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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逼男主当卷王全文阅读

作者:歌以勇者     我逼男主当卷王txt下载     我逼男主当卷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逼男主当卷王全文阅读

第1章 恐怖如斯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清而柔的嗓音在昏暗中响起,语气平静,波澜不惊,在屋外鬼哭般的风声下,显出幽灵般的冰凉与诡异,“你认识我?”

    少年鬓发还保持着微乱的状态,说话间,将一件灰扑扑的袍子披在了自己轻薄的里衣上,遮住了没有束缚而微隆的胸部。

    周小渡不忙不乱地点亮了一盏烛台,烛火如豆,跳跃着,映在她黑亮的双眸上,那眸光犹如利刃寒芒般慑人,全无夜半惊醒后该有的混乱或迷蒙。

    烛台往前一移,近到险些烫伤那黑衣人的脸,周小渡对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啧”了一声,“功夫不堪一击,长得也浪费眼神。”

    黑衣人自被她随手点了穴,便再动弹不得,只能惊惧地瞪大双眼,全无先前的半分轻视,他颤声道:“好、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周小渡手一晃,那烛火便贴着黑衣人的面皮好一阵炙烤,黑衣人面皮抽搐起来,灼痛难忍,又无法躲避,又是连声讨饶。

    周小渡没好气地骂道:“你听不懂人话?爷爷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爷爷?大半夜扰人清梦,信不信爷爷我让你就地长眠啊?”

    她面容清秀稚气,纵是男子的装扮,也是一副白嫩灵巧的面孔,用这张小脸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竟是毫不违和、万分自然,让人见了便知是个纯纯的硬茬子。

    黑衣人丝毫不怀疑,这个籍籍无名的卖饼郎能一手掐死自己,毕竟就在刚才,他轻轻松松顺着这木屋的破洞钻进卖饼郎的家中,对着床铺上的人甫一亮刀,以为这桩买卖将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便眼前一花,连发生了什么都没看清,稀里糊涂就在刹那间,被这少年点了穴。

    他只学过些拳脚功夫,说是混迹江湖也不过是结交了一些地痞流氓,自然没见识过真会点穴的人物,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挣动了半晌却不能动弹,才意识到,对面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小子,竟是一个武林高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竟是恐怖如斯……妈妈,我好怕,我想回家嘤嘤嘤……

    黑衣人强行挤出谄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将雇主出卖了,道:“小的名叫刘二,也是猪油蒙了心,受了那顾家大郎的指使才来惊扰爷爷您的,小的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老娘缠绵病榻就等汤药救命,家中实在是买不起药揭不开锅了,这才接下来这昧良心的买卖,小的知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小的给您磕头了……呃,忘了不能动了……”

    周小渡自动屏蔽了刘二那些为了求饶随口瞎扯的谎,自顾自在脑子里转悠了一圈,“顾家大郎是谁?哪个顾家?汉阴那个?汉阴顾家不是只有三个丫头吗?哪里来的大郎?老夫聊发少年狂,老来得子了?不对啊,襁褓婴儿怎么买凶杀人?”

    刘二被周小渡这一连串问句给问懵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跳脱到千山万水之外的汉阴了,只好小心翼翼地答话:“就是这临川的顾家,南石县里的顾家,是城里有名的富家大户,您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哦……”周小渡点了点头,她也是刚到这南石县不久,这南石县又是个风平浪静、默默无闻的小地方,她懒得过多调查,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县城里有什么大户自也是不清楚的。

    “那个顾大郎,为什么要买凶杀我?我都不认识他,又能怎么得罪他?”周小渡自我反省了一番,不由得抱怨起来,“为什么要杀我呀,我又没做错什么……”她现在可是个良民!

    “小的只是个收钱办事儿的,那顾大让小的半夜来结果了您,伪装成自尽的模样,然后在您的家里留下一包东西,除此之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周小渡在这刘二的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纸包来,拆开只见一些粉末。周小渡略微嗅了嗅,有淡淡的苦酸味,“砒霜?”她瞥了眼刘二,用手指拈了一些,“尝尝?”

    “不不不不不……小的真的知错了,再不敢干这行当了,求您老人家放小的一马,小的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您日后有吩咐也尽管开口,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爷爷!”刘二涕泗横流,恨不得给周小渡磕上九九八十一个响头。

    周小渡被他吵得心烦气躁,不耐地斜了他一眼,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冷冰冰地道:“你要杀我,却指望我放过你?爷爷我看起来很像庙里的活菩萨?”

    “您大人有大量,就当一回活菩萨吧!求您了,小的愿意唯您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刘二这欺男霸女惯了的流氓,此时已是几欲吓尿。

    “我只当过催命鬼,不曾做过活菩萨。”周小渡嫌他哭起来太丑,遂将脸撇向一边去不看那张丑脸。

    “我我我,我是白虎帮的人!你敢动我,我们白虎大王不会放过你的!”其实他只是一个小喽啰,此番也是接私活,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试图震慑住周小渡。

    “白虎帮?我见过他们老大一次,不是什么好汉,跟只耗子一样只会哆嗦。”她抬手夺过刘二手中的那把短刀,垂眸端详了片刻,由衷赞道,“这刀不错,适合留着切葱花。”

    话音落,刀亦落,随着刘二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荒野,鲜血浇红了地面,熟悉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的刀挥得太快,以至于刀刃都来不及沾染血色,刘二的身体便被分成了两部分。

    周小渡随手将刀插到墙壁上,任由刘二继续杵在那儿,自顾自地出门打水了。

    反正,这岌岌可危、四处漏风的破木屋也是她租来的,再插出几个洞来都不心疼。

    皓月当空,月光如纱。

    周小渡直起腰,将木桶放落,而后皱起眉头,用力揉了揉酸胀的小腹,掌心带了几分内力以致微微发烫。

    她揉了几下,嘴里骂了几句脏,“……要不是因为这倒霉亲戚作乱,姑奶奶会给他机会进我神圣的闺房吗?”

    小破木屋在这荒郊野外孤零零伫立着,于夜风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可怜哀鸣——她这“神圣的闺房”大洞挨着小洞,头顶还有自然生成的天窗,恰恰好框着一轮明月,全无隐私与防范可言。

    周小渡烧了壶开水,坐下喝了几杯热水,这才熄了灯,躺下盖被,在一屋子血腥气中入眠。

    ……

    少顷,清而柔的嗓音再次在昏暗中响起,“把你的狗眼闭上,你的视线吵到我睡觉了。”

    定在周小渡床头的刘二非常委屈,压抑泣音,忍辱负重道:“爷爷,我疼……”

    周小渡道:“疼痛影响你闭眼了吗?”

    “我想四处看看,转移注意力,当年关公刮骨疗毒还要下棋吃肉呢,我这动都不能动,只能生扛……”刘二抽噎道。

    周小渡恍然大悟,“我说你断了一只手怎么这会儿还没晕呢,想来是穴道被点,经脉凝滞不能大出血之故,那要不,我帮你解开?”

    刘二顿时犹豫了,“啊这,要不,就这样吧……”他真的很怕死啊!

    周小渡“哦”了一声,又把眼睛闭上了,语气轻快仿佛预言喜事那般,“那你就生扛着吧,把招子给爷爷闭牢了,明早醒了自会给你解穴包扎、放你归家找妈妈,现在,我要睡觉了。”

    “……是,爷爷您睡好,祝您好梦。”刘二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他很庆幸,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却只丢了一只右手,而不是命。

    刘二不明白为什么周小渡这样挥刀不眨眼,仿佛挠痒一样自然随性的狠人,会留自己一条小命,但这种奇人高手的脑回路他无法理解也正常,当务之急是想好明早怎么讨好这尊煞神,免得他又一个兴起,反悔夺命。

    刘二想啊,思索啊,盘算啊,祈祷啊,困啊,睡着了啊,又被疼醒了啊——日出东方,升而又落。

    直到下午,周小渡才悠悠睡醒。

    她坐起,抱着被子驼着背,眯着两眼看了看破洞外的天色,埋怨道:“都怪你,害我又睡过头了,你也不叫醒我。”

    这不是怕你有起床气才不敢叫的嘛!

    刘二:“……是,爷爷教训得对。”

    这是什么爷慈孙孝的场面啊?!这个“明早”来得未免太迟了一点吧!刘二欲语泪先流,“好爷爷,我想回家嘤嘤嘤。”

    周小渡让他稍安勿躁,起身洗漱穿衣束发,这才不情不愿、敷敷衍衍地给人抹了药膏包了扎。

    指尖动如幻影,瞬息之间便将刘二的穴道解开。

    黑衣汉子僵立了大半天的身子顿时一软,扑通一下瘫倒在地,血液恢复快速的流动,包扎的布块迅速洇出殷红。

    他两眼发黑,缓了缓后,又骤然对上那只惨白的、血淋淋的断手,不由得又怕又悔,面如金纸地哀哭起来。

    一身粗布麻衣的周小渡俯视着他,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不相信你还能靠左手杀人,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不要做杀手,人命债没有好背的道理,上苍总有一天向你讨回来。”

    “您说得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小渡不关心他此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带我去见那个顾家大郎,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刘二疼得满头冷汗,半晌没能起得来。

    周小渡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地给他来了两脚,“别装死,快起来。”

    不甚温柔的两脚,看似随意,力道却直震五脏六腑。

    刘二只觉被踢过的地方是难以形容的灼痛,烧得他浑身难受,但在那之后,却又莫名生成几分气力,得以爬将起来。

    他卑微地低头跟周小渡道歉求饶,不敢耽搁惹她不悦,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顾家的宅子坐落在南石县中最繁华的地段,而周小渡的小破屋则处于县城外的偏远荒地,刘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里。

    周小渡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背影,出声叫住他,“等等。”

    刘二不明所以地顿住脚步,回身看她。

    “你的右手。”周小渡弯腰拾起那只冰冰凉的断手,上前两步,一把扯开刘二的衣襟,塞了进去,“记得带走,留个纪念。”

    刘二:“……谢谢,您有心了。”怀里揣着自己的手,感觉挺奇妙。

    刘二领着周小渡一路走,穿过荒野,穿过农田,进了城,穿过大街小巷,每回他快要体力不支之时,周小渡都会适时地给他送上关爱的一脚。

    这点内力,她还是给得起的。

    “呦!这不是卖饼的小郎君吗?你的饼呢?”一位朱唇粉面的俏寡妇靠在自家窗前,朝周小渡喊话。

    “今天不开张,进城走亲戚。”周小渡朝她扬了扬手,仰面粲然而笑,金色的阳光照得那张小脸宛如白瓷般干净,搭配那身破旧的、不甚合体的粗布衣裳,让人想起路边新绽放的小野花,花瓣娇嫩,带着清澈晶亮的露珠,却又随时可能被踏坏,有一种撩动女人怜爱之心的魔力。

    “什么亲戚呀?说不定奴家认识哩!”小寡妇扒着窗沿,笑眯眯地和周小渡闲谈。

    周小渡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孙子!”

    “嗄?”小寡妇杏眼一睁。

    周小渡道:“别看我年轻,辈分大着呢!”她一把扯过旁边的刘二,“这个也是我孙子呢!对不对?”

    刘二附和道:“啊对对对,您是我爷爷!”

    小寡妇见到这高大的汉子对一个少年点头哈腰,不由得惊奇地笑了起来,家里的猫儿听到主人欢快的笑声,“咻”地一下溜到窗台上,举着粉爪要她陪玩儿。

    小寡妇顺势把猫儿抱在怀里,亲昵地抚摸它丝绸般顺滑的白毛,听周小渡夸她的猫儿漂亮,更是一番笑靥如花,“从娘家抱的,实在乖巧可爱,惯会讨人欢心,见奴家心情好就会黏上来,猴儿一样精,长得跟米糕似的,就给它取名叫米糕了……”说着,目光微转,“呦!您这孙子的手是怎么啦?”

    周小渡缓缓把目光从白猫身上挪开,不咸不淡地瞥了刘二一眼,懒洋洋地拍了拍刘二的后脑勺,回答:“惹了不该惹的人,干了不该干的事儿,栽了呗!多寻常的事儿。”

    小寡妇见刘二没有反对的模样,遂说道:“权当买个教训了,老话讲,福祸相依,未必是坏事,您二位说是也不是?”

    周小渡笑说:“您说得对!小弟就爱听您这样的玲珑妙人儿说话,今天不做买卖也要特地拐来姐姐窗下,就想着说不定能和姐姐说两句话!”

