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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逼男主当卷王全文阅读

作者:歌以勇者     我逼男主当卷王txt下载     我逼男主当卷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长似今年

    “亲爱的周小渡女士,恭喜您已完成主线任务二:韩家探秘!您的任务奖励补元丹已到账,奖品效用:益气生血,固本培元,吞服后,可大幅度提高服用者的身体机能。要继续加油哦!”

    周小渡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任务奖励,“为什么现在才算完成任务啊?韩文则他们都死多久了!”

    系统:“是这样的,宿主,因为任务目标是惩恶扶善,所以需要达成各项指标才算任务完成。而施青青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日渐消沉,剧情走向不符合我们正能量的结局要求,所以直到刚刚,施青青彻底释怀,积极向上地迎接新生活,任务才算完成!”

    周小渡傻眼了,“什么鬼?帮他们干掉坏人了还不够,还得关注他们的心理健康?我是他们的老母亲吗管得这么细致?!”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周小渡深吸一口气,“那施青青的心结是什么?”

    “施青青认为自己一无是处,还毁了容,没有信心迎接未来的生活,但是宿主您的一番话开导了她。”系统道,“经过我们主系统的审核,我们认为,您的做法虽然与我们的标准答案有所差别,但也算殊途同归,成功完成了任务!”

    “我说什么话了就开导她了?等等,标准答案又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标准答案,就是我们根据任务本身的剧情,初步计算得出的最优执行路线。就比如说,主系统原本计算出的完美结局,是施青青因为心结而郁郁寡欢,宿主发现之后,利用第一个任务的奖品美颜丹,帮她恢复了美貌,施青青自此在柳家更受欢迎,也渐渐恢复了信心,最后还觅得了良人,过上美满的生活。

    “但是,宿主早先就把美颜丹用掉了,所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根据实际情况再进行审核判定。”

    周小渡大怒,“什么鬼?!任务奖品不是给我的吗?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奖品,凭什么要留到下个任务给别人用啊?你们是不是有意坑我给你们打白工?!”

    “宿主冷静,请听我解释,我们只是考虑到有些任务的完成难度比较高,可能部分执行人无法完成,会陷入僵局,所以,我们提前给执行人准备了一个金手指,留作后手。像您这么优秀的执行人,不需要利用金手指也能完成任务,自然不会出现打白工这种情况!”

    周小渡道:“那你们就是在坑那些比较傻的宿主给你们打白工咯!”

    “请听我解释,我们是个正能量的系统,不会……”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狡辩!”周小渡啐了它一口,“无良系统!”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日常的运营成本真的蛮高的……”

    过了一段时间,周小渡和芝麻准备动身前往广陵时,柳祎祎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柳家一行人也开始准备回宜春的事宜。

    柳祎祎继承了韩文则的遗产,将韩家的宅子田地和其余财物发卖之后,一部分赔偿给被害者的家人,剩下的悉数都用以赈济贫民,散了个干干净净,就好像她与这座庄园的联系一样,断得干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地方。

    周小渡二人下山前,柳家人来送别。

    施青青推着柳祎祎缓缓行来,柳苍苍为妹妹购置了一辆轮椅,如今柳祎祎出行都靠这轮椅。

    柳祎祎今日穿了一件赫赤大袖衫,正襟危坐。

    她如今一反从前的喜好,不再着浅色的清雅外衫,而是常着红色、黑色这种浓墨重彩的华服,口脂厚涂如同一小簇烈焰,头发每每梳成高高的发髻,长且上挑的眉毛被描得乌黑,眸光阴沉望人时,常会令人升起避其锋芒的念头。

    她不再天真,也不再柔顺。从前的柳祎祎是依依杨柳、三春烟雨,如今的柳祎祎,便像一团熊熊的烈火、一柄沾血的冷刀。

    她身后的施青青则是以白纱覆面,穿着简单素净,逢人便是眼含三分笑意,暖如春风拂面、日照清波,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二女自亭台楼阁中行来,衣袂翩飞,如古老壁画上的山中神女与素衣仙子,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如果旁边没有杵着一块垮脸的黑炭就好了。周小渡如是想道。

    柳泱泱并不知道周小渡在想什么,情真意切地拉着周小渡,依依惜别,“别忘了给我写信啊,记得啊,寄到宜春柳家山庄,别寄错地方了。还有啊,你以后,要收收你这性子,实在太嚣张、太招人恨了,哪天被人套麻袋乱棍打死都有可能……”

    柳苍苍出言制止道:“二弟,说点吉利的!”

    柳泱泱反应过来,“哦,我不是咒你啊周小渡,我是说,凡事与人为善,忍让三分,总没有坏处。”

    周小渡木然,“当然有,憋气伤肝。”

    柳泱泱:“……”

    周小渡:“我也劝劝你,多练武,提升实力,毕竟,一力降十会,行走江湖,功夫才是硬道理。”

    柳泱泱点头称是,“对对对,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柳苍苍腹诽道:那是因为阿爹知道你玩心眼玩不过别人,才劝你多加用功的……

    柳泱泱和周小渡约定,下次见面要再切磋一次,而后拎着一个包袱,递给芝麻,“小芝麻,你我也算有半段师徒的缘分,虽然我不能再教你别的了,但这些功法秘籍你且收下,没事儿翻翻,学不学得了另说,长长见识也好。”

    芝麻笑着接过,“谢谢柳二哥,我会认真通读的!”

    柳泱泱拍了拍包袱,悄悄对他挤眉弄眼。

    芝麻:???

    柳苍苍命人送了些伤药和吃食,温声道:“既是朋友,若有需要,只要在下能办到,但提无妨。”

    柳祎祎和施青青也上前来,感谢周小渡二人此番的相助。

    柳祎祎微笑道:“……山止川行,青云万里,愿与二位江湖再会。”

    施青青福身道:“祝愿二位岁岁安好、长似今年。”

    周小渡点点头,硬邦邦地道了句“多谢”,便转身离开。

    芝麻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对柳家几人笑道:“他害羞,几位别往心里去。”

    闻言,周小渡脚步一顿。

    柳家人均是笑了笑,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山长水远,诸君保重!”少年粲然一笑,拱手道,“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他背起包袱,朝周小渡奔去,前方是斗折蛇行的山间小路,草木蔚然,郁郁葱葱,天光遍洒而下,行人便被片片碎光所淹没。

    ……

    周小渡带芝麻去当地里正处落户,虽然不合规矩,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多交几两银子,那里正也就帮着糊弄过去。

    团貌的时候,里正拿着手实,打量眼前额点朱砂的俊秀少年,皱眉道,“啧,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长得像个小仙君似的,一听名字——馊芝麻,感觉就像皇帝的绝色爱妃名字叫虎妞一样,让人幻想破灭。

    周小渡解释道:“您也知道,我们家是卖烧饼的,烧饼要香,就得撒芝麻,那生个孩子取名叫芝麻,很符合常理呀!”

    “哦……有道理。”里正捋着自己的山羊须,道,“那你的名字和烧饼有什么关系呀?”

    这里正还挺有好奇心。

    周小渡眨了眨眼睛,“生我的时候,我们家还没有改行卖烧饼,那个时候我家是……”

    芝麻打岔道:“河里捞尸的。”

    周小渡:???我是想说,撑船的!

    芝麻接着对里正问道:“您知不知道,捞尸这一行有什么禁忌?”

第47章 蓝衣少年

    “您知不知道,捞尸这一行有什么禁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但小老头还是挺感兴趣的,问道:“什么禁忌?”

    少年压低了声音,“这第一大禁忌,便是不能让尸体,看见捞尸人的正脸。”

    “哦……那要是让尸体看见了正脸,又待如何?”

    芝麻回答道:“当年我们父亲便有一回,急着上岸,不小心让那尸体转过面来……只见那尸体面色惨白,两只眼珠子黑沉沉地瞪着他,脸上缠着水草……形容十分诡异!”

    “后来呢?”里正追问道。

    周小渡站在一旁,两手缓缓叉于胸前:好家伙,“我们父亲”都有戏份了。

    “我们父亲当时被骇了一跳,但还是不信邪的,可是,回家之后,他就开始发烧昏迷,迷迷瞪瞪地梦见那个尸体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回了家,他厉声呵斥那尸体,让其离开,尸体不愿,还开口喊他爹爹,转头又对他妻子喊道:娘亲……”

    小老头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周小渡。

    周小渡朝他笑了笑,他哆嗦了一下。

    芝麻一本正经地继续胡诌,“此后过了一段时间,他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快便生产了,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儿。

    “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说话,张口就喊‘爹爹’和‘娘亲’,还说很讨厌水,水里都是坏蛋要欺负他,说父亲每次上岸,身后都跟了好多人,一个个都跟到了家里来,要继续欺负自己……”

    里正觉得脚底窜上来一股子凉气,颤声道:“那些人不会是……”

    芝麻点了点头,继续道:“后来,我们父亲就改行卖烧饼了!”

    小老头看向周小渡,“真的假的?”

    这小子,胡诌都能给它圆回来。周小渡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里正又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前生之事?”

    周小渡有些不耐烦,道:“记不清了……里正,我们还想再申请一份‘过所’。”

    里正接过牒文,签了字,“过几日批下来了,你们来取就行。”

    他又问,“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和活人一样吗?”

    周小渡叹了口气,“一样,一模一样。”

    里正有些遗憾地长“哦”了一声,意犹未尽地放二人离开,正咂摸着,便听走到门口的周小渡扬声道:“我们办完事了,劳诸位排队等候了。”

    里正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悚然一惊。

    他在和谁说话?!哪里有旁的人啊?!

    周小渡说完,便拉着芝麻匆匆走了。

    芝麻道:“你怎么这么捉弄人啊?”

    周小渡撇撇嘴,“谁让那老头儿狮子大开口坑我银钱的……再说了,难道不是你先起的头吗?臭小子,学坏了啊!”

    他忍俊不禁道:“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真的很像水鬼刚爬上岸啊!”

    那时的周小渡被雨水淋湿了,整个人湿漉漉的,头发像水草一样黏在脸上,脸色苍白,看人的眼神很冷漠,就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怪渗人的。

    周小渡横了他一眼,“你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哪里来的脸皮嘲笑我?”

    “哈哈,也是,咱俩大哥不笑二哥!”他拍了拍周小渡的肩膀,又收获了一记眼刀。

    剂子今天刚好想出来玩儿,他们将它带了出来,办事前就将剂子放在附近,让它自己玩耍。这小东西机灵得很,不会乱跑。

    周小渡遥遥便看见,自家剂子在一棵大树下,正绕着一条胖毛狗蹦蹦跳跳的。它似乎是想和这条大狗玩耍,不过这条胖毛狗一心一意地趴着歇息,懒得搭理剂子,一副倦怠的模样。

    似乎是被扰烦了,胖毛狗抬起爪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剂子的小脑瓜。

    周小渡见状,大步上前,一把将自家小狗抱到怀里,低声骂道:“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没看到人家不想搭理你嘛?脏兮兮的苦瓜脸,你还上赶着倒贴,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说完,她白了一眼那胖毛狗,抱着剂子就要走。

    芝麻无奈地笑了,“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狗置气?”

    周小渡瞪了他一眼,“我这人小性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后打量着手里那头小傻狗,嘟囔道:“都说物似主人形,这倒霉玩意儿没眼力见的样子,多半是跟你学的,愣头愣脑,一模一样……”

    芝麻早已习惯她一言不合就呛声的脾性,也不恼,道:“这种胖毛狗天生一张苦大仇深的臭脸,性子也比较独立,但其实是一种温和又忠诚的狗,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他也不嫌那胖毛狗脏,蹲下身轻抚狗毛,那胖毛狗没有反抗,反而发出舒适的呼噜噜声,可见确实是温和的狗。

    周小渡蹙眉道:“你摸它干嘛?你不会是想养它吧?我们都有剂子了,我不许你再养这么大一条狗!”

    “我只是摸摸,这毛茸茸、圆滚滚的,多可爱。”

    周小渡板起脸,“你不想养它就别摸它。”

    少年叹了口气,妥协地举起双手,“好。”

    他正欲和这条圆滚滚告别,忽然又发现这胖毛狗脖子上挂了块小牌子,那小木牌做工不错,上面雕了一个端正的“安”字。

    芝麻看了看,“唔……它好像不是流浪狗,应该是哪家的宠物走丢了。”

    周小渡抱着剂子,漫不经心道:“说不定是主人不想养了,给丢弃了呢?”

    芝麻道:“会给宠物挂上漂亮牌子的主人,应该不会轻易舍弃它吧?”

    “那是你见得少。”周小渡嗤笑道。

    “我想把它带回去,然后四处问问,有没有谁家丢了一条胖毛狗,好不好?”他带了几分讨好地看着周小渡,眼珠子莹然如琉璃。

    周小渡扯起一个轻蔑的笑,道:“随你。反正等过所批下来,我们就得走,这狗如果没找到主人,你就亲手把它再丢一次吧。”

    芝麻在这附近询问了两天,都没人来认领这条胖毛狗,索性便画了一些招领的画像,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张贴。

    周小渡不愿意陪他一起去贴,就待在小木屋里,和那条苦瓜脸的胖毛狗大眼瞪小眼。剂子就在她和胖毛狗之间跑来跑去的,乐此不疲。

    到了傍晚的时候,少年披着晚霞,自陌上孤身归来。

    周小渡撑着下巴看他进了门,凉凉地嘲讽道:“都说了这狗没人要,你还偏不信……这世道,人命尚且如草芥,何况一条畜生?”

    芝麻郁闷地喂狗去了,没有回话。

    周小渡又道:“明日你就给我把它丢掉,我看着它那张臭脸,就觉得晦气。”

    芝麻不解地问:“你不是挺喜欢狗的吗?怎么对它意见这么大?”

    周小渡嫌弃道:“我不喜欢对我摆臭脸的东西……你看它那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样子。”

    芝麻忍不住调侃道:“你不也整天摆臭脸?我看你俩挺像的。”

    周小渡摊摊手,后仰靠到椅背,“那你也可以对我有意见啊!我没有说不行!”

