刚才被这文书吓到了,一紧张,把这事给忘了。

    “正是!”

    崔伊赫笑了,笑得很开心。

    “好,本使这便修书一封,由你亲自送交上国尊使!”

    府使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崔伊赫哭了,哭得很难看。

第四十七章 给老子吃

    范则送走了机灵鬼后,用了几天时间整顿了队伍。

    茂山镇虽然城墙还在,但是年久失修,而且规模太小,守御力差,并不适合驻军,所以棱堡的建设还在继续。

    不过文家的宅子还是不错的,范则一伙也都从老村长家搬出来,住了进去。

    老村长还有点舍不得,好在茂山离村子也不远,没事可以多走动。

    判官衙门被归划为办公场所。

    考虑到目前还没有行政班底,范则索性待在了文宅,处理日常事务。

    孙向魁审问了文家的管事,从他的供述中,整理了附近四个村子的人口和耕地情况。

    然后又让这名管事带路,粗略地核实了情况。

    范则看着孙向魁记录的土地情况,也拿笔算了起来。

    这几个村子的规模相差不大,总共有一百七十余户,能提供将近二百人的劳动力。

    已开垦的耕地,在九百亩左右。

    因为都是沿着图们江开垦的,所以能保证基本灌溉,其中适合种植水稻的耕地,大概占了三分之一。

    朝鲜东北部的气候相对寒冷,每年只能种植一季。

    这些地加起来,在年景好的时候,能产粮近三千石,平年的时候只有不到两千石。

    若是遇到灾年嘛……

    呸呸呸!

    这些村子的农奴,上交给文光安的粮食,占了产出的八成左右。

    换算下来,平均每户人家,每年只能得到两石出头。

    这点粮食,养活一个劳力都不够,何况很多劳力背后是一个家庭。

    在口粮不够的情况下,农奴们只能靠挖野菜,采野果,才能勉强度日。

    那么农奴是什么呢?

    这得先说说朝鲜的阶级制度。

    朝鲜的一等阶级,叫作两班。

    这个名字来源于上朝时的“文武两班”,简单来说就是王族和士大夫阶层,是可以世袭的贵族。

    下一等级,叫作中人。

    中人是两班贵族的庶出子弟,他们的母亲也必须是中人或平民,若是贱民生的,即使父亲是两班,那也只能当贱民。

    不过中人这个阶层,在更早的时候是没有的,它正是在当代朝鲜王李倧在位之时产生的。

    再下一个等级,叫作常民,也叫平民或良民。

    平民就是农、工、商。

    最下等的阶层,就是贱民了,这是朝鲜最低贱的阶级。

    这个细说起来,有点麻烦,概括一下,罪人、卖身为奴、从事贱役的人群及其后代,都是贱民。

    而茂山镇和其他边陲军镇,在设立的时候,这片地方差不多都是无人区。

    所以朝庭便从南方地区,强制迁徙了贱民过来,用以保障基本的生产供应。

    后来茂山镇撤废,咸镜道的文氏家族,设法将茂山周边的土地及农奴,都收归到自己的名下。

    然后派遣了一个名为文光安的庶出子弟,过来管理这片地区。

    因为这些农奴不是佃户,所以他们无权分配劳动成果,只能任由文光安剥削掠夺。

    如果不是怕农奴们饿死了没人种地,他们连两成的粮食都得不到。

    范则歪着头,手指敲打桌面,合计了一下。

    现在他手下有一百多人要养活,这些都是战斗人员,需要保障口粮的供给。

    不过现在环境和条件比较艰苦,按每人每年五石粮食计算,这就没了五百石。

    而对待这些农户,自然不能像文光安一样压榨他们。

    按照比战斗人员稍低一点的水准,一百七十户人家,大概要消耗掉一千二百石粮食。

    这样算下来,如果不是丰年,那每年的结余只有区区三百石。

    好像有点单薄啊……

    对了,还有二百来个俘虏呢!

    这群人关在那里吃白饭,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可放人又是绝对不能放的。

    因为放他们回去,以朝鲜官僚的作派,可能会让镜城方面登鼻子上脸。

    等以后与镜城矛盾激化,这些人还加强了镜城的守军实力,肯定不划算。

    要是留下他们,就得让他们有存在的价值。

    这二百人都是壮劳力,干活是没问题的。

    可一但让他们到了外面,肯定会有人想要逃跑。

    如果从义军中抽调人手,过来监工,人手少了看不过来,人手多了又浪费人力。

    这可真是个麻烦。

    如果没有穿越过来就好了,虽然每天上班也很累,还要被老板剥削,但总归……

    等乖,上班?

    范则突然灵光一闪。

    他又去牢里提了个识相的官军,然后找林佑帮忙问话。

    “你们平时在都护府,拿多少俸禄啊?”

    官军五体投地,屁股撅得老高。

    “回大人的话,小的等人每月领粮食二斗,出阵时多领二斗,每年赏粗布半匹。”

    范则问了林佑,才知道一斗差不多有十几斤,不过各地度量不同,略有差异。

    “那你一个月三十来斤粮,吃得饱吗?”

    官军迟疑了一下,好像做了些心理斗争。

    “不敢欺瞒大人,如果能足量领取,勉强吃得饱。不过上官总要克扣一些,所以……吃不饱。”

    呵,朝鲜不愧自称小中华,啥都学,漂没也玩得飞起。

    范则哂笑道:“行了,你表现不错,本贝子就给你个好处。晚上再见到我,不管我说什么,你记得先出来响应,保你不会吃亏。”

    这话说得含糊,那官军显然没听懂,不过却很懂事,连连称是,保持跪姿退出门外。

    范则很高兴,情况跟他估计的差不多。

    他跟念义交待了一下,今天牢里不给饭吃。

    然后忙了一会儿别的事,直到下午的时候,才让怜容过来,帮忙做了几锅米饭,煮了些鸡蛋,还炒了一条干肉。

    等天黑以后,范则把战俘里的官军,都拉到了空地上,让他们整齐地排成十列坐好。

    “本贝子就不作自我介绍了,我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都看得出来。”

    范则坐在一截树墩子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我也清楚。”

    “本来以我们大清的规矩,是要把你们的头都砍下来,送给你们的府使看看。”

    “但本贝子今天心情很好,不想杀生。”

    “所以,你们当中,有愿意为本贝子效力的,本贝子可以破例,收你们做奴才。”

    说罢,范则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神色倨傲。

    “记住,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多少人想给本贝子做奴才,都不够资格,你们好好想清楚。”

    林佑把范则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这些官军,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下面的一群朝鲜官军,先是集体沉默了十几秒,然后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范则也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往人群之中瞟了一眼。

    之前被审问的那个官军,领会到了范则的眼色,登时喜上眉梢,像是中了五百万似的,“噌”地从队列中站起。

    “大清贝子大人,小人郑根,愿意为大人效力!”

    这话喊得很大声,立即吸引了所有官军的注意。

    只见郑根快步走上前来,直接纳头拜倒,嗑头如捣蒜。

    范则点点头。

    “郑根,你很不错,先去旁边待着。”

    然后范则像是不经意地握住了腰刀,在上面反复摩挲,眼神也冷厉起来。

    “还有人吗,本贝子耐心有限,等不了你们太久。”

    这时的人群中,有几个人眼神游移不定,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来,走到前面。

    “贝子大人,小人也愿为大人效力,求大人成全!”

    “小人也愿意……”

    “俺也是……”

    这就是模范带头作用。

    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范则很清楚。

    大概率是从他摸刀的动作,揣摩他接下来可能要杀人了。

    与其糊里糊涂地成了死鬼,还是活着更好一些,哪怕是给人当奴才。

    能读懂这个信息的,一般都蠢不到哪去。

    随着这几人的身后,又来了几人,也表示愿意投效。

    范则数了数,有十二个人,差不多了。

    “好,你们都是好样的。本贝子从不亏待下人,来人,端上来。”

    范则命令一下,便从旁边的院落里,出来六个朝鲜“美女”。

    她们的手里,端着几大锅米饭,一小筐煮鸡蛋,外加一大盘炒干肉。

    郑根和另外十一个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盯的是饭菜,还是什么。

    范则轻蔑一笑。

    “看什么看,给老子吃!”

第四十八章 屠龙勇士

    郑根等人赶忙嗑头谢赏,然后围成一圈,狼吞虎咽地用手抓着,大口吃了起来。

    还没吃几口,就开始抢了。

    范则迈步过去,一脚踢翻了一锅米饭。

    “再敢抢,谁也别吃!”

    被这么一吓唬,秩序立马就好起来了。

    范则直心疼,特么的,就算是为了教育这帮孙子,也太浪费了!

    不过没办法,规矩必须从开始就立好。

    而以他伪装的“贝子”身份,如果过去和风细语地给他们讲道理,就很奇怪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动刀子,宰一个立威呢?

    因为会吓得其他人不敢投效,谁愿意在一个精神病手下干活?

    范则的目的可不只是这几个人。

    他又重新看向还坐在场地中的官军,伸手指向郑根等人。

    “这些人很懂事,用心为本贝子效力,就能得到奖赏。”

    “以后,他们每人每天给三餐,每餐半斤口粮,两天一个鸡蛋,十天吃一顿肉。”

    哗——

    范则刚说完,人群就骚动起来了,开始交头接耳。

    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范则从表情里就能读出来。

    等他们的情绪又酝酿了一会儿,直到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悔恨,范则才又开了口。

    “现在,我只问最后一次,还有谁?”

    这下可不用等了,官军队列里,呼啦一下站起来一百多号人,争着抢着往前挤,然后又都跪在地上。

    听着下面吵得像班主任不在的晚自习一样,范则抽出了刀,一刀劈在了椅子上。

    然后,卡住了。

    靠,孙仲谋误我!

    不过他表情管理得很好,好像他就是想把刀卡在那里一样。

    喧闹的人群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本贝子要的是奴才,不是只会乱叫的牛羊!”

    “我先说清楚,你们这些奴才,每天只给两餐,十天一个蛋,没有肉吃!”

    “这就是对你们迟疑的处罚!”

    “如果有谁后悔了,可以回去,我只要像郑根那样忠心的奴才。”

    此话一出口,这些人更后悔了。

    他们可是饿了一整天,如果刚才果决一些,现在就能吃上饭和肉了。

    以后每天还能多吃半斤粮食,隔三差五还有蛋和肉吃,那得多美啊?

    不过人性就是这样,一但决定做奴才了,即便待遇不如预期,也不好再走回头路了。

    就算一天一斤粮,只要能给足,那不比当官军强?

    而且看这位贝子大人刚才拔刀的架势,估计这个时候再说不干,当时就得掉脑袋。

    所以这一百多人,也没人敢动,只是趴在地上,念叨着“愿意”之类的。

    范则很满意,让他们站到另一边,又叫人端了一锅小米粥,给他们每人发了个碗。

    等一阵吸溜声响起以后,范则踱步,来到剩下的几十人面前。

    这些人基本都是一个模样。

    他们盘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闭着眼睛,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脸上隐隐现出些许鄙夷之色。

    “你们不愿为本贝子效力,是决定去死了吗?砍头可是很痛的,因为砍头的那把刀,是钝的。”

    “哼,多说无益,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哦?

    范则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骨头这么硬的。

    细看之下,发现说话之人身材魁梧,气度不凡,颇有些风骨。

    这时念义过来耳语了几句,范则暗暗颔首。

    看来此人应该就是这队官军的头领了。

    当日念义伏击之时,敌方阵脚大乱,正是此人当先出头喝止,极力尝试挽回战局。

    即便在其他人都跪地投降的时候,他也傲立其中,持刀对峙。

    最后是念直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才生擒了此人。

    不过范则也不想再劝他们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跟他一样的想法吗?”

    这群硬骨头,有人没说话,有人义愤填膺,有人还张嘴骂人。

    但他们的意思很明确。

    一死而已,何足惧栽?

    “好,那就成全你们。”

    范则一招手,周围守卫的义军纷纷围了过来。

    可是范则没有马上下令,他先观察了硬骨头们的反应。

    他们少数几个,神情非常淡然,已经看透生死的样子。

    剩余的大多数人,虽然有些紧张,但在极力克制。

    只有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孩子,身体抖得厉害,气息也很粗重。

    范则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你呢,你也不怕死?”

    这孩子低着头,不敢睁眼,范则听到了他牙齿在打架的声音。

    那头领见状,生怕这孩子顶不住,在那边大声喊了几句。

    林佑告诉范则,他是让这孩子不要被鞑子们吓到,为国而死,乃是忠义之举,万万不能去学那些甘愿为奴的败类。

    “行,那就都砍了吧。”

    范则使了个眼色,叫了孙向魁过来。

    “不过本贝子的刀下,从不杀无名之鬼。尔等报上名来,成全你们一个忠义之名。”

    按理说人都要死了,还报个屁的名字,难道指望鞑子给他们修坟立碑吗?

    不过这种自称忠义的人,虽然不畏生死,但基本都有一个通病。

    爱面子,图名声。

    何况此时报上名字,更能显出他们的气魄。

    所以从那头领开始,众人一一报上姓名,有些出身好一点的,还自报了家世。

    范则有点无奈,都这结骨眼了,连死也得秀一下阶级优越感吗?

    等孙向魁都记完了,范则粗略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杀吧,拉到别处杀去,这群听话的奴才还吃着饭呢,别再把他们弄吐了,我看着恶心。”

    林佑把范则的话大声复述了一遍。

    之后念义带着义军们,押着这群硬骨头,往衙门方向走去。

    等那群投降派吃得差不多了,范则把他们又叫到一起,宣布了一下工作纪律和晋升指南。

    投降派们有点蒙,工作也就算了,还能晋升?