    小寡妇搂着猫儿,吃吃笑着,直夸小子嘴甜。

    周小渡:“没有没有,全是大实话,你说对不对啊二孙子?”

    刘二疯狂低头,“对对对,谢谢姐姐,啊不不不,谢谢奶奶金玉良言!”

    小寡妇脸蛋顿时飞红,一把将纤手中的罗帕丢了下来,跺着脚娇嗔道:“说什么胡话呢?又不是你们家的,怎么能按你们的辈分算?”

    周小渡抬手将那方轻飘飘的罗帕接住,手腕翻转,罗帕旋舞如一只紫色的蝴蝶,最后乖巧熨帖地缠在素白修长的手指上。

    少年将罗帕置于鼻下轻嗅,随即樱唇莞尔,“姐姐这是什么香?挺好闻。”

    女子咬着下唇,双颊绯红更甚,将拍打自己粉颊的米糕放下,而后朝窗外嗔骂道:“小混蛋!”便急急关上了窗户。

    周小渡见那俏妇人害羞回避了,只是微笑,把那方罗帕塞进自己怀中。

    刘二侧目而视,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打算,怎么处置顾大啊?”这魔头端的喜怒无常,一身武功深不可测,顾家那堆虾兵蟹将想必是难堪一击,说不定会是砍瓜切菜的刺激场面。

    周小渡嗅了嗅自己手上残留的余香,白了他一眼,“废话,杀人者,人恒杀之。”

第2章 爷慈孙孝

    这是一座高墙深院、朱门绿瓦的宅子,门口二三柳树垂枝依依,墙内桃杏探出头来,花朵初绽,在这么个小小的县城里,已算是难得的气派富贵了。

    刘二带周小渡寻到顾家门前不远,便眼巴巴地想离开。谁料,周小渡宛若未睹,转身就在顾家旁边的一个汤面档坐下了,扬扬下巴,示意刘二也坐下。

    刘二讪讪问道:“您老,吃面哪?”

    周小渡理所当然道:“一天没吃饭,当然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啊,爷今儿请客,你也来一份儿。”

    周小渡扬声点了一份特辣排骨面,刘二手疼得厉害,没什么胃口,但也硬着头皮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素面。

    “你先别急着走,待会儿天黑了,跟我一起进去料理此事。”周小渡吸溜了一口红油面条,用袖子擦了擦嘴。

    “您老人家还有事要吩咐?”刘二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他真的好疼,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得当场去世。

    周小渡耸了耸肩,摊手道:“没有啊,只是我怕你转头就去报官,特地拉你一起下水罢了。放心,我轻功不错,带你一个人翻墙,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二:“……”

    饭饱胃暖,周小渡大方地结了账,两人在顾家围墙的墙根下蹲着看日落,静等天黑。

    刘二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心下暗自嘀咕:原来,这武林高手也是要跟他们这些市井混混一样,猥猥琐琐地蹲在墙角蹲点喂蚊子,一点都不潇洒霸气。

    很快,天已黑,路上的行人稀少起来。

    那卖汤面的大叔收摊回家去了,街上更显冷清。周小渡注意到,卖面大叔临走前,把客人吃剩的骨头残渣倒到路边,立时就有三三两两的等候已久的流浪狗上前分食。

    “汪汪!”

    周小渡忽地张口学了两声狗叫,把一旁昏昏欲睡的刘二吓了一个哆嗦。

    “汪汪!”在刘二异样的目光中,少年又叫了两声。

    流浪狗们齐齐转过头,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这个人类。

    周小渡朝它们招招手,大狗们自是警惕着没有理会,剩下那条灰扑扑的小狗则是单纯活泼些,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心没肺地踱步过去,找周小渡玩耍。

    “傻狗,真好骗。”周小渡不嫌脏地摸了摸小灰狗的脑袋,“但还挺可爱。”

    小灰狗被刘二身上的血腥气吸引了,以为有生肉一类的吃食,转而去围着刘二。

    刘二见周小渡看着这边,不由万分担心起来,就怕这魔头又一个抽风,让自己把断手贡献出来投喂流浪动物。

    好在周小渡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她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烧饼来,丢到地上。

    小灰狗自然不挑食,津津有味地埋头啃食起来,周小渡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本正经地和它对话,“小灰灰,等我回来,如果你还在这里,你就得跟我回家哦。”

    不过看这势头,再有两口这饼就全数进了狗肚子里,哪会有流浪狗蠢得吃饱了还逗留在原地呢?

    说罢,周小渡抬头看了看夜幕,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好时分,遂伸手扯过刘二的领子,脚下轻点,腾空而起。

    少年身子轻若飞絮,灵巧如燕,单手提着一个大男人却格外轻松随意,就好似有一阵风殷勤地将他们托起,使二人轻而易举地,便翻过了这堵两人高的围墙。

    小灰狗看着这两个没有翅膀的人类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目瞪口呆,与此同时,又一块烧饼从半空中被丢了下来,落在小灰狗的狗爪子前。

    高墙的另一边,两人还未及落地,周小渡的脚尖便踩在枝头的一片叶子上,借着这片叶子的力,又是腾空而起,把刘二惊得几欲失声尖叫:我勒个去,这是仙法吧?!

    夜暗,灯明,一个身着锦衣、腰束玉带的青年男子独自坐在房中。

    顾璞正翻看着账簿,忽觉光源微动,以为是晚风惊动了烛火,本也没有在意,继续埋头翻看,却又蓦然从心底冒起一阵凉气儿来。

    他面露紧张地缓缓抬头,只见,房间里一切如常。

    顾璞长呼一口气,让身子松弛下来,口中低声自语:“亏心事又不是头回干,世上若真有鬼,早就上门了,还会等到此时?话说起来,刘二怎么还没消息……”

    夜风从窗缝徐徐潜入,顾璞觉得还是有些发凉,怪不自在的,便想起身去把窗户关好,却又在这流动的空气中,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一偏头,只见地板上映出两条人影,正立在他背后!

    “什么……”顾璞猛地转过身,口中的叱喝刚冒了个头,就被周小渡一根食指点了哑穴。

    顾璞瞪着来人,见是刘二和那个卖饼郎,不由得大骇,手指指向周小渡,用眼神示意刘二快把这人制住。

    刘二只道这人真是昏了头,还没意识到是什么情况,苦笑着向他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表示爱莫能助。

    顾璞反应过来,明白这少年不好惹,当机立断要往房外跑。房外有不少好手护卫着,必能将这诡异少年给制伏。

    周小渡黑色的瞳仁微动,没有表情的脸上浮起淡淡的嘲讽意味来。她脚步轻挪,一抬手,就揪住这哑巴蠢货的后领,把他揪了回来。

    顾璞霎时间毛骨悚然,发现无法逃脱,就像只入了开水锅的田鸡,扑腾着疯狂反抗。

    周小渡压根不把他的乱拳放在眼里,单手就将他的拳招化解,而后,顺势将他周身穴道封住,只留一只右手能动。

    她将顾璞安放回椅子上,就像往花瓶里插一束狗尾巴草一样简单,接着往他右手里塞了一只毛笔,轻声细语道:“你爷爷我呢,不想把事儿闹大,你就算真把满院护卫都喊来,于我而言,其实只是徒造杀孽而已。你若是乖乖的,表现好一点儿,我就大大方方让你死得舒坦些,知道吗?”

    “咦?”周小渡塞完那支笔,忽然发觉顾璞的那只手有些眼熟,她翻看了两眼,从记忆里翻出关于这只手的印象。

    “我见过你,昨天,在程秀才家。“

    此话一说完,看到顾璞蓦然瞪大的双眼,周小渡便知与此事有关,于是回想起昨日的经过。

    昨天下午,她照常外出卖烧饼,挑着担子走到程秀才家门口,见他家门板虚掩,便直接上前去,对里头喊道:“程秀才!你预定的烧饼我给你送来了!”

    里头静了一瞬,随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虚掩着的门缝中,伸出了一只手来。

    周小渡在一眼之间,便发现这只手的主人,不是程秀才。

    那手掌较常人要格外细嫩,显然是个养尊处优的男人,而其指腹也没有长年握笔留下的茧子,更加说明,他不是那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穷酸书生。

    她这人好奇心向来贫乏,也没有在意,更懒得多想,只当程秀才家里来了客人,直接便将烧饼递给那只手了。

    就在周小渡回身收拾担子、盖上防尘布的功夫,那只手又伸了出来。这回,是递给周小渡几枚铜板。

    周小渡愣了愣,推拒道:“不用了,前些天程秀才已经给过了。”

    那只手僵了僵,尴尬地缩了回去。

    周小渡把扁担挑上,跟这只手的主人道了别,便离开了。虽然她不曾回头看,但她能感觉得到,背后的那条门缝里,有一只眼睛,在盯着她的后背,意味深长。

    当天晚上,周小渡便在睡梦中遭遇了刘二的刺杀。

    而那只手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语的神秘客人,原来就是眼前这个买凶杀人的顾璞。

    想明白这件事,周小渡急声道:“你先别给我反应,让我自己猜一猜……”

    一旁的刘二知晓,这魔头又该折磨人了,便自寻了只椅子坐下,安安分分地当他的背景板。毕竟,他现下的作用只有一个——当绳子上的另一只蚂蚱。

    “当天我与你的接触,连交谈都算不上,只不过见过你一只手,你就买凶要杀我,说明,你不想让人知道,我昨天在程秀才家见过你。”周小渡推测道,“这也就说明,你不该出现在程秀才家。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我合理推测——你俩有一腿!因为害怕奸情暴露受人非议,所以要杀我灭口!”

    不明实情的刘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爷爷英明!”随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起顾璞来,“顾大的乳母就是那程秀才的老娘,顾大和那程秀才也算是发小,长年一起行动,从前,大家都只当是他们哥俩关系好,没想到……”

    顾璞悲愤交加,颤抖的手执笔写下六个大字:我不是!我没有!

    周小渡瞥了一眼纸面,这才慢悠悠地续道:“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灭口,没必要在我家留下一包砒霜,你说对吧刘二?”

    刘二:“呃,啊,对对对!”

    周小渡这才发现,干活儿时旁边有个捧哏的,原来是这么舒心的一件事。“还有,那日程秀才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和发出动静,这说明他当时不在家,又或者,他在家,但根本不能露面和出声。所以,这不单单是灭口,还是嫁祸……”

    “你,杀了你的好兄弟程秀才。有可能是用砒霜杀死的,你给刘二的那包砒霜,便是用来嫁祸我的道具。”周小渡下了结论。

    这回顾璞没有反驳。

    刘二虽然听得不甚明白,但还是积极地做出反应,拍着大腿感叹道:“原是情杀后要杀人灭口、移祸江东,届时死无对证,他就能清清白白、置身事外!好妙……啊不,好毒的计策!爷爷您可真是断案如神啊!”

    顾璞恨不得站起来掐死刘二这货,纸上顿时又是三个字:非!情!杀!

    力透纸背。

    周小渡看着那斗大的“我不是!我没有!非情杀!”,贴心地给他换了张白纸,“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杀害程秀才?说实话,这一点对我本人来说并不重要,毕竟程秀才与我非亲非故,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但是呢,孙子诶……”

    她拍了拍顾璞的肩膀,“我还没有想好要让你怎么死,所以呀,我得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你回答得好,我就赐你一个干净利落,回答得不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万分痛苦中挣扎死去,并且,没有人能看出来你死前经历了什么,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在睡梦中不幸猝死的。啧啧,你说说,哪个更划算?“

    顾璞在纸上写道:悔,饶,财。

    周小渡直接给他来了一掌,拍得顾璞整个脑瓜子都嗡嗡的,“爷爷不稀罕你的臭钱!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懂不懂?你写不写?不写我就放虫子了!让它们顺着你的眼睛爬进去,吃光你的脑花子,再爬到你的肚子里,心肝脾肺都给咬得稀巴烂,届时你连呻吟、挣扎都做不到,就被我定在这紫檀太师椅上,像一根木桩子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内里就像火锅一样,又热闹,又混乱,在毒虫的狂欢中一步步走向黄泉路……你想试试吗?”