    “得亏你武功高,不然就凭你这嘴,迟早被打死。”芝麻气笑了。

    次日,就在芝麻打算出门问问有谁家愿意收留这条狗的时候,一个人拿着招领的纸张,上门拜访。

    那是和芝麻年纪相仿的一个少年,身着靛蓝竖褐,眉如远山,眼眸澄澈。虽衣着简朴,但气度不凡,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原本恹恹似病的胖毛狗见到这少年,立时便叫唤了一声,欢天喜地地凑上前去,摇着尾巴乞求爱抚。

    蓝衣少年蹲下身子抚摸它,似喜似怨地道:“安安,你跑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

    周小渡两手叉胸站在一边,“这是你的狗?快把它领回去!”

    那蓝衣少年抬起头来,解释道:“这不是我的狗,这是城西白家养的狗,名字叫安安。多谢二位帮忙找到了它,我叫钟余庆,从前在白家做长工,安安和我相熟,故而认得我。”

    周小渡刚想说“管你什么白家黑家,快把它带走”,就听到了系统的提示。

    “宿主请注意,新任务发布,请查收。主线任务三:保护钟余庆,为气运之子的盛家探秘提供助力。任务奖励:《长生诀》。奖品效用: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是一部修心长寿、玄奥精妙的高级心法。”

第48章 白家初念

    新的主线任务?保护钟余庆?

    周小渡眉头一挑,目光奇异地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少年。

    她现在也大概弄明白了,系统所谓的主线任务,其实就是让她想方设法,把系统需要的主线剧情给补全,不管是引导气运之子自己去做,还是她代替气运之子去做,其实都可以,只要保证气运之子没有过多脱离剧情就行。

    保护眼前这个名叫钟余庆的小子,显然也是主线剧情上的一环,并且应该和后续的盛家剧情也有联系。

    钟余庆被她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笑了笑,“这回真是谢谢你们,那我这就把安安带走,送回白家,不打扰你们了。”

    周小渡缓缓伸出手臂,“等等。”

    钟余庆:?

    周小渡:“既然我们帮你们找到了走丢的狗,那多少也要给点辛苦费吧?毕竟,它这两天也没白吃我们家的东西,看看我家剂子,因为它,都给饿瘦了。”

    芝麻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剂子。

    嗯,长势喜人。平时吃得比他都多,光铲屎都能把他累出一身汗。

    钟余庆连连点头,探手入袖试图拿些银钱,“应该的,麻烦二位了。”

    周小渡再一次拦住他,“且慢,你既然说,这狗是城西白家的,那我应该找那白家要才是,我不拿你的钱,你要将狗送回白家,那,顺道捎上我们好了,我们和你一起去。”

    白家是城中开绸缎庄的富户,颇有家底,想来这人是想多占些便宜。钟余庆想着,没有拒绝。

    殊不知,周小渡只是为了跟上他,好完成任务而已。

    钟余庆牵着安安在前面走,周小渡和芝麻跟在他身后。这胖毛狗似乎是知道钟余庆是来接自己回家的,脚步欢快,屁股一颠一颠的,格外有活力。

    周小渡望着前面那个靛蓝色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少年虽是个贫穷的长工,瞧着却气度不凡,既然保护他能对盛家探秘这一节产生助力,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和盛家存在着什么联系?

    所谓“保护”又是如何界定的?怎样才算成功的保护?如果这个任务持续的时间要拖得很长,那她岂不是得在这一关耗着?

    周小渡向系统发出了疑问,得到“任务时间不会很长,顶多半个月”的回复,才勉勉强强放了心。

    周小渡在看钟余庆,芝麻在看周小渡,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去看钟余庆。

    这小子瞧着平平无奇,有什么地方需要盯着看的?难道是自己眼力不足?

    他凑到周小渡耳边,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周小渡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淡然回答:“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长得和他一样高?”

    芝麻:“……是我多嘴了。”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其实这段时间他跟着周小渡,又是练功习武,又是药膳滋补,已经肉眼可见地长高了,但他打小就营养不良,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

    他瘪着嘴,万分怨念地盯着钟余庆高瘦的背影,心下嘀咕:其实还好吧,顶多也就差了半个……呃,一个头……这样子。

    周小渡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嘁,小矮子。”

    芝麻看了看周小渡,反击道:“你也没比我高多少呀,也就小半个头的差距,我很快就能超过你!”

    周小渡瞥了一眼他抬手比划身高的蠢样,嘲讽道:“等你超过我了再说,小矮子。”

    不过那个时候,她会继续带着嘲讽的笑容,笑眯眯地告诉他,其实自己是个女的,他超过自己也没什么好自豪的。

    想着,周小渡的嘴角翘了翘。

    三人一狗来到城西一座大宅子外,白家看门的老大爷看到钟余庆,乐呵呵地打招呼,“是余庆啊!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哦呦,这不是小姐的那条狗吗?听说走丢好久了,你找到它了?”

    钟余庆面上挂着温煦的笑容,“李叔,是这两位兄弟帮忙找到的狗,劳您通传一下。”

    “好,好,这狗找到了就好,小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李叔点点头,欢天喜地地进去通传了。

    三人很快便被领了进去,见到了白家的夫人,程氏。

    程夫人是个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妇人,眉间有些许细纹,身上罩了一件掐金挖云莲青鹤氅,头上插了几支镶玉的赤金簪子,打扮颇为贵气。

    她坐在椅上,见了那条胖毛狗,眼里闪过几分怨怼,但碍于外人在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身旁的婢女,“把这畜生带下去洗干净,免得有跳蚤虫卵之类的,知道吗?”

    说完,她抬眸看了看下方的三个年轻人,曼声对钟余庆问道:“许久未见,小郎最近在何处高就?这两位又是?”

    钟余庆有些局促,低敛道:“回夫人,最近只是四处做些短工,聊以糊口罢了。这两位是捡到安安的人,这几日,都是他们在照顾安安并找寻失主的,我也是通过他们才找回安安的。”

    程夫人笑了笑,对婢女道:“快些去取些银钱来,请两位小郎吃茶,以表谢意。”而后又对钟余庆叹了口气,道:“你莫怪我狠心,你来我们白家的时候,也才那么一点儿大,水都只能提半桶,一转眼都十五六岁了,我们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把你辞了,心里其实也是舍不得的。”

    蓝衣少年垂首不语。

    程夫人接着说道:“只是家中女儿大了,正是待嫁之时,你一个年轻男子进进出出的,难免惹人非议,只好委屈你一番了。”

    钟余庆笑了笑,“夫人说得对,我省得的。”

    程夫人笑意温柔,“你这孩子一向沉稳懂事,我和老爷都很喜欢你,待初念嫁了人,你要是还愿意,便回来吧。”

    白初念,程夫人和白老爷的女儿,白家夫妇除了长子,便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是很疼爱的。

    钟余庆眼睫轻颤,道:“谢夫人好意……听说小姐婚期将近,不知是哪一日?”

    程夫人面上笑容一滞,“婚期,我们暂缓了……”

    她叹了口气,“你走得早,可能不清楚,因为这条狗走丢了,初念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临到婚期的时候,忽然就魔怔了……我们没办法,只好将她送去杭州她姑母家,等病养好了再回来。”

    不然被亲家得知自家女儿有疯病,这桩婚事怕是就悬了。

    钟余庆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阴郁,“既如此,狗找回来了,小姐知道了,想必会有所好转。”

    “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这么一条狗,不安分地乱跑,闹出这么多幺蛾子。”程夫人抱怨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她养这狗。”

    周小渡好奇地插了句嘴,“这狗养在我那里的时候,可是懒得出奇,动都不带动的,它当时到底是怎么走丢的?”

    程夫人愣了一下,傅粉的面皮僵住了,“哦,它把绳子咬断了,就跑了……想是性子野,贪玩儿吧!”

    周小渡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见她没有再多问,程夫人松了口气,声称自己乏了,让人送他们出去。

    相送的小丫鬟显然和钟余庆是熟识,方才在屋内听了半天,现下出了门,便把不住嘴了。

    她小声对钟余庆道:“夫人还当你不知道,没好意思说明白呢。明明就是他们没经过小姐同意,把安安送给别人了,安安才跑了的……”

    钟余庆看了一眼周小渡二人,道:“噤声,小丫头越发放肆,连主人都敢议论了。”

    小丫鬟把嘴一撅,“人家也是心疼小姐嘛!没问过小姐就把她的狗送人,没问过小姐就把她的婚期定下……”她说着说着,眼圈一红,“余庆哥,你不知道,那天小姐发作起来,拿着剪子戳自己,流了好多血……”

    钟余庆面色微微一白,回身看了看,发现周小渡拉着芝麻在莲池旁看锦鲤,没有注意到这边,才问道:“他们逼着小姐嫁人?”

    小丫鬟含泪点点头,“嗯……老爷夫人见小姐魔怔,找了个牛鼻子来做法驱邪,那牛鼻子说只要冲喜就能化煞,他们一直想把这亲事结了,可不是不谋而合?隔天就定了婚期,出嫁的前一天才告诉了小姐,小姐当场就发了疯,又是撞墙,又是胡言乱语的,怎么劝都没用,实在嫁不得了,才将婚期延后的……”

第49章 江湖骗子

    钟余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她诉说着,“小姐命苦,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又被逼成这副模样,老爷夫人犹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一个下人都看不过去了……”

    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把钝刀在缓缓切割,粘稠的血液涌了上来,以致于喉间泛起一股血腥气,“你也知道,你只是一个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要时刻分清楚。”

    “我知道。”小丫鬟点点头,低声道,“余庆哥,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说,不会去触主人的霉头。”

    钟余庆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小姐的姑母住在哪里么?我想去趟余杭……看看她。”

    “不知道。”小丫鬟摇摇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等我打听到了就告诉你。”

    “多谢。”钟余庆颔首,而后看向周小渡二人,他们在莲池旁说着什么。

    小丫鬟忽然扯了扯钟余庆的袖子,怯生生地问他,“余庆哥,你和小姐是不是真的……”

    钟余庆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缓声道:“我们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出白初念的脸。

    他刚进白家的时候,白初念才十岁,长了他两岁,是一个亭亭玉立、明眸善睐的小姑娘。

    她坐在庭中的秋千上,笑吟吟地看向他,道:“帮我推秋千好不好?”

    那白绫的裙子层层叠叠,在空中飘飞起伏,像沧海的波涛翻滚,也像巫山的云雾流动。

    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从前没见过你。”

    他盯着她脑后摇晃的流苏,上面有彩光在浮动,他回答:“钟余庆。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真是个好名字呀!”她拊掌而笑,“你的父母一定是心地仁善之辈,所以才会给你取这个名字。”

    他道:“这是我阿娘取的名字,我没有父亲。”

    “哦……”她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来,鹿眸似的眼睛倒映他的面容,声音轻柔像初雪落于叶尖,“我叫初念。谢谢你帮我推秋千。”

    “应该的,初念小姐不必客气。”

    从那之后,他经常帮白初念推秋千,小姑娘的裙摆飘呀飘,在晴朗的碧空下,逐渐化成他记忆里的蝶。

    那架秋千,至今还留着。

    钟余庆的目光穿过长长的回廊。

    沿着莲池前行,左拐,再左拐,穿过一道拱门,就能看到那秋千架还在那里。只是已经很旧了,坐不得人了。

    白初念回家之后,曾说想坐坐,被他给拦住了。他说改天帮她翻新,但还没来得及,就被白老爷和程夫人辞了,灰溜溜地走了。

    钟余庆的眉头耷拉了下来,他有些后悔地想:如果自己当时跟她道个别,或者抽空来见她一面,可能就不会变成眼前这情景……他总害怕自作多情打扰到她,又加上胸中憋了一口气,竟就真的没再见她了……

    明明知道那些事情的人只有他,可他竟然,丢下她不管了……

    钟余庆咬了咬牙,忽然很想给自己两巴掌。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他冷静了些许。

    钟余庆走到莲池旁,本想招呼沉迷赏鲤的二人离开,便听到周小渡点评了一句,“这条不好。”

    芝麻指着一条红艳艳的锦鲤,说:“那这条怎么样?我觉得不错。”

    周小渡看了一眼,嫌弃道:“动都不动,一看就柴。”

    芝麻道:“可是长得很漂亮啊,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很多东西,都是越丑才越好吃,你这一看就是五谷不分的蠢货。”

    钟余庆:“……”

    周小渡抬眼看向钟余庆,“哟,聊完啦?你饿不饿?”

    问这个是要干嘛?偷鱼吗?钟余庆一脸迷惑地道:“不饿。”

    “这快到饭点了,该饿了。”周小渡竖着手指指了指天,“刚好程夫人给了不少银钱,我请你吃饭啊!”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顿饭、喝点酒,混熟了再说。

    “不用了。”钟余庆刚拒绝,周小渡便直接扯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大门外扯,嘴里还热络地说着:“别客气,相逢便是有缘,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

    芝麻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极度的震惊。

    周小渡你是被夺舍了吗?!

    他们行至白家的大门,走出去时,刚好撞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迈步而来。

    看门的老李态度恭敬地迎了上去,口称“窦道长”。钟余庆想起小丫鬟提到的“牛鼻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老李通传去了,回来的时候,却是战战兢兢,身后跟了程夫人和一干挟着棍棒的仆从。他们气势汹汹地来至大门口,眼神不善地盯着那窦道长。

    周小渡三人退至角落看戏。

    只听程夫人怒道:“你这老骗子,还敢上门?是不是想被打一顿丢大街上?!”

    窦道长捋了捋胡子,从容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程夫人看了一眼路上,见没多少行人,才压低了声音道:“是你说的,只要冲喜就能化煞,我们照你说的做了,可这喜事正要办呢,府中女眷的病反而更严重了!都怪你这江湖术士信口胡言、火上浇油,不然也不至于……”

    妇人想到女儿又是撞墙,又是用剪子自伤的画面,顿时心中一痛,眼圈一红。

    窦道长冷哼一声,拂袖道:“您也说了,这喜事是正要办,还未办!贫道当时说的是,男女成婚,阴阳交融,正气最重,邪祟抵挡不住。如此一来,那邪祟感知到喜事将近,必定要闹腾起来阻挠你们成事,这是情理之中。

    “你们本应听从贫道嘱咐,不管它如何兴风作浪,都坚持将这婚事办了。待喜事一成,那邪祟自然不复存在。如今,是你们自己没有按照贫道的指示,擅自放弃,竟还怪到贫道头上了!真是可叹呐!”