    对,没有晋升通道,你们怎么卷起来?

    简单说一下。

    范则把他们分成了十二组,由郑根等第一批投诚的官军,作为组长,每人领导一组。

    其余人等,先抽签,随机编入各组。

    组长吃得多,所以责任也大一些。

    他们除了要干活以外,还要负责监督组员。

    一方面是监督他们的工作态度,另一方面要防止他们出逃。

    如果有人出逃,那该组的组长割去耳鼻,组员每人割一只耳朵,口粮减半,蛋肉全无。

    在每个月的月末,对所有小组进行业绩评比,按照工作成效进行排名。

    排名第一的小组,在下个月内,全组成员从十天一个蛋,变为两天一个蛋。

    组长则是每天一个蛋,三天一顿肉。

    而第一小组中业绩最好的组员,调任到成绩最差的小组,去做组长。

    业绩最差的组长,降格为该组组员,该组组员的鸡蛋全部取消。

    而每组中业绩最好的组员,按排名逐次向上一组递补,直到把第一小组的组员补齐。

    这个听起来有点绕,林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给他们说明白。

    等他们确实都听懂了以后,本来可能还有些不安份的心,突然就转变了方向。

    范则听见了他们心底的呐喊。

    我要升级!

    我要当组长!

    我要两天一个蛋!

    我要三天一顿肉!

    没错,就是这样一套简单而又有效的畜生制度,曾经将范则折磨得寝食难安。

    但那是对现代人来说的。

    对这些战俘而言,这个制度简直是完美啊。

    在他们原本的意识里,阶级就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些因为投效投晚了的人,再也不用悔恨自己当初的愚蠢。

    他们完全可以靠努力,去当上组长,实现鸡蛋自由。

    而早期投效的人,则要努力去调动组员的工作积极性,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己成为最差小组,失去宝贵的组长位置。

    同时,他们也会盯紧身边的人,不管谁要逃跑,都得赶紧阻拦。

    否则不止吃不饱饭,连鼻子耳朵都要跟着遭殃。

    范则看着这些组长,已经分别带着组员,开起了动员会议,心里也是一阵苦笑。

    这个方法,虽然很好地解决了眼下的俘虏问题。

    但,妄想屠龙的勇士,终归会变成恶龙吗?

    范则摇摇头,目光坚定。

    权宜之计而已。

    这种缺德事,我范则发誓,只做这一回!

第四十九章 恭谨守礼

    范则安排好了这些,回到了文宅,这才吃上饭。

    孙向魁一边吃着,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范则。

    “小范,你这些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范则咂咂嘴:“你也觉得不妥?”

    孙向魁连忙摆手:“不不,这哪是不妥,简直是太妥了,妥他妈怎么怎么的,妥到家了。”

    范则噗嗤一下,差点没把饭吐出来。

    这老孙,学话就学话,还学不利索。

    但孙向魁还是有些疑惑:“就是有一点,我不太理解。你从排名第一的组里,把干活最好的组员,调到最差的组里当组长,这样好像不是奖赏,更像惩戒。”

    “老孙呐,这你就不懂了。”

    范则也放下筷子,给孙向魁讲解了一下。

    “首先,他原来是组员,就算在最好的组里,只是从十天一蛋变成两天一蛋。”

    “他当了组长,每天多给半斤粮,两个蛋不变,而且还有肉吃。”

    “所以他为了保住这份口粮,就得想尽办法,提升这个小组的业绩。”

    “至于他用什么办法去提升,那自然由他自己去想,人的潜力是很大的,不用咱们操心。”

    孙向魁听得五迷三道,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最差的那组,破罐破摔,最后宁可少吃点,也不愿意干活。”

    “对,”范则肯定道,“这个嘛……叫摆烂。”

    孙向魁不禁愈发佩服起范则来。

    “小范呐,你都是从哪学到这些的?”

    范则苦笑道:“我宁可没学过。”

    之后的几天里,十二个战俘小组被分配了不同的任务。

    有的小组去矿山挖矿,有的去伐木,有的搞建筑,棱堡的工程进度一下就加快了。

    为了防止各组组长虚报成绩,范则又设立了工分制度,同时安排了义军里能书写的,给他们做记录。

    而之前没有处置的那些文家狗腿子,范则直接把他们编成一组,由两个义军看管,去矿山做最重的活。

    至于口粮分配嘛,原则上是饿不死就行。

    看着各小组运转良好,范则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这天,范则正在构思水力往复锯的结构,一个义军骑着马,进了茂山。

    这是他派出去的哨探。

    之前在文家发现的两匹马,被范则交给了四名骑术好的义军。

    他们两两轮换,潜伏在镜城到茂山的必经之路上。

    镜城方面要是不识抬举,想再搞波大的,至少范则能够提早一些收到消息。

    如果对方人少,那就设计歼灭。

    如果对方人多,那就赶紧溜。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不过这名哨探带来的并不是敌情。

    他先向念义汇报了情况,念义又来告诉范则。

    “他们有多少人,离这还有多远?”

    范则一边画图,一边询问道。

    “只有十一个人,都是轻装简行,为首之人是官员模样,距此尚有一日行程。”

    “好,辛苦了,让那位哨探兄弟好好休息一下,给加顿餐,再带些吃食回去,给那名没回来的兄弟补充一下。”

    念义领命而去。

    范则停下了手里的笔,仔细思量起来。

    果然,在第二天的中午,崔伊赫一行人马,来到了茂山。

    这位崔判官,连茂山的边边都没有摸到,先派人进镇子里,给范则通报一下。

    如果前方情况不妙,那他转头就跑。

    开玩笑呢,这附近可是驻扎着数千女真大军呢。

    啥?谁说的?

    还能是谁,小机灵鬼呗。

    那天,范则放走的那个官军,在跟镜城都护府使回话的时候,说得那叫一个惨啊。

    在他的口中,他们这二百人,一路上小心谨慎,半点都不敢懈怠。

    没想到女真人早在附近埋伏好了。

    他们像潮水一样从山上下来,把这二百人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架着无数的弓箭,不要钱似地射下来。

    我们官军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奋起反击。

    双方大战几个时辰,最终因为人数差距太大,血战惜败。

    府使吓得帽子都要飞起来了,问他女真人到底有多少人?

    小机灵鬼指天发誓,少说两千人,多了得上万。

    府使也知道手下人是什么德性,这个数字肯定有水分。

    但能把二百人当场全歼,只放了一个传话的回来,说明对方最次也有上千人。

    上千人呐,那可跟镜城的守军差不多人数了。

    何况现在问题已经被扩大了,从镜城与一队女真人的矛盾,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被平息下来。

    如果女真大军真的来了,那王上第一个要砍的头,你猜是谁的?

    所幸府使在这次行动之前,已经留了半条后路。

    于是他嘱咐崔伊赫,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茂山,面见上国尊使大人。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求得他的原谅,化解这场风波。

    崔伊赫没得选,只能来替府使擦屁股。

    等到进城里通报的人回来,告诉他尊使同意接见的时候,崔伊赫更紧张了。

    孙向魁坐在判官衙门的正堂里。

    这里原本是崔伊赫的位置。

    如今崔伊赫像是来告状的贱民一般,跪在孙向魁面前,浑身颤颤巍巍。

    “姓崔的,你说是误会,它就是误会了?”

    崔伊赫不敢抬头,磕磕绊绊地回道:“请,请尊使明察,此事确系文光安私自所为,下官及府,府使大人,对此事全不知情啊!”

    “放屁!”

    孙向魁罕见地爆了粗口。

    “我们抓到的人里,可是有你们镜城的官军,你还敢说不是你们指使的?”

    崔伊赫心里一凉,完了,留活口了。

    但是这个事,那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尊使啊,此事绝无可能。那些定是文光安招揽的恶棍流贼,这些人平日被官军围剿,心怀怨恨,才会栽赃陷害。”

    “我朝鲜自从归顺大清上国,日日恭谨守礼,万不敢行此大逆之事,望尊使明鉴呐。”

    孙向魁大嘴一撇,根本也不买账。

    “我们可是俘虏了不少人呢,你要说他们不是官军,那我可就把他们全砍了。”

    “砍!尊使圣明,此等贼子绝不能留,若不是下官手无缚鸡之力,都无需劳烦尊使,下官便能代劳!”

    看着崔伊赫跟打了鸡血似的,生怕那些官军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孙向魁内心满是鄙夷。

    “他们是官军也好,流贼也罢,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们朝鲜,对我大清不敬。”

    “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估计不日便会降罪给你朝鲜国王,你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死吧。”

    崔伊赫下意识缩了脖子,然后快步爬到孙向魁脚下。

    “尊使,开恩呐,求尊使快把信使追回,可千万不能让上国皇帝万岁陛下知晓。”

    看着崔伊赫语无伦次,报出了一串稀奇古怪的皇帝称号,孙向魁差点乐出声来。

    “我满洲健马一出,哪还能追得上?”

    崔伊赫一听,更急了。

    “那请尊使再修书一封,呈与上国皇帝陛下,就说此事全属误会,我朝鲜绝无不臣之心呐!”

    “放肆!”

    孙向魁直接暴起,佯装大怒,一脚踢开了崔伊赫。

    “你是什么东西,还命令起我来了,我前脚刚派人上书万岁,后脚又派人说是我搞错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崔伊赫赶紧又跪好,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确实失言了。

    尊使说的对啊,这种事对人家有什么好处?

    既然说到好处……

    “尊使,下官糊涂,竟然忘记向尊使转达府使大人的嘱托。”

    “下官临行前,府使曾言,此事虽非吾等主使,但终归是吾等过失,无论上国尊使有何要求,要尽皆满足,务必求得尊使原谅,尊使您看……”

    孙向魁冷笑一声,装得还挺像。

    若是哪个蠢蛋,信了你先前的屁话,那这好处是不是就没了?

    孙向魁也不客气,就地勒索起来。

    直到崔伊赫哭得屎尿都快出来了,才总算报出了孙向魁满意的价码。

    “那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耐心有限,如果这次再……”

    “不会不会,尊使放心,此事再出差错,下官自缚请罪。”

    崔伊赫擦了擦脸,湿乎乎的,也不知是汗,眼泪,还是鼻涕。

    孙向魁笑道:“我们抓到的那些俘虏,不管是不是官军,每人作价一石,你们要不要赎回去?如果不赎的话,我们可就真砍了啊。”

    崔伊赫巴不得杀人灭口呢。

    “尊使不必留情,贼子不砍,日后必是祸患,理应及早杀之才是。”

    孙向魁点点头,让人送崔伊赫出去了。

    府衙后堂,范则看着面前的男子,表情有些玩味。

    “我知道你会说汉话,刚才这些,你都听清楚了?”

    那男子没有说话。

    他紧闭着眼睛,却挡不住外溢的泪水。

第五十章 好日子到了

    男子无声哭泣,范则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孙向魁也进了后堂,盘腿坐下,气得够呛。

    “这姓崔的,忒不是东西。”

    范则拍了拍孙向魁的肩膀。

    这些他早有预料。

    良久,男子终于平静了,这才反应过来,皱起了眉头。

    “你们真的不是女真人?”

    “不然呢,你见过这么英俊的鞑子?”

    男子有点蒙,一时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原故。

    “我知道你现在脑子乱,所以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冷静。”

    范则站起身来,坦然道:“不过你要想清楚一点,你想为崔伊赫和都护府使那种人去死,我管不着。”

    “但是,那个孩子,被你大声训斥,让他应该为国尽忠,为忠义而死的孩子,如果我是鞑子,那他就真的死了。”

    “请问你,他是为了什么而死呢?”

    说完,范则和孙向魁离去,只留下男子在原地,独自恍惚。

    回到文宅,孙向魁有些不解。

    “小范,你饶那朝鲜汉子一命,还搞了这出戏,是要做什么?”

    范则想了下:“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这个人吧,杀了有些可惜,放了也很可惜,索性就留着吧,以后或许用得上。”

    “先不想这个了,老孙,你刚才可真敢要啊,你怎么知道那狗官能拿得出这么多?”

    孙向魁很得意:“好说,我孙某人,大明官场的种子,还治不了他小小的朝鲜官员?”

    那孙向魁到底要了多少东西呢?

    简重要的说,镜城一次性赔偿粮食两千石,牛二十头,家禽两百只,棉花两千斤,布五百匹,大张皮子三百张,小张皮子八百张,各色工匠三十人,人参及其他物品若干。

    就这样,孙向魁都嫌要少了。

    但范则可不嫌少。

    他算了算,现有的粮食,加上秋收的一批,队伍的口粮暂时无忧。

    而且过冬的衣物也有了着落。

    最重要的是,还有三十名工匠,这是孙向魁想到的。

    后面的一个月里,赔偿清单上的东西陆陆续续送到,数量也都足够,想必在这种时候,镜城也不敢耍心眼。

    范则规划了手上的资源。

    首先是农耕方面。

    范则按照每个农户提供的劳动力,重新划分了耕种的地块。

    考虑到今年春耕已经结束,所以新的地块划分,从明年开始执行。

    但农户的粮食收入,是从今年开始提升的。

    这可把农户们高兴坏了,干活也更起劲。

    不过范则暂时不打算废除阶级制度。

    一方面是现在硬实力不够,另一方面,农户们早已习惯了贱籍身份。

    如果贸然修改,恐怕接受程度不会太高,可能会起到反效果,或是让他们感到焦虑。

    之后,范则又将所有的耕牛,集中起来统一管理,编制好了轮流使用的时间表,最大限度提高了效率。

    家禽则被安置在茂山镇外山脚处新建的养殖场里,安排了几个劳动力稍差的老年妇女,负责看管和喂养。

    养殖场每天大概能提供一百多枚禽蛋,后续还能孵化,算是解决了蛋白质问题。

    但脂肪去哪儿搞呢?