    顾璞眼中落下两行浊泪,身子虽被定住了,但还是能看到频率不低的颤抖。

    他迟疑着,还想写些什么来乞求宽恕,却见周小渡一抬手,手指上不知何时,趴了两只鲜红如丹砂的小虫,各有一对钳子般的利角,红艳艳的,看着便毒性十足。

    顾璞顿时大骇,顾不得许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述起来,直言那程秀才与他一同长大,确实是单纯的兄弟情谊,这一点并不假。

    顾璞非常信任这个兄弟,一直资助他读书生活,后来还帮他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程秀才只是他乳母的儿子,这一切自然都不是白给的,程秀才受了他的恩惠,须得帮他做事。

    顾璞表面上,只是普通的商贾,背地里却一直和江湖帮派有往来。那个帮派叫白虎帮,在南石县及附近几座县城都颇有名声,但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帮中多的是流氓匪徒,不乏杀人越货的勾当,可谓是臭名昭著。

    这些年,他与这白虎帮互有往来,一方出力一方出钱,各自都捞了不少油水。这些来路不正的黑心钱,后续会被投入到酒楼、当铺等正经生意里去,其中见不得人的账目,便由程秀才经手。

    谁知那程秀才屡屡落第,万般不如意,便将主意打到了这些黑钱上,做假账,暗中偷吃了许多,想等时机成熟,便举家携款远走,不料被顾璞发现端倪。

    昨日,他偷偷潜入程秀才家中翻找证据,却被回家的程秀才撞破。

    这对好兄弟当场撕破脸皮,争执之中,顾璞失手将其推倒在地。程秀才腰上有病,这一推,就躺在地上呻吟着,起不来了。

    顾璞知道他腰上有疾,起初自是惶恐,但转念思及程秀才扬言要鱼死网破,将自己的恶行公之于众,便取来一件外套,狠心将程秀才活活闷死了。

    他想,自己只需跟官府疏通一下关系,让他们不要细查,直接对外称,程秀才是自己不慎摔死的,然后自己再给程家人一点钱抚慰打发就成了。

    不料,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程秀才!你预定的烧饼我给你送来了!”

    因为程秀才进门后就发现屋内有人,所以他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关门!

    顾璞生怕那卖饼郎闯进屋内,便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接。他不敢露脸出声,谨慎应对,却在付钱这一节上漏了马脚——

    “不用了,前些天程秀才已经给过了。”

    顾璞越想越后怕,生怕这卖饼郎发现自己不是程秀才,在得知程秀才死讯后,会将当时遇见了第三个人这件事传扬出去。程家人若知其中有疑点,可就不好糊弄了。

    于是他计上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在屋子里找了毒老鼠用的砒霜,撒在送来的烧饼上,塞进尸首手中。

    随后,顾璞带着账簿等重要记录,从程家翻墙离开,找了白虎帮的刘二,让他帮自己杀了卖饼郎,并且在卖饼郎家中留下那包砒霜。

    他打的如意算盘甚好,就衙门那群酒囊饭袋,看到毒烧饼,必定找上卖饼郎,然后,他们会在卖饼郎家发现那害死人的砒霜,还有“畏罪自尽”的卖饼郎的尸体,自然将杀手定为卖毒饼的卖饼郎。

    届时就算程家人觉得不对劲,力求仵作检查死因,他也可以花钱疏通,反正有了替罪羊可以结案交差,他们肯定不介意收下自己的财物。

    只是顾璞没想到,这个卖饼的少年,竟是一身的好功夫,隔天就杀上了门,也不与他讲道理,睚眦必报,说要他死就要他死,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简直冷漠得令人胆寒。

    周小渡拿过纸张,看了看顾璞写的前因后果,评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聊得紧。”

    她从顾璞手中夺过笔去,将顾璞用毒烧饼伪装现场后的那一节涂掉,然后再增添头尾,便修改成了一封陈罪书。

    而后,周小渡把纸张留在案上,对顾璞夸奖道:“表现得不错,你可以上路了。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周小渡在他万分惊惧的目光中,顺手从珠帘中扯下一条精美的珠串,上抛出一条优雅的弧线,绕过横梁,缠了个结,再提着顾璞的两肩往上一送——

    周小渡看着顾璞在半空中挣扎的那只右手,满意道:“很好,非常流畅的‘畏罪自尽’,你说对吧刘二?”

    刘二正好奇地读那封“陈罪书”,只见周小渡增添的那部分与其他部分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他根本分不清哪些是顾璞写的、哪些是周小渡增添的,只能从语境推测,那些“我做了坏事,我不安又害怕,我想死,你们别管我,我的遗产要捐给乡里弥补罪过”之类的语句,大抵就是周小渡添的,而他自己被顾璞雇佣杀人那一截,似乎被涂掉了,刘二这才安心了一些。

    听到周小渡问自己,他忙回答:“对对对,非常流畅,非常优雅,优雅至极!”竖起左手的大拇指。

    周小渡笑了笑,“你算是从犯,他的死,你也有一份哦。”

    刘二不敢反驳,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说得对。”

    周小渡与来时一般踩着夜色,拎着刘二从顾家离开。她如夜风梦游人间,悠悠然不留痕迹。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护卫发现有人潜入。

    甫一落地,周小渡便给了刘二屁股一脚,“滚吧。遇上我心情好,装一回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刘二口中念着一些恭维的话,屁滚尿流地溜了。

    周小渡本该直接打道回府,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多走了两步,绕回先前那个墙根处。

    见到那里空空如也、夜风萧索,周小渡也不奇怪,只觉本该如此。

    她靠在墙上,抬头望着沉沉夜色,晃了晃脑袋,咕哝道:“好累,该回家休息了。”虽然她今天才睡了一整天,直睡到日落西山方起身。

    她迈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南石县入了夜后,便如陷入了沉睡般,街上的行人往往少得可怜,周小渡便是其中之一。她两手背在腰后,走得晃晃悠悠,好似一个吊儿郎当、玩乐归来的醉鬼。

    “啪嗒——”有一滴冰凉打在了鼻尖,下雨了。

第3章 月黑风高

    这一夜,南石县迎来了一场春雨。雨滴淅淅沥沥打到大街小巷,在石板路或泥土小径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乌云遮蔽了月亮,周遭一片昏暗,所幸周小渡目力过人,淋着雨水也能泰然行走于夜路。

    她身材单薄,下意识地克制脚下的着力,走起路来便轻飘飘的,细微的脚步声在雨声中几近于无,加之白皙的面庞,在这阴寒湿冷中微微发青,整个人犹如夜行的鬼魅幽灵,乍一看颇为渗人。

    周小渡自恃身体扛造,向来是没有躲雨的习惯,夜深了,该归家,便这样无遮无掩地踏着泥泞一路飘然前行。

    她历来最怕麻烦,凡事能简则简,正如她此时正处于每个月最脆弱的日子,但因为要出门走动,就干脆用内力控制身体,令经水无法下行。这自然轻便许多,只是因为她老爱这么干,长久下来有损阴脉,导致每个月都愈发难熬几分。

    但她改不了这个怕麻烦的臭毛病,有的人活得精致细腻,自然就有人活得糊涂粗糙,周小渡显然是后者。

    她很不喜欢下雨天,除了它给人添麻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趣。瞧瞧,这空无一人的、黑黢黢的街道,湿哒哒的、冰冰凉的雨雾,无月光也无无星辰,实在无趣极了,无趣到她在这路途上都要发困睡去了。

    “喂!”

    周小渡顿住了脚步,眼睫毛轻颤,抖下几大滴雨珠来,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破庙。庙中有一人正朝她挥手……他是在叫我?

    周小渡眼中透出几分疑惑,面无表情的脸上是纵横的雨水,发丝水草般黏在脸侧,像条流浪的野狗一样狼狈。

    挥手的那人是个乞丐打扮的半大少年,瘦弱矮小,蓬头垢面,目测应该不过十五岁,脏兮兮的手招呼着,嗓音清亮,带着不合时宜的朝气,“来躲雨吧!”随即又让让身,露出庙中的一小簇火堆,示意有火可烤。

    周小渡摇摇头,本想拒绝,却又见那小乞丐的脚边转悠出一只小狗来,浑身毛发灰扑扑,摇着小尾巴,可不就是先前被她喂饼的那条小奶狗吗?

    她心头微动,觉得颇有缘分,遂沉默着朝前走去。

    进了庙,周小渡忍不住蹲下身,爱抚这条小狗,“又见面啦,小灰灰。”小灰狗却是嫌弃她手上湿冷,蹦蹦跳跳地躲到小乞丐身后去了。“这是你养的?”她问。

    小乞丐点点头,“这是我的好兄弟。”他整张脸脏兮兮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盖在脑袋上,邋遢得很,让人想到集市上被丢弃的烂菜叶子。只是,他的眼睛生得很标致,眼尾上扬,顾盼间,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艳丽来。

    原来有主人了啊。周小渡有些失落地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小乞丐见这人蹲在那里,身上直淌雨水,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

    周小渡拧了拧衣角,“回家咯。”

    小乞丐觉得这人有些缺心眼儿,怪道:“可是在下雨啊,为何不先寻地方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周小渡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怕雨会下很久,而我想早点儿回家休息。”这外头湿哒哒、冷冰冰,还乌漆嘛黑的,哪里有自己的小窝舒坦。

    “这早春的雨可不比冬天暖和多少,你不冷吗?”小乞丐惊奇地瞪大眼睛。

    “我不冷。”

    小乞丐认为,这人是死鸭子嘴硬,遂嗤笑道:“你脸都冻得发青,还说不冷?快过来烤烤火吧。”

    周小渡也没反驳,跟着他坐到火堆旁。

    暖黄的火光在眼前摇曳,身上的寒意被驱赶了一些,她忽然觉得心情明亮了许多。伸着两只手,把手掌烤得干燥温暖,周小渡朝小灰狗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摸摸。”

    小灰狗似乎认出她来了,听话地上前,乖乖被她摸,眯着眼睛露出惬意的表情。

    小乞丐在一旁看着,随手从怀中掏出半个烧饼,啃了起来。周小渡见这烧饼眼熟,似乎就是自己喂给小狗的那块,脑补了一出忠犬带饭的戏码,不由得有些无语。

    注意到她的视线,小乞丐立马三口并一口,将烧饼吞进腹中,然后拍拍手,表示自己吃完了。

    周小渡更无语了。

    她问道:“这饼好吃吗?”

    小乞丐摇摇头,“咽得太快,没尝到味儿。”

    周小渡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我做烧饼的手艺不错,改天带些给你尝尝……唔,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

    “好啊。若是有缘人,总会再相见。”说着,小乞丐懒洋洋地后仰躺下,黑亮的一双眼睛阖了起来。

    周小渡摸了摸狗头,问他:“你要睡觉了?”

    小乞丐吸了吸鼻子,咂嘴道:“本来是的,现在恐怕睡不成了。”

    周小渡挑挑眉,有点感兴趣地问道:“因为有人来了?”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了,很沉重、很急躁的脚步声,但因为有雨声干扰,一般人本该是注意不到的。

    小乞丐点点头,又坐了起来,眼神凝重,“更重要的是,有血腥味儿。”

    周小渡自是也嗅到了这雨腥味儿中的血液气息,于是,觉得更有趣了。她饶有兴致地笑道:“你这小叫花,耳鼻倒挺灵。”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敏锐的感知力。

    小乞丐以为这少年是在揶揄自己,没好气地侧过身去,“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周小渡打趣道:“你拿什么跟我赌?拿你的小狗跟我赌?”

    小乞丐猛然回过身来,将小灰狗抢了过去,“这是我兄弟!怎么可能用来打赌?!”

    不明所以的小灰狗:“汪汪?”

    说话间,那血腥味儿的主人已来到庙外。二人这赌自是打不成了,于是齐齐望向来人。

    那是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生得凸眼龅牙,癞头佝偻,左腿自膝盖以下尽数截断,以钢铁锻造的假腿代替。总之,外表非常有个人特色。

    癞头男身上还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青衣少女,少女浑身都被打湿了,轻薄的纱质衣裳贴在身躯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嘴里因为被堵了东西,正发出“唔唔”的声音。也正是因为肩上扛了一个人,这脚步声才格外沉重。

    “哟,有火可以烤!”癞头男发出嘶哑的声音,“倒是给爷省事儿了。”他拍了一把青衣少女的屁股,气得少女剧烈挣扎。

    癞头男瞪了一眼周小渡和小乞丐,见他们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十七八岁的模样,遂讥讽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和女人嘛?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不快给爷让开?!”