    程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那依道长之见,我们如今该如何行事才能补救?”

    窦道长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为今之计,自然是将新娘子接回来,尽早成婚,若待邪祟占据神志,那便为时晚矣!”

    程夫人面露尴尬,“我家女眷已被送去外地养病,一时半会儿是成不了婚的,道长,可还有别的办法?”

    窦道长大骂一声,“糊涂啊糊涂!无知妇人,执迷不悟,放任邪祟!轻则害了女眷性命,重则殃及偌大家族!你自己想想吧,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恕不奉陪了!”

    “道长!道长……”程夫人出言挽留,却见那老道脚一跺,传来一声震人的响声,身上竟有烟雾腾出缭绕。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白家人,不顾程夫人的挽留,竟飞身而起,仿佛御着云雾般,飘然远去。

    “神仙!这是真神仙啊!”

    “真仙下凡除魔灭煞了啊!”

    “世上竟真有腾云驾雾之事,道长好神通啊!”

    白家一干人等为之哄然,纷纷下跪叩首。程夫人见状,也没有例外,双膝下跪,连连作揖告罪。

    周小渡眯了眯眼睛,点评道:“这身法轻灵飘逸,很适合女子修炼呢,可惜这人功夫没到家,就像小孩耍大刀。”

    钟余庆面露惊异,“这是什么意思?”

    芝麻抢答道:“意思就是,他不是在飞,而是在施展轻功。”周小渡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可那云雾又是从何而来?”

    芝麻对他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许是……放的屁比较别致?”

    话音未落,便见周小渡眼睛一亮,拔腿冲进对面的胡同里。

    芝麻好奇地问:“你干嘛去?”

    胡同里,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过家家,周小渡直接冲到一个小男孩的背后,一把扯起他别在后腰的弹弓,另一手从地上拾了颗石子。

    皮筋拉满——“嗖!”

    石子弹射而出,朝那飞走于屋檐上的老道士直射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道士的穴道被飞来的石子击中,周身真气顿时一散,整个人竟失重坠了下去!

    于是,整条街的人,包括程家众人,都听到那户人家的院墙内,传出一声尖叫来,“爹!咱家粪坑掉了个人下来!!!”

    空气静滞了一瞬。

    随着一声巨响轰然爆发,那个声音再次尖叫,这次格外撕心裂肺,“爹!!!咱家粪坑,炸了!!!!”

第50章 无耻之徒

    “爹!!!咱家粪坑,炸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了整条街。

    白家众人眼睁睁看着窦逆万道长马失前蹄,前一刻还是腾云驾雾的活神仙,下一刻就栽进人家的粪坑里,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

    程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跪下的两腿,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裙上的灰尘,“咳,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个人去看看窦道长怎么样了?!”

    一个下人麻溜地跑到那户人家门口,敲响了房门。

    半晌后,那下人一边干呕一边跑了回来,“呕,夫人,呕,那户人家把窦道长捞了起来,好像,被炸成重伤了,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馆去?”

    程夫人用罗帕捂住鼻子,退后几步,免得沾染上这下人身上的臭味儿。

    她眼神闪烁了片刻,不情不愿地道:“再找两个人把那牛鼻子抬到医馆去,好歹是条人命,他要是死了,难免惹人非议我们白家。”

    “是。”那下人转头看向其他仆从,“谁愿意陪我一起去?”

    众仆从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大步。

    “……”

    另一边,胡同口,小男孩发现自己的弹弓被周小渡夺了,不满地扯了扯周小渡的衣角,凶巴巴道:“喂,那是我的弹弓,你还我!”

    周小渡见他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摇着弹弓说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面有写你的名字吗?你叫它它会答应吗?它现在在我手上,你说它更像谁的?”

    “……”小男孩两眼发愣地看着她,显然是被她这一连串问句给问懵了,看着这人恶劣的笑容,他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呜哇哇哇,坏人!抢我弹弓呜呜呜,大坏蛋!”

    他哭喊着,挥舞小拳头要捶周小渡,被她按着脑门一掌隔开。

    周小渡:“诶嘿,短胳膊,打不着打不着!“

    “啊啊啊啊,我打死你打死你……”小男孩崩溃地大喊。

    周小渡:“你明明在打空气!看准我,打这里!”

    小男孩气极,两只小肉手往上一拍,本想打周小渡的手背,谁知周小渡收了手去,他猝不及防拍到了自己的脑门。

    “啪”的一声极响,痛到要死,他顿时委屈地狂哭起来,“呜哇哇哇,坏人!大坏人!大混蛋!我要告诉我阿娘去!”

    “这么大了还找爹娘告状啊?羞!羞!”周小渡戳了戳他的脸蛋。

    走过来的芝麻和钟余庆见状,一时无语。

    钟余庆从怀里掏出一块糖来,蹲下身安慰那小男孩道:“我请你吃糖,别哭了好不好?”

    那小男孩一把将那糖打飞,接着嚎啕大哭。

    钟余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周小渡,怨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欺负小孩子啊?”

    周小渡俯身捡起地上的糖,把糖纸剥了,将那糖丢进嘴里含着,脸颊鼓起一个小球的形状,恬不知耻地回答:“我这是提早教会他,什么叫人心险恶、颠倒黑白。”

    钟余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芝麻笑了笑,拍拍那小男孩的肩膀,温声道:“别哭啦,这人这么坏,哥哥帮你报仇好不好?”

    小男孩停止了嚎啕,打着哭嗝道:“好,漂亮哥哥,帮我,打他!”

    周小渡歪了歪头,正想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招,便见芝麻忽然伸出拳头,轻轻地抵上了她的——胸口。

    周小渡错愕低头,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敢的?!

    她火冒三丈地抬起脸,简直拳头梆硬。

    却见少年朝她眨了眨眼睛,眉头微蹙,露出恳求的表情来。

    “……”

    《气运之子的一百种死法》胎死腹中。

    周小渡含恨咽下了这口气,倒退几步倒到墙壁上,抬手捂着胸口,生硬地道了一句,“啊,好强大的内劲,好痛啊,我受伤啦。”

    钟余庆:……这演技还能再敷衍一点儿吗?

    芝麻:配合了,又好像没有配合。

    小男孩挂着鼻涕泡,愣了半晌,然后,“呜哇哇哇,你们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觉得我是大傻蛋啊?!”

    看着芝麻责怪的眼神,周小渡没好气地回望他,嘎嘣一下,将嘴里的那块糖咬碎。

    我愿意陪你演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上了!

    “哪来的混账东西,几个人合起来欺负小孩子!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三人循声望去,原是小男孩的小伙伴去把他母亲叫过来了。

    看那妇人手持一把大扫帚,气势汹汹、满脸杀气的模样,周小渡把那弹弓丢还给小男孩,对芝麻和钟余庆道了一句,“风紧,扯呼。”

    拔腿就跑。

    钟余庆,“嗯?什么意思?”

    芝麻一把将他扯起来,“意思就是,还不快跑!”

    ……

    酒楼如意楼内。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钟余庆道:“真不必破费。”

    周小渡一拍桌面,粗声道:“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瞧不起我对不对?不想和我这种粗人相交对不对?”

    钟余庆摇摇头,“不不不,如果周兄非要请客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人怎么匪里匪气的?

    “小二,点菜!”周小渡招了招手。

    那店小二还是上次那个店小二,“哟,客官,是您呀?”

    周小渡瞥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

    “那当然得记得啊,您可是这几年来,唯一光顾我们‘包打听’生意的侠客,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您啊!”那店小二热情道。

    周小渡:“我说你们上次怎么那么激动呢……”

    “对了客官,最近那韩家的事,和您有关系吗?”店小二低声问了一句。

    周小渡作疑惑状,装傻问道:“韩家的事?什么事?”

    “就是……”店小二打住了话语,“不好意思,这是付费内容,请问您要二次光顾我们的‘包打听’生意吗?”

    周小渡:“……唔,下次吧,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吃不起你们的镇店菜。”

    “您是回头客,可以给您打折!”

    周小渡想到那什么花开富贵、步步高升,就有点倒胃口,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这次就想吃点普通菜,点菜吧我们。”

    “哦,好吧……”

    等菜的时候,周小渡随口找了话聊,“……那老骗子应是学了些轻功,然后在衣服里藏了烟球一类的小型火器,只需点燃火药,就能射出大量烟雾来……刚好他倒霉,栽跟头的地儿不对,粪坑遇上点燃的火药,不死也得脱层皮。”

    钟余庆道:“若非你拿弹弓射他,他也不会栽下来。”

    “嗐,我只是想戳穿他坑蒙拐骗的伪装而已,哪知道底下是粪坑啊?”周小渡摊摊手,“他自己运气不好,想来是老天爷都看他不顺眼。”

    钟余庆叹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周小渡赞同地点点头,便听芝麻问自己:“你刚才那弹弓射得挺好,小时候经常玩儿?”

    她摇摇头,“没有,今天第一次碰这种东西。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和弓弩一个道理,瞄准要害,用力发射,就这么简单。”

    钟余庆按了按额头:这人说话怎么听着怪吓人的?

    “你嘴里的简单,和别人嘴里的简单,可能就不是一种东西。”芝麻喝了口茶,笑道。

    周小渡问道:“想学么?改天教你?”

    “好啊。”芝麻道,“等学会了,我可以打鸟吃。”

    “出息……”周小渡嫌弃道。

    她转头看向钟余庆,笑眯眯道:“诶,小钟啊,我刚才听见你和那小丫头说,要去一趟余杭,刚好我们也要远行,正巧顺路,不若我们结伴而行?”

    钟余庆挑了挑眉,道:“周兄耳力倒是很好,让你见笑了……”

    “昨儿刚掏的耳朵。”

    钟余庆问:“既是远行,不知你们要去哪里?”

    “广陵。”周小渡道。

    “广陵啊……”

    周小渡神情自然,顺势道:“是啊,小钟去过广陵么?还是,在那里有认识的人?”

第51章 移情别恋

    钟余庆微笑道:“都不是,只是感慨一下,确实顺路。”

    “是呀,很有缘分不是吗?”周小渡道,“那就一起上路吧,你孤身一人,也需要有个照应不是?”

    钟余庆问:“二位去广陵所为何事?”

    周小渡眨了下眼睛,一瞬间不知道编什么借口,所以决定还是不劳累自己的脑子,一巴掌拍到芝麻的脑壳上,“你自己说!”

    芝麻被打得猝不及防,“嗄???”

    “说吧,我们为什么去广陵?!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周小渡“义正严词”地望向他。

    芝麻领会到她的意思,揉了揉脑壳,长吟道:“唔……为什么要去广陵呢,当然是因为,我想……吃扬州炒饭。”

    钟余庆:“为了扬州炒饭?”

    “啊,对,这辈子吃不到正宗的扬州炒饭,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追求正宗的传统美食,是鄙人的志向。”

    “噢……真是一位纯挚的食客啊!”钟余庆不失礼貌地赞道。

    周小渡在心里也赞了一句:这小子编瞎话的天赋确实比我强!

    几人正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忽然就问到了一股……五谷轮回的味道。

    “什么味道?好臭啊!”如意楼的客人们纷纷皱眉投箸。

    只见先前白家那个下人走了进来,想是他忙活了一通,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的味道还未散去。

    他看到钟余庆,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地凑了过来,“钟余庆,你家里来人了!此刻就在白家,夫人叫我们速来寻你回去!”

    钟余庆愣住了,“什么家里?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啊!”

    “你亲爹!”那人激动道,“他们说是你亲爹派来寻你的人,要接你回去做大少爷哩!你没看到他们的架势,老气派了!据说是广陵很有名气的大家族,姓盛!”

    姓盛。

    钟余庆的脸顿时拉了下来,黑得像锅底。

    周小渡眉头高挑,心道:好家伙,都不用她查探,揭秘剧情来得太快了点儿。

    不过,既然系统要求她保护钟余庆,那这些人,又或者说盛家,恐有心怀不轨者。

    钟余庆冷声道:“招财,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亲爹自我出生后没多久便亡故了,哪里来的什么盛家?我听都没听过。”

    招财傻眼了,急道:“那你小时候的事情,哪能记得清楚?说不定是你娘骗你的,你是她和那盛老爷偷偷生的……”

    ……奸生子。

    钟余庆将茶盏重重一落,摆出愠怒的脸色来。

    招财自知说错了话,好声好气地劝他,“我的意思是,父辈的事情,做小辈的不清楚也属自然。你可是曾经典当过一块玉佩?”

    蓝衣少年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招财细说道:“那块玉佩是盛老爷当初赠给恋人的定情信物,乃是前朝大家的得意之作。前段时间,盛老爷听说当年那块玉佩出现在一家当铺里,顺着线索查下去,便查到你身上了。这玉佩既然是你出手的,算算年纪,也对得上,可不就是他儿子嘛!”

    钟余庆不耐烦地说道:“玉佩?那玉佩是我在大街上随手淘的,我哪知道是什么定情信物?此事与我无关,莫来烦我!”

    原来他当初为了筹钱,从自家桌脚下抠出来典当的那块玉佩,竟是那混蛋与娘亲的定情信物……

    呸!

    难怪被娘亲用去垫了多年桌脚,还告诉自己,压玉是为了镇压霉运。

    还有那当铺的老板,不但用地摊货的价钱坑走他的名家宝玉,还出卖他,呸!

    “随手淘来的?你这话谁信?稀世珍品哪是街上能碰到的,又不是大白菜!哎呀,傻小子诶!这富贵上门了,哪有不要的道理?”招财忽地压低了嗓音,“我听他们言语,府上似是没有儿子,你这一去,偌大家业不就坐享其成了?你就算怨你亲爹,不想与他相认,也别和钱过不去啊!”