    眼下只有文家搞来的几头猪,等它们下崽,那可老鼻子久了。

    范则坐在江边,苦思冥想。

    直到他看到了岸边半条损坏的小船。

    鱼!

    这不是灯下黑嘛。

    守着条大江,还怕没有鱼?

    范则赶忙去跟老村长打听,村里有没有渔民。

    老村长说有倒是有,但是鱼这东西不好保存,冬天江面又容易封冻,所以只是偶尔有人去河里打鱼,称不上渔民。

    范则不在意,有人会就行。

    在他的召集下,附近村子来了十几个打过渔的农户,其中还有两个会织网。

    范则安排了人手,做了几条新渔船,又给了他们粗布和麻绳,来制作鱼网。

    这些人今后就是专业打渔队了,只要不是封冻的时候,就在江上使劲打。

    打回来的鱼,优先供应给义军部队,然后是农户、劳动小组。

    如果还有吃不完的,那就做成咸鱼,留着冬天吃。

    反正孙向魁从镜城敲了不少油盐酱醋,不用白不用。

    为了解决打渔队的后顾之忧,他们除了可以管够吃鱼以外,还按农户的标准发放了口粮。

    不过光是吃鱼,还是不够。

    搞得范则在吃饭的时候,都吃不安心,长吁短叹的。

    “兄弟,遇着啥难事了,跟哥说。”

    邢远早就吃完了,正在旁边用草杆剔牙。

    “唉,肉不够吃啊,愁。”

    说着话,范则夹了一筷子兔肉,塞到嘴里。

    “你这话说的,是嫌我往回打的东西少了?”

    邢远很不高兴,自己天天累死累活地上山打猎,还让人挑理了,什么人呐!

    范则赶紧解释:“你想哪儿去了,你这隔三差五拎点东西回来,咱们几个倒是够吃了。”

    “但是外边还养着好几百口子人呢,尤其是那些义军,我是打算每人每天给半斤肉吃,靠你自己打猎,得打到哪辈子去。”

    邢远歪着头,疑惑道:“那你再多叫点人上山不就得了,至于愁成这样?”

    “嘁。”范则有点不屑。

    “咱们手下这群人,一天得吃两头猪,山上能有多少活物,够他们这么吃的,几天就打绝了个屁的。”

    邢远一听,乐了。

    “别说一天吃两头了,你就是一天吃十头,也打不绝。”

    “这山上狍子,野猪,兔子,野鸡,要啥有啥,野猪都成群成群地跑。”

    “要是你胆大,还能抓熊瞎子呢,对了,你之前说的蒸熊掌,能做不,能做我给你整一头去。”

    范则本来没当回事,只以为邢远在瞎吹牛。

    等吃完饭了,他猛然想起一句话。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靠,对啊,这是古代,不是现代!

    虽然这句话,是后世用来形容东北物产丰富的名言。

    但朝鲜这离的也不远,也不像后世那样,被人类活动过度侵占了动物的生存空间。

    范则赶紧去向老村长、念义、林老爹等人求证。

    结果可太让人惊讶了。

    他们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是想把附近山里的活物都打绝,你先派一百个人,昼夜不休地打上十年再说。

    范则还是有点糊涂,要是动物资源这么丰富,这些农户以前怎么不进山搞点野味,改善生活呢?

    老村长给出了答案。

    太危险了。

    没错,就像邢远说的,野猪这东西,皮糙肉厚,脑子还不太好使。

    平时遇到一头,搞不好都能要人命,要是遇到成群结队的,只能上树了。

    何况还有老虎和熊瞎子。

    所以只有经验丰富的猎人,才敢只身一人,长期在林子里闯荡。

    林老爹为什么花那么大的功夫,去做了个精铁套子,还不敢下在离家太远的地方,就是为了降低进山的风险。

    这下范则可放心了。

    他让邢远带头,从义军里找了六七个人,他们有擅长使弓箭的,有会做陷阱的,还有能追踪动物踪迹的。

    这些人组成了打猎队,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回送肉肉。

    范则都快乐开花了,但也叮嘱了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待在文宅的花园里,范则坐在木匠刚造出来的摇椅上。

    院里花香四溢,头上绿树遮阴,难得的安逸。

    这文光安也算有点小情调,院子里归置的不错。

    呃……

    文光安,好像把这小子给忘了。

    范则摇着蒲扇,叫上念义,一起来到关押文光安的地方。

    这房子,是文光安手下一个狗腿子的家。

    范则一进院子,先是看到三个朝鲜妇女,其中一个人还搂着两个男孩,大的十来岁,小的四五岁。

    她们见到范则,纷纷吓得往角落里躲。

    这些是文光安的妻妾和儿子。

    而文光安呢?

    他瘫倒在屋里的地板上,两眼无神,半死不活的样子。

    范则远远地坐在院子里,让念义喊话。

    “文光安,你的好日子到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文光安给激活了。

    “不,不不,别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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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书要暂停更新一段时间,因为吃不上饭了,得多打一份工维持生计,实在没时间写了。

    虽然昨天问了编辑,说这本书“几乎没有”读者,但如果您恰好就是“几乎”中几位的读者之一,对于断更的事,我诚挚地向您道歉。

    至于“以后一定会写完”之类的屁话,我也说不出口,等能吃饱饭了再说。

    但我不会给这本书匆忙写下一个结局,我想把她写完,她配得上一个更好的结局。

    这段时间,很多人都过得很难,很不幸我也是其中之一。

    如果您也有类似的境遇,我希望借着本章标题,许下美好的祝愿。

    相信好日子终会到来,与君共勉。

第五十一章 新点心

    文光安被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往这边爬。

    范则直挠头,赶紧让他跪远点。

    是不是让他误会了什么?

    既然误会了,那正好……

    “你关在这儿也有些日子了,天天吃闲饭,本贝子不太高兴。今天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能抓住,就放你走。”

    文光安一听,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连连嗑头谢恩。

    “你别急着谢,先听听是什么机会。”

    范则抽出刀,在手里摆弄起来。

    “你勾结镜城,来攻打本贝子的事,是死罪,肯定不能饶恕。”

    “但是呢,直接杀了你全家,又太过无趣。所以,今天就让你自己选。”

    “杀了你,放你的儿子走,或是杀了你的儿子,放你走,你考虑一下吧。”

    说完,范则也不着急,对于文光安会怎么选,已经有了大概的估计。

    果然,文光安表情凝重,仿佛要陷入纠结之中。

    范则心说还行,至少他还纠结一下,不是没得救。

    没想到文光安只纠结了一瞬。

    下一刻,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回,回大人话,小人自知有罪,死……死不足惜。只求大人信守承诺,放过犬子及妻妾,文,文光安,死也知足了……”

    听着文光安结结巴巴的回话,范则不由摸起下巴,表情玩味。

    有点意思。

    这个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按范则对文光安这种人的认知,他应该会毫不犹豫,选择用儿子来换自己的活命。

    若是他能多考虑一会儿,都算是人性未泯了。

    没想到他虽然吓得快尿了,却没有迟疑。

    莫非,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在演戏?

    这家伙,心眼这么多吗?

    范则皱起眉,把刀递给念义。

    念义来到文光安侧面,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文光安哭得更大声了,尽量把头躲向旁边,但腿又不敢动弹。

    “既然你自己要死,那就杀你吧。”

    念义闻言,把刀举起,停在半空,只等范则一声令下。

    看着文光安浑身颤栗,眼泪鼻涕齐飞,但没有改变主意,也没有求饶,范则也有些吃不准了。

    就在这时,文光安的大儿子,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飞奔过去,趴在了文光安的背上,挡在刀锋之前。

    “不要杀阿爸吉,杀我吧,杀我吧!”

    文光安登时慌了神,一把将儿子从背上拉下。

    “杀我,快杀我吧,大人,求您快动手啊!”

    说完,他不再躲避,反而把脖子伸向念义的刀,表情焦急得不行,用手将儿子死死地顶在旁边,生怕刀锋会误伤了他。

    范则点点头。

    今天他是突然到来的,文光安应该没有机会事先准备。

    而且这种父慈子孝,演是演不出来的。

    唉,本来是起了玩心,想吓唬一下这个地主老财,没想到这家伙好歹算个汉子,平时应该也对儿子不错。

    得了,赶紧跟他说正事吧,免得吓出毛病。

    范则刚要开口,却见念义把刀往后一扬,大喝一声,直接就砍了下来。

    “别砍……”

    范则大惊失色,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

    长刀落下,眼见文光安就要人头落地,念义手腕一抖,刀锋划过文光安的头皮,削下几根头发。

    呼,好险。

    “念义,你咋说砍就砍了?”

    念义愣了:“先生,您刚才不是点头了吗?”

    范则:……

    看来以后得管理好肢体动作。

    自己好歹也是个能定人生死的角色了,要是在紧要关头误会了,那就是一条人命。

    “行了,你先把刀收了吧。”

    范则不动声色地擦了把汗,然后又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文光安,本贝子改主意了,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但是呢,也不能留你吃闲饭,所以,你得干活,用劳力换饭吃,懂吗?”

    文光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还有点晃神,瞪着眼睛想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懂,懂,谢大人不杀之恩,小人愿意干活,一定替大人好好干活,不吃闲饭,不吃闲饭……”

    行了,那就开始给他派活吧。

    范则跟文光安说,再给他个选择的机会,结果差点把他当场送走。

    不过当他听到,是选择种地,打渔,还是去挖矿的时候,又醒了过来。

    这可太吓人了!

    既然保住了命,文光安的小眼珠就转起来了。

    他想了想,选了打渔。

    范则问他为什么选打渔,文光安一点也不隐瞒。

    “因为小人觉得打渔比较轻松。”

    噗——

    范则气笑了,这家伙,算是诚实吗?

    那就让他去打渔。

    安排好了文光安,范则又让他的几个妻妾,还有他手下狗腿子们的家眷,到怜容那里报道。

    这个时候的朝鲜,跟大明是一样的,不管什么出身的妇女,总得会点针线活。

    他们的子女,暂时被安置到养殖场,帮忙干些杂活。

    临走时,范则还摸了摸文家大少爷的头,表示一下赞许。

    没想到文大少却是怒目而视,搞得范则有点难堪。

    也正常,毕竟差点杀了人家老子。

    成年人会掩饰内心的真实情感,孩子嘛,还嫩,且得练呢。

    处理完文光安,范则终于有时间去搞点自己感兴趣的事了。

    他来到棱堡工地。

    其实,棱堡现在已经不算是工地了。

    因为战俘小组的出色工作,棱堡无限接近完工状态。

    最早投效的郑根,率领他的工作小组,以忘我的投入,连夺两月卷王称号。

    从他的小组,已经产生了两位新组长。

    而其中一位组长,也成功带领末位小组脱离了吊车尾,保住了来之不易的组长位置。

    范则围着四米多高的木制城墙转了一圈,对工程质量非常满意。

    进入堡内,营房和米仓,也都建造完成。

    营房虽然还是泥坯,但防风性足够,工匠们还按照范则的要求,做了东北样式的火炕,过冬没有问题。

    高高的米仓拔地而起,里面堆放着从镜城敲诈来的粮食,看着就让人心里有底。

    一道水渠穿过堡垒,两侧留了坚固的水门,除了可以挡水以外,还能防止敌人从水道入侵。

    水渠内侧,已经被夯制结实,不会因为水流冲刷而损毁。

    在水渠旁边,就是暂时没有完工,还处于闲置状态的工坊。

    没完工的地方,范则打算在这边修建水车,做几个水力驱动的设备。

    首先是水力锯。

    虽然现阶段的木制工程已经基本完成,但以后若是想要沿河修建新堡垒,可以在这边快速加工木材,然后顺水放到下游,完成组建。

    这个办法,有很多人都用过,比如刚死了几十年的丰臣猴吉。

    范则把镜城送来的工匠们,都招集在一起,共同探讨设计,最后得出了水车和传动装置的图纸。

    不过范则对这个设计,依然不太满意。

    在他的设想里,水力锯和水力锻锤,应该能产生更大的动能。

    然而设想这东西嘛,就像是构思一幅写实派油画。

    在脑子里的时候,画面比照片都真实,等画出来的时候,发现它就是个简笔画,差了亿点点细节。

    而且这样的设计,要用到齿轮,需要相对精确的计算。

    范则上学的时候,数学和物理学得还凑合,但是年深日久,很多公式都记不起来了,设计的时候感到有些吃力。

    另外齿轮也是个问题,不知道林老爹能不能做得出来。

    范则带着齿轮的图样,来到了林家。

    此时的林家后院,早已人满为患。

    新起的几个小熔炉,几乎昼夜不停地在熔铁。

    三台铁砧旁边,分别围着匠人,用力敲打着。

    而林老爹,在喝茶。

    嘿,这人一多了,是好干活啊。

    “老爹,忙着呐?”

    林老爹白了范则一眼:“骂我呢?哪只眼看见我忙了。”

    得,看来林老爹的气儿还没消呢。

    “哎呀,瞧您说的,不忙更好,小子这不有事来求您了吗?”

    说着话,范则拿出图纸,递到林老爹手里。

    林老爹半睁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老花,看了半天。

    “这是个啥,你做的新点心?”