    小乞丐看了一眼那嚣张的黄色大板牙,抱起小灰狗,默默溜去角落里,缩成了一朵小蘑菇。周小渡却是视若无睹,岿然不动。

    癞头男见周小渡坐着没动,粗暴地将青衣少女丢到小乞丐原先坐的位置,两步踏到周小渡跟前。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周小渡的视线刚好平视到他的腹部,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似是被利器所伤,伤势不算轻。

    癞头男俯视着周小渡,好似在看大雨时爬行于廊下的蜗牛,带着十足十的蔑视。他阴恻恻地问道:“耳朵聋了?我说,让开。”

    周小渡掏了掏耳朵,眼皮都不带掀一下,“我说,不想让。”

    癞头男被气笑了,“知道爷是谁么?小子,人不大,胆挺肥。”

    “你?我知道啊。”周小渡看着眼前的火堆,语气平淡地道,“一个强抢民女还丑得惊世骇俗的无耻匪徒。”

    一旁的青衣少女闻言,眼睛晶亮地望着周小渡,流露出赞同之色,用力地狂点头,“唔唔唔(说得对)!”

    “噌——”癞头男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狞笑道:“哼哼,我铁腿仙曾立下规矩,一天杀一人,今日实在没腾出空,还以为要坏规矩了……没想到,上天派你这个愣子来给爷填补了。”

    周小渡云淡风轻的脸顿时绷不住了,整张脸皱了起来,抬眼看他,震惊不已地叹道:“你和‘仙’字有什么关系?!”

    “臭小鬼,纳命来!”癞头男大恼,短刀一横,朝周小渡挥去。

    周小渡仰面避过,两条长腿顺势抬起,左腿将癞头男手中的刀一脚踢飞,“当啷”一声短刃落地。

    电光火石间,她动作灵活,右腿紧跟而上,两腿夹击,“卡拉”一声将癞头男的胳膊扭伤,而后身躯如水中游鱼,顺势一个翻转,两脚便照着癞头男的下盘攻去。那癞头男只剩一条真腿,下盘自是破绽百出,两三下便被周小渡绊倒在地。

    癞头男迅速在地上翻滚,避免周小渡的追击,而后捞回自己的短刀,退至破庙门口处。

    他形状猥琐地扒着门框,以随时都能夺门逃窜的姿态,喝道:“你是什么人?!功夫这么厉害?!”说着,咬牙忍痛,把自己的胳膊接了回去。

    周小渡安然坐回原地,嫌弃地拍了拍裤腿,不慌不忙道:“就你这三脚猫的身手,一天杀一人?这规矩是昨天立下的,还是今天刚定的?”长得倒是怪唬人的,还以为是什么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呢,原来是只纸老虎。

    癞头男在周小渡这波嘲讽下涨红了脸,抢白道:“今日是我受了伤、淋了雨,体力不济才让你得了便宜!如果我今日没受伤,像你这样的小子,爷爷我一拳一个不在话下!”

    周小渡眄视其一眼,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嘲笑来,用一种戏曲念白般的调子曼声道:“敢问世上什么果最好吃?‘如果’最好吃,张嘴就能吃,不怕撑来不怕噎。”

    她干脆双臂后枕,翘着二郎腿倒到地上,安适地闭上眸子,姿态悠闲地挑衅道:“在此恭候赐招。”

    小乞丐自诩见多识广,此时也实在难以忍住,用细小的气声感叹道:“好拽……”要不是有两把刷子,就凭这小子的嚣张气焰,怕是早就被打死了吧。

    周小渡满怀闲情逸致,随口问道:“小叫花子,你说什么?”

    小乞丐:“……我是说,好帅。”

    周小渡含笑道:“我也觉得挺帅,你想不想学?”

    这一瞬间,无数传奇话本的桥段在小脑袋瓜中轮番上演,小乞丐心想,这莫非是遇上了绝世高手,想要借着同檐避雨的缘分赐他机缘?

    原本,他对打打杀杀的粗暴行径是避之不及的,但眼前少年方才寥寥几招,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进退间尽显美感,让小乞丐第一次领会到“身手漂亮”的含义。

    于是,他来了几分兴致,回答道:“我想学。”

    那少年却是原地不动地笑道:“那你想吧,我允许你做梦。”

    小乞丐:“……”这人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啊对,他武功高……

    【嘀!嘀!嘀!触发条件已完成,系统启动!识别并绑定任务人,任务人——幽冥观音,身份——杀手,参与条件——基本符合,识别完毕,任务人绑定成功!】

    一个机械的、雌雄难分的声音,在周小渡脑海中响起。

    周小渡猛然睁开双眼,为之悚然。

    这可不是传音入耳,普通的传音入耳已是对使用者的内力控制有极高的要求,非顶尖高手难以做到,而刚刚那道声音,是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响起的!不是从外界输送入耳,而是在脑海里,凭空迸出的!

    这是传音,还是催眠?周小渡心下急转,她混迹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邪门的武功。难道是哪个隐世百年的老妖怪出山了?他既然知晓自己“幽冥观音”的绰号,找自己又是为了何事?那些古怪的话语,又是什么含义?

    那个声音很快又接着道:“恭喜宿主,达成触发条件‘气运之子的上进心’,成功启动本系统。本系统全名为‘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系统’,当前已为您解锁主线任务‘气运之子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计划’,又名‘龙傲天养成计划’,完成主线任务,帮助气运之子走上龙傲天之路,就会有各阶段奖品掉落以及终极大礼包奖励哦!除去主线任务外,还会有额外的附加任务及任务奖品随机掉落,敬请期待!”

    那边癞头男正恼羞成怒,口中放着“是条汉子就等我养好伤”等狠话,周小渡悉数穿耳过,一句也没听,只专心接纳那怪音传达的信息。

    她眉头越听越皱,听到最后,满脑子只剩下一句:何方妖孽?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人!

    “宿主,如果您有任何疑惑,可以尝试集中意念,在脑海中与本系统对话哦!”

    周小渡此刻虽满腹迷惑,但旁边还杵着个癞头男,只好先将这件怪事按下不表,转而看向癞头男,“我数五个数,要么自己走,要么我送你走。五——”

    铁腿仙被周小渡好一番蔑视,自是怒火中烧,想着就算功夫比之不及,好歹也要逞一番口舌之利才可解气。但眼下周小渡缓缓飘过来的那个眼神,仿佛没有丝毫人类的感情色彩,犹如正望向一具死尸般,极度的冰冷漠然,令他遍体生寒,难以言喻的畏惧油然而生。

    “四——”

    先前悠哉悠哉的周小渡,他还敢有心思与之纠缠,此刻满腹不耐、眼瞳幽深的周小渡,却是让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轻而易举便可取自己性命。

    “三——”

    那是一种尸山血海中多年积染的厚重杀气,厚重到对手仅凭动物的本能便可感受得到。

    “二——”

    铁腿仙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又想起来,那个青衣少女早先被自己丢到了周小渡的身旁,一时间又悔又急。他咬咬牙,忍着屈辱低声下气,“这位少侠,大家行走江湖,本该和气生财、互相照应才是,方才是我莽撞了,对不住你,向你赔罪,望你别往心里去。“他拱了拱手。

    周小渡挑了挑眉,静等其下文。

    便听这癞头男厚着脸皮接着道:“等我把我的货取出来,立马就走得远远儿的,不在这儿碍你眼的。”他所说的货,自然就是指周小渡旁边的青衣少女了。

    那少女闻言,自是不依,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一头扎进周小渡的怀里,湿哒哒的脑袋扬起,险些给周小渡的下巴来一记沉重打击。

    青衣少女双眼湿润,眼巴巴地凝视着周小渡,被堵住的嘴巴发出乞求的“唔唔”声。这样亲密的距离,足以让周小渡看清她姣好的面容,可谓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周小渡抬手将她黏在脸颊上的湿发拈开,柔声问:“你想我救你?”

    青衣少女迅速点点头。

    周小渡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叹息道:“可是我这人,生平从不管闲事。”

    少女美丽的双眼瞬间盈满了泪水,满是哀求之色。

    周小渡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安慰道:“你问问那边那个小叫花子,问他愿不愿意救你?如果他愿意救你,我可以出手保你。”

    旁观的小乞丐也没想到,矛头竟转到自己的身上,不由暗骂周小渡是个缺德鬼。他顶着铁腿仙阴狠的目光,终究还是在少女乞求的泪眼里败了北。

    雨声纷杂,阴暗的角落里,那瘦弱小乞丐站起身来,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周小渡,“我请你救她。”毕竟他是个正常人,很难做到像周小渡那样铁石心肠、救死不见,可以眼睁睁看着弱质女流落入匪徒之手。

    周小渡态度散漫,语气轻快地说道:“可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你知道那个丑八怪又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你掺和的是件什么事情么?你知道你将承受什么后果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说要救她。”

    小叫花子皱了皱眉,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宁救错,毋错过。怜悯弱小,憎恶歹徒,难道不是人之本性么?”言外之意,便是认为周小渡这自私冷漠的思维逻辑匪夷所思。

    周小渡不反驳也不赞成,只是略微颔首,对那铁腿仙说道:“你听到了吧?这位小兄弟想要救下这位姑娘,咱也不想白拿你的货,不若看在我的面上,二位立下一个约定,我来当见证人……”

    铁腿仙眼睛一瞪,“什么约定?”

    小乞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看这位小兄弟并非习武之人,不若这样,”周小渡曼声道,“若他能接下你三招还能站立不倒,就算他赢,这位姑娘留下,你往后也不许以此事为借口,找这位小兄弟的麻烦;若他中途放弃或者倒地不起,那便算你武功过人,他无权阻挠你将这位姑娘带走,而我,自也不会干涉。怎么样?听起来很公道吧?”

    小乞丐欲哭无泪:我就知道……你这个缺德鬼!!!我是真不会武功啊!!!

第4章 断案如神

    小乞丐怎么也想不到,一时好心招呼路人避雨,却招来了一头白眼狼。分明武功过人,却故意挖坑让自己往下跳!真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什么人(仁)都有!他奶奶的!

    周小渡当然自有用意,横竖自己是在场武功最高的,她有恃无恐,索性便借机试探一番这少年的斤两。若非见这少年弱不禁风、瘦巴巴的模样,她当时报的便是“十招”了……

    加之先前那自称“系统”的古怪东西一番陈述,她虽听不大懂,但多少能推测出,这其貌不扬的小叫花子,应该就是那所谓的“气运之子”,周小渡因此便对他更感兴趣了。

    “既然二位都没表达意见,那便是默认同意了。”她一团和气地威逼道,“既如此,按江湖规矩,二位发个誓吧!”

    铁腿仙见她这副轻慢儿戏的态度,只觉自己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如今竟被一个竖子当猴儿耍,气得脸都歪了,更像老树皮了。脸上肌肉压抑地跳动着,黄色的大板牙也映出其怒火来,“我铁腿仙在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怎敢这般戏弄于我?“

    周小渡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反问道:“我这是在给你台阶下呀!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让你与小叫花子过招,你嫌没头脸,那不若,你与我过招?”她神态诚挚地缓缓撸袖,露出白皙细瘦的小臂,“事先说明,我这人粗莽得很,下手容易没个轻重、失了分寸,想你身有残疾,若是因此雪上加霜,切莫怪罪到我头上。”

    铁腿仙看着对面的拳头,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刚刚才勉强升起的自尊心,立时又偃旗息鼓,“也罢也罢,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如此吧……我铁腿仙张大牙,今日在此立誓,若我三招内不能将这小叫花子打倒,今日便将这件货放弃,且往后不再找这小叫花子的麻烦……”

    周小渡伸指一点,补充道:“若有违此誓,便自此不起、断子绝孙!”

    铁腿仙脸皮抽了抽,心中大骂此子恶毒,但嘴上还是迫于淫威,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而后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小叫花子,用眼神催促他依言发誓。

    小叫花子大感无语,只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铁腿仙见他犹豫,勃然怒道:“怎么着?你想反悔?!”

    小叫花子抿抿嘴,有样学样地照着他也立了誓,“……自此不起、断子绝孙。”

    铁腿仙这才肯罢休,接着便举拳攻去,打了小叫花子一个措手不及。

    小叫花子慌慌张张地闪身避过,铁腿仙转而用掌,以手为刃,朝其脆弱的脖颈攻去,劲风烈烈,所幸那小叫花子动作出奇的灵活,扭身闪避,只是被手刃砍断了一条胳膊。

    “你……不讲武德……”小叫花子忍着剧痛,指责道。他捂着臂膀,额头冒出冷汗来。

    那铁腿仙张大牙怪笑两声,脸上皱纹舒展如菊花绽放,“这叫,伺机而动,先下手为强。算是爷爷我送你的一个教训,不用谢我。”

    旁观的周小渡露出几分赞赏的表情,评价道:“虽然卑鄙,但很好用。”随后,她朝那二人旁边受惊的小灰狗招招手,“小灰灰,过来。”

    那小灰狗很通人性,机灵地绕了半圈,投入周小渡的怀中。周小渡心情颇好地搂着小狗,抚摸它毛茸茸的狗头,然后看向身旁的青衣少女,“你猜他们谁会胜出?”