    钟余庆往后挪了一些,“你离我远点儿,熏着我了。”

    “不管怎么样,大少爷诶,您好歹跟小的走一趟!那盛家人送的礼,老爷夫人可都收下了,就当看在过往情分上,别让我们难做,见了面后要怎么了结,我们自然没人管得着你。”招财道。

    钟余庆似是有些动摇的模样,狐疑道:“他们当真,是来寻我回去做大少爷的?”

    “当真当真,真金都没那么真!”

    钟余庆抬眼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好吧,看在白家的面上,我姑且随你去见他一见。”

    被这一熏,几人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周小渡让芝麻把饭菜打包了,自己先行一步跟上钟余庆和那招财。

    路上,招财絮絮叨叨地劝钟余庆想开些,“到底是亲生父子,血脉相连,哪能有解不开的仇?他予你一身血肉,日后你孝顺奉养,两相安好,其乐融融,多少人求不来……”

    然后又说些“苟富贵,毋相忘”之类的话。

    周小渡撇撇嘴,径自打断他,对钟余庆直言道:“对于某些人来说,亲生孩子可能与一团死肉无异。我曾见过有穷苦人家,数次怀胎生子,只为了能吃一顿新鲜的肉;也见过卖儿鬻女,只为了赌坊里几日快活;甚至见过公侯之家堂堂权贵,为了讨继室欢心,设计杀害原配之子……

    “共处多年的亲人尚可能互相残杀,何况多年未见、空有血脉联系的生父?”

    她微微一笑,“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但话糙理不糙,只是为了你好,给你提个醒。”

    钟余庆垂下眼睫,轻声道:“谢谢你的提点,我知道的,我从未奢求过从他身上得到所谓父爱,哪怕他想给,我也嫌恶心。”

    周小渡哈哈一笑,“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根本不是你亲爹派来找你的人,而是一伙骗子!来坑害你的!”

    招财被周小渡这一通“歪理”打断,恼羞成怒,“你这人张口就来,满嘴阴谋论,钟余庆一个做粗活的穷小子,盛家图他什么,能动用人力物力来害他?像你这种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

    看着那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周小渡漫不经心地笑笑,“这世上的人和事,谁能说得准呢?”

    她扭头看向钟余庆,“你莫怕,就算他们真的是骗子,想来也逃不过我‘打假大师’周小渡的慧眼。我们既然同桌吃过饭,那便是兄弟了,我会看顾你的!”

    “真没想到,周兄如此古道热肠。”钟余庆赞了一句。

    芝麻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怀里还抱着打包的饭菜,嘴里幽幽地道了一句,“真没想到,当你兄弟原来也可以这么容易。”

    钟余庆没明白他的意思,周小渡则是懒得解释。

    小芝麻不甘心地凑了过去,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周小渡睨了他一眼,“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我之腹,我就不能是看他比较顺眼?”

    小芝麻扭头看看钟余庆: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顶多就是比较白。

    他想不通,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你是不是觉得,他也挺骨骼精奇、天赋异禀的?”

    周小渡没反应过来,“嗯?”

    少年嘴角向下一撇,活像个苦命的小老头,“你不是说想栽培我的吗?这还没开花结果呢,就想另挖一个坑,种别的树苗了……你这和移情别恋有什么区别?我要唾弃你!”

    周小渡一头雾水,“嗄?”

    芝麻补了一句,“剂子和我一起唾弃你!”

第52章 盛家说辞

    这才过去没多久,周小渡又来到了白家。

    遥遥便见白家大门口拴了两匹骏马,通体油光水滑,气势非凡,高昂着头颅,呲着牙喘气,都不屑看人的模样。

    三人跟在招财的身后,进了白家大门,走过石阶和庭院,进了白家招待客人的大厅。

    只见大厅内除了白老爷、程夫人两口子,还坐了另两人,那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腰间各自配了宝剑。

    一个是手长脚长、吊梢眼的汉子,另一个则是虎背熊腰、络腮胡。二人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目露精光、气息绵长,想是武功深厚之辈。

    白老爷是个面容稍显严肃愁苦的男人,终日为自家那些买卖操劳,但此刻他面上正挂着殷勤的笑容,尤其是招财将钟余庆带进屋内时,他面上的笑容更扩大了几分。

    招财道:“老爷,夫人,我找到余庆啦!”

    “好好好,干得好,招财你先下去吧!”白老爷挥了挥手。

    钟余庆朝白家夫妇见礼道:“老爷,夫人。”

    “余庆呀,你快来见过你两位叔叔,这都是你父亲手下的得力干将。”白老爷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盛电大侠,这位是盛雷大侠。”

    那吊梢眼的叫盛电,络腮胡的叫盛雷。二人打量了一下钟余庆,朝他点头微笑。

    盛电道:“余庆少爷果真一表人才,与我家家主生得十分相似。”

    盛雷却是将目光投向了周小渡和芝麻,“这两位少年是?”

    周小渡温文尔雅地自我介绍道:“我们是钟余庆的好友,听说他家人来寻,出于关心,一并前来看看。”

    盛电那对吊梢眼略微眯了起来,笑道:“余庆少爷有二位这样热诚的朋友,实在令我等欣慰。”而后又上前来,摸了摸钟余庆的头,和蔼道:“钟娘子的事情,我们也都听说了,这么多年来,苦了你了。”

    “是谁派你们来的?”钟余庆看着他,问。

    “自然是家主派来的。”

    钟余庆问:“盛羽驰?”

    “是,你的生父。”

    钟余庆略微皱了皱眉,“这十五年来,他找过我吗?”

    “这是自然……”没有的。

    钟余庆也没有信,只是笑了笑,曼声道:“他为何突然找上门来,要接我回广陵?我娘亲曾告诉我,他家中可是有一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妻,还有一个长我三岁的嫡子,他们乐意见到我这个人?”

    想来,应该巴不得他死在外面。

    若非当初盛羽驰的妻子派人追杀娘亲,害得娘亲受伤留下了病根,娘亲或许也不会早早过世。

    那盛电答道:“夫人她已经同意接纳你了,毕竟你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她身为正妻、嫡母,为盛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多做考虑,也属应该。至于大少爷……哎,大少爷命中福薄,前段时间遇到了意外,英年早逝了。”

    盛雷补充道:“夫人当年生小姐时难产,伤了身子,已是再难生育,如今大少爷没了,家中便只剩下一个风袖小姐,无人继承家业。所以啊,余庆少爷随我们回去,便是作为继承人培养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钟余庆垂下眼帘,盖住眼里的轻蔑。

    他道这么多年,盛羽驰那个怂货从未找过他们母子,如今怎么忽然凭着玉佩找上门来了,原来是因为独子死了,老婆生不了,须得有个儿子继承盛家啊。

    钟余庆没忍住,笑了起来。

    当年哄骗娘亲嫁给他这个有妇之夫,东窗事发后,又听其原配指使,将刚刚生产的娘亲扫地出门,甚至想将自己摔死在襁褓之中。是娘亲拼死相护,带着他逃到异乡,他才能活到如今。

    盛羽驰这个无耻之徒,当年想摔死他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是他的儿子,如今嫡子死了,女儿不能继承家业,倒是想起这么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了,厚着脸皮找上门来施舍恩慈了。

    这姓盛的,是不是以为自己家里有皇位,不传不行啊?!

    盛电、盛雷见他发笑,还当他是高兴的,也一并笑了起来,白家夫妇也跟着笑了起来,屋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周小渡忽然道:“这盛家的主母还真是善解人意、宽容大度,若换成我这样小肚鸡肠的,就算儿子没了,也不会让盛家落到别人儿子头上,横竖不还有个亲生女儿嘛?到底是嫡女,找个倒插门的男人,不也可以继承家业?何苦委屈了自己和闺女。”

    盛电、盛雷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其实,夫人确实是这么想的。当年她嫁给盛羽驰,也是出于一腔爱慕,才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下嫁,结果婚后,盛羽驰背着她,在外面又成了一次亲,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钟娘子。

    赵夫人受此奇耻大辱,自然对钟娘子恨之入骨,连带着钟娘子生的孽种,也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当年让钟氏母子逃走了。

    此番若非赵家势弱,需要盛家的支持,盛羽驰态度又极其强硬,赵夫人也不会向他妥协。

    盛电很快便恢复了自然,解释道:“这位小兄弟真是幽默,我家风袖小姐是被娇养长大的,武功不济,性子也比较天真单纯,毕竟是女流之辈,难以顶事,又容易被外人蒙骗,哪能和男儿比?所以老爷夫人商议后便一致决定,将余庆少爷接回家中,好生教导,想必余庆少爷不会让人失望的。”

    钟余庆道:“可我自小便不甚聪慧,每日都忙于各种粗活,不曾有什么眼界见识,更没有学过什么武功,我好像连你家小姐都比不上呢。”

    “这些都是小事,我观少爷你气度轩昂,颇有乃父之风,必是人中之龙,少爷不必妄自菲薄。”盛电信誓旦旦道。

    周小渡扯起嘴角,眼里流露出嘲弄来。

    盛雷瓮声道:“余庆少爷,我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快些随我们回去吧,老爷夫人都挂念着你,家中已经准备好替你接风洗尘了。”

    盛电颔首,道:“是呢,我们尽快赶在大少爷,也就是风刃少爷下葬前回去,让风刃少爷看看你,也好走得安心些。”

    芝麻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合着那个大少爷还没下葬啊?!人才刚凉,你们就巴巴地找替身上位接替他,还指望他走得安心?除非他是缺心眼,不然棺材板可能都压不住,得诈尸带几个下去作伴。

    白家夫妇也品出这话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大家族家风比较特别,跟着点了点头。

    程夫人挂着温柔的笑意,用万分喜爱的目光,看向钟余庆,“余庆呀,我们正打算派人将那条狗送去余杭,陪伴小女。既然你要随这两位大侠前往广陵,那正巧顺路,可以一起上路,你和白家人也算熟悉,大可让他们照顾你,不必客气……”

    她顿了顿,“若是方便的话,也请替我们看望初念,顺便捎带几句话……我知道,你们也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她这番害了病,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钟余庆本没打算跟盛电、盛雷走,但听程夫人此言,忽然又改了主意。

    若他不是眼下顶了个盛家少爷的身份,白老爷、程夫人可不见得会同意他再见白初念。若是他孤身前去余杭,就算找到了白初念,也不一定能进入后宅见到她,倒不如顺势借一把这个身份,也好减少许多困难。

    钟余庆点点头,道:“夫人此言有理,我确实也很挂念小姐,反正也顺路,干脆便先去一趟余杭好了,老爷夫人有什么嘱咐,大可告知于我。”

    盛电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道:“不可,余庆少爷,这说顺路也并非完全顺路,若是先去余杭,势必耽误时日,大少爷他怕是等不及,我们还是先赶路回盛家……若要看望友人,待日后闲时,我等亲自护送你去。”

    临川到广陵,就算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也得赶上四五天,他们来时已经花了五六天……这天气是愈发的热了,盛风刃的尸体可不禁放啊。

    按理来说,停灵七天就可以下葬了,但盛家那群古板的宗老非要等到钟余庆回去,亲自到盛风刃灵前哭丧吊唁,才可让盛风刃落葬。

    钟余庆淡淡地说道:“我如今才知我如此重要,竟都等着我呢……若你家大少爷想见我,我想,以他的人才,完全可以托梦于我,若他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巴巴地凑他跟前糟他的心?”

    他拂了拂袖,“你们不怕被他带走,我还怕呢。”

第53章 银色铃铛

    钟余庆这话,实在是不给人面子,那盛电和盛雷的脸色顿时都阴沉了下来。

    钟余庆却是不以为意,一双眸子安静地与之对视,古井无波般。

    盛电却是忽然笑了,道:“少爷是个有主意的,那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不好多加干涉。”

    盛电心下暗暗打起了算盘来:原以为这少年穷困潦倒,必是个没见识的窝囊废,谁知一见真人,却似不凡……姑且先稳住他,赚得几分好脸,日后是否要站队支持他,便再后说。

    钟余庆噙笑颔首,“多谢成全。”

    盛电二人给钟余庆半天的时候收拾行装,钟余庆在自家小屋内打点,盛电守在屋外,盛雷则是上街备马去了。

    周小渡和芝麻在钟余庆家转悠,周小渡坐到小板凳上,笑道:“倒是有缘,我们都要去广陵。正好我对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盛家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沾沾你的光,到盛家转两圈?”

    钟余庆头都没抬,叠了两件衣服,轻声道:“我只想去余杭,广陵我是不会去的。”

    “哦?”周小渡看了一眼门外那个吊梢眼,问钟余庆,“你骗他们?”

    “对。”钟余庆点点头,坦言道,“我只是想借机去看望初念小姐,看完我就会离开,我是不可能去盛家的。你看他们信誓旦旦的模样,焉知前方不是挖了个坑等我去跳?”

    芝麻好奇地问:“可他们是你生父派来接你回去的,你不相信他们?”

    “生父?那个差点杀死我的男人么?”钟余庆冷笑了一下,“就算他是真心悔悟想要弥补我,他的原配也不会放过我的。当初便是那个女人派了杀手,追杀我们母子几个月,我娘亲因此受了重伤,还没养好身子便要起来劳作谋生,后来身体一年差过一年,在我八岁那年便去世了。”

    芝麻流露出惊异的神色,“你娘做什么了,惹得他们这般凶狠?”