    范则:……

第五十二章 不要脸了

    范则的图纸上,画的是个锥形齿轮。

    这东西怎么说呢,没见过的人,看着像点心也无可厚非。

    “老爹你要是馋了,回头我给你做点儿。不过这个东西,您的牙口怕是吃不了。”

    范则笑着给林老爹解释了一下齿轮的作用。

    林老爹听完,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你说的这个叫齿轮的东西,做倒是能做,但是很费工夫。”

    范则一听,很高兴:“能做就行啊,这玩意也就做几个,稍微费点事也不要紧的。”

    “那可不是稍微啊,”林老爹叹了口气,“这得用大块铁,靠手工锻打,费时很长,而且做成的东西,也远达不到你要的那么平整。”

    范则想了想,又问道:“那要是用铸造法呢?”

    林老爹点头道:“不错,铸造的话,确实能做成,形状也规整,还省力,但是……”

    范则刚浮现出的一抹笑容,随着这个“但是”的出现,又僵住了。

    然后林老爹把铸造工艺的弊端给范则讲解了一下。

    按林老爹的说法,铸造首先要把铁矿化成铁水,才能灌入到模具中。

    这样做出的成品,形状和平整度都比较理想。

    但想要熔炼铁水,用木炭是不行的,得先把煤制成焦炭,然后利用焦炭的高温,才能把铁矿熔成铁水。

    只是这样做出的铁,脆性大,安在水车上,恐怕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会崩碎开来。

    而且这个技术,只是林老爹在孙元化手下时,听别的工匠提过,并没有亲自试过。

    范则有点气馁。

    看来这个东西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

    以他的化学知识,知道煤炭炼铁会变脆,是因为煤中的硫融入铁中,变成了硫化铁而导致的。

    关于怎么去除铁水中的硫,他倒是记得几个反应公式,但要实际应用,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

    虽然也可以靠实验,像古代工匠一样,慢慢摸索出可行的方法。

    不过这样会牵扯范则很多的精力,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那么……

    就多找点人来吧!

    范则搜罗了一下脑海里的明末民科,第一个蹦出来的,那就得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大名鼎鼎的宋应星了。

    范则苦笑一声。

    俗,太俗了。

    不管谁来到明末,都要去找宋应星。

    宋应星他不烦吗?

    但是,好用也是真好用啊。

    唉,为了自己省点力气,俗就俗吧。

    范则打定了主意,就要宋应星,不要脸了!

    之后他又跟林老爹探讨了一下鸟铳的制作。

    不出所料,以林老爹的水平和现在的铁匠团队规模,一个月也做不出几杆鸟铳。

    再说就算有了鸟铳,火药也是个大问题。

    木炭不说了,有树就行。

    硫磺朝鲜应该也有,找到温泉和火山,就找到了硫磺。

    唯一难搞的,是硝。

    后世常说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可不是同一个重量单位。

    那是一斤硝,二两硫磺,三两木炭。

    这个一斤,还是十六两的一斤。

    偏偏是用量最多的,没有地方找。

    虽然也有厕所刮墙,堆尿产硝之类的方法,但这些手段产量低,周期长,怕是供应不上大量的消耗。

    看来硝的来源,也得早做打算,万一林老爹哪天开心,造了一万火枪出来,没有火药,玩个蛇?

    范则胡思乱想了一通,从林老爹那出来,先回到了棱堡。

    既然暂时做不了齿轮,那也就不考虑效率更高的圆锯了。

    他把现有的图纸交给工匠们,让他们即刻施工。

    哪怕只是简单的水力驱动,至少也比人的力气大,多少能加快一些工作进度。

    吃晚饭的时候,范则把伙伴们都叫到一起。

    “我说,啊……这个,是吧……”

    邢远刚要说话,范则提了下肛,赶紧收了领导的范儿。

    “不废话了,我要回大明。”

    “啊?!”

    众人皆是一惊,明明头些日子还死乞白赖的,非要留在朝鲜,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又要回大明?

    “准确的说,是回一趟大明。”

    “我有点事,想回去办一下,现在问问大伙儿,都有谁想回去,谁想留下?”

    邢远和怜容又是老样子,表示无所谓,在哪都行。

    范则看着孙向魁,有点诧异。

    这老小子,不是应该第一个跳出来,嚷着“啥时候出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吗?

    可孙向魁却低头沉思起来,真让人捉摸不透。

    “邢远,怜容,你们先出去……”

    孙向魁又想把这俩人支走,范则赶紧拦住。

    “行了老孙,别整那没用的了,这回你是必须得走的,还问他们干啥?”

    孙向魁愣了,有点生气:“哎?不是,你小子到底想啥呢?咱们这才刚有点起色,你这一回大明,不就全白干了吗?”

    得,这老孙估计是想岔了。

    范则跟他解释了一下,这次回大明,是要找一个叫宋应星的人。

    他编了个理由,就说是以前听人说的,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眼下手底下最缺的是啥?

    人才!

    若有此人相助,如孔明之于刘备,子房之于刘邦,赵四之于刘能。

    伙伴们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范则说得情真意切,他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另外,关于硝的来源问题,最好也能趁着这次回去,一并解决掉。

    孙向魁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心性不坚,觉得在这玩腻了想走呢。”

    范则白了一眼:“我可没那闲心,话说回来,老孙你知道宋应星这个人吗?”

    “宋应星……”孙向魁想了半天,“确实没啥印象。等回了山东,我找相熟的人打听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那可太好了。”

    范则搓着手,感觉已经向四个现代化迈近了一大步。

    散会后,范则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去了棱堡,找到念义,问他想不想一起去大明。

    “大明?我也能一起去,真的吗?”

    看着念义一个高蹦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踏上大明的土地,范则乐了。

    “自然是真的,你怎么这么高兴?”

    念义挠了挠头,这才红着脸又坐下了。

    “不瞒先生,早先听寺里去过大明的师父说,大明之华美,朝鲜不能及一二,念义一直想去看看,苦于没有良机,现在先生要带我同行,我怎么能不高兴?”

    念义的态度,让范则有点心虚。

    这孩子对大明的期待值,是不是偏高了?

    尤其是这次回去的路线,要从山东上岸。

    去年鞑子刚在这边祸害一圈,正是满目疮痍、百业凋敝之时,只怕他心理落差太大,再动摇了人生观……

    好在范则还能“话疗”,出不了大事。

    因为带念义同去大明,真实的目的,并不是让他开阔眼界。

    刚才散会后,范则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一伙人回了大明,这边除了林家父子,可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您是不是想问,念义这么重情重义,怎么会信不过?

    其实不是信不过念义,而是信不过朝鲜官员。

    念义很重义,这个没毛病,范则也不怀疑。

    但朝鲜的官员,可是非常阴险的。

    从几次与镜城的交锋中,范则已经体会到了不少。

    如果伙伴们都走了,万一朝鲜官府那边发现了什么端倪,意识到这群“鞑子”都是西贝货,那就有太多变数了。

    他们可能会直接出兵攻打,也可能会使阴谋诡计。

    出兵攻打倒不怕,范则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可要是遇到阴谋诡计,只怕念义脑子一个不灵,就上了套。

    其中最可怕的一手,就是招安。

    念义现在跟着范则,虽然也保证了僧兵们的安定,但是假装鞑子骗吃骗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范则若在,念义肯定听范则的。

    若是范则走了,朝鲜官府再伸出橄榄枝,重新给他们一个清白的身份,恐怕念义会陷入很艰难的抉择之中。

    因为念义不是一个人,这不是骂人。

    他还要为僧兵们考虑,有很大概率,会做出看似正确,但实际错误的选择。

    仔细想想,朝鲜官府这些损招,都是跟谁学的?

    接受招安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如今念义愿意一起走,算是解决了范则一个很大的困扰。

    您是不是又想问了,念义不在,难道别人就不会被招安了?

    当然不会,因为范则打算把指挥权交给……

    念直。

第五十三章 奋斗

    念直在得知自己不能跟着去大明的消息以后,有点沮丧。

    等范则告诉他,留守更光荣的时候,他又很振奋。

    看,这就是为什么要带走念义,留下念直。

    人如其名。

    念义重义,但对范则是一个人的义,对僧兵是上百个义,他会权衡。

    念直嘛……

    直就完事了,让干啥,就干啥。

    当然,带走念义,主要考虑到念义是僧兵们的主心骨。

    他不在,念直和其他僧众,是不太愿意自作主张的。

    范则和念义又一块叮嘱他,不管朝鲜官府那边出什么花招,都不接,一切等他们回来再说。

    念直拍着胸脯打保票,誓死保卫茂山全境。

    范则很满意,但告诉念直也不用那么誓死。

    如果官府派大军来打,明知守不住,就撤退,往鞑子方向走,先打一阵子游击。

    至于村子里的百姓嘛,就不用带走了。

    并不是范则没有刘玄德的仁爱,而是朝鲜官府历来也没有屠杀平民的习惯。

    村民们最多是重操旧业,接着替地主种地,苦是苦了点,命还是能保住的。

    因为比起带着村民一起逃往鞑子老家来讲,留下种地显然更安全一些。

    当然,这是下下之举。

    按照范则的估计,镜城方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会打茂山的主意。

    他们甚至连看都懒得往这边看一眼,生怕看错了哪一眼,又得赔上不少东西。

    念义倒是活动了一下心眼。

    “先生,不如咱们临行前,再去镜城敲上一笔,否则他们安逸太久,或许会觉得咱们不像女真鞑子。”

    范则笑道:“其实你就是想敲诈吧,还编什么理由,说得那么好听。”

    念义有点不好意思:“咱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多给营中留点粮食物资,不是也挺好的吗?”

    范则略作沉吟,摇了摇头。

    “念义啊,我知道咱们敲得越狠,越像鞑子。可是我也只是索要了咱们必须的物资,没有狮子大开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念义有点糊涂,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范则苦笑一声:“你觉得咱们敲来的东西,官府是从哪儿弄的?”

    “这……啊!”

    念义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念义都把官府当作对立面,自然是怎么折磨他们,都不觉得过分。

    但这边折磨官府,官府吃了亏,就会从百姓身上找回。

    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念义情绪一下就低落起来,为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感到有些惭愧。

    范则拍拍他的肩:“你也别自责,也别怨恨我,因为我明明早就知道这些,还去敲诈了官府。”

    念义赶紧摆手:“念义不敢,先生也是为了我等僧众,才会如此行事,念义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有感激,绝不会怨恨,只是……”

    “只是我们终归是做了让百姓受苦的事,对不对?”

    范则微笑道。

    念义也点点头,这件事很乱,让他有些纠结。

    “别担心,我回大明,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

    范则背着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等我们归来之日,就是改变一切之时。我们的目的,不仅是让茂山一地百姓安居。”

    “我们还要让镜城,咸镜道,朝鲜,辽东,大明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念义听到这些,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想到范则的格局,居然这么大。

    这就吃惊了?

    范则继续说道:“不止如此,我们还要从欧罗巴强盗的手中,解放东南亚人民,解放美洲的印地安人,解放非洲的尼……”

    卧槽,差点说秃噜嘴了。

    “总之,我们要让这世上无数受压迫的人们,像你我一样的人,都能真正的活着,为自己而活!”

    “念义,你愿意为了这样的世界,去奋斗吗?”

    念义呆了。

    范则后半段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但是真的,真的……

    真的好厉害啊!

    “先生放心,念义愿以七尺之躯,助先生达成愿望,去,去奋斗!唯死而已,绝无憾言!”

    范则尴尬了一下,场面整得有点大了。

    再说你一米六五的小个头,哪有七尺。

    “那倒也不用,咱们死了,谁去奋斗?”

    范则拉着念义,又坐了回来。

    “我回大明,就是为了保证我们既能实现目的,又能活着。”

    念义:“嗯!”

    范则有点后悔,脑子洗得有点过头,都掉色了。

    估计现在让念义出去跑个五公里,他都不带问为什么的。

    范则又花了点时间,总算把念义亢奋的劲头给平息了。

    等念义离开后,孙向魁阴恻恻地过来,一脸坏笑。

    “小范啊,你可忒不是东西了,把那高丽小子熊得是一愣一愣的。”

    范则也笑了,笑完又沉默了。

    奋斗,吗?

    哎呀,不对啊,孙向魁啥时候过来偷听的?

    太久没见他发动技能,差点忘了他的顺风耳绝学了。

    “老孙,你能听见镜城的都护府里,那些官都在说些什么事吗?”

    老孙皱眉:“净扯淡,我要有那本事,早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了,还用在国子监里混日子?”