    青衣少女眉头紧锁,眸光深沉,一副不想同周小渡说话的模样。当然,就算她想说,她的嘴也被堵上了。

    周小渡自顾自地说着风凉话,“放心,三招而已,很快就出结果了,姑娘不必心焦。”

    另一边,铁腿仙很快又使出了第二招,掌力直冲小叫花子的胸口。小叫花子抬起一臂,护住心口格挡对方的掌,岂料那人下了七八分的气力,不是他一个未曾学武的小子可以生接的,当场便被打得连连后退,后背直直撞上了墙壁,双臂俱是疼痛欲裂。

    那未被卸尽的内力冲击肺腑,小叫花子张口呕出鲜血来。

    周小渡挑了挑眉毛,眼中流露出讶然之色:从对敌路数到抗打击能力,如出一辙的孱弱,看样子,这小子应该并未藏拙,只是在感知力上较常人敏锐些许,可能是多年浪迹养成的特点,而她多疑了……

    那可怜的小乞丐疼得连抬手擦掉嘴角血液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倚靠在墙壁上,像棵蔫了的豆芽菜。

    周小渡是铁水浇灌的心肠,仁慈和悲悯早已消失殆尽,见到他这副惨状,仍是兴致不减,似笑非笑地扬声道:“就剩最后一招了哦!”

    铁腿仙再接再厉,手中翻转出自己的武器来,那柄短刀寒芒一闪,直取小乞丐的命门。

    他这一刀虽去势凌厉,心中却存了几分犹豫,毕竟他当初立誓“一天杀一人”时,还立了另一条规矩——“残疾者和行乞者不杀”。经年浪荡,当年立誓时所存的同情,如今已是所剩无几,但他这人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食言而肥之事干来,心中总是不大自在。

    因此,在小乞丐喊出“等等”时,铁腿仙的刀不可避免地顿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小乞丐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双膝着地,“扑通”一声,响亮跪下。

    在场其余三人俱是一惊,心说:果然还是贪生怕死,这就跪地求饶了?

    却见小叫花子眼含热泪,殷切地朝铁腿仙道:“我本不想说,可事到如今,刀剑相向,不得不问你一句——张大牙,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女人……”

    铁腿仙不禁一愣,而后竟是为之动容。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若圆盘、笑如暖阳的脸孔,那是他经年难忘的一抹柔情……

    他下意识端详起面前的小乞丐,试图从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找到几分熟悉的地方。

    “她当初没有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小乞丐泫然欲泣,“其实我是你的……”

    铁腿仙越看,竟越觉着他与那女子面容相似,算算这小子的年纪,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瞧瞧这双漂亮的凤眼,多像自己!

    持刀的右手渐渐放松下来。

    小乞丐恳切道:“其实,我是你的……”他膝行两步上前,猛地,以头狠狠顶撞,“祖宗!!!”

    “嗷!”铁腿仙惨叫一声,捂着命根子躬下身,“小王八蛋,你诈我!”

    小乞丐捂着脑壳爬将起来,龇牙咧嘴道:“这叫,兵不厌诈,不战而屈人之兵。算是爷爷我送你的一个教训,不用谢我。”这是将先前铁腿仙的话改了改,送回去了。

    闻言,周小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怀道:“虽然卑鄙,但很好用。”这小子,有点意思嘛!

    铁腿仙恼羞成怒,忍着身下的剧痛,挥舞短刀要取这小叫花子的性命,“小王八蛋,你去死吧!”

    小乞丐面对霍霍刀风,无处可避,只好张口喊叫道:“他输了!”

    千钧一发之际,周小渡淡然一笑,随手从青衣少女发间抽出一根簪子来,倏地射将出去,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将铁腿仙的右掌钉在了墙壁上,那短刀“当啷”一声再次落在地上。

    在铁腿仙的惨叫声中,那打扮作少年模样的年轻女子漫不经心道:“三招已过,他还站着。你输了,滚吧。”

    铁腿仙不敢违抗周小渡,只好强忍着屈辱,将自己的右掌拔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朝庙外逃去,却忽觉一道劲风穿过两股之间,本便脆弱的下面立时蔓延出无边的疼痛来。

    “啊啊啊——”

    他惨叫起来,看着前方那打着滚儿掉落到地上的小石子,以及小石子上面沾染的血迹,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声音,“哦,忘了,先前让你发了誓的,愿赌要服输,说话要算话哦。”

    铁腿仙不敢回头去看那少年,极致的恐惧贯穿全身,他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踏入雨水中,抱头鼠窜而去。泪水从眼眶涌出,飞散在雨幕中,与雨珠混为一体——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生才会遇到这么一个魔头啊啊啊,呜呜呜呜好可怕啊啊啊……

    “你,”周小渡朝那小叫花子招了招手,“过来。”

    小叫花子踌躇了一瞬,因其阴晴不定、武功高深而胆寒,面上却克制着,伪装淡定地走向前,“干嘛?”

    周小渡伸出双手,抓起他断掉的那条胳膊,小乞丐犹自被她那双修长漂亮到极点的手所吸引,便忽觉一阵剧痛传来——“卡啦”一声,周小渡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胳膊接回去了。

    “啊啊啊——”小乞丐痛呼。

    周小渡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别叫了,都接好了。”

    她说完,搂着小灰狗到不远处坐下,“那姑娘现在归你处置,别来烦我。”可惜小灰狗见小乞丐脱离了战局,这时便又不需要周小渡的庇护了。它跳出周小渡的怀抱,摇着尾巴凑回到小乞丐身边去了。

    周小渡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小东西……”但眼下她对那个“系统”更感兴趣,也便由它去了。

    送走了那个碍眼的癞头丑八怪,周小渡可以闲下来,安心盘问那个古怪的系统。她集中意念,试图和它对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幽冥观音女士,您好!”那个机械的声音果然有了回应,“我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掌管此方小世界的意志之一。本系统全名为‘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系统’,存在的目的主要是促进气运之子奋发图强,推动剧情发展,维护世界的正常运转。”

    “因为本世界的许多重要角色都出现了‘摆烂’的咸鱼状态,导致剧情进程停滞,世界运转趋向崩坏,所以,我们决定筛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任务执行人,帮助我们矫正崩坏的角色与剧情。而您,尊敬的幽冥观音女士!您便是那位才貌出众、智勇双全的幸运任务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望您务必……“

    “等等,”周小渡忍不住打断了一下,“可不可以别这么叫我?我是没有名字的么?”幽冥观音这个称号真的太土了,她向来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这四个字,偏偏江湖上那群莽夫就喜欢这么说,“素衣纤手赛阎罗,观音一指通幽冥。”这令她一度很是郁闷。

    “可是宿主,这边经过查询,您确实是没有名字的。”系统回答,“而您使用频率最高的,便是您在江湖上的绰号,幽冥观音。当然,如果您不喜欢,我们也可以使用别的称呼。”

    “我有名字,我叫周小渡。”她回答。

    “好的,周小渡女士。”系统从善如流道,“当前已为您解锁主线任务‘气运之子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计划’,又名‘龙傲天养成计划’。完成主线任务,帮助气运之子走上龙傲天之路,就会有各阶段奖品掉落,以及终极大礼包奖励哦!除去主线任务外,还会有额外的附加任务及任务奖品随机掉落哦!”

    “你说的,气运之子……不会就是……”周小渡抬起眼皮望了一眼,“那个瘦了吧唧、蠢兮兮的小叫花子吧?”

    “回答正确!”系统道,“您只需要激发他奋发图强的上进心,帮助他成为龙傲天式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即算完成任务!”

    周小渡白眼一翻,选择摆烂,“你找的是幽冥观音,和我周小渡有什么关系?”

    正帮少女解脱束缚的小叫花子甫一抬头,便看到周小渡望了过来,朝自己翻了一个白眼:???我没惹你。

    系统劝说道:“呃,周小渡女士,系统识别到,幽冥观音的角色id与您的一致哦……而且,任务奖励包括美颜丹、上等灵药、绝世功法、神兵利器等奖品,您不心动吗?终极大礼包甚至包含了复活卡这种作弊神器哦,这里有清单,您看一下嘛!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真的真的不心动吗?”

    ……

    周小渡抬头看看头顶的那尊神情悲悯的泥像,叹了一口气,“干完这最后一票,我再金盆洗手吧。”

    系统弱弱地出言提醒:“我们是正规机构,劳务关系解除后,不需要您金盆洗手……”

    “我这人除了杀人和做烧饼,别的都不会,你们让我办事儿,我不会办,多半就要杀人,杀了人,要想再次退休,照规矩就是要金盆洗手的。”周小渡松了松筋骨,解释道。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您之前已经金盆洗手过了,却还是杀了顾璞,还致使两人残疾,甚至连气运之子都被波及到了。”

    “那个顾大是畏罪自尽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呀?至于刘二和张大牙,还有气运之子,那些区区小伤,何足挂齿。”火光在清秀白净的面庞上明灭不定,端的是一派理所当然。

    “宿主,任务手册已经发送到您的识海了,请记得仔细阅读。”

    周小渡一边浏览着任务手册的内容,一边盘算着,要怎么提升那小叫花子的激励值来获得奖励,便忽地听到那小叫花子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甚至不知道是在问谁。

    但周小渡听懂了,懒洋洋地回答:“我这人生来自私,从不管闲事,你若想借我之力行侠仗义、救助美人,自然得付出些什么……你既无财无色,那便给我唱一出戏解闷取乐,岂不公平?”

    小乞丐愣了愣,捋了一遍这个逻辑,然后道:“你若真不想管闲事,当时又何故将救人之事抛给我?”

    周小渡摊了摊双手,“因为我无聊啊,总得找点乐子吧?”

    小乞丐摇摇头,“真是个怪人。”随后转头看向旁边的青衣少女,“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怎么落入那丑汉之手的?”

    青衣少女低声回答:“小女子姓霍,名叫霍颜。”她似是觉得有些冷,在地上捡了几根枯枝丢进火堆,“家住千溪山……那歹徒闯入我家中,挟持了我,家中护卫保护不及,只将他打伤,眼睁睁看着他将我掳走。那歹徒抓住我后,便一路逃窜到此,幸得天降大雨,又得遇两位恩公,这才免于受难。大恩大德,实在无以为报,若二位能送我归家,必让家人备上厚礼重谢……”

    少女娇美可人、星眼如波,自是让少年人羞涩起来。小乞丐挠了挠头发,对这位漂亮的小姐姐道:“可以啊……”说完,又想起了周小渡,看了周小渡一眼,“我是说,我自己。”那尊煞神估计是不乐意的了,毕竟他口口声声说着不管闲事。

    霍颜望向周小渡,柔声道:“这位恩公武功高强,若能得您护卫,自是高枕无忧。小女子家中略有薄财,若蒙您不弃,自当涌泉相报。”

    周小渡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一个做工精美的娃娃。

    半晌后,她笑了,“我不会去,他也不会去。你想回家,自己想办法,等这雨停,便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小叫花子皱了皱眉,不满道:“凭什么?!”他自己自私冷漠便算了,怎么连他也捎带上了?这千溪山可离此地不近,将这样一个柔弱少女丢在此处不管,于心何忍?

    周小渡笑眯眯地对小叫花子道:“你不是想跟我学武功么?跟我走,我教你武功啊。”

    小叫花子将脸偏向一边,厌恶道:“我不要跟你这种人学武功。”谁知道里面又挖了什么坑?

    霍颜举着手巾掩面,泫然欲泣,恳求道:“恩公……小女子孤身一人,举目无依,又刚刚从歹人手中逃出,惊魂未定,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周小渡不为所动,目光澄明地看着她,“我这人不管闲事,也不蹚浑水,你太古怪,让我觉得你可能是一潭浑水。”

    小叫花子闻言,好奇道:“古怪?什么意思?”

    周小渡手一指少女,坦然道:“你没发现吗?她一点儿都不怕我耶!”

    小叫花子:“……”这倒确实,周小渡这人阴晴不定、满是邪性,又身负强悍武功,连他和那张大牙都忍不住生畏,怎么眼前这柔弱的小娘子竟一点儿都不害怕,还巴巴地求着周小渡护送?确实古怪。

    霍颜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地转了转眼珠子,但又想到了些什么,心中稍安,向周小渡问道:“那你还发现什么了?”