    钟余庆面上浮起一层悲哀来,举目四顾,打量眼前这个留着母亲痕迹的小屋,“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和他成亲,为他生子,以为后半生自此有了依靠……

    “可是孩子刚出生不久,便有人告诉她,她的丈夫其实是别人的丈夫、是别的孩子的父亲,而她自己的孩子,其实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奸生子,她所以为的一家三口,在别人眼里,只是不知廉耻的笑话。

    “那个男人的原配赵氏出身显赫、性格刚硬,男人惧内,当场便放弃了我的娘亲,将我们赶出了宅子。我娘亲那时没有亲人、没有钱财,根本养不活一个小孩,于是她认了栽,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到盛家门口去磕头,请求他们给条活路。

    “只要他们能给她一笔钱,她可以带着儿子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踏足广陵,甚至于让她为奴为婢,她也愿意。可笑她天真,以为孩子无辜,他们不会下手太狠绝,谁知赵氏却觉得她在门口乞求,是在有意挑衅,遂恼羞成怒。

    “那个男人听了赵氏的话,要当着我娘亲的面,把我摔死。她把孩子抢了回来,本想另寻出路,却又被追上来的杀手刺杀,那些杀手是赵氏派来的……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却成了一个非死不可的罪人。”钟余庆语气冰凉,“明明罪魁祸首是那个贪恋美色的男人,但他只是及时抽身,便又做回了高高在上的一代大侠,江湖上都是他‘含章剑君’的美名,人皆赞其有君子之风。

    “而那对母子,从被追杀,再到逃亡异乡,四处辗转,整整十五年都不曾再见过他一面。娘亲临终前曾再三叮嘱我,若有朝一日再见盛家人,不必因为怨怼而与之纠缠,但千万要再三提防,不可如她一般被人蒙骗坑害。”

    周小渡摇了摇头,“果然,世人追捧的所谓君子,大多都是衣冠禽兽。”

    芝麻叹了口气,道:“子曰,巧言令色,鲜仁矣。人总是越缺什么越显摆什么,越是显摆,便越放肆,故而欺世盗名之辈甚多。”

    周小渡忽然问钟余庆,“你离开广陵的时候,是否还未能记事?”

    “对,我那时尚在襁褓,后来也未曾再回去,这些事情都是我娘告诉我的……何出此言?”

    周小渡笑了笑,“没事儿,只是想跟你打听点东西,你不知道就算了。”

    这钟余庆对盛家之事知之甚少,甚至压根没想去广陵,那任务要求她保护钟余庆的意义是什么?

    她转而又道:“不管你要去广陵还是余杭,我们都一起上路吧,人多热闹,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

    钟余庆感觉得到周小渡没有坏心,遂没有拒绝,道:“随你。”

    周小渡风风火火地拉着小芝麻回去做准备,临走的时候,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背过身去,鼓捣了一会儿,拿出个铃铛来。

    她将这银色的小铃铛递给钟余庆,“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可以摇响这个铃铛,我这边得到了感应,可以赶去救你……当然,前提是我离得不远,你自己又撑得住。”

    钟余庆狐疑地接过,“这么神奇?”

    “管不管用,你用过就知道了。”周小渡懒得跟他解释。

    钟余庆虽不大相信,但也将那小铃铛收了起来。

    芝麻跟周小渡出了门,好奇道:“那个铃铛真的有用?”

    “没用我干嘛给他?逗小孩儿玩儿吗?”周小渡道。

    “那为什么它一响,你这边就会有感应啊?”

    周小渡答:“记得韩家暗道里,我给你看的那对小虫子吗?”

    “记得,红色的虫子,很灵敏。”后来还帮他们找到了出口。

    “它俩是两口子,能感应到彼此。其中一只,适才被我锁进铃铛里了,只要铃铛被摇响,那只虫子被震得头昏脑涨、上吐下泻,就得大喊救命啊,那我这边这只肯定得赶去解救它,可不就能给我引路了?”周小渡道。

    芝麻不由得感叹:“啧啧,这还真是你能干得出来的事!”

    也就是,不干人事。

    周小渡背着手,走在大街上,迤迤然道:“这对虫子跟我很久了,我每次无聊就拿它们出来玩儿,变着花样玩儿,发现了很多用处呢……”

    芝麻为二虫掬了一把辛酸泪,忽然又反应过来,“那你就这么把其中一只送给那个钟余庆了?”

    周小渡道:“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没有这个待遇啊?我也可能遇到危险啊!”

    周小渡翻了个白眼儿,“你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悠,能有什么危险需要我赶去相救的?”

    “唔……可是我也想要……”

    “可以啊,等小钟玩剩下了,我回收后再给你。”

    “你欺人太甚了啊!”他跳脚道。

    周小渡拧了一把他的耳朵,嫌弃道:“你今天叽叽歪歪的忒烦人,再逼逼,就别想吃饭了待会儿。”

第54章 喋血江湖

    盛电有些嫌弃钟余庆家那座小屋,见他收拾好了行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他,搬进了城内最好的一家客栈。

    “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

    钟余庆点点头,顺便告诉他,“我那两个朋友,也打算跟随我们一起,他们也要去广陵。”

    本来只是三人轻装上路,没想到跟了一伙白家的人,现在又来了两个所谓的朋友。盛电感到有些无奈,但也随他去了。

    倒是盛雷听到此言,不甚赞同的模样,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钟余庆没有在意,他对那两人心里的想法一点都不关心。

    半夜睡觉时,钟余庆被些许动静惊醒。

    他隔壁就是盛电和盛雷的房间,那两个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声量有点大,恰好钟余庆睡得不甚踏实,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他爬将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附耳窃听,竟似听到了刀剑之声。

    “盛雷,你……”

    里面忽然没了声音。

    钟余庆心头一颤,但听脚步声传来,连忙躲到角落,却见一个络腮胡的壮汉提剑走出,正是盛雷。

    那长剑上犹带着殷红血珠,盛雷把房门关好,转而走向隔壁的房间。那是钟余庆的房间,房门没有锁上,盛雷略略一推,便知钟余庆不在屋内。

    那汉子扭头四顾,脸上杀机毕露,钟余庆心下一沉。

    他想杀我!

    盛电估计也是被他杀了。

    是出于什么原因,钟余庆此刻来不及多想,他从角落冲了出去,沿着过道一路跑一路拍门,嘴里大喊道:“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好大的火啊,快逃啊……”

    他这一冲出来,立时便暴露了自己。

    盛雷提着剑,朝他追了过去。

    有不少客人从睡梦中惊醒,抱起贵重物品,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冲了出来,“走水了?!哪儿走水了?!”

    却只见到一个男人提着剑,在过道上追杀一个少年。

    “啊啊啊杀人啦!”有人下意识便惊叫出声。

    “杀人啦杀人啦!”

    钟余庆喊着“走水”,不明真相的客人喊着“哪里走水”,开了门的客人又喊着“杀人”。

    客栈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盛雷面色难看到发绿,咬着牙,将那些跑出来挡路的客人一个个掀翻,对钟余庆紧追不放。

    乱了一阵子,客栈内的人大概也反应过来,这是一起江湖纷争,于是,一个个都闭上房门,佯装无事发生,免得殃及池鱼。

    好在钟余庆成功争取了逃走的时间,跑到一楼将反锁的大门打开,逃将出去。

    他不曾学过轻功,仅仅凭着对四方街巷的熟悉,兜兜转转地跑。

    那盛雷似乎是非杀他不可,御着轻功一路狂追。

    那挥出的剑气在他身后屡屡劈落,钟余庆心知不妙,病急乱投医,从怀里掏出银色铃铛来,疯狂摇动。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夜色中响动。

    那铃铛很小,摇动起来声音也微弱,甚至连脚步声都能将它盖过去。

    钟余庆心下不禁苦笑,自己竟然真会相信这么幼稚的东西,那姓周的摆明就是拿小玩意儿逗他。

    他失了希望,随手将那铃铛丢到地上,免得这铃铛的动静暴露自己。

    他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盛雷,遂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盛雷毕竟经验老道,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猜测他是躲了起来,便将路上所遇的可藏身之所都检查一遍。

    钟余庆见他一剑削烂一个被丢弃的竹筐,心下为之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更加小心地隐蔽身形。

    那盛雷一边环顾,一边提剑乱砍,步步逼近。

    钟余庆的额头上已是沁出汗来。

    许是马虎,那人竟未曾注意到头顶,将钟余庆略了过去。

    钟余庆正松了口气,却见已经离去的盛雷头也不回,反手就是将剑掷飞过来。

    “嗖——”

    钟余庆闪身避过,没被刺中,藏身的那根树枝却是被剑削断了,他整个人随着断枝,狠狠跌了下去。

    尘土飞扬,钟余庆摔了个眼冒金星,却见那盛雷迈步走到他跟前,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剑,络腮胡上,一对肿泡眼睥睨着他,射出冷冷的光芒。

    “好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他道。

    钟余庆狼狈地爬起来,“盛电死了?”

    “对,我杀的。”

    “为什么?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盛雷木然道:“因为他不同意我杀你,甚至要向家主告发我,我只好杀了他。他死了,我正好可以顶替他的位子。”

    钟余庆道:“你要杀我,盛羽驰不知道,那便是赵氏的主意?”而盛电明显是盛羽驰的心腹,是赵氏拉拢不了的人。

    “对,夫人许我不少好处,她不可能让你这么个野种进入盛家……只要我编个理由,将你们的死推给别的什么人,家主也无从考证。毕竟,”盛雷忽然笑了笑,“他应该猜不到,我敢杀了盛电。”

    “无从考证?刚才客栈里可有不少人看到了,是你,提着剑在追杀我——追杀盛羽驰唯一的儿子。”钟余庆寒声道。

    盛雷不甚在意,“小子,你没死,家主尚且会在意几分,你若死了,他又何苦浪费精力去了解你的死因?就算他对我生疑,派人调查,我难道就不能杀掉客栈那些人灭口吗?家主的耐心很差的,不过是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手下,他不会对这件事执着的。”

    钟余庆嘲讽道:“客栈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你杀得过来?”

    盛雷笑得更真切了几分,“多么?小子,你未曾入过江湖,不知道那些人,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多。就像平时练剑,一天削掉几百个木桩一样,简单得很。”

    “荒谬……”钟余庆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那大胡子放声大笑,“那是你没见识!哈哈哈,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在此道上舔血卖命?是嫌自己命太长吗?我们求的,正是你们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快意。”

    钟余庆忽然想到,母亲还在世时,跟他讲述过的那些江湖事。

    娘亲当时说:“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是个自私的母亲,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被卷进那个杀人场里。”

    “什么江湖侠客,原来都是一群匪徒。”钟余庆看着盛雷,冷笑道,“亏得盛家还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盛雷随手挽了个剑花,那寒光在钟余庆的面庞上明明灭灭,犹如晴空闪电。

    他听到盛雷说道:“小子,你该上路了,黄泉路上,替我向盛电大哥道个对不住。”

    盛雷横剑一削,剑气凌冽,钟余庆连忙一个后仰,堪堪避过,仅是两缕飞扬的额发被削断。

    盛雷挑挑眉,“身手倒是不错,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那剑尖再次迫近,钟余庆狼狈闪避,却见盛雷忽然身子一僵,停滞了动作。

    那络腮胡的壮汉,忽然便那么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就像一个砸到地上的木头桩子。

    “道歉这种事情,还是得亲口说,更合适一点儿。”盛雷身后的周小渡显出身形来,她两指并拢前伸,葱白手指沾染了刺目血色,因为没睡醒,表情慵懒中带着许多不耐烦。

    钟余庆低头看去,不由悚然一惊,但见盛雷的后心处出现了一个小洞,正往外涌出血液来,晕染了一片猩红。

    周小渡竟是用两根手指,就捅进了盛雷的心脏!

    周小渡蹲下身去,嫌弃地在盛雷的衣裳上,把两根手指蹭干净,嘴里埋怨道:“蠢货,说了摇铃铛我会来救你,你倒好,给扔了。”

    钟余庆呐呐然道:“我,我以为那个东西不管用……”

    芝麻从巷子里跑了出来,见周小渡把人干掉了,也松了口气,手里握着刚才捡到的银色铃铛,得意道:“你看看,人家都不信你,你还不如送我,至少我不会把它丢掉。”

第55章 白玉簪子

    周小渡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行啊,那就送你。”

    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芝麻努努嘴,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哼,“我也不是很稀罕。”

    嘴上说着,手上却是把那银色铃铛揣进了怀里。

    周小渡举目四顾了片刻,用手指点了点钟余庆,“你,把这个家伙拖到东边儿去。”

    钟余庆有点懵,“做什么?”

    “埋尸啊。”周小渡翻了个白眼,“讲不讲道德?这么把尸体丢在路上,把行人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竟然这么文明。

    钟余庆抓着盛雷的两只脚,将尸体拖到东边的一块空地。手头没有合适的工具,便用盛雷的剑充当铲子,艰难铲土。

    另外两个活人,没有一个有要帮忙的意思。

    周小渡在盛雷的身上摸出一些银票散钱来,数了数,抬眸看向钟余庆和芝麻,竖着两根手指变换比划道:“见者有份,我八你们二?”

    钟余庆嘴角抽了抽,“我就不要了,我不是很想要这个钱。”死人的钱都不放过。

    芝麻看向周小渡,也竖起两根手指,“那就你八我二,他那份给我。”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要白不要。

    “好嘞!”周小渡把那些钱塞进自己怀里,“我先帮你保管,等你长大了我就还给你。”

    芝麻:“……算了,就当是我孝敬你的好了。”

    周小渡含笑点头,“好孩子,平时没白疼你。”

    芝麻:“呵呵。”

    等钟余庆把盛雷埋好,整个人已是出了一身汗,坐在地上吹着晚风休息。

    他感叹道:“娘亲去世前,曾让我提防盛家人,没想到果真一语成谶。”

    芝麻好奇地问:“盛雷为什么要杀你啊?”

    “他收了盛羽驰妻子的好处,要暗害于我,那赵氏根本没想过让我成功进入盛家。”钟余庆解释道,“而盛电是盛羽驰的人,他们起了冲突,盛雷便把盛电杀了。”

    “他们都死了,那你下一步要怎么样?”芝麻问。

    “回客栈拿行李,然后,跟着白家的人去余杭。”

    周小渡随手扯了一片草叶,在手里把玩,“你不想报仇?那赵氏杀你不成,保不齐会再次下手。”

    钟余庆叹了口气,“我当然想报仇,我恨那个女人,更恨盛羽驰,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仇恨在有的事情面前,是可以往后放一放的。”

    周小渡揶揄道:“更重要的事情,不就是要去见白初念吗……”

    十句话有八句都在“初念小姐”。

    钟余庆垂下眼睫,没有否认,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却是什么都没摸到,惊道:“去哪儿了?!”