    范则叹了口气。

    别人听不到,他却能听到。

    听得很清楚。

    在镜城都护府里,官员们说的事情,跟大明官员、满清官员、甚至世界上每个角落的官员所说的,都是一件事。

    吃人。

    与孙向魁分开后,范则又找了林老爹。

    此时,铁匠团队已经把茂山所需要的工具、农具等,都打造得差不多了。

    咱们茂山有个好传统,就是不能吃闲饭。

    所以范则又给他们派了个新活。

    打造兵刃和甲片。

    兵刃方面,因为义军现在使用的,大多是朝鲜刀。

    这种刀,跟日本刀一样,都是始于唐刀的刀形。

    只不过日本刀在后来的发展上,慢慢变得弧度更大。

    而朝鲜刀,则依旧保持了直刀的样式。

    但是刀这东西,可能只适用于打架斗殴。

    真正到了与鞑子对阵的战场上,用处不大。

    而且守城时,因为长度问题,也很难发挥作用。

    所以范则让铁匠团打造的,是钩镰枪。

    历史上,除了中国以外,还有很多国家,也有钩镰结构的长兵器。

    比如日本的十文字枪,英国和意大利的长柄矛枪等等。

    这种兵器除了可以用枪头刺击敌人外,还可以用倒钩攻击,并且能防止枪头刺入过深。

    尤其在守城时,利用长度和倒钩的宽度,可以在城墙上拥有比普通长枪更大的防守范围。

    如果茂山意外失守,在逃入鞑子的地盘时,这种钩镰也可以在对阵骑兵时,通过钩扫马腿,消减对方的骑兵优势。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

    范则又没打过仗,他也是猜的。

    不过林老爹倒是觉得挺好,还迅速打造了几个枪头,装好了枪杆,立即找人试了试。

    试验的目标人物,就是邢远。

    三个在铁匠团工作的义军,手持长兵,围住了邢远。

    邢远虽然灵巧,武艺也高,但在这将近三米的钩镰面前,却很难施展。

    好在枪头没有开刃。

    邢远摸着手臂上被钩镰打出的淤青,悻悻道:“有能耐咱们比刀剑啊,空手也行,别拿这老长的玩意比划,跟死鞑子似的。”

    范则窃笑,看来邢远对当时被鞑子围攻的事,怨念很深啊。

    不过这枪有用就行。

    范则叫铁匠们做二百个枪头,由木匠们做枪杆,做好了交给义军们,让念直负责琢磨使用技法,然后让义军操练起来。

    等这些枪头做完,铁匠们还要继续加工甲叶,用来制作棉甲。

    并不是因为棉甲防御有多高,而是考虑到制作成本和对火器的防御。

    这种内部是皮革,中间衬有铁制甲叶,外面包裹棉花和棉布的布面甲,重量比全铁甲轻,而且不用量身定做,生产快,修复也容易,在现阶段而言,是加强义军防护的最优解。

    而且它本身还具有防寒性能,冬季作战兼具灵活和保暖,简直完美。

    然而这些……

    没错,还是理论。

    范则,AKA理论大师。

第五十四章 搏命一式

    忙活完这一大气,接下来就只等秋收了。

    范则终于能轻闲一阵子了。

    但是,他闲不住。

    范老则,范老则,你是一个啥样人儿呀~

    你是一个你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儿~

    别跟着唱。

    啥,你不会唱?

    那没事了。

    范则利用这段时间,跟念义学了朝鲜话,又跟孙向魁认了女真文字。

    孙向魁和怜容也学了些朝鲜话,就是不如范则说得溜,不过日常交流足够用了。

    邢远嘛……

    不求上进!

    所以,范则现在也是会说五国语言的人了。

    汉语是母语,英语暂时用不上,不过朝鲜话和女真话还是很有用的。

    剩下的一个呢?

    那就是范则在大学时期,为了将来就业时能多点选择,在小破站上自学了日语。

    当然,另一个目的是追番。

    总而言之,范则跟朝鲜人交流的时候,再也不用让念义和林佑过来当翻译官了。

    他俩都不胖,没有这个潜质。

    秋收过后,茂山内外一片喜悦祥和之色。

    今年雨水虽然不算充沛,但有图门江的灌溉,沿河的农田收成都不错。

    四个村子加在一起,打上来两千三四百石的粮食。

    林家父子,已经搬到棱堡内居住了,同时也把打铁的家什都搬到了工坊。

    水力设施已经完工,两架水车,驱动了一个锻锤,一个往复锯。

    连接往复锯的那个水车,还设置了一个开关,可以切换到舂米机上,在没有木材加工的时候,能加快粮食的处理进度。

    林老爹看着水力锻锤,脸上和嘴里都是不屑,但真正用起来的时候,却笑得像个孩子。

    是真的省力啊。

    不过效率嘛,也就那么回事。

    因为水车力量有限,带不了太大的锻锤,而且没有齿轮结构,也没办法稳定提高速度。

    所以啊,赶紧出发吧。

    宋应星,洗干净等着,范则来啦!

    出发前,范则把防务和注意事项,都跟念直交待清楚了。

    同时也跟林老爹和林佑道了别。

    范则本来还想带着林佑一起的,但林佑说怕老爹一个人在这边,会寂寞,便婉言回绝了。

    范则也很欣慰,真是个好孩子,那就换成带小石头一起走吧。

    林佑:呆。

    奸计被识破。

    当然,范则是不会棒打鸳鸯的。

    就这样,范则、邢远、老孙、怜容、念义五人,踏上了前往大明的旅途。

    本来范则是想走陆路到釜山的,但是老村长很热心,给他们联系了在清津的亲戚,准备了两条渔船。

    坐船当然比走路快了,大伙也很高兴。

    清津位于茂山的东南,要走大概不到二百里的山路。

    从清津再往南走四十里,就是范则的宝库,镜城了。

    不过范则并没有去镜城的打算,这个阶段,越平静越好。

    而镜城那边,也确实很老实。

    之所以选择在秋收后启程,也是因为秋冬这段时间,待在茂山也没什么事。

    鞑子也好,朝鲜也罢,如果不是有特殊战略意图的时候,还是躲在家里猫冬比较安逸,谁也不愿意在这时候闹腾。

    而范则估计此去一行,少说也要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要浪费在路上。

    唉,要是有飞机就好了。

    等找到宋应星,问问他什么想法,要不先造一架?

    宋应星:???

    为了这次回大明,范则这边也是牺牲不小。

    除了邢远和怜容以外,其他三人都剃了光头。

    没办法啊,总不能顶着个鞑子头吧,估计刚在登州上岸,就得让人给捶死。

    所以他们三个,一个真和尚,一个假和尚,一个半假和尚。

    几日后,众人来到清津。

    后世的清津,是朝鲜的第三大城市,也是朝鲜重要的工业港口之一。

    不过现在嘛,勉强算是个小渔村吧。

    范则按鸡屎台老村长的介绍,找到了清津的老村长。

    嘿,搞了半天,还是个老村长联盟。

    不过为了区分,就叫清津的老村长为老里长吧。

    老里长早为他们准备好了渔船,还安排了船夫,送他们去釜山。

    范则也不能亏了人家,从包袱里取了几匹布出来,当作给老里长的谢礼和船夫的船资。

    这几匹布,本来就是带过来干这个用的。

    范则他们的包袱里,还剩下的,就只有几百两银子和一堆人参了。

    银子是在文光安家里抄来的,人参大部分是镜城孝敬的。

    因为这次回大明,肯定少不了花销,银子不一定够花,那就拿人参过去。

    现在因为跟鞑子开战,辽东的山货渠道都断了,所以这些正经老山参,随便找个药铺,应该都能卖不少钱。

    渔船顺着朝鲜东岸,一路南下,没什么波澜,很快就到了釜山附近。

    范则没有直接在釜山登陆。

    因为他不知道釜山的情况,而念义他们也一直都活动在朝鲜北部的平安和咸镜两道,对这里也不熟悉。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范则决定在离釜山还有十多里的地方上岸,然后从陆路进城。

    这样比较方便在远处观察,万一有什么不对,还有反应的机会。

    上岸以后,邢远先跪在地上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兄弟,咱商量商量呗,别走海路了,从辽东回去吧,我再也不想坐船了,呕……”

    范则赶紧拍拍他的背,合计着要不要弄点避孕药给他吃。

    好容易等邢远缓过气来,大伙才沿着路向南进发。

    刚走没多远,前面路上出现两个人。

    他们穿着很怪的衣服,留着很怪的头。

    不过这些都是针对别人来说的,范则倒不觉得很怪。

    两个人穿着武家着物,其中一个留着月代头,另一个留着人中胡。

    这不就是鬼子吗?

    武家着物,也就是和服,是日本武士的穿着。

    月代头嘛,就是日本古装剧里常见的那种,英年早秃系发型。

    当然,从日本的解释来说,这个发形是为了戴头盔凉快。

    那两个日本人,抱着膀子站在路中间,皱着眉,扁着嘴,一付生人勿进的样子。

    孙向魁在四夷馆干过,是知道倭寇装束的,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跟范则耳语了几句。

    念义虽然生得晚,没赶上日本入侵朝鲜的战争,但从寺中师父们的口中,也听过一些倭寇的事情。

    而邢远和怜容两人,那是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有点好奇。

    尤其是邢远,他走在队伍最前头,这会儿更是加快了脚步,想凑近了去看看这俩是什么玩意。

    范则刚想阻止,没想到对面的人中胡先开口了。

    “忒妹呀楼,@#¥%&……!”

    邢远愣了,说的都是啥,也听不懂啊,还张牙舞爪的,这是想吓唬我?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人中胡不干了,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从腰里抽出太刀,指着邢远,嘴里还不干不净的。

    邢远本来就是想看个新鲜,没什么敌意,可你要是拿刀瞎比划,那可就不惯着你了。

    只见他两腿一蹬,猛地从地上弹射出去,迈着大步朝人中胡飞奔过去,路上还顺手抽出了长刀。

    人中胡也不废话,提着刀冲邢远过来。

    两人瞬间照面,如同电光火石,刀锋直指对方要害,似乎要同归于尽一般。

    邢远心里一惊,这搏命一式,可是从未失手,不管是什么样的高手,对上这一招,也要慌忙避让,难道对面……

    想自杀?

    邢远气息一滞,在身体将要迎上刀刃时,足底发力,纵身跃起,从空中掠过。

    而人中胡呢,没有邢远的轻功好,只能一躬身,从地上滚了出去。

    等二人都站稳后,这才双双回过头来,都是很气愤的样子。

    他娘的,原来这小子也是瞎诈呼。

    没错,他们都是假装搏命,让对方惧怕,先行闪避,自然会露出破绽。

    这时再攻其不备,百试不爽。

    没想到今天真是棋逢对手了,关键还都能在最后时刻收刀,否则现在地上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邢远冷哼一声,是个高手。

    那就巧了,老子专揍高手!

第五十五章 格格巫的药水

    范则扶着额头,很无奈。

    刚才人中胡的话,他已经听明白了。

    大概就是“混蛋,快把啥啥还给我们”之类的。

    显然,对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可偏偏人中胡又是个急性子,加上邢远又是个平头哥,这才导致两人关系快速升温,直接打得火热。

    没错,是很火热,就范则在心里抱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对了几十招了。

    连句话都插不进去啊!

    算了,由他们打吧,反正看邢远的意思,也吃不了亏。

    人中胡越打越虚,已经快要招架不住了。

    就在范则打算开口,让邢远悠着点的时候,从路旁的树林里,突然冲出十几个破衣烂衫的人。

    他们的穿着,看着眼熟。

    像抹布条……

    范则想了想,然后看向念义。

    “你们熟吗?”

    念义已经长刀在手,赶紧摇摇头,两步跨到前边,护在范则身前。

    但这群人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范则他们,而是对面的日本人,还有邢远。

    邢远跟人中胡打得正欢呢,却被这些不速之客给搅合了,两人都很不开心。

    他们暂时分开,各自与三四人对战。

    月代头也拔出了刀,被数人围攻,陷入苦战。

    相比之下,念义这里倒比较轻松了,只有一个不开眼的过来,被念义一刀劈了。

    范则一咧嘴,不愧是上过战场的,杀人连眼都不带眨的。

    看来自己也得练练。

    范则气势一提,也抽出刀来,迈步就想往上冲。

    怜容连忙把他拉回来。

    “你就别去凑热闹啦,我跟孙先生都需要你保护呢,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呃……

    范则倒有点不好意思。

    很明显,怜容知道他没那两下子,这是给他台阶呢。

    那就接着吧,唉。

    念义解决了面前的一人,见范则这边没什么危险,就过去帮邢远去了。

    不过邢远手脚更快,念义刚赶过去,他已经结束战斗了。

    此时的战场上,只剩下日本二人组,和这些抹布条们打作一团。

    那两个日本人里,人中胡应该是武力较好的。

    按照身份来看,大概率是月代头的保镖。

    他的武艺也很高,能跟邢远对战数十回合,十分不凡了。

    可是此时他却有些吃力。

    一来,他要分心保护月代头,二来,应该是他刚才与邢远搏斗时,消耗了太多体力。

    毕竟邢远比他厉害,他作为劣势的一方,肯定更累一些。

    眼见人中胡就快撑不住了,邢远倒是很局气,直接上去帮起忙来。

    估计他刚才跟人中胡没打过瘾,想先帮他把这群人解决了,然后再打一场,怎么也得分个胜负出来。

    这下那群抹布条可打不过了,他们转身想跑,可邢远的轻功哪是他们能比得了的,只见他追了出去,三两下就放倒一个,一直追到林子里。

    月代头和人中胡,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人中胡已经战到脱力,单膝跪地,手臂在不停地颤抖。

    范则没理人中胡,而是朝月代头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这句话是用日语问的。

    那俩日本人一愣,月代头先开口了:“阁下误会了,方才大石君以为阁下一伙,是绑架菊池君的歹人,所以冲动了些,在下向您道歉。”

    说着,月代头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

    这角度还挺标准,范则看着都腰疼。

    不过没等范则接着问,月代头又自报起家门来。

    “在下渡部光次,这位是大石信久,承蒙阁下相助,万分感激……”

    范则听了他们的介绍,原来这俩人是釜山倭馆的人。

    那个月代头,叫渡部光次,是倭馆的负责人。

    倭馆这个东西,是在万历朝鲜战争后,日本为了与朝鲜恢复通商,在釜山设立的一个类似于商行的常驻机构。

    促成此事的,是位于日本对马岛的对马藩。

    此后,也是对马藩派出人员,进行倭馆的日常运营。

    今天这俩人来这,是因为倭馆的一个街溜子,被附近的流寇给绑票了。

    流寇通知他们来这里交钱,但人中胡大石信久仗着有点武艺,非要来硬的。

    而范则一伙人,恰好在此时路过。

    大石这人把技能点都加到武力上了,脑子自然不太好使,又碰上了邢远这么个同道中人,这才闹了误会。

    听他们介绍完,范则也把自己的假身份说了一下,就是三个和尚加朝鲜公子及婢女。

    不多时,邢远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粽子”。

    看粽子的打扮,应该就是渡部提到的,被绑票的街溜子。

    大石这阵儿也缓过气来了,他赶紧上去给街溜子解绑,见他没什么大伤,很高兴。

    然后一群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小日本儿,再次集体道谢。

    范则有点尴尬,这个躬的鞠法,有点像道别,不如赶紧走,正事要紧。

    只是渡部似乎觉得光道谢诚意还不够,极力邀请范则一行人,去倭馆作客。

    说实话,范则对于日本人,无论哪个年代,都没什么好感。

    但当他听说可以白嫖餐饮住宿一条龙的时候……

    谁又能拒绝白嫖呢?