    周小渡原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那小乞丐眼睛一闭,整个人自她眼前栽了下去,这才发觉眼前开始发黑,“你,几时下的药……”

    霍颜看着周小渡也跟着昏厥过去,手巾掩唇,娇笑起来,“嘻嘻,刚刚添柴火时丢进去的,遇热蒸腾,神仙难逃……解药,在我的手巾里。对了,我的发簪也淬了毒,那个癞头瘸子,活不了的,还要谢谢你帮我报仇哦,恩公……”

    周小渡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怒骂系统:“都怪你,分散我的心神,不然我也不至于没发现她的小动作,遭了她的道!”

    系统:“宿主,承认自己被雁啄了眼也不难。”

第5章 做个好人

    “嗯!”猛烈的撞击致使她恢复了意识。

    周小渡跌落在地上,勉力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天花板很高的房间内,身体正仰面躺着,她甫一扭头,就和一双黑豆似的眼睛近距离对上了。

    那是——

    蛇!!!

    周小渡下意识便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身。

    “嘶~~”那条白眉蝮受了惊,极迅捷地弹起,张口朝周小渡咬去,被周小渡闪身避过。

    这白眉蝮蛇是剧毒之物,有着“长白山毒王”的称号,被它咬中那可是凶多吉少。

    不光有这一条白眉蝮蛇,周小渡四顾,只见自己此时正站在房内的一方平台上,平台四周还立了几根雕花柱子,台下围满了五颜六色的长条子,有的正朝台上爬,有的则爬上了柱子,欲从高处伺机进攻。

    蛇类急促呼吸的“嘶嘶”声在周小渡耳边作响,她粗粗望去,凭她的经验看,基本都是毒性极烈的蛇。

    哦豁,被包围了呢。

    周小渡手掌一翻,对准身前那条白眉蝮蛇,试图以真气将其打飞,但是下一瞬,周小渡的眉头便死死地拧了起来——体内的真气调动不起来,丹田处犹如倒了凝固剂一样,愣是溅不起半点水花子。

    系统在这时冒了头,幽幽地对周小渡说道:“周小渡女士,您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哦。”

    “我知道!妈了个巴子,那个小娘皮给我下了压制内力的药!她到底想干嘛?!”周小渡有一肚子的芬芳想要倾吐。

    系统好心提醒道:“困境来得太突然,未免您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边可以为您破个例,预支给您一样宝贝,助您摆脱困境。”

    “你们倒是蛮人性化的,”周小渡心头一喜,“有什么宝贝是我可以预支的?放心,我后续一定会给你们还上的!”

    系统打开宝贝仓库翻看了一下,回答:“因为您目前的任务积分为初始积分,大部分的宝贝难以开通预支权限,所以,只能预支给您第一个任务的奖品——美颜丹!其效用是使人丰神秀骨、容光焕发。”

    周小渡无语,“你们确实是有贴心,但不多。”这种生死存亡的场合,美颜丹要来有个卵用啊?!让她变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把这堆长条子活活美死吗?!

    系统发出机械的两声“呵呵”,而后十分不识趣地问道:“那您还需要预支一枚美颜丹吗?”

    “不需要,谢谢。”周小渡说着,脱下了自己的一只鞋,鞋底朝上地握在手中,以一副准备教训熊孩子的姿态,严阵以待,“果然关键时刻只有自己靠得起,什么宝贝神物都不及自己的烂鞋底。”

    就在周小渡用鞋底拍飞白眉蝮,试图杀出一条生路之时,头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你既如此好心,那便下去陪他吧!”

    风声自上空传来,一个黑色的影子手脚扑腾着坠落下来,周小渡定睛一看,嚯!这不是气运之子嘛?!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了他一下,有了这一下缓冲,小乞丐好歹没摔得太惨。

    房间内上方探出来的那一方平台上,走出一个身姿窈窕的青衣少女,正是先前庙中被救的霍颜。

    霍颜此时换了一套新的青色衣裳,重新梳洗装扮过,整个人较昨夜的凌乱状态,更显娇美贵气。

    霍颜迤迤然在投食台边缘坐下,垂下两条纤细的小腿,在飘逸的纱裙间悠然晃荡。

    小乞丐狼狈地爬了起来,仰头冲着霍颜喊话:“有话好好说,何必一言不合就动手……我不帮他求情了还不成么?看在我为了你被打得半死的份上,能不能把我拉上去啊……”

    他简直欲哭无泪,这一晚上撞见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一个赛一个的丧心病狂!呜呜呜狗兄弟,哥哥怕是回不去见你了……

    霍颜笑意盈盈地摇摇头,柔声道:“晚了哦。而且,你被那丑汉打得半死,分明是你自找的,我可不记得我当时开口求你帮我呀。”

    你没开口求我?你当时都被堵上嘴了,你那是不想吗?你那是做不到!小乞丐一时气结:“我……我真是好心喂了狗!早知道,当时就不多管这闲事,让你被那歹徒抓走,好过现在被你丢下来喂毒蛇!”

    霍颜笑得愈发愉悦,“呵呵呵,反悔啦?晚了哦,蠢货~本来也没想直接把你丢下去的,毕竟我家的宝贝们怪金贵的,脏东西吃多了,容易坏肚子,谁知道你叽叽呱呱地跟本小姐念经,烦得很……佛经里说舍身饲虎,不若今日你也效仿之,”她看了周小渡一眼,“陪这位少侠喂喂我家爱蛇,也算我全了你的菩萨心肠。”

    小乞丐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果然越漂亮的女人的越会骗人!”

    霍颜听他夸自己漂亮,心情舒畅,眼波流转间,又生出一个鬼点子来,“啊呀,我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我可以长久地养着你们,做我的玩具,你们就和这些蛇睡一起,我派人每顿都给你们喂解蛇毒的丸药,这样你们就能活好久啦,我也不怕无聊啦!说不定还能帮表哥研制出新的药物!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棒?!”

    闻言,小乞丐为之一抖,直叹红粉骷髅不外乎此,下意识便抓住周小渡胳膊,“大侠,你武功这么高强,能不能带我杀出去?”

    周小渡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能,我被下了药,现在半分内力都使不上……你带武器了吗?”

    小乞丐想起先前是自己执意要救这霍颜,结果导致周小渡和自己都被丢进了蛇堆里,一时间心头涌起了歉意,“不好意思,我是正经乞丐,从不带凶器。”

    周小渡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最烦你们正经人了,鞋子你总带了吧?”

    小乞丐醍醐灌顶,扒下了自己那双埋汰的烂蒲鞋,一手一只,“这管用吗?”

    周小渡随口回答:“你可以期待它管用。”

    小乞丐:“……”这人真的是随时随地都能保持嘴毒的状态。

    霍颜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天纵奇才,那双小腿晃荡得愈发轻快。

    她兴奋地指向周小渡,眼睛闪闪发光,“尤其是你,我很看好你!你一定比之前那些人顶用,要努力哦!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想看你活久一些,说不定哪天哄得本小姐开心了,还能放你走。”她红唇一勾,笑得天真无邪。

    周小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分明她在下,霍颜在上,她这一眼,却瞥出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之感。周小渡见其疯疯癫癫、暴戾乖张的样子,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霍颜见到她这副漠视自己的态度,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着,抬起手拊掌,一旁随侍的几个仆人接到指令,齐齐横起木笛,奏响了笛声。

    那古怪的调子在房间内回旋着,原本还算正常的毒蛇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呈现癫狂的状态,疯狂地朝二人所在之处爬行窜动。

    毒物丰富多样的色彩在眼前跳跃成残影,急促的“嘶嘶”声愈发浓烈,小乞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头皮都要炸了,全无章法地挥舞着蒲鞋,将有可能攻击到他的毒蛇拍飞。

    周小渡却是沉静泰然,不疾不徐地来一条拍一条,还能分出闲心来指教身旁的二愣子,“你冷静一点儿,像你这样三分力用八分,只是徒然浪费体力,等你没力气动弹了,看你怎么……”那个“死”还未说出口,便被什么堵住了。

    小乞丐听她卡住话头,不免生疑,扭头去看她,便见周小渡忽然弓下了腰,面色不大好看的样子。他顿时一惊,“你不会被咬了吧?!”

    周小渡面沉如水,没有应答,小乞丐视线上下来回扫视着她,发现她的腿上渗出一道血迹来,正从她的裤管上滑落,“你真的被咬了?!”

    周小渡吸了口气,没有否认,“没事儿,死不了。”她面色发青,感觉到腹中阵阵绞痛,心中将那给她下药的霍颜问候了千八百遍。

    这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毒蛇屋,周小渡都差点忘了,她失去了内力,对身体的控制便骤降了一大半,故难以对这自然的生理现象再倒行逆施,难缠的亲戚就在此时“虽迟但到”。

    小乞丐并不知晓她是女人,因为年纪尚轻,对这女人的情况也不清楚,没有往那处想,还以为周小渡真被蛇咬了。

    他发起愁来,问道:“那你还打得动么?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周小渡猛然抬起手,用鞋子将小乞丐耳后偷袭的赤蛇打飞,“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我的任务不就黄了嘛!

    小乞丐只觉耳边劲风凌厉,反应过来后,心有余悸地扭头去瞧,便见那条赤蛇已然黏到了前方的一个兽首装饰上。在那兽首上凄凉地开了一朵血花,糊了那猛兽满眼的血肉。

    他明显地感觉到,周小渡现在比起刚才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模样,要暴躁许多。

    他忽地眼睛一眯,发现了什么,“喂!那里好像是处机关!”

    周小渡闻声望去,便见角落处的地板有一块塌了下去些许,她当机立断,冲小乞丐低声喝道:“那里或许是出口,我开路,你跟紧我,我们冲过去。”虽然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但总不会比眼下更糟糕。

    那小乞丐虽心头紧张,但也同意周小渡的想法,迅速点头。

    周小渡领着身边这个二愣子,手中以鞋为兵器,舞得风声烈烈,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将那些被笛声操纵的毒蛇打得四散飞落。若非这兵器略显埋汰,其实也当得上一句身手矫健、英姿飒爽。

    霍颜因为视角问题,未曾发现屋内出现的小小变化,见周小渡仅凭外功本力便敢杀进毒蛇堆里,不由得来了劲儿,大袖一挥,吃吃笑道:“喂!你们不会是想把蛇都杀光吧?这房间里养了一千条剧毒之蛇,别做梦了!不过呢,你们确实是我见过的撑得最久的两个人,有趣有趣,本小姐现在真的舍不得让你们轻易死掉呢……”

    很快,霍颜娇笑的表情便裂开了,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周小渡一把扯过小乞丐的领子,二人滚到那块塌陷的地板上,坠落到地下去了。

    眼见玩物突然消失在视线之中,霍颜小姐瞪大了双眼,气得要发疯,她尖叫道:“怎么回事?!那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出口?!回话啊你们!”

    屋内的笛声尴尬地停顿了下来,霍颜尖锐的叫声再次责问了两遍,这才有仆人小心翼翼地回话:“回表小姐的话,这山庄中的各处暗道机关的布置,唯有家主可以了解,小的们实在不知……”

    “那你们还不快去追?!一个个愣着干嘛?!等着他们从地下爬出来杀我吗?!”霍颜吼道。

    “家主还未回府,没有家主的吩咐,小的们实在不敢贸然闯入山庄暗道,请表小姐莫怪。”仆人们似是都习惯了霍颜的喜怒无常、歇斯底里,面对她的怒火,将她唯一忌惮的家主搬了出来。

    霍颜大步上前,步摇上垂落的珠玉撞击到脸颊上,她恨声道:“蠢货,还要本小姐教你们吗?!就在山庄内……不,在整座山头各处戒备搜寻!暗道通常四通八达,我不相信他们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找到对的路,只要他们敢冒头,立即擒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仆从们心中暗自叹气,但也不敢违抗,毕竟这是韩家恩人所托孤女,自小在韩家娇养长大,无法无天惯了,前任家主和现任家主都向来纵着她,他们这群做下人哪敢多言?于是,悉数领命去了。

    霍颜怒气冲冲地从蛇屋出来,在小径上撞见一名丫鬟。那丫鬟手上端着东西,见是霍颜迎面走来,连忙顿步行礼,“表小姐万福。”

    霍颜见她眼熟,停了下来,语气阴沉地问话:“柳祎祎院里的?”

    那小丫鬟垂首道:“回表小姐的话,婢子确实是夫人院里伺候的。”

    霍颜伸手去翻看丫鬟手里端的东西,见是两身天缥色的新衣,样式都是最时兴的,用料也是上等。

    她顿时被那清新淡雅的青色刺痛了双眼,一把将那新衣掀翻在地,骂道:“这是送给柳祎祎那个贱货的是不是?!她也配?!”