    他慌慌张张地起身,原路跑回,四处张望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周小渡瞥了一眼坐在原地的芝麻,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正闪着狡黠的光。

    她曼声道:“别闹了,快还给人家。”

    “你看见啦?”少年眸光一转,带着笑意问道。

    周小渡摇摇头,“幼稚。”她方才便看见,这小子在地上捡了个东西,偷偷摸摸地揣进了袖口,想来便是钟余庆躲避时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我只是想看看他几时发现,没有不还他的意思。”芝麻从袖口抽出一物来,朝钟余庆喊道:“喂,是不是这个?!”

    钟余庆眼睛一亮,哒哒哒地跑了回来,爱惜地接了回去,气喘吁吁道:“正是,多谢你了!幸好没丢……”

    芝麻见他向自己道谢,忍俊不禁道:“不客气不客气,这个簪子很重要?”

    钟余庆摩挲着那富有光泽的白玉簪,缓缓坐了下来,回答:“对,很重要。”

    芝麻道:“你要送给白小姐,对不对?”

    钟余庆道:“你怎知道?”

    周小渡被他这副蠢样逗笑了,“这簪子一看就是女子的样式,而男子赠送女子发簪,常是送给心仪之人,取结发定情之意。你嘴里念叨最多的女子,除了白小姐,还有谁?”

    芝麻跟着笑了起来。

    钟余庆见这二人取笑他,不由得涨红了脸,辩解道:“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那不然?”周小渡道。

    “这是我给初念小姐准备的及笄礼物。”

    芝麻大感疑惑,“她还未及笄?”先前不是说,白初念是要嫁人的年纪吗?

    钟余庆摇摇头,“不是,初念小姐今年十七岁,她长了我两岁。我八岁那年丧母,经人介绍进了白家做仆人,她虽是主人,却一直很照顾我,就像姐姐一样。”

    芝麻忽地神情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钟余庆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继续讲述道:“我们渐渐相熟起来……有一天夜里,她偷偷摸摸煮了碗长寿面,让我替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她吓坏了,问我是不是面太难吃了,难吃就快吐出来,别勉强自己。我道不是,我哭只是因为那天刚好是我的生辰,往年这个日子,我娘亲都给我煮一碗长寿面,还会做上一桌好菜陪我吃。

    “但是娘亲走后的那一年,没有人陪我过生辰,也没有人知道那天是我的生辰,我甚至故意干上一整天的活儿,饿到胃里抽疼,也不愿去吃东西。

    “本以为那一天就会这么过去,直到第二天醒来,迎来我的新一岁,可是没想到新一岁还没到,就有人请我吃了一顿长寿面,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辰,但我真的很感动。

    “那时候年纪小,根本憋不住话,也憋不住眼泪。我跟她说了好多话,颠三倒四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她一句都没有打断,甚至会跟我一起掉眼泪。

    “她祝我健康长寿、余生喜乐,祝我将来出人头地、家财万贯,祝我最后能觅得心仪的女子,和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碎碎念了一大堆,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们两个小孩子便面对面地尴尬了一会儿。”说到这里,钟余庆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忽然站了起来,翻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我,说是给我的生辰礼物。我心里知道,那是她托人求购的明月茶,产自峡州,十分名贵,是给半月后过诞辰的白老爷准备的,但我还是腆颜收下了。后来听说她熬了好几个大夜,亲手给白老爷绣了一幅祝寿图作为贺礼,白老爷收到后非常高兴。

    “而那盒明月茶,我一直收着,根本舍不得喝。我说要给她回礼,她笑着说,那就等她及笄再送她好了。我答应了她,开始攒钱,想准备一支簪子,等她十五岁那年送给她,祝贺她长大成人。

    “可是不久之后,初念小姐就不见了……所有人都找不到她,那一年,她才十二岁,还只是个孩子……有人说,看见她被一个男人拉上了一辆马车,不知道那辆马车被拉到了何方。

    “我继续攒着钱,过了两年,买了一块玉石,学着自己雕刻。我一边学一边刻,每天就刻一点点,她及笄的日子到了,发簪也完成了,但她依然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天……”

    钟余庆忽然抿住了嘴,不再言语,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眼前忽然浮现那天的场景——

    湿冷的雨天,溅起泥水的车轮,被风吹起的帘子,马车内浓妆艳抹的一张脸,以及那张脸上,似曾相识的一点泪痣……

    那时来到外地替白家办事的他,简直如遭雷击,将手中的伞、货物,一并丢到积水里,奋力向前追去。

    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追着那辆马车一直跑一直跑,雨幕如烟,模糊了视线,阴沉沉的天色里,那辆马车越跑越远,他怎么都追不上……

    他脚下一滑,扑到了地上,身上浸满了脏水。

    他惶然抬起头,却见那辆马车停了下来。那车夫掀开帘子,门口的仆人打起一把油纸伞,走上前去,从车内迎出来一男一女,衣着华贵,举止亲密。

    男人搂着少女,下了马车。

    他爬了起来,狂奔到她面前,急切地问她,“是你吗?你记不记得我?”

    那男人踹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滚远点,莫脏了爷的衣服!”

    少女先是迷惑地看着他,而后蓦地瞪大了眼睛,但来不及说话,便被那男人搂着带进了宅子里。

    车夫挥舞着鞭子,驱赶着钟余庆,“去去去,滚远点,知道那是谁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可是满庭芳的花魁娘子,你这种叫花子也敢往人家面前凑……”

    鞭子落在了身上,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地望着那个背影,哪怕她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第56章 那份礼物

    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尽数变卖,终于凑够了钱,帮她赎身,将他的小姐带回了白家。

    那天,在白家门外,她坐在破旧的马车里,素白的手死死扒在门框上,咬着下唇,半晌没有说话。

    钟余庆当时问她,“失踪的那五年,你去哪里了?”

    白初念深吸了一口气,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我,我被一个男人抓去了外地,他们把我关在院子里,要我给他们四岁的傻儿子当……童养媳……后来,村子被洪水侵袭,那户人家尽数丧命,而我侥幸逃生,便一路逃回了临川,正好遇到了你,你就把我带了回来……”

    他又问:“怎么遇到的我?”

    “在,城外的田埂上,我多日赶路,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正好被回城的你撞见。”

    “那户人家是怎么对你的?”

    她想了想,迟疑道:“那户人家姓方,具体住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因为他们把我抓回去之后,便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出门。平时除了让我洗衣做饭做女红,便是陪小孩子玩儿……有的时候他们会打骂于我,但因为他家傻儿子会帮我求情,也不算难捱……后来忽发大水,整个村庄都被淹了,我醒来时已漂到了陌生的地界,再没见过他们,料想他们是死了的。”

    钟余庆朝她点头,“对,就这么说,他们若问别的,你答不上来,便说被关久了,许多事情都不清楚。”

    白初念眼中蕴满了忧愁,“若是有人认出我了呢?那五年里……”

    钟余庆道:“那五年里,你从未出过门,从未接触过外人,若有人说见过你,那必是他认错人了。”

    “万一有人知道呢?”

    “不会。出了这辆马车,你会忘记,我也会忘记,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一字一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少女似乎是被他感染了,情绪稳定了下来,但面上还是有些惶恐,“钟余庆,我害怕。”

    “有我在,不用怕。”

    “我可以相信你么?”她有些茫然。

    他沉静地看着她,“我以性命起誓,此生,永不背叛你。”

    “……谢谢你。”

    钟余庆笑了笑,“该忘记的事情都忘记吧,你是白家的小姐白初念,是我的小主人,为你效劳是我分内的事,不必说谢。”

    “好,我会忘记的……”她微笑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是白初念。”

    “对,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该回家了,初念小姐。”他抬手掀开帘子,阳光照射了进来,有些刺目。

    前方满目金光,眼睛有些疼,她含着泪,“我该回家了。”

    回家的日子起初是那样的美好热烈,父亲、母亲还有兄长,拥着她落泪,述说这五年来的思念与担忧。

    她换上自家庄子产的锦衣,母亲亲自为她梳的头,搂着她噙着热泪说:“我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只是落泪,并不多话。

    钟余庆当时想:一切都如当年那般,她还是那个备受疼爱的小姐,而自己,依然可以为她推秋千……啊,对了,那秋千太旧了,该翻新了。

    但亲人团聚的喜悦散去之后,白家的气氛便微妙起来。

    白初念不爱出门,不爱说话,吃饭吃得很少,夜里总是睡不着,睡着了也是频频惊醒,白日里,却是常常一睡睡一天。

    白老爷夫妇担心她是生了病,请了个大夫进门来看,她却是缩在房间,死活不肯出来,惹得大夫拂袖而去。

    程夫人总是说她,说她每次见客,都畏畏缩缩、十分失礼,一问三不知,问多了还不高兴,给长辈们摆脸色看,让人非议他们家教不好。

    家人们都觉得,她是在外面长歪了,遂请了个嬷嬷来教导,每天都要查问她和嬷嬷学得如何了。

    她咬着牙应对,答不上来时便敷衍装傻,但终是身心俱疲,日渐消沉。

    每每见到钟余庆时,她都只是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他,对他笑笑,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钟余庆抱了一只小狗,送到她面前,想讨她开心。她果真很喜欢,和当年一样,见着可爱的猫猫狗狗便会心生欢喜。

    她给那条狗取了名字,还做了个牌子挂着脖子上,每天抱着狗睡觉。

    养了安安之后,白初念的心情有了起色,状态也好转不少,和家人的关系也缓和下来。安安和钟余庆一直很亲近,白初念带安安玩儿的时候,也常会带它去见钟余庆。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切都稳定了下来,白家夫妇见女儿变乖了,便和她提起安排婚期的事情。

    男方是白初念幼时定下的娃娃亲,彼此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后来白初念被人拐走,男方不但没有上门退婚,反而一直等着她,白家夫妇感念对方的情义,便想早早将婚事定下来。

    白初念想起这桩婚事,却是执意要退婚,白家夫妇自然不同意,见女儿要违背婚约,又听说她和府里的一个年轻仆人走得很近,便起了疑心,直接将钟余庆辞了。

    钟余庆自己倒还好,只是心里有些许郁闷罢了,反倒是白初念自认连累了他,一直心怀愧疚。

    他听说初念小姐郁郁寡欢,有些担忧,但又有些顾忌,听说白老爷安排了这对未婚夫妇见面相处,他恐再惹非议,更不敢上门打扰了。

    后来,听从前一起在白家做工的朋友说,白初念见了未婚夫,回来便一直说不喜欢,闹着要退婚,把白家夫妇气得不轻。

    正好,白老爷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到白家做客,看见了白初念养的那条胖毛狗,说很喜欢,白老爷便将那条狗送给他了。等白初念从外祖家回来,那条狗已经被带走了。

    白初念大发雷霆,逼着父母去找那位客人,把狗讨回来,可上门后却得知,那条狗自己咬断绳子跑了,找不着了。

    从那日之后,白初念的心情便一直不大好……听说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动不动就念叨着要找狗。

    钟余庆自觉不方便上门,便在城内四处寻找,逢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条挂着牌子的胖毛狗。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就在那个时候,他听说了白初念要成亲的消息。

    他当时不知内情,以为白初念终于想通了,放下了过去,要嫁作人妇,开始新的人生。

    钟余庆想:或许他们之间缘分,此生就到此为止了。那条走丢的狗,便是一种预兆。

    他忽然很想送她什么东西,当作新婚贺礼,祝愿她往后余生,无忧无虑。

    于是,他去了当铺,把当初为了筹钱赎她而典当掉的玉簪,又赎了回来。

    他想托人偷偷带给她,告诉她,那是当初为她准备的及笄礼物,当年的恩情他一直记得,他立过的誓言,也永远算数……他希望,初念小姐能过得幸福……

    ……

    钟余庆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簪子,那簪子质感温润,给他带来了几分宁静。

    周小渡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直到有一天’,然后呢?你魂儿丢了?”

    “咳咳,”钟余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神来,“直到有一天,我在城外的田埂上遇到了她,把她带回了白家,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第57章 何为情爱

    周小渡无语地看了钟余庆一眼,刚刚讲甜蜜回忆的时候,连茶叶是哪里产的都告诉他们了,现在讲一半,忽然省略成两句话草草收尾,这转折也忒生硬。

    不过她懒得去追问,毕竟别人的事情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芝麻却是盯着钟余庆手里那根簪子看,白玉雕成,晶莹剔透,样式是一个月牙浮在云团间,还挺别致的。

    这是钟余庆为了白初念,自己雕刻了很久才完成的发簪。

    他一点点挪到钟余庆身边,小声地问他,“诶,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柳泱泱总念叨着说,他也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于是有一回,他便问柳泱泱,心仪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当时,柳泱泱“嘿嘿”地笑了两声,半捂着脸,没有说话。他追问道,什么意思?

    柳泱泱捂着脸,说:你看到那个姑娘,会脸红,就说明你喜欢她。

    芝麻想了一下,自己遇到女子,常常会脸红,难道是因为自己喜欢那些女子吗?虽然,也不是不喜欢,但绝没有柳泱泱说的那么喜欢,至少,那些女子,大部分他连样貌都记不得了……

    钟余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太懂。”

    “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你随便讲讲。”芝麻真的很好奇。

    钟余庆想了一下,“唔……大概就是,心里总会记挂着她;她开心你就开心,她难过你就难过;会想保护她,会想替她做些什么,哪怕她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她好,你就觉得满足……”

    芝麻眨了眨眼睛,“这和交朋友有什么区别?”

    “……”

    芝麻拧眉沉思,道:“难不成,心上人就是心目中最好的那一个朋友?也有道理,不喜欢的人,也成不了朋友。”

    钟余庆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这哥们瞧着挺机灵,怎么脑子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说的东西很难懂吗?

    “不是那个意思,朋友就是朋友,心上人就是心上人,怎么会一样呢?”

    “那哪里不一样?”

    钟余庆看着他满眼求知欲的架势,一时有点语塞,“唔,就是,很特别……当你觉得那个人很特别,和你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那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啊,大家都是特别的存在,为什么独独那个人的特别就很特别?”