    于是大伙一起进了釜山,来到倭馆。

    渡部光次也不含乎,直接用最高规格招待范则他们,很快菜就上齐了。

    范则看着“丰盛的”一餐,陷入沉思。

    茶泡饭,咸鱼,纳豆,味增汤,这玩意确定不是减脂餐?

    邢远差点火了,还好范则及时跟他解释了一下,就算是倭国大王吧,平时也就吃这个。

    范则没把幕府之类的说出来,说了他也听不懂,用大王更容易理解。

    邢远半信半疑,只好吃了起来,中间添了十来次米饭。

    宴席结束,邢远和怜容去休息了,而范则、孙向魁和念义三人留了下来。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三个是“僧人”。

    僧人这个行业嘛,在日本,一般也都交际花。

    既然是交际,那就得喝茶。

    于是渡部取出了心爱的茶具,用很高的礼仪,开始搓刷锅水。

    他先用小笤帚旮瘩,在一个长得像小号岛药臼一样的茶碗里,反复刷洗,把里面的抹茶搞出一堆沫子。

    然后他端起茶碗,先闻一闻,再转着茶碗,沿碗边吸溜了一圈,又把碗递给了范则。

    范则:好恶心啊!

    这个东西,打死也不能喝,我不是石田三成,你也不是大谷吉继,不需要建立这种一生挚友的友谊。

    关于此段剧情,若有段评,请看段评,若无段评,请自行百度,谢谢您的合作。

    不过渡部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没办法,范则只能拿起茶碗,用袖子挡住脸,假装吸溜了一下。

    渡部很纳闷,而他身边的大石则有些恼火。

    以他的脑子看来,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范则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又不能说啥,纠结了半天,只能有些傲娇地“哼”了一声。

    渡部也感觉有些难堪,但他作为领导,肯定得表现出一点涵养。

    “范桑的茶艺倒是别俱一格,哈哈哈。”

    这笑声很干燥,就像过年被亲戚问什么时候结婚的那种干燥。

    范则摆摆手:“非也,此乃大明国饮茶之道,以袖掩面,表示愧受此茶,以展现对主家的尊重,是极雅之举。”

    “哦!”

    渡部恍然大悟,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范则也赶紧转移话题,问渡部现在对马藩的藩主,是不是叫宗义智。

    渡部很吃惊,没想到范则不只会说日本话,连“对马宗氏”的家底也了解一些。

    不过他随后说道,宗义智是上任家督,已经故去,如今的家督,是宗义智的长子,名为宗义成。

    范则点点头。

    其实他知道宗义智早就死了,只是在他的知识库里,关于对马藩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

    即便如此,渡部还是觉得范则知道得太多了。

    当然,这个是佩服的那种,不是要灭口。

    要知道对马藩在日本,只是个小藩,怕是很多日本人连这个藩在哪都不清楚,何况是外国人。

    可范则压根就没想显摆,他闲聊了半天,只是不想再喝格格巫配出的药水了。

    孙向魁看穿了范则的小心思,在一旁偷笑,笑得很贱。

    那范则可就不客气了,他很优雅地将茶推到了孙向魁面前。

    “真是好茶,师兄,该您品鉴了。”

    孙向魁:哎?

第五十六章 你确定吗?

    范则等人又在倭馆小住了几日,终于等到去往登州的商船。

    与渡部告辞的时候,渡部还很不舍,请范则闲暇的时候,去对马藩作客,想必家督也会十分欢迎。

    范则随便应付了几句场面话,大伙上了船,往登州而去。

    在船上,为了方便在大明行走,孙向魁用精湛的技术,伪造了度牒和路引。

    范则虽然不知道真的路引长啥样,但老孙出手,错不了。

    很刑!

    他甚至都有点想去搞无酸纸和变色油墨了。

    一路无话,船只在登州靠岸。

    按照惯例,大家先等邢远吐了一会儿,然后才出发,来到登州城下。

    登州在上次清兵入塞时,没有遭到劫掠,所以城池的状况还算说得过去。

    但城内的百姓,都是行色匆匆,显然还笼罩在战乱的阴影下。

    从码头到城门这短短的路上,有很多流民。

    他们大多倒伏在路边,双眼空洞无神。

    即便是偶尔有些面善的人,从这里路过,他们能够调动的,也只有眼神。

    范则很想帮助他们,哪怕只帮一个人。

    但他不能帮。

    流民很可怜,同时也是饥饿的野兽。

    当一只美味的肥羊走入其中,他们就算再无力,也会被饥饿驱使,做出令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范则也是这样告诉念义的。

    可当念义见到一个妇女,抱着只有几岁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拿出了干粮,塞到了她的手里。

    之后的事情,正如范则说的一样。

    那妇女很快便被一群流民淹没,同时还有更多流民,像行尸一般朝范则他们扑来。

    好在这里离城池不远,众人赶紧跑到登州城下,这才摆脱了身后那群眼睛通红的流民。

    念义很内疚,因为他没有听从范则的劝告。

    范则也不怪他,善良不会错,错的只是方法。

    而范则要做的,就是缔造那个方法。

    有了孙向魁的假路引和度牒,一行人很顺利地进入了登州。

    范则有些感慨。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踏上大明的土地。

    明明回到了很熟悉的地方,却有一种陌生感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陌生的不是这片土地,而是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战争,饥饿,贫穷,疾病,难民,等等……

    这些在后世,似乎离范则很遥远的事情,如今正一幕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范则没有时间惆怅。

    邢远从城里买来马匹,众人也不歇息,七日后,抵达济南。

    之前在登州的时候,孙向魁已经从当地百姓口中,得知了济南城破的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孙向魁的内心得有多么煎熬。

    可真到了济南城下,孙向魁又畏惧了。

    他停步在城门口,久久不敢进去。

    范则没有安慰他,大家只是静静地等候,直到孙向魁终于下定决心,快马奔向城内。

    曾经无限繁华的济南,如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数都衣衫整洁,只有零星的乞丐,在路边乞讨。

    那些衣衫整洁的人,多半是在济南被围之前,就已经逃出城去。

    他们能提前得到消息,自然不是平常人家,所以此时回来,也能保证衣食无忧。

    而那少数的乞丐,则是在城破之后,躲过了鞑子屠戮和劫掠的人。

    他们既幸运,又不幸。

    孙向魁无暇他顾,只是闷头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被烧得焦黑垮塌的院落。

    他停下了马,穿过早已没了门板的大门,像是疯了一样,找遍了院落里所有的房间。

    “完了,没了,全没了……”

    此时,孙向魁瘫坐在地上,被这无情的打击,抽干了所有的精神。

    正如那些流民一样。

    过了很久,孙向魁才敢直面这个结局,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

    怜容走了过去,蹲在他的身旁,轻抚他的后背。

    邢远的表情也难得地凝重,独自走到角落里,攥紧了拳头。

    念义眼圈通红,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范则站在那里,很愧疚。

    他明明就知道结果的。

    结果……

    对啊,不一定是这个结果。

    范则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开始像孙向魁一样,往返于各个房间,还不停地在塌和烧毁的物品中翻找着。

    “老孙,别哭了,咱家人可能还活着。”

    孙向魁哭得晃晃悠悠的,听到范则的话,还反应了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

    “小范,你,你……”

    孙向魁抽抽涕涕的,范则也不等他说完。

    “我刚才看了,所有的屋子里,都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且屋子虽然被烧了,但没看见值钱的东西,烧掉的也都是带不走的。”

    “这说明,要么咱的家人,提前知道了鞑子要来,收拾好东西出去避难了。”

    “或者再悲观一点,他们没来得及逃,只是被鞑子掳走。”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大概率还活着,即便是被掳走了,也总有营救回来的希望,你说对不对?”

    孙向魁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想明白了范则的话。

    “啊,对,对啊,小范,你说得对!”

    只见他“蹭”地起身,然后又差点摔倒。

    这个叫体位眩晕。

    范则赶紧上来扶住他,带他把各处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果然,房间里虽然杂乱,但更像是收拾得慌忙,或是被鞑子翻找过,并没有用过刀兵的迹象,也没有残肢断臂之类的。

    “太好了,他们还活着!”

    孙向魁如蒙大赦,脸上的阴郁也消去不少,再加上大伙过来轮流宽慰,总算是让他平静下来。

    眼见天色已经不早,范则提议先找家客栈投宿。

    孙向魁看了一眼半毁的家,没好意思说请大家在府上休息的话。

    不过,他已经释然了,家人未必出事,何苦早早哭丧呢。

    那范则说的是真心话吗?

    只能说半真半假吧。

    济南城中还在营业的客栈不多,大伙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勉强能住的。

    范则怕孙向魁晚上又想不开,提出跟他睡一个屋。

    孙向魁则一脸嫌弃地把他推了出来。

    第二天吃完早饭,孙向魁便跟范则说了一声,然后独自骑马出去。

    他是要去探访城中的旧友。

    一来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家人的下落。

    二来是帮范则打听一下宋应星。

    范则本来想跟他一起去。

    但孙向魁说一个人方便一些,而且都在城里,出不了什么事。

    其他人没事干,便在客栈休息。

    范则想了想,带着邢远,找了家药铺,想把身上带着的人参售出。

    不过药铺给的价格,让他不太满意。

    虽然他不知道此时人参的价格,究竟是多少,但一斤作价十两,肯定是有问题的。

    他这次出来,只带了二十斤人参。

    这大老远从朝鲜运到山东,就卖二百两银子,图啥呢?

    而且在他说了不卖以后,那药铺老板开始抬价了,从十两抬到十五两。

    那可就更不能卖了。

    药铺老板也没再往上抬,估计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

    虽然没有卖出人参,但范则还是有收获的。

    他从药铺那里得知,自己带来的人参,属于百济参,在这个年代,是仅次于党参的二等人参。

    这个党参,可不是后世的党参,而是指上党人参。

    只不过后来上党人参逐渐绝迹,才把党参的名字,移到了另一个桔梗科植物的头上。

    百济参,就是朝鲜半岛产的人参。

    范则还纳闷,朝鲜产的不是叫高丽参吗?

    不是,大明管辽东产的人参,叫高丽参,也就是三等人参。

    你说气人不气人。

    留着,不着急,现在大明与满清势同水火,早就断了贸易,人参的渠道没了,还愁没人高价买?

    万一运气好遇到个马上要咽气的,就差一颗正经的百年老参吊命,那不就抄上了吗?

    大家就这么等了几天。

    孙向魁早出晚归,有时还一身酒气,估计旧友肯定是访到了。

    但宋应星却一直没有下落。

    今天孙向魁回来时,皱着眉头。

    范则本来还想问问有没有打探到消息,一见这表情,瞬间不想问了。

    没想到孙向魁却先开口了。

    “小范,你确定那人是叫宋应星吗?”

第五十七章 三念和尚团

    嗯?

    范则有点糊涂,没听懂孙向魁的意思。

    “应该……确定吧,你是打听着啥了,赶紧说,别磨叽。”

    孙向魁咂了咂嘴。

    “打听倒是打听到了,只不过这人不叫宋应星,而是叫宋应升。”

    “宋应升?”

    “宋应升!”

    范则歪着脖子想了半天,我寻思我也妹有口音呐,能差这么多?

    还是说宋应星另有别名,或者后世记载有误?

    范则有点含糊,因为明史课上,对宋应星的介绍不多。

    他也只知道此人是《天工开物》的作者,其他方面知之甚少。

    否则也不用这么费事,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

    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宋应升也好,宋应星也罢,总得去看看才知道。

    “老孙,你说的这个宋应升,现在在哪,方便见不?”

    孙向魁摇摇头:“宋应升此人,是我一个旧友的挚交,但他只知此人应当在广东做官,具体在哪,便不得而知了。”

    好嘛,麻烦他妈急着给麻烦找媳妇,麻烦大了!

    “这个消息渠道可靠吗,有多大把握?”

    范则又问道。

    孙向魁想了想:“可靠是可靠,不过他们上次通信,已经是两年前了,所以眼下此人身在何处,还是存疑的。”

    范则沉吟了很久,在心里衡量得失。

    广东可太远了。

    虽然可以在登州乘船前往,速度要比陆路快上不少,但如果那位宋应升并不是宋应星,时间可就全浪费了。

    “老孙,还能再打听打听吗?”

    “应该不行了,这几天我已经把能访到的友人,全都访遍了。若要再访,怕是只能回到京师国子监去问了。”

    算了,还怕你一去不回呢。

    范则斟酌了一下,那就去广东。

    他必须得是宋应星!

    另外,这次广东之行,还要添加一个目的地,这样就算没找到宋应星,也不算白跑一趟。

    说干就干,范则带着全家,又急急赶回登州。

    邢远把马卖了,众人在登州等了六天,等来了去往广东方向的船只。

    好在此时是冬季,西北季风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将船只带到了广东。

    范则站在岸上,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你好,澳门!”