    小丫鬟惊惧地一个哆嗦,又挨了霍颜两记掌掴,只听她继续骂道:“那个贱货,惯会穿着一身青绿粉饰卖弄、假装清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千金贵女!”霍颜俨然忘了,自己此时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青色衣裙,“这女人勾引了表哥,嫁进我韩家,给她一个正妻之位,犹不满足!如今更是不守妇道,闹得家宅不宁!难为你们这些狗奴才,还费尽心力地上赶着伺候!”

    自打表哥认识这个女人,便再难分出时间和精力来关注自己,不管自己怎么闹怎么痴缠,他都视若罔闻。如今自己被歹人掳去,险些遭了毒手,表哥都不在跟前,最后还是下人们把万分狼狈的自己送了回来,又念及那新寻的两个玩物,更是心气不顺、大感棘手。

    霍大小姐一时间又委屈又生气,于是对着这小丫鬟又打又踹,发泄起来。

    小丫鬟忍痛为女主人辩解道:“夫人她性子慈和柔顺,断不是表小姐所说的那种人……”

    霍颜听她为柳祎祎说话,顿时火冒三丈,下手愈发狠戾,“她不是?她惯会扮柔弱装可怜,哄得表哥团团转!我长住韩家,何曾出去抛头露面招惹祸端?怎那歹徒便放着满院子人不管,专挑我一人下手?如今出了事,她作为当家主母却闭门不出,屁都不放一个!依我看,便是那贱人支使的!柳家那些下流的武夫草莽,必定和匪徒有勾结。”

    若非这丫鬟是韩家的家仆,她怕惹表哥生气,早已拔下头上的毒簪将其戳死了。

    霍颜幼年父母双亡,早早地便被托付到舅舅家。她在韩家被宠着长大,旁人只道她仗着父母对韩家的恩情,比韩家亲生的少爷小姐还要胆大妄为,但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在韩家,什么事情她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她可以尽情地惹祸胡闹,从前是舅舅,如今是表哥韩文则,他们都会帮她善后,但只要是他们明确禁止的,霍颜从不会越雷池一步。

    所以,哪怕她再不愿意,也眼睁睁看着柳祎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嫁进了韩家,夺走了本应属于她的韩家正妻之位,更夺走了表哥的心。而她,却只能学着柳祎祎的模样,试图讨得韩文则的欢心,以求日后能当个平妻。

    但是,柳祎祎那个贱人!表哥对她那般深情怜爱,她梦寐以求的一切,表哥都尽数给了柳祎祎,可柳祎祎是怎么回报的?没有感激涕零,没有涌泉相报,甚至不识好歹地忤逆表哥,整日闹幺蛾子,害得表哥面上无光,家无宁日!那个贱人,她怎么敢这样伤害表哥?!那可是她放在心尖上爱慕了十几年的男人!

    霍颜恨得咬牙切齿,“等表哥回来,我定要让他彻查此事,替我主持公道。”

    林鸟惊飞狡兔走,韩家的仆人护卫大批出动,开始在整座千溪山展开抓捕,而周小渡和小乞丐却是抱成一团,一路滚落到韩家的某条暗道之中。

    此处甬道幽深,晦暗不明,唯有墙壁上的疏灯烛苗提供了些许光亮。

    周小渡爬将起身,见小乞丐躺在地上喘着气,不由关心道:“你没事儿吧?”

    “因为你,昨晚我可挨了顿揍,伤得可不清。”小乞丐勉力坐起身,口上埋怨道。

    周小渡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辩白道:“我受的折腾也没比你少,你要坚强一点儿。”

    闻言,小乞丐那双黑亮的眼睛翻了个白眼,还未反驳些什么,便见周小渡眉头一拧,面色惨白地朝他倾倒了下来,一下子又把他砸回到地上,“我去!您老没事儿吧?!”

    小乞丐挣扎着把身上的周小渡推起来,却见她双眸紧闭,满头冷汗,面色白得像鬼一样,再垂眸一看,不由骇然,“哇,你血崩了喂!坚强一点儿,别死啊!这里好黑、好吓人,你要是死了,那可就更吓人了……”

第6章 小叫花子

    周小渡再次醒转时,正趴在那小叫花子的背上,那一身伶仃瘦骨硌得她隐隐肉疼。

    “这是哪儿……”周小渡嘴唇略微恢复了些许血色,问他。

    小乞丐见她醒了,大松一口气,道:“还在暗道里,这里的岔路是真的多,我不识路,只能背起你,硬着头皮走。你醒过来就好,我刚刚摸到你浑身都凉了,还以为你要一命呜呼了……你这血怎么都止不住的样子,是什么蛇啊这么毒?再这么下去,你不会真的要吹灯拔蜡吧?”

    周小渡的上衣比较长,盖住了大腿的长度,小乞丐只能看到血液在她裤管上流,不知道她具体“伤”在何处。

    周小渡不知道这小子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缺心眼儿,抿了抿嘴,面色纠结、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小乞丐听她言语淡定,并无慌乱之意,也跟着心下稍安,摸黑行了一路的紧张神经略微松懈下来,随口说笑道:“大侠若是命在旦夕,念在你我这番共患难、同逃窜的缘分,可有什么绝世功法在临终前传授一二?”

    周小渡百无聊赖地说道:“我若是要死了,没拉你垫背就不错了,还指望占我的便宜?”

    小乞丐道:“传奇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什么武林高手为免一生绝学后继无人,会传授给有缘者,望其发扬光大……然后就是主角得此神功,飞速成长,成为一代宗师云云。”

    周小渡凑在他耳边,阴恻恻地低声道:“我都要死了,我还操心什么后继无人?还不如拉你一起下去作伴来得实在。”

    小乞丐腹诽道:似你这般性格的人,在话本里原也不是传道高人的设定,一般都会被写成邪恶难缠的反派,最后被主角的正义之剑打败。

    他想着,笑了笑,随后说:“那幸亏眼下你不会死,真是……”

    “祸害遗千年。”周小渡幽幽地替他补全。

    “咳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周小渡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小家伙,要是我们顺利逃出去了,我教你武功,你学不学?”

    小乞丐沉吟了半晌,坦言道:“可你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啊。”

    周小渡:“因为……我怕后继无人……”算了吧,这话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但要是直言自己是为了提升他的激励数值,好从系统那里捞好处,听起来就更离谱了许多。

    周小渡作为任务执行人,只有任务积分达到了要求,才可以从系统那里获得相应奖品。而任务执行人的任务积分等同于气运之子的激励数值,激励值由气运之子的上进程度、进步速度、能力强度、人格魅力、声望高度等因素综合得出。

    简而言之,在系统设置的评分制度下,他们的事业线是绑定在一起的,气运之子越强,周小渡可以得到的就越多。

    那小乞丐只是笑了笑,“我不跟你学,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

    先前对周小渡的武功感兴趣,也只是一时兴起,此时冷静下来想想,他当时的兴起,实在来得莫名其妙,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打打杀杀的暴力行动,从未主动萌生过要学武的想法,当时不知怎的,竟觉得周小渡矫若游龙的身姿好似会发光,让他心驰神往。

    周小渡一把搂紧了他细瘦的脖颈,强硬地贴在他耳朵边,逼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变强么?”

    周小渡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的气运之子,会是一个栖身破庙的小叫花子,还是看上去慈悲心泛滥、野心匮乏的叫花子。

    小乞丐摇摇头,摆烂道:“不想。”

    “你难道只想当一个叫花子吗?!荣华富贵、香车美人,弱者俯首称臣,恶者闻风丧胆,这些你都不想要?!”

    小乞丐摇摇头,“不想。”

    周小渡大感不解,继续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跟我混,我给你。”

    小乞丐眯着眼睛,辨别前方的道路,“现在就挺好,没有什么想要的。”

    周小渡满头问号:???难道是她脱离底层太久,不知道当下的叫花子其实是个舒坦的职业?

    小乞丐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补充解释道:“天地浩大任我独行,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周小渡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你这般四大皆空,不皈依佛门真是浪费人才。”

    小乞丐微微一哂,“关键人家也不收啊。”

    周小渡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满值100,而气运之子的激励值只有可怜的3了……什么进步速度、能力强度、声望高度暂且不提,连最基本的上进心他都不具备,这还玩个锤子啊?!

    系统就在这时,幽幽地冒了出来,蕴含哀怨地对周小渡道:“不然本系统的全名为什么为‘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系统’,主线任务全名为‘气运之子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计划’?作为世界中心的气运之子,不想着成为傲视天下的一代龙傲天,而是只想摆烂当咸鱼,这出戏还演个锤子啊……”

    周小渡无言地点了点头,随后扶额发起愁来。

    片刻后,她问系统:“如果我把他绑起来,拿着小皮鞭逼他卷起来,不听话就抽他!只要学不死,就让他往死里学!如此操作,得到的激励值算不算数?”

    咱可以不那么死板,不走循序渐进那一套,而是跳过激发上进心那一步,直接提升气运之子的能力强度!周小渡用她直接粗暴的思维模式如是设想。

    小乞丐忽然觉得后背莫名涌上一股子凉气儿来,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难以克制地打了个哆嗦。

    系统震惊了,系统沉默了,系统磕巴了,“这、这、这不大合适吧……”你们的事业线是绑定在一起的啊喂!没必要一上来就撕破脸吧?我们是个正能量系统啊!

    周小渡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最后考虑到对方是世界宠儿、气运之子,天赋应该远超常人,将来要是养大徒弟、反噬师父,那她不就中道崩殂了?于是遗憾地暂且歇了心思,决定再观望一下,有没有别的出路。

    她就不相信,这小屁孩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甘于平庸!她活了二十二年,要是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都搞不定,那可真是丢大脸。

    周小渡目光晦暗地看着小乞丐的侧脸,沉默着在心中思量对策。小乞丐觉得莫名发凉,加之周小渡忽然不出声了,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让他骤然联想到人们夜间小声谈论的所谓“背后灵”……

    他心中一紧,迈动的脚步变得僵硬起来,面前悠长而阴森的甬道通往一团未知的黑暗,仿佛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路……

    一些不甚美妙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起来,小乞丐的呼吸变得粗重,身体也渐渐有些发软。他停下脚步,问道:“喂,你能不能下来自己走。”他有点背不动了。

    周小渡道:“可以啊。”她从小乞丐的背上落了下来,看着那少年似是疲累的模样,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

    其实她晕完一遭,那阵剧痛熬过去了,醒来便感觉好多了。周小渡毕竟是个扛造的身子,身上被捅了刀也照样能和敌人杀得有来有回,只要她的意识还清晰着,她便能做到活蹦乱跳、翻江倒海。适才也是懒筋发作,才佯作虚弱由着他背,如今看着他瘦得跟麻杆儿一样的小身板,想到自己一个年长七八岁的成年人压着幼苗占便宜,难得地感到些许不好意思。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手掌扶着暗道墙壁,缓了缓身心的紧张。他此前被那铁腿仙伤得不轻,后面又是被霍颜一路折腾,能背着周小渡走这么久,用周小渡的话讲,就是非常坚强。

    周小渡的眼珠子忽然骨碌碌地转了转,而后,她凑近到小乞丐身前,嘘声道:“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小乞丐瞬间汗毛倒立,瞪着周小渡。

    周小渡又仔细听了听,补充道:“女人的哭声。”

    “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不禁吓……”他颤声道。

    周小渡见他一副快被吓哭的表情,觉得有趣,遂扑哧一声,低下头去发笑。

    小乞丐把脸一板,羞恼道:“你果然是诓我的。”

    周小渡身子骤然一顿,低声道:“我知道了。”

    “嗄?知道什么?”

    “那个女人的哭声……”周小渡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诉说严肃重大之事,让小乞丐听了不由得跟着紧张,“原来,是我在哭……”

    周小渡猛然抬起头来,煞白的脸上挂着一个扭曲的怪笑,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竟是不见半点眼黑,白茫茫的两颗眼球,正涌出两行清泪来。

    她脸上淌着眼泪,嘴角咧着笑,身体也跟着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声脆响,随着一声声脆响,她的身体骨骼一处处地扭曲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根正被捏坏的白烛。

    这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登时便被这阵仗吓疯了,惊叫一声,扭头便落荒而逃。

    周小渡见状,停止了动作,把眼珠子翻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松筋骨,“好玩儿。”逗小孩儿原来这么有意思。

    系统:“……好坏的一个大人。”

    周小渡侧耳听了听,确实是有女人的哭声,她没听错,不过因为与此处相距甚远,没有修炼过的小叫花子听不到。

    周小渡怕那小乞丐跑太远和她走散,也不敢过多耽搁,追了上去,然后便被面色铁青的小乞丐瞪了又瞪。

    周小渡真担心他把眼珠子瞪出来,别真成了恐怖故事现场。

    小乞丐崩溃地一路狂奔,竟误打误撞地跑到了哭声来源附近,他本就耳朵灵,凑近了也便听到了这哭声。仔细一听,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哀怨哭声。

    虽然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听到哭声怪渗人的,但小乞丐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周小渡没有撒谎,并且,她还借着这个话头,使诈吓唬自己!