    钟余庆:“……”他快被这人说晕了,忽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钟余庆求助地看向周小渡,眼神仿佛在问:你弟弟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周小渡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咬着耳朵说什么男女情爱……这还不简单,你想和那个人睡觉,就说明你喜欢她咯!”

    芝麻嘟囔了一句,“我就知道……”周小渡听见了他的疑问,一定会嘲笑他幼稚!

    钟余庆一脸的嫌弃,反驳道:“不是那样!那是很纯洁的感情,不是你说的那么低俗!”

    周小渡笑得前仰后合,“你以为人是什么高尚的东西?不低俗就不叫人啦!你没想过睡觉的事儿,那是因为你毛还没长齐!再过个一两年,我看你俗不俗!”

    钟余庆涨红了脸,气愤于这场夜话的内容忽然变得下流起来。

    芝麻倒是没有计较什么俗不俗,很认真地质疑道:“那那些逛窑子的男人,不也是想和里面的女人睡觉吗?那能算喜欢?”

    周小渡偏头看他,理直气壮,“怎么不算?你逛窑子难道不会挑个瞧着喜欢的睡?啊,不对,你不许逛窑子,听见了没有!”

    “那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周小渡继续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

    “那你说个屁,你连钟余庆都不如!”芝麻鄙视地把脸一撇。

    周小渡啐了他一口,“你懂个屁!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这句话你听过没有?情情爱爱是这世间最多余的东西,你没见江湖上那些高手宗师,大多都是死了汉子、没了婆娘的,还有很多都是修佛修道断情绝爱的!”

    芝麻问:“既然情爱多余,那为何世人都贪恋其中滋味呢?”

    周小渡一摊手,道:“他们蠢呗!”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想和他睡觉的感觉啊!”

    “……”

    钟余庆抱膝坐在二人中间,一脸木然:好烦,好吵,而且感觉好像被骂了……

    他弱弱地举起手,“我觉得吧,人各有异,可能每个人对喜欢的感觉都不一样,所以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周小渡打了个响指,“换,他这个榆木脑袋我真的和他说不通。”

    芝麻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

    钟余庆看向周小渡,“周兄你武功这么好,你是江湖人士?”

    周小渡坦言道:“从前是,后来我金盆洗手了。”

    “可否问问,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没有拜入什么门派,就是类似于打手那样,接活儿办事……唔,性质可能比打手恶劣一些。”

    钟余庆觉得再深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就换了个方向,“我见二位的住所颇为清贫,想来二位也是安贫乐道之人,才能在退隐江湖后这般简朴低调,不似有的人……”

    周小渡摇摇头,“不,只是因为仇家太多了,我怕太高调,死得快。”

    “……”

    “你不知道,我家的木板床底下是用金砖垒起来的。”

    “……”

    “开个玩笑,你不会信了吧?”

    一只夜鸦嘎嘎叫唤着,飞过几人头顶。

    “呵呵,怎会,周兄真是幽默啊。”钟余庆忽然觉得这夜风好冷。

    芝麻忽然眼睛一亮,“钟余庆,你有没有见过除了盛电、盛雷外的其他盛家人?”

    钟余庆摇摇头,“未曾,我被阿娘带离广陵时,还是个婴儿。”

    “既然你不去广陵,而盛电盛雷又都死了……我有一个想法。”芝麻朝他笑了笑,“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钟余庆困惑道:“什么东西?”

    “实不相瞒,我们这趟去广陵,不是为了吃扬州吃饭。”

    “……我知道。”

    “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情,需要进入盛家探查,但是,怎么进入盛家,我们还没想好。”芝麻道,“不知可否,向你借用一下,你的身份?”

    “意思是,你想用盛羽驰流落在外的儿子这个身份,进入盛家?”

    “对。”芝麻点了点头。

    周小渡想了想,此法虽然冒险,但是省事,可以一试。遂也抬头看向钟余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给你报酬,就当是租金。”

    钟余庆道:“可以啊,租金就不必了,你们救了我一命,我报答你们也是应该的,这个身份我本来也不想要,你们需要,拿去就好了。”

    你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把盛家查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就再好不过了,给我往死里查。

    芝麻也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有什么困难尽可来找我,如果我帮不了你,就让我哥帮你!”

    “你跟你哥,不愧是兄弟。”动不动就认兄弟的习惯,简直一模一样。

    钟余庆又道:“不过你们可要小心,若是用了这个身份,那个赵氏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还有那个盛羽驰,阴险狡诈,冷酷无情,谁知他认儿子不是别有用意。”

    “我们会小心的。”芝麻点了点头,“说不定,还能顺手帮你报个仇。”

    钟余庆摇头,表情严肃,道:“不必,各人自有各人的因果,这些仇怨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愿看到旁人平白牵扯其中,替我承担。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周小渡发出一声嗤笑,“你担心我们还不如担心盛家人,盛家都死光了我们都不会死。”

    芝麻:还真是周小渡会干出来的事……

    “我担心他们干嘛呀?他们死了倒好,全死光了我还清静呢。”钟余庆漫不经心道。

    芝麻忽然想到,前路不定,变数未知,说不定他们真的会和盛家动刀,于是看向钟余庆,试探道:“盛羽驰毕竟是你的生父,血脉相连……倘若哪日我们和他起了冲突,你不会介意吧?”

第58章 遥遥蜜糖

    “生父?”钟余庆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生父是什么很了不得的身份吗?”

    芝麻有些惊讶,这人瞧着温和有礼,竟然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钟余庆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世人总觉得,生身父母予你血肉,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你便也应该回报父母才是……但我不服气,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

    “予我性命,算什么大恩?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风流的游戏,游戏结束,甩甩袖子即可抽身,娇妻在侧,儿女双全,富贵傍身,却给我们母子留下无尽的苦难……”

    他眼眸里是汹涌翻滚的黑潮,“娘亲孤身一人,为了养活我,一个弱女子扮成男人,白天去外面给人做苦力,晚上在家就点着蜡烛做绣品,得了空便去山上采药……她一刻不停,仿佛永远不知道疲累,直到一病不起,我才知道她的身子都被熬坏了。

    “于是八岁的我,没了娘,好心的邻居帮我寻了门路,我才当上了白家的奴才,为了两口饭起早贪黑,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这十五年的人生里,所有的苦难,都是他给予我的,若是需要我回报他什么,那便是盼着他早点遭报应。”

    芝麻若有所思,“你恨他?”

    “对,我恨他,凭什么不恨?”钟余庆坦然地与他对视。

    芝麻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他这通大逆不道的说辞到底有没有道理。

    周小渡扯了一片草叶含在嘴里咬,苦涩的青草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一边咬,一边感怀道:“你娘是个很好的母亲,我阿娘也是……”

    “嗯。”钟余庆微笑起来,“我娘亲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芝麻,“忘了告诉你,我娘亲姓钟,钟怀卿,这个你需知晓。”

    芝麻点了点头。

    钟余庆接着道:“我的名字,余庆,是我娘亲取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希望你也能喜欢这个名字。”他忽然好像心情变得很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微光。

    “是个好名字。”芝麻赞道。

    钟余庆洒然道:“从前的事情,我娘亲未曾告诉我多少,所以,也没有别的好交待给你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周小渡想:原来任务里说的,钟余庆提供的助力,就是这个意思。

    “亲爱的周小渡女士,恭喜您已完成主线任务三:保护钟余庆,为气运之子的盛家探秘提供助力。您的任务奖励《长生诀》已到账。奖品效用: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这是一部修心长寿、玄奥精妙的高级心法。要继续加油哦!”

    而后,钟余庆和二人约定,明日在城外的渡口汇合,而后一起走水路,再分头去广陵和余杭。

    “天色不早了,二位回去早些歇息,免得明早起不来。”钟余庆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明天见。”

    芝麻朝他挥挥手,“明天见。”

    晚风卷起地上的两片落叶,钟余庆那身蓝衣在阴影里暗得有些发紫,芝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忽然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那样,孤身走进黑夜里。

    他忽然有些担忧,杭州是个温柔的地方,但人却不一定,如果白初念不喜欢钟余庆,那钟余庆该多伤心……想来钟余庆也知道,他们二人多半不会有好结果,但他还是对那个姑娘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就是见她一面。

    何苦呢?

    所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他感叹了一句,“我觉得他和我有点像。”

    周小渡挑挑眉,“是么?我怎么记得你看他怪不顺眼的。”

    芝麻耸了耸肩,“有吗?”

    周小渡嗤笑道:“你俩是挺像,都弱得跟鸡崽一样。”

    芝麻没搭理她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老天爷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把人丢到苦水里泡着,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在苦水里泡上一辈子,那我又为什么要活着呢?”

    周小渡凉凉地道:“不想活,就去死呗。”

    “可是我舍不得啊!”芝麻忽然抬高了手,好像要去揽月亮,“真是磨人啊,又把人丢苦水里泡着,又在他眼前摆上蜜糖,让他舍不得淹死。”

    “什么蜜糖?我怎么没见着?”周小渡问。

    少年指了指头顶的明月,“哝,这便算其中之一了。”

    周小渡看了看月亮,嘴皮子一掀,道:“碰又碰不到,吃又吃不了,有锤子用?”

    “是没什么用,但是就是舍不得……想来白初念之于钟余庆,就像月亮之于我。”他打了个哈欠,“困了,回去睡觉吧。”

    一夜无梦。

    早上起来,周小渡已经将行囊都打包好了,二人吃了早饭,正欲出门,周小渡却是忽然顿住了脚步。

    芝麻问她,“怎么了?落下东西了?”

    周小渡发怔了片刻,叹了口气,“没有,只是,我们现在可以先不急着走。”

    芝麻不明所以,“可是我们和钟余庆,还有白家的人都约定好了。”

    周小渡把自己的行囊丢到一边,又把芝麻肩上的行囊也取了下来,“我们先去一趟白家。”

    “为什么?”

    周小渡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芝麻一头雾水地跟着周小渡上了街,眼看太阳越爬越高,周小渡却是非要去相反方向的白家,他心里费解不已,但又觉得周小渡好像很不高兴,便不敢多嘴触她霉头。

    前方忽然聚集了不少人,芝麻有点好奇,正待走近去看,却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那是什么?”

    还未待他细看,周小渡便忽然转身,抬手捂上了他的眼,“别看。”

    温热的手掌盖在他的眼上,血腥味儿萦绕在鼻下,芝麻咽了咽唾沫,“是……很可怕的东西吗?”

    周小渡默了默,“……是。”

    耳朵捕捉到人声中零星的词语,芝麻心中有了些底,他笑了笑,“没事儿,别把我当小孩子,我可以看。”

    周小渡沉默着,没有动作。

    芝麻捏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扯了下来,打趣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啊?”

    他屏住呼吸走进人群,看了一眼那被钉在柱子上的可怜人,死状恐怖,面目全非。

    日光刺得他眼前有些模糊,他看不大细致,但还是没忍住一阵反胃,捂着嘴冲出了人群。

    待喉头那阵呕吐的欲望被压制下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俯着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身衣服,蓝色的衣服……他昨晚才见过的……

    周小渡走到他身前,目光下垂,静静地看着他,“先替他收尸吧。然后,随我到白家问问,是否有人知道其中内情。”钟余庆原计划一早便到白家,和白家人一起出发去渡口,若是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那大概率是白家人。

    就在刚才,系统给她发送了紧急通知,“亲爱的周小渡女士,很遗憾地通知您,主线任务三由于不可抗力因素,出现剧情变动,原本的任务结果经过重新审核,最终判定为任务失败,您的任务奖励需要被扣除一半。”

    周小渡当时问它,“剧情变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到账了的奖励都能强行扣除?而且任务奖励是一本功法吧,这怎么扣除一半?”

    系统回答:“剧情变动即是指,任务保护对象钟余庆已经死亡。因为该角色的死亡,对于剧情主线会产生部分影响,所以很遗憾,您的奖励必须扣除。而所谓扣除一半奖励,则是为你保留《长生诀》的前半部,后半部进行收回。”

    周小渡压抑着怒火,“无良系统,这分明是你们的问题吧?”

    “是的,剧情发生变动,我们确实也有责任,所以我们为您保留了奖励的前半部分。”

    “一部残缺的功法,要来何用?!我还得谢谢你们是不是?!”

    “宿主您不必生气,其实这部心法,迄今为止,除了作者本人,没有一个人能练到后半部,能练完前半部,便已经是受益匪浅了。所以,这是我们在规定内最大限度为您争取的利益了。”

第59章 又见白虎

    周小渡沉默了一会儿,向系统发问:“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把一本很难练成的心法当作我的任务奖励?”

    系统:“主系统随机分配的,这个我们也没办法。”

    周小渡冷笑了两声。

    ……

    二人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将钟余庆的尸体弄了下来,买了口薄棺,草草落葬。

    芝麻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料到,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隔了几个时辰,再见时,就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连墓碑都是他给亲手写的,用的棺材铺子送的一块木头板子。

    一块牌子,一座土包,埋葬了一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没了。

    原来死亡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土包,那些草叶子凌乱地被裹在沙土里,显得有些憋屈。

    周小渡将芝麻写好的木制墓碑立好,拍了拍手上的土,瞥了他一眼,招呼道:“走吧。”

    芝麻扭头,看到她那张平静的面孔,一丝波澜都没有,好似刚才他们不是埋了一个朋友,而是给一株花松了松土。

    忽然觉得,好像在做梦。

    他惶惑地看着她,“你不难过吗?”

    周小渡愣了一下,陈述道:“你我与他,相识不过两天。”

    萍水相逢,何来牵动心绪之说。

    芝麻沮丧地垂下头,周小渡说的没错,其实不过是一个相识不过两天的人,可他还是为此而感到哀痛。

    “因为是,朋友啊……”

    果然是个小孩子,随随便便便将人当朋友。想着,周小渡道:“死都死了,你就别想了,人嘛,早死晚死都得死。”

    只不过,这小钟死得比较惨而已。以她的经验来看,一般只有复仇和逼供的情况下,才会用这种酷刑将一个人活活折磨死。

    钟余庆是个本本分分的良民,除了一个盛家的赵夫人,似乎也没有仇家啊……总不能是盛雷的厉鬼回来索命了吧,这回魂都没这么快的。

    少年蓦地落下两滴清泪,眼尾红彤彤的,“如果我当时没把那个铃铛拿走,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当时只是随口玩笑,周小渡和钟余庆都没跟他讨要,他也便将之抛于脑后,此刻却觉得那颗银色铃铛像一团烈焰,在他的心口处肆意灼烧。

    周小渡能救他第一次,自然也能救他第二次,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将那颗铃铛拿走?