    这个举动,虽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范则一伙的其他人,瞬间脚指抠地。

    太傻了。

    不过范则不觉得。

    刚才船只靠岸前,他远远见到港口停了两艘西洋帆船。

    按照此时澳门的情况来看,八成是葡萄牙人的商船。

    他登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赶紧过去看看,这些驰骋在大航海时代中的帆船,到底是何等样貌。

    他来到两艘帆船的泊位前,从头走到尾,也有些惊叹于这种大型木制船只的建造工艺,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好大啊!”

    “好大啊!”

    哎?

    怎么有回声?

    范则看向旁边,旁边也有一人看向范则。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了回声的来源,都有些尴尬。

    对面那人是一个十六七岁样貌的年轻公子,长得十分俊俏,举止温文儒雅。

    此时他浅施一礼,算是为刚才与范则“撞话”的行为,略表歉意。

    范则也得回礼啊,但他刚一抬手,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和尚打扮,那么……

    “南无阿弥陀佛。”

    年轻公子笑了笑,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

    范则抖了抖鸡皮疙瘩,也叫上伙伴,往城内走去。

    不进城还好,一进城,这群伙伴可就来精神了。

    他们对城内的各式西洋建筑,充满了好奇。

    不过范则倒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

    虽然他在后世也没出过国,但电影里总演啊,所以并不稀奇。

    这时的澳门,虽然允许葡萄牙人在此筑城,但大明方面依然掌握着澳门的全部控制权。

    所以众人可以直接进入葡萄牙人的居住区,而不用像后辫子时代一样,被禁止入内。

    在路过一个欧式人体雕塑时,范则驻足观望了一下。

    他是纯从艺术角度去欣赏的,后世人嘛,眼界可没这么窄。

    而且看这雕塑的胸部和胯部,明显是二次加工过的。

    估计是澳门的官员觉得有伤风化,勒令这群不要脸的洋鬼子,把雕塑的关键部位给遮挡了。

    不过其他的伙伴们,就没这么坦然了。

    孙向魁皱着个脸,认为范则大大方方观赏的行为十分可耻。

    念义双手合十,口念佛号。

    邢远清了清嗓子,假装在看别的地方,不时偷瞟两眼。

    倒是怜容显得最为自然,用手托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

    正在此时,有一群欧洲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所有人差不多都是一个反应。

    捂鼻子。

    看打扮,刚才走过去的那些,应该是刚下船的船员。

    这个年代,全世界的卫生习惯都不太好,更不用说船员了。

    再加上欧洲人本身体味就重,这一股子妖风刮过,那可比老太太裹脚布味儿多了。

    过了好半天,范则才缓过气来,松开捏着鼻子的手。

    “太臭了!”

    “好臭啊!”

    哎,怎么这么耳熟!

    范则绕过那一人多高的雕塑基座,往对面看了看。

    对面的人也伸头出来,看了看范则。

    “嘿嘿,大师,又见面了。”

    “呃……南无阿弥陀佛。”

    范则吱唔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年轻公子又施了礼,带着两个随从离去。

    随后大伙又来到一座教堂前,念义问范则,这建筑这么大,还修得很漂亮,是做什么用的。

    范则告诉他,这是洋和尚庙。

    念义豁然开朗,也对,向来只有庙才会修得这么气派。

    孙向魁嗤笑一声:“什么洋和尚庙,这是佛朗机人的教堂,小范呐,没想到你还有露怯的时候。”

    得,孙向魁倒是学识渊博,可让他显摆上了。

    “老孙,你知不知道佛朗机人是什么人?”

    孙向魁有些得意地答道:“佛朗机人,乃西夷也,皆来自未通教化之地。”

    “非也非也。”

    范则摇摇头:“佛朗机,本是西方欧罗巴洲上的一个小国。此国之名,在南北朝到隋唐时期,传到了阿拉伯地区,也就是天方。”

    “后来阿拉伯人将此名传至我大明,一直误传到今日。”

    “实际上,咱们见到的这些西夷,大多来自于欧罗巴洲一个名为葡萄牙的小国。”

    范则把这些介绍出来,别人肯定是不懂了,就是听个热闹。

    孙向魁却似笑非笑,觉得这些都是范则编的,只是逗个乐子。

    范则不以为然,没有跟孙向魁争辩。

    这时,在他身边传来一个声音。

    “大师真是好学问,在下着实佩服。”

    范则一回头,巧了,又是那位年轻公子。

    “公子言重了,我,呃……贫僧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不值一提。”

    年轻公子笑着上前,郑重施下一礼。

    “在下襄阳后学祝均,此次离家游学,途经此地,有幸得遇大师,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范则心说我哪来的法号,现编吧,编个啥呢?

    “不敢当大师,贫僧法号……念经!”

    没办法,只能从念义那借个辈份了,再说和尚嘛,不念经念啥。

    为了防止祝均公子问别人名字时露馅,范则赶紧又替他们介绍了一下。

    “这位是在下师兄,法号念枢,那位是在下师弟,法号念义。贫僧师兄弟三人,乃是从朝鲜安佛寺而来,去往大……明,拜佛求经。”

    之后,邢远和怜容报了本名。

    他们也不是和尚和尼姑,用不着伪装。

    只是他们的身份,成了江南盐商的公子和丫鬟,此次出来游玩,路遇“三念”和尚团,因缘际会,便一路同行。

    祝均很有礼貌地跟众人一一见礼。

    “实不相瞒,在下与诸位一见,觉得十分投缘,想请诸位到城中酒楼一叙,不知方便与否?”

    范则跟大伙眼神交流了一下,基本得到了统一的答案。

    白嫖,爽!

    “哈哈,有何不可,那就劳烦公子前面带路了。”

    见范则答应得痛快,祝均十分高兴,赶忙吩付了手下的一个随从,先去酒楼定好位置。

    等众人来到酒楼,直接进了最上层的雅间。

    祝均叫来小二。

    “店伙计,做两桌上等席面,一桌素席,一桌酒席,一定要仔细些,素席的锅中不可有半点荤腥。”

    说罢,他身后随从掏出个精致的小银锞子,当作给小二的赏钱。

    小二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接了银子刚要走,范则一把拉住了他。

    “别费事了,直接来两桌酒席,不要素菜。”

    祝均:???

第五十八章 冤大头

    小二有点蒙圈,不知该听谁的,但手里攥着祝均的银子,最后还是看向了金主爸爸。

    祝均也怔了片刻,然后稀里糊涂地点点头,让小二照办。

    “呃……念经师父,还真是……洒脱啊,恕在下冒范,僧人吃肉,在下也是头一回见,不知这里面可有什么讲究?”

    范则窃笑,这小公子还挺委婉,直接问“你们这群秃驴胆敢吃肉?!”不就得了。

    “祝公子,有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过。”

    祝均摇头,你都没说,我上哪儿听去。

    “子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嘶——

    祝均有点惊讶。

    他不停地眨着眼,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范则心说你想去吧,《济公传》那是清朝人写的,你个明朝人怎么可能听过。

    直到酒菜上了几盘,大伙都要动筷子了,祝均也没想明白。

    范则看邢远哈喇子都快溢出来了,得想办法让他先吃上,要不然可太难看了,好歹是个盐商公子好吧。

    “祝公子,心中可是还有疑虑?”

    “啊?”

    祝均被范则一叫,这才回了神。

    “唉呀,让大师见笑,在下方才确是在揣摩大师之言,深感其奥妙玄机,一时不能参悟,还请大师恕罪。”

    “无妨,”范则微笑道,“请问公子,和尚不能吃肉,这事你是从哪听说的?”

    祝均想了想,答道:“据传僧人不食荤腥一事,乃是始于南朝,由梁国武皇帝萧衍所倡。”

    “那我们和尚,信奉的佛祖是谁?”

    “乃是佛教始祖,释迦牟尼……呀,罪过罪过。”

    祝均因为直呼了佛祖名讳,还感觉有些冒犯。

    范则索性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吃得直流油。

    “所以啊,佛祖不是萧衍,我们也不信奉萧衍,那他不让和尚吃肉,和尚便不能吃了?”

    “哦!”

    祝均茅塞顿开。

    是啊,人家佛祖都没说不让吃肉,你萧衍算干嘛地?

    “大师佛法精深,在下叹服。方才您提到子曰,不知这是哪位先贤之语?”

    “啊……济子!”

    祝均皱着眉,半天也想不起济子是谁。

    范则则在暗笑,这玩意也能叫佛法?

    不过饿了倒是真的,不如抓紧吃饭。

    在朝鲜的时候,虽然吃得饱,但食材和调料有限,怎么做也就那几样东西,早吃腻了。

    何况这一路行船,在船上吃得就更差了。

    范则本来就想在上岸的时候暴搓一顿,没想到有人主动送上门了,那还能放过他?

    所以想让本大师吃素,那是门儿都没有啊!

    祝均想明白了这事以后,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他的吃法吧,跟没吃差不多。

    最大的一口,就是用筷子头,夹了一片菜叶子,还分了两口吃。

    吃完还在那里回味半天,看得范则直翻白眼。

    不过祝均的兴致也不在吃饭上。

    他问了范则很多关于西方的事情,不是极乐的那个西方,是欧洲那个西方。

    这回范则倒也不忽悠了。

    祝均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有些时候还会自由发挥,牵扯出很多其他知识。

    祝均都快傻了。

    这和尚知道的也太多了,而且每个细节都很丰满,完全不像是编造的,好像他真的去过这些国家,见过那些风土人情一样。

    英格兰,法兰西,葡萄牙,西班牙,欧洲,非洲,美洲……

    这些后世的常识,尤如一道道惊雷,劈进了祝均的脑袋里。

    “这,这真是太玄妙了。如此说来,我大明所在,便是那亚细亚洲了?”

    范则也吃得差不多了,揉着好肚油肚,微微点头。

    “对,就是亚洲。不过亚洲这个名字,相传是由中东地区的腓尼基人命名的,若是依着我,叫花洲更好听一些。”

    祝均也深以为然。

    “不错,在下原也以为我大明独领天下,今日听得大师之言,方知是坐井观天。”

    “在下不才,不敢说才学出众,也算见识过人了。连在下的眼界都如此浅薄,遑论他人。长此以往,我大明必将落于人后,何其可悲,何其可叹也!”

    范则摸了摸下巴,我还没告诉你地球是圆的呢。

    不过他倒是高看了祝均一眼。

    这个年代的文人,大多像孙向魁一样,自诩天朝上国,对外来事物不屑一顾。

    当然,这个态度,在你领先世界的时候,是没问题的,就像有人对钱没有兴趣,是因为他不缺钱。

    可当他缺钱的时候,再说这话,只会显得这人既傲慢,又无知。

    祝均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而且求知欲又旺盛,实在是太难得了。

    那么,不如……

    拐了算了!

    想到这里,范则看向祝均的眼神,逐渐火热起来。

    这个火热,在其他人的眼里,可能就有些猥琐了。

    祝均身后的一个随从,眼睛越眯越细,快成一条缝了。

    他的手也在不经意间,向腰间佩剑靠近了半寸。

    这些事范则看不出来,但邢远可不是吃素的,刚吃了好几盘子肉呢。

    只听他冷哼一声,顿时连桌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对面的随从脸色突然一变,与邢远对上了眼,精神明显紧张了许多。

    范则不明所以,两边看了看,问邢远:“邢……邢公子,怎么了,不舒服?”

    邢远撇着嘴:“吃咸了,清清嗓子。”

    祝均也纳闷,广东菜这么清淡,还能把人给齁着了?

    不过这么一闹,范则的眼神也没刚才那么猥琐了,紧张的空气得到了舒缓。

    饭后,范则又跟祝均聊了一会儿,看时间已经不早,打算先找地方投宿。

    祝均不愿意放范则走,便又大包大揽,说他住的客栈有很多空房,大家随便住,他买单。

    那范则还客气啥,走!

    可是住进店里以后,范则又后悔了。

    祝均就像扔在沙漠里的海棉,突然见到下雨,那是连一滴雨水都不想放过。

    关键这海棉的体量还很大,怎么吸都不饱,记性还贼好,有些事范则说完都忘了,他还没忘,还反过来跟范则探讨。

    以至于到了最后,范则真的开始编故事给他听了。

    但编一个谎言,就要用一万个谎言来圆。

    范则头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亮。

    加上祝均身后还一直跟着一个随从,形影不离,让范则欲哭无泪。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睡的大床,这些都是有代价的。

    见到范则眼皮都抬不起来,甚至坐在那打上呼噜了,祝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让范则先休息,明日再来讨教。

    范则迷迷糊糊的,倒头就睡,直到日上三杆才爬了起来。

    而且不是主动起来的。

    祝均,那个魔鬼,他又来敲门啦!

    范则眼圈都是黑的,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去。

    来澳门可是有正事的。

    他找到当地的商馆,找了个翻译,带着去了葡萄牙人的聚居地。

    又在那里打听了半天,才来到一个欧式酒馆里。

    在里面跟一个葡萄牙商人聊了一会儿,赶紧溜了。

    他妈的,这么贵啊!

    怪不得都说他们是欧洲狗强盗,抢到老子头上来了。

    让范则如此气愤的,到底是什么呢?

    答案:船,盖伦帆船。

    这是一种在十七世纪,横行于各大洋之间的欧洲主流船型。

    范则之前在港口的时候,就眼馋得不行,于是便找了翻译过来问问价。

    结果对面一张嘴,就是四十万两银子,还不讲价。

    给范则气的,一条三十二年的旧船,也敢要这个价格,怕不是吃了脏东西吧。

    不过范则也不知道这一艘船,到底价值多少。

    按一般估算,在明末的时候,一条新下水的盖伦船,造价大概在二十万两银子左右。

    所以那个洋鬼子,肯定是把范则当冤大头了。

    但范则生气,除了价格以外,主要是因为穷。

    他要是有个千八百万两的,管你四十万还是八十万,老子有的是钱,砸也砸出个无敌舰队。

    但现在不行。

    范则盘算着手里剩下的不到一百两银子,还有二十斤人参,陷入了惆怅。

    “大师,可让我好找!”

    范则突然被人拍了下背,吓了一跳。

    祝均感觉这个行为有些莽撞,赶紧缩回了手,在那里有些尴尬。

    范则回过头来,眼神却十分和善,就像卖保健品给大爷大妈的推销员一样。

    “祝公子,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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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好消息,好消息,本书从下一章起,将改为每日三更。

    老乡们,朋友们,请不要吝啬您的推荐票和月票,如果实在啥都没有,写条好评也行,我不挑!

    另外,有些评论不是我删的,系统自动删的,原理不明,如果发不出来,可以换几个关键词,多发几次。

    什么,您没发过评论?

    赶紧评啊,等啥呢?

    PS:因为没有存稿,所以如遇意外情况,每日大概率保底两更,尽量三更,请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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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雷嗨宾斗啊

    祝均身边的随从,眼睛又眯起来了。

    不过他先左右看看,确认邢远没在身边,这才气势汹汹地往前进了一步,挡在了祝均前面。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从面色冷厉,似乎范则说错一个字,他就要动手似的。

    “不可无礼。”

    祝均语气很平淡,那随从急忙称是,躬身退后。

    “大师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在下手上也颇有些资财,若是大师需要,可先赠予大师应急,不知大师需要多少?”

    范则转了转眼珠。

    “不多,四十万两。”

    “咳,咳咳……”

    祝均一口口水呛进气管,脸都憋红了。

    “大师,并非在下吝啬,若是千把两银子,在下倒是拿得出来。可这四十万两……”

    范则赶紧摆摆手,笑道:“看把你吓的,不过是开个玩笑。”

    听到范则这么说,那随从才把手从剑柄上拿下。

    范则也松了口气。

    随后范则又在葡萄牙的商会转了几圈,打探了其他物品的价格。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火炮和火铳的价格,比想象的要低很多。

    每门火炮叫价三百二十五两,火铳则是六两五钱一挺。

    当然,这个价格肯定也是有水分的,但已经大大低于范则的预期。

    不过当他问到硝石的时候,大多数商人都闪烁其辞,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忌讳。

    后来那名翻译告诉范则,澳门是禁止交易和出口硝石的,对大明和佛朗机人都一样,发现了就要掉脑袋。

    范则有点失望,看来只能再找其他渠道了。

    祝均从刚才跟范则玩了一出“推背图”后,就一直赖在他身边。

    见他打听军火的事,脸色有些异样。

    “大师,你买大炮和硝石,是要做什么?”

    “嗯?”

    范则愣了一下,对啊,我怎么跟他说啊?

    “这个嘛,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情吗?”

    祝均摇摇头。

    范则指了下自己的嘴:“就是靠它,问出来的。我不管去哪,不管什么事,都要打听一下,问得越多,知道得越多。”

    “哦!”

    祝均懂了。

    范则愁了。

    这个小尾巴一直跟在身后,也不是个办法啊。

    他刚才不是没赶他走过,可是祝均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生怕错过了“大师”人生中任何精采瞬间一样,估计用棍子打他,也得打晕了才能甩开他。

    范则看了看他身后明显会两下子的随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早知道带邢远出来了。

    之后,范则又找葡萄牙人和澳门本地的药铺、商会等,问了人参的价格。

    结果不太理想。

    欧洲人不认这个东西,白给倒是要,但傻子才白给呢!

    本地的药铺给的价格,比在山东的时候高了一些,一斤最多出价到二十二两。

    那也不划算啊。

    至于商会嘛……

    范则差点想一把火烧了这群二道贩子。

    他们居然敢出一斤五钱银子的价格,还一口价,爱卖不卖。

    好在祝均在旁边拦着,范则才没跟他们打起来。

    当然,祝均要是不在,范则也打不起来。

    回客栈的路上,范则心情不太美,这次澳门之行可以说全无收获。

    祝均见他很消沉,便主动提议:“大师,我看那些人参成色很好,绝非凡品。”

    “如果大师不嫌弃,在下愿以每斤一百两,买下这些人参,不知大师能割爱否?”

    范则停下脚步,仔细观瞧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他心眼这么少,是怎么从襄阳走到澳门,还没让人给卖了的?

    等他再看一会儿,就知道了。

    人家有随从,妹的!

    “什么买不买的,喏,送你了。”

    范则从包袱里拿出两支人参,差不多是年份最老的,交到了祝均手里。

    祝均猝不及防,抱着人参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范则也不等他,自己走了。

    那么,范则送人参这个举动,有什么企图呢?

    其实没有。

    他是有点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如果世界上都是像他这样,没有心机的人,不是很美好吗?

    再说了,见到缺心眼的就想算计,范则能是那样的人吗?

    祝均也没想到,刚才还十分窘迫的大师,此时竟然直接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

    虽然对他来说,倒也没那么贵重,但礼轻情意重啊。

    “大师,等等我……”

    祝均快步追了上来,非要给钱。

    直到范则说你要再提钱,就别想知道阿喀琉斯最后是怎么死的了。

    这下算是掐住了祝均的命门,他也只好作罢,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像我们生活里,收到了朋友真诚的礼物时,从心房里路过的血液,都会变得暖洋洋的。

    次日清晨,范则找了客船,打算前往广州。

    与祝均辞行的时候,祝均几次欲言又止。

    范则让他有话直说。

    祝均纠结了半天,有些羞赧:“在下实在舍不得与大师分别,如果大师方便的话,请容许在下与大师一同游历,不知……”

    范则想了下,还没说话,祝均的一个随从侧身上来。

    “公子,三思啊。”

    祝均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摆手,让随从退下。

    “行倒是行,只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多,路上风餐露宿,怕你受不了那个罪。”

    祝均见范则答应了,十分欢喜:“多谢大师,行路之事不劳大师费心,在下自会安排妥帖。”

    “瞧你说的,我们是那占便宜的人吗?”

    听祝均的意思,大概是要费用全包,范则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祝均连忙租了船,众人向北而行,来到了广州府。

    之前孙向魁只说了宋应升在广东做官,却不知具体位置,所以范则决定先来省城打探一下,好过自己到处乱找。

    在城门外,孙向魁拿出了新的路引,还问祝均有没有,没有的话他可以现场制作。

    祝均笑了,吩咐随从去城门口转了一圈,然后带着范则一伙,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城门守卫连问都没敢问一声。

    嚯,还是个有身份的。

    范则窃喜,真是带对人了。

    来到城里,祝均很快便找好了客栈,要的都是上房。

    范则着急寻找宋应升的下落,便叫来了小二。

    “雷猴啊,雷嗨宾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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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从本章开始,正式进入每日三更啦。

    恭喜恭喜!

    呀,同喜同喜!

第六十章 大骗子

    小二听了,愣在那里。

    “大师,小人就喺度丫,有咩吩咐,即管港。”

    哎?

    范则傻了,赵本山说的那句,原来不是问好的话吗?

    这小二倒也是个玲珑之人,一下就看出范则的心思。

    “大师,您说官话就行,小人听得懂,您要什么尽管吩咐。”

    范则略显尴尬:“嘿,跟小二哥打听个人,你知不知道广东有位名叫宋应升的官员,如今在哪里做官?”

    小二一听,乐了:“大师,您人都到了广州府,还问宋府尊在哪里做官,可真是寻小人的开心了。”

    啊?

    府尊?

    厉害了我的宋,合着闹了半天,人家就在广州做知府。

    这下不用到处跑了。

    范则很高兴,赏了小二,胡乱吃了一顿,赶忙带着孙向魁,往知府衙门赶去。

    不出所料,祝均也非要跟着。

    本来拜访地方长官,是不方便带太多人的。

    可祝均是金主啊,一路上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连刚才给小二的赏钱都是人家出的,现在要拒绝,实在张不开嘴了。

    唉,贪小便宜的下场。

    不过祝均涵养颇高,又懂礼节,估计带去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范则没办法,那就一起吧,但还是叮嘱了祝均,不要乱说话。

    宋应星对范则来说,可是太重要了,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祝均满口答应,保证做个哑吧。

    三人来到知府衙门,孙向魁出示了拜帖。

    守门的衙役,见来人是两个和尚和一个文生公子,不似平常身份,也不敢怠慢,直接进去通禀。

    很快,从衙门里出来个书童,看样子是宋应升的近人,很客气地将众人带到后衙的花厅,上好了茶水。

    一盏茶没喝完,从门口进来一位六十多岁,身穿便服的老人。

    只见他身板挺直,步履沉稳,眉宇间却透着和善之意。

    范则心里咯噔一下,坏菜了。

    按照他的记忆,宋应星在这个时间段,应该只有五十岁出头。

    而面前这位老人,身体保养得很好,没有早衰的可能,年龄肯定在六十岁以上。

    看来这趟可能要扑空了。

    三人连忙起身,老人面带微笑,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然后坐到了主位。

    孙向魁先开口道:“敢问老大人,可是宋元孔,宋府尊当面?”

    宋应升点点头:“不错,正是宋某,你便是赵季瑜的好友,济南监生孙敏学吧?”

    孙向魁连忙称是,向宋应升见礼。

    范则这才知道,孙向魁的字,是敏学。

    随后,范则和祝均也都自报了姓名,这才各自坐下。

    孙向魁是以他的好友赵季瑜的名议,过来拜访宋应升的,所以先跟宋应升聊了些关于赵季瑜的事情,然后才逐渐打开话题。

    “不过,你既是监生,为何又做了和尚?”

    宋应升对孙向魁的打扮有些好奇,便出口问道。

    孙向魁将自己在平谷时,与范则一起被鞑子掳劫,然后出逃到朝鲜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

    不过到了朝鲜以后,他说朝鲜情况也不乐观,为了生计,二人不得已,出家当了和尚,最近才找到机会重回大明。

    宋应升表示理解,虽然他远在广东,但鞑子在北方的暴行,他也很清楚,只是鞭长莫及。

    话题谈到了鞑子时,范则也开始参与其中,他对于北方战事的一些见解,得到了宋应升的认同。

    见聊得差不多了,范则找了个机会,开始问正事。

    “老大人,晚辈之前游学之时,曾听好友提及一人,此人姓宋名应星,据说有经天纬地之才。”

    “请恕晚辈冒犯之罪,今日得见老大人,方知老大人名讳与此人十分接近,不知老大人可有听闻过此人之名?”

    范则很努力地在用孙向魁的方式,讲他认为是文言文的白话,十分辛苦。

    没想到宋应升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手抚长须,大笑起来。

    “你所言讲之大才者,姓宋,名应星,字长庚,正是老夫亲弟也。”

    范则:!!!

    卧靠,找到了吗,这是找到了吗?!

    范则本来以为找错人了,却一直没想到,这俩人名字就差一个字,其实就是本家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费了不少功夫但是挺值的。

    “老大人,请问长庚先生现在身在何处?”

    范则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倒是让宋应升有些诧异。

    范则只好解释道,自己久闻宋应星的大名,一直想要向他求学,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总算有了他的下落,一时兴奋,才有些失礼。

    宋应升倒也没有怪罪范则的意思,颔首道:“不错,长庚之才确实非常,远在老夫之上。范小友既有心与他讨教,可自去汀州寻他。”

    汀州?

    范则一时想不起来在哪,细问之下,才知道在福建的西部。

    宋应星此时,正在汀州府做推官。

    得到了宋应星准确的位置,范则的情绪也高了不少,在与宋应升的交谈中,放得更开了。

    宋应升愈发觉得,范则年纪虽然不大,但见识不凡,在心中暗暗赞许。

    范则也感受到了宋应升的态度,思量了很久,决定把在朝鲜组建义军,牵制鞑子的事,告诉宋应升。

    宋应升在听到此事时,起初是很高兴的,还夸赞范则有胆识,若是真能成事,恐怕鞑子日后再想南下,也要多掂量一下。

    可是当范则问及硝石渠道的时候,宋应升的态度开始变得谨慎。

    范则立刻就后悔了。

    太心急了。

    虽然刚才跟宋应升聊得很嗨,可硝石这东西,它是违禁品啊。

    范则只能将话题引开,不再谈这些敏感的事情。

    最后告辞的时候,宋应升写了封介绍信,方便范则拜访宋应星,然后让他们留下吃顿便饭。

    不过人家市长说请吃饭,大概就是客气一下,没有谁会真的舔着脸留下的。

    三人从知府衙门出来,范则还是很高兴的。

    孙向魁倒不像他那么开心,毕竟他对宋应星又不熟,只是完成范则的嘱托而已。

    而祝均则坚守了承诺,除了自报姓名以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

    等他们回了客栈,直到吃完晚饭,祝均还没有说话。

    范则心思不在这边,已经在规划去汀州的路线了。

    祝均在走廊里踱步,几次想去敲范则的房门,但最终还是收了手,来到庭院里,环抱着双腿,坐在台阶上。

    怜容在刚才吃饭时,就注意到祝均有些不对劲。

    此时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

    祝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怜容姐,念经大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怜容笑了:“他呀,就是个大骗子。”

    祝均:“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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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你说谁是反贼?介绍:
我叫范则,被大能送到了异界的大明……

他们说我是反贼?
说的对啊!

又说我不是反贼了?
他们说了不算。

都想要我范则的脑袋,来,看看我的歼星舰。
对不起,没有,骗你的。

但火枪、巨炮、巡洋舰管够,你挑一样吧。

我范则,从来都不是反贼。

你看,世界变得更好了,不是吗?明末:你说谁是反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你说谁是反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你说谁是反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