    周小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责任要救他,你也没有,他的死,不是你我造成的,又何苦自寻烦恼?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丢出去,你若是心中放不下,那便随我将此事原委查清楚。”

    她倒是要看看,系统说的不可抗力和剧情变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来到城西的白家大宅,白家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安然无恙,平静如昨。

    只是看门的那个老大爷,在见到周小渡二人时,有些惊慌。

    周小渡噙了一点笑,“李叔,是吧?钟余庆跟我们说,他今天要和白家的人一起去余杭,给初念小姐送狗,约我们在渡口相见,但我们没等到他……不知,你们见到他了吗?”

    “你说余庆啊……见倒是见着了……”老李面色有些不自然。

    “哦?那他人呢?和白家的人一起走了?”

    老李道:“老头子也不清楚太多,不若我带你们进去吧,你们毕竟也是余庆的朋友……那孩子,没爹又没娘的,都没人管,如今出了这事……”

    周小渡二人跟着碎碎念的老李进了白家,在后院见到了几个白家的下人,老李介绍说,那是白家安排去余杭送狗的人,今儿早上钟余庆就是跟他们一起出了城。

    其中一个人打量了两眼周小渡和芝麻,道:“你们就是钟余庆说的朋友吧?他跟我们说了,让我们到了渡口,姑且等上一等,有两个朋友顺路,要跟我们同行。”

    周小渡点了点头,“是,那他人呢?我们在渡口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恐他出了什么事儿,特地来问问。”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人道:“我们早上确实见到了钟余庆,他说盛家那两位大侠出了事,没办法和我们一起上路,但是他又约了另外两个朋友……我们也没多想,就一起出发去城外的渡口,刚出了城没多久,走到一片树林时,就遇到了一伙埋伏在林中的土匪,个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

    “我们本想交钱保命,但那伙土匪收了钱,却独独不肯放钟余庆走,说钟余庆得罪了他们。他们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刀子,我们别无他法,只好先赶回城里报官,但那些官老爷们说,这些土匪来去无踪,煞是棘手,他们一直都拿这些歹人没办法,将我们给打发了。

    “我们放心不下,隔了段时间,派人去探看情况如何了,却不见钟余庆的身影,那群土匪也已离开了,树林里,只留下当时不肯随我们离开的那条狗。

    “这狗也是受了些拳脚伤,被我们带了回来,如今已是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我们还去什么余杭啊……初念小姐若是知道这狗死了,多半得哭疯,还是瞒着她的好,就当这狗从未被找回来吧!”

    周小渡问道:“你们可记得,那伙土匪,有什么特征?”

    那人回忆道:“他们嚣张得很,自称是什么白虎帮青尾蝎手下的人,说钟余庆冒犯了他们,他们特地来给他个教训,也让我们长长记性,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我们不知这白虎帮是尊什么凶神,回来将此事告知主人,老爷却说,那个白虎帮行事凶狠,不可与之为敌,让我们把嘴闭牢,万万不可在外宣扬此事。你们是钟余庆的朋友,我们才将此事透露,但以我之见,你们还是别和那白虎帮作对的好……“

    白虎帮……钟余庆什么时候得罪这伙人了,以致于对方特地在城外埋伏着等他上门……原本设定的剧情线里,应该没有白虎帮什么事才对。

    芝麻忽然出言道:“我想去看看安安?可以吗?”

    “安安?哦,你说初念小姐的那条胖毛狗啊,当然可以,我带你去,你要是晚来一些,我们估计都该把它埋了。”

    那条狗被放在走廊的角落里,身下垫了一个精美的软垫,想来是白初念为它置办的。

    它眼睛眯了起来,眼角糊了不少眼屎和血块,脑袋上有一道很大的伤口,血水黏连了半身的狗毛,腹部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它望着走廊外灿烂明媚的阳光,还有勃勃生长的满庭花草,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或许,钟余庆正在另一个世界等着这条小狗。

    “我们找人来看过了,它伤得太重了,治不好了,估计是活不过今天了。倒是条义犬,当人的尚且贪生怕死,它却是为了护钟余庆,我们怎么拽绳子它都不肯走,甚至作势要咬我们,吓得我们手一松,它就跑到那群土匪面前狂吠了……”

    周小渡看着那张“苦大仇深”的狗脸,嘟囔了一句,“蠢狗。”

    芝麻红着眼眶,轻抚着胖毛狗的毛发,不发一言。

    那白家的下人提议道:“要不,还是给它个痛快吧?”

    少年倔强道:“说不定它能撑过去呢?”

    “哎呀,撑不过去的!那专治猫狗的大夫都说了,脑袋和脏腑都被重击,无力回天了。如果能活,我们说什么都得给它治好,这可是我家小姐的宝贝疙瘩,它死了我们也不好交待的呀。”

    周小渡叹了口气,将那条胖毛狗抱了起来,狗的血将她的衣裳濡湿,腥臭味冲进鼻子里,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给我吧,说不定我能治,治好了给你们送回来。”

    “真的假的?你能治?”那人狐疑地看着周小渡,怀疑她是要将这狗带走煮肉吃。

    “不是你刚刚说的,如果能活,说什么都得给它治好?”周小渡睨了他一眼。

    “哎,行吧,你将它带走吧,如果治得好,我就向主人禀明,给你赏钱。”

    临走的时候,白家的人又将钟余庆落下的行李交给他们,“钟余庆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们是他的朋友,就帮他处理了吧,里面的钱,我们可是一点没动哦!”

    周小渡点点头,示意芝麻收下。

    芝麻看着她怀里的安安,问:“你真的能治得好它吗?”

    周小渡漫不经心道:“死马当活马医呗,治不好,咱就当加餐吧!”

    “不许吃。”他闷声道。

    “哦。”

    系统:“宿主!补元丹不是这么用的!你为什么要给一条狗用啊?!这对主线任务有什么帮助吗?!能不能对我们的任务奖励尊重一点儿?!”

    周小渡阴阳怪气道:“早点用掉,免得你们又寻个什么借口给我扣了。”

    系统:“……这次是个意外。”

第60章 金石铿锵

    “意外?这种意外你们可以保证不再出现吗?”周小渡漠然道,“我可以接受你们利用我,或者占我便宜,因为你们有这个资本。但是,前提是我的利益可以得到保障。”

    系统:“您说得对,我们会继续完善我们的工作,出现这次失误,我们也很抱歉。”

    周小渡:“别整这些没用的,我不吃这套,我就问一句,这种意外你们可以保证不再出现吗?”

    “……不能。”系统道,“由于不知名外力干扰,本世界的许多角色都出现了脱离设定的改变,进而对剧情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目前我们还未找到解决的办法。”

    “废物!”

    “您教训的是,嘤!”

    周小渡趁芝麻没注意,将取出来的补元丹塞到狗嘴里,“想想白初念,你的主人在等你。”

    胖毛狗将那颗丸药咽了下去。

    周小渡扒了扒它的狗毛,竟然见到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迅速愈合。

    这效果,真是超乎她的想象……难怪系统那么抠门呢,之前的美颜丹给她触动还不大,这颗补元丹却是让她真实感受到,异世之物的神奇力量。

    系统这时又冒了出来,幽幽地问道:“宿主,您见到补元丹的疗愈效果,可曾感受到一丝后悔?”

    周小渡不屑道:“有什么好后悔的?想做就做了。”

    出城的计划被暂缓,二人带着这条胖毛狗回了家,剂子见到安安很是担忧,呜呜叫着,一直绕着它走动。

    周小渡装模作样地给安安上了些药,而后捧着那半本《长生诀》翻看起来。芝麻则是找了个地方坐着,兀自发呆。

    屋子里除了家犬的声音,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周小渡略略翻了翻,功法是好功法,只要潜行修习,可有反骨洗髓之效,只是对她没什么用。她倒是真好奇,这本《长生诀》后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能困难到只有作者本人练成。

    可惜,她当时根本没来得及翻看一二。

    周小渡站起身,走向坐在窗边的小芝麻,把《长生诀》丢到他身上,“好东西,给你。”

    芝麻拾起来,心不在焉地翻了翻,低低地念道:“长生……诀……周小渡,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是否也会如此刻这般平静?”

    周小渡答:“不会。”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眼,“那,你会难过吗?”

    “多少是会有一点儿吧……”周小渡思忖道,“啧,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以为我是冷血的怪物吗?”

    猫猫狗狗养久了尚且有两分感情,何况是个朝夕相对的大活人。她的心肝又不是铁做的。

    芝麻嗫嚅道:“你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他胆寒。

    当他后知后觉地陷入哀思之时,周小渡竟然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如往常那样和他谈起练功的事情,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钟余庆的人。

    周小渡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地说道:“人生便是如此,不断地失去,不断地离别。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看到他死,但世事不如意才是常态,因为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接受起来就格外平静……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难过,如果今天死的是你,我就算再理智清醒,也无法克制住愁思,但我会选择尽快脱离出来,不受其扰。这是一种及时止损,我希望你也能学会,就从今天开始学。”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漫了进来,在周小渡的脸上镀了一层暖金色,仰望她时,如见一尊悲悯垂眸的佛像——有一种不近人情的超脱。

    “及时……止损?”芝麻缓声念道。

    “对。”

    周小渡难得这般温柔又耐心地与他对话,但他却莫名觉得有些恐慌,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凉意来。

    少年一把抓住周小渡的手腕,执拗地直视着她的眼眸,“我做不到。”

    周小渡轻轻挣动,没挣开,但她不以为忤,只是轻声道:“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学会。”

    芝麻却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句,“我想替他报仇。”

    周小渡一把将手腕扯了出来,语气冷了两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我想替他报仇。”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周小渡冷漠地看着他,“你拿什么替他报仇?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吗?”

    他几不可见地咬了咬唇,“你帮我。”

    周小渡气笑了,“凭什么?”

    “我求你,帮帮我。”

    周小渡看着他那双清澈天真的眼睛,嗤笑道,“求我?那你跪下啊。”

    他跪下了。

    周小渡低头,看着他头顶在暮色中发光的发丝,一时间有些微怔。

    眼前这个小子她是知道的,没什么自尊心的小蠢货,更谈不上自傲自负,他的膝盖根本就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能给人下跪。但是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双膝重如泰山。

    如此认真的一跪。

    她大感气恼,拍了他脑袋一掌,告诉他,“可是,你的膝盖不值钱。”

    “我知道。”他垂着头,很是沮丧,没有反驳。

    “叮咚!系统提示,激励值+5,当前激励值为25,恭喜宿主,提升了任务对象的上进心,要再接再厉哦!”

    系统的通知,让她的理智回笼,怒火被浇灭了许多。

    周小渡默了默,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刀,那是芝麻平时练习用的普通的铁刀。她一把将刀丢到他膝盖前,冷声道:“拿起你的刀,跟我出来。”

    芝麻红着眼眶,不明所以地提着刀,跟她走到了屋外。

    周小渡指着地上,一块双臂环抱大小的石头,道:“用你手上这把刀,将这块石头劈裂,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他盯着那块质地坚硬的大石头,就像盯着前世的冤家一样,半晌没说话。

    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刀废了,这石头还不一定有事呢。

    “做不到,就放弃。”周小渡说完,转身就进了屋。

    起锅做饭,吃饭洗碗,喂狗换药,上床睡觉……

    屋外刀刃劈砍的声音响彻一整夜,周小渡睡梦里还听着这声音,叮叮当当的,刺耳至极,吵得她做了一宿的梦。

    梦里,她蹲在阿爹跟前,问他在做什么,阿爹手里的锤子起起落落,看得她眼花缭乱,阿爹说,他在给丫头的阿弟做一张小床。她回头望去,便见阿娘抱着阿弟,正坐在门槛上朝他们笑……

    一觉醒来,整个脑子昏昏沉沉的,心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周小渡看了看熹微的曙色,一边埋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一边暗骂这混小子倔得像头驴。

    她披衣走到屋外,便见芝麻正瘫坐在地上,一身汗酸味儿,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上,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块大石头。

    他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红肿颤抖,虎口都给震裂了。他绝望地看向周小渡,控诉道:“刀,坏了。”

    大石头只裂了一半,那把大铁刀却是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嗯,我看到了。”周小渡点点头。

    少年忽地嘴巴一瘪,委屈万分地开始掉金豆,哽咽道:“它自己坏的……什么破刀……”

    周小渡:“……”

    这脏兮兮又哀怨憔悴的样子,你说我像水鬼,我看你更像水鬼!

    见这小屁孩眼泪越掉越凶,她叹了口气,绕过他,低身,将那块大石头举了起来,一把丢到地上。

    “砰!”

    地面震动了一下,那块大石头砸到地上,从裂缝处应声断开,裂成了两大块。

    周小渡瞥了芝麻一眼,嘲讽道:“这不就行了?小蠢货。”

    小蠢货被震住了,反应过来后,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张开怀抱要去拥抱她,“老大,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周小渡一脚将他踹飞,喝道:“滚远点儿,洗澡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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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逼男主当卷王介绍:
退休女杀手意外触发了“龙傲天养成系统”。

周小渡:气运之子?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乖崽,卷死他们!
系统:孩子进步很大,宿主请查收奖励!
周小渡:美颜丹?气运之子长青春痘,给他祛痘用;灵药?宠物最近不精神,给它滋补用;绝世功法?垫桌脚用;神兵利器?修剪花草用……
系统:我觉得你很不尊重我们的奖品。
气运之子:原来她对我好,只是为了得到任务奖励QAQ。

【女强+系统+女扮男装+亦师亦友七岁差姐弟恋+男救赎女+欢喜冤家】我逼男主当卷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逼男主当卷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逼男主当卷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