    呸!缺德鬼缺大德!

    周小渡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这里还有别的人,可能是个被囚禁的弱女子,要不要去看看?”

    小乞丐摇摇头,指了指墙角上的一个标记,“没用的,这里我来过,能走的路我都走过了,没有发现什么被囚的女子……想来这里应该是有特殊的设计,有一些我们找不到的密道和密室,可见其主人是个极多疑、缜密之人,自家的暗道,既可藏身,又可困敌。所以,有个很不好的消息,”他耸了耸肩,“我们找不到出口。就算是我们最初的入口,其设计也是可进不可出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周小渡长吐了一口气,没有气馁,“既然建造这地下暗道的主人是个多疑之人,那他必定会在任何情况下,给自己留后路以掌控全局,所以,肯定会有出口的!”

    “问题是,找不到出口所在。”小乞丐愁道。

    周小渡道:“那便接着找呗,总不能躺成两排,一起等死吧?”

    见小乞丐颔首,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游移到墙角那个标记上,嘴角抽了抽,“这是……”

    “哦,用你的血画的,不要浪费嘛!”小乞丐回答。谁让周小渡一直在滴血。

    周小渡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纠结到难以形容的表情,而后她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我找出口去了。”

    这暗道构造巧妙,周小渡于营造之术不甚了解,加之光线昏暗看不清,一时间也找不到开启出口的机关所在。她尝试着摸了几个钉在墙壁上的烛台,似乎也不像是开关。

    小乞丐看着周小渡单手就将一个烛台从墙壁上抠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能不能,用手挖出一条出路?”

    周小渡看着眼前那堵墙,举着自己灰扑扑脏兮兮的手指,幽幽地反问:“那我能不能,用你的头盖骨刨出一条出路?”

    小乞丐秒怂:“开个玩笑,当我没说。”

    周小渡思索片刻,不知从何处翻出两只小虫来,红艳艳的,细看去便如两点丹砂。小乞丐看到她将这颜色鲜艳的小虫捧在掌心,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是什么?有毒?”

    “我养的宝贝。”周小渡随口回答,“动物常要比人灵敏。”

    她将手掌往上一托,这两只小虫便震动起翅膀向前飞去。周小渡抓了一只蜡烛,前伸着照亮前路,“追上去。”

    小乞丐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小渡,最后竟还真让那小虫找到一处暗门,因为处于视线盲区,又以石板做障眼法,故而此前一直将它遗漏。

    二人将石板挪开,露出那扇厚厚的铁门。这扇门应该是设了机关锁,需要找到开关才能打开,而一般来说,开关的位置会在门的附近。

    周小渡见小乞丐在打量旁边的烛台,明白他是在怀疑烛台是机关,嗤笑一声,道:“哪有人会把机关设得这么明显。”

    “那怎么办?”

    “这扇暗门既然是采用了障眼法,那我推测,开关也很有可能是用障眼法隐藏起来了,所以,”周小渡抬起小腿,“只要是看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

    “啪啪啪啪……”她干脆把暗门附近所有空空如也的墙壁和地板都踹了个遍,尘土飞扬间,竟然真让她踹出个暗格来,开关就设在暗格里。

    小乞丐看她上前把开关一掰,“啪嗒”一声,门锁解开了,不禁朝周小渡竖起一根大拇指,“牛逼。”

    二人从门走出,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七拐八折,最后终于逃出地道,重见天日。

    看着此时所处环境,似是一处院落,想来还没有完全逃出去。而院墙外,是许多人巡逻搜查的动静。

    周小渡身上的内力还未恢复,以一敌众实在胜算不足(气运之子的武力值在她这里,可以忽略不计),正巧瞥见前面屋内有人影一闪而过,她和小乞丐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抓个人质。”

    于是,小乞丐见周小渡轻车熟路地翻窗入室,一顿操作后,从窗口探出个脑袋来,朝他扬了扬头,示意他进去。

    小乞丐腹诽这厮瞧着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而后不甚利落地跟着翻了进去,甫一落地,便见一女子双手被绑、脖颈被擒,落于周小渡之手。

    那女子年轻貌美,和那自称霍颜的少女一样,身着用料讲究的青色衣裙。小乞丐猜想,她应该也是这家的小姐。

    周小渡半掐着这女子的脖子,盘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霍颜又是什么人?”

    那青衣女子要害被制住,瑟瑟发抖,泫然欲泣地一一回答:“此处乃是,千溪山韩家庄园的后院。我叫……柳祎祎……是韩家家主韩文则新过门的妻子……霍颜,霍颜我不认识,但听夫君说,她是夫君的表妹,生性骄纵善妒,痴迷于我夫君,夫君怕我被她欺负了去,故未曾让我与她见面……小女子孤身一人,刚到韩家不久,知道的实在有限,求这位大人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

    周小渡闻言,温声安抚,“柳夫人莫哭,与我结怨的是那霍颜,又不是你。你既是韩家夫人,那便随我出去,给我二人做个掩护,只要我们安全下山,自放你自由,如何?”

    青衣女子惊恐道:“不可不可,夫君离家,无人护我,我若出去,必会被那霍颜害了去!他千叮万嘱过的,令我好生待在这房间里,不要出去见人,被那霍颜得知我的存在,必会戕害于我……”

    周小渡眉头一皱,和小乞丐对视一眼,俱是大感疑惑: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懦弱的表哥,娶了新妇,不敢让她出去见人,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表妹?那霍颜虽然性子残忍古怪,但说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武功都不会,真有那么可怕?这不是表妹,是姑奶奶吧?

    周小渡不惮以恶意揣度那韩文则:这怕不是渣男脚踏两条船、糊弄蠢女人的说辞。

第7章 系统绑定

    周小渡好言相劝道:“你既是韩家的夫人,便是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就这样畏畏缩缩地藏于一隅,不见天日,你就甘心?“

    柳祎祎眸光微微闪烁起来。

    “那位霍颜小姐我二人可是见过的,美貌动人,心狠手辣,不似会改过向善之辈。以她的手段,若哪日夺走了你夫婿的心,你又该如何自处?”周小渡循循善诱,“霍颜与我二人本便结了梁子,夫人今日若结善缘,搭救我们逃出去,我便帮你铲除霍颜这个对手,如何?”

    柳祎祎心动了片刻,却又被恐惧占据了上风,“不可以的,如果我得罪她,夫君不在左右,我孤身一人难以应对……何况夫君待我恩深情重,我怎可设计陷害他的亲表妹?他若知晓我做了什么卑劣行径,必定弃我而去,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周小渡见她哭哭啼啼起来,未免感到烦躁,“那霍颜玩弄无辜之人,以他人性命游戏取乐,受到打击报复乃是一报还一报,若你不愿救我等性命,我便当你是她的帮凶,”她手掌用力收紧,“先送你帮她探路去,祝你们姑嫂二人一路好走。”

    小乞丐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沉默着。自私是人的天性,他和周小渡想逃出生天,这青衣女子想独善其身,都是无可厚非,当人与人之间的自私产生了矛盾,那便是强者掌握局面了。正如此时周小渡掌握着青衣女子的生死,对方可以选择合作,或者死亡。

    周小渡的手掌渐渐收紧,那青衣女子面色涨红,扭着身子试图挣脱,却只是负隅顽抗,徒劳无用。

    小乞丐虽不忍这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受此折磨,却也明白,此时此刻,他和周小渡的两条命正悬于一线上,在这种关头发扬爱护弱小、舍己为人的精神,不叫慈悲,叫自寻死路。

    “我……咳,我、我答应你……”柳祎祎终于妥协,小乞丐也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愿伤人性命。

    柳祎祎住的院子,是韩文则的院子。所以霍颜派遣的那些人,哪里都敢搜查,唯独不敢进入这里,一则是怕家主回来降罪,二则是因为院子门口有两个韩文则的心腹护卫拦着。

    当初柳祎祎初来乍到,不清楚状况,曾试图走出院子看看自己的新家,便是被这两位护卫拦了回去。

    她当时觉得奇怪,好似自己是被软禁了一般……但转念一想,她出身风月之地,身无长物,被韩文则花重金赎下,想来也没有什么可被贪图的。

    韩文则后来跟她说了霍颜的事,声明护卫只是为了保护她才安排的,又再三保证,会尽快将霍颜嫁出去,她被禁足只是暂时的,既嫁从夫,她也不敢再多言质疑。

    自她进门后的这些时日里,那两个护卫一直把守着小院的大门,尽忠职守。也唯有昨日,柳祎祎发现,那两个护卫不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敢违背韩文则的命令擅离职守,猜想是家主外出,他们躲懒去了。

    可恰巧就在当晚,韩家庄园发生了混乱,柳祎祎隐约听到一些叫喊,似乎是有贼人闯入,她胆怯之下,更加不敢暴露自己的踪迹,只敢缩在屋子里等丈夫归来。

    事后,联系护卫离开与贼人闯入这两件事,她心中便难免生出一丝疑虑来,次日再次见到这两个护卫,便觉心底发凉。

    于是,柳祎祎思索了一番,决定利用这两个护卫。

    她借口说,在屋内发现了两个昏倒的陌生人,引两个护卫过去。

    那两个护卫向来见她唯唯诺诺,不像有心机的女人,便也没有多想,跟着柳祎祎进了屋,只想将那两个逃走的人带去霍颜处讨赏。

    然后,他们便被躲在门后的周小渡赏了一人一个大巴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昏在地。

    周小渡和小乞丐各自寻了个地方,换上护卫的衣服。

    周小渡站在屏风后,用那脏得不能看的裤子草草擦了擦腿上的血,而后,往身上套那件肥大的家丁服。有一说一,这韩家家丁服的用料做工,比周小渡自己的衣服要好上许多。

    她隔着屏风对那柳祎祎道:“多谢夫人了,听夫人先前的说辞,想来那些搜寻的家丁不会贸然闯入这院子里,后续该如何处理,你应该应付得过来吧?”

    柳祎祎低低应了一声,又听小乞丐道:“若那霍颜真的带人进门抓你,要将你千刀万剐什么的,你可以跑到屋后假山处,那里有条暗道可以躲避。”

    柳祎祎微微一怔:暗道?她从未听夫君提起过,这院里有什么暗道可以安身避难。

    周小渡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盖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

    她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柳夫人放心,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今日承了你的情,日后我便来取霍颜性命,铲除夫人的情敌,免得你这夫人做得跟做贼一样。”

    小乞丐暗中翻了个白眼,心说:就算你没有承她的情,那霍颜不也是要被你放上必杀名单的?

    柳祎祎却是赧然低头,她自是听出了周小渡话语中的调侃之意,这少年肯定是觉得自己蠢笨软弱吧!只是,她出身低贱,得了夫君青睐才可脱离那花街柳巷,韩文则虽唤她夫人,但到底是没有正经拜过堂的,就算韩文则要将她视作暖脚婢,她也无可奈何。她毕竟是被韩文则花钱买来的,本便不敢肖想太多。

    她太珍视眼下的幸福生活,温柔的丈夫,宽阔的院子,丰衣足食,哪怕是被禁锢在院墙以内又如何呢?哪怕丈夫言辞含糊、眸光闪烁又如何呢?她其实心里都明白,自己估计只是韩文则一时兴起豢养的情妇。

    但只要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她都可以忍受。

    只是,她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冥冥之中有种感应,这种生活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戛然而止。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今日救下的两个人,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周小渡和小乞丐告别了柳祎祎,从韩文则的院门光明正大地出去了,期间虽然遇到盘问的韩家仆人,但也算有惊无险,周小渡打得过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窝囊柳夫人,在二人离开后,蹲在地上,盯着那沾染了可疑血迹的裤子,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

    周小渡本想带小乞丐回自己的住处,但那小子执意要去找自己的小狗,说找不到不成。周小渡懒得陪他去找狗,给他留了个地址,便由他去了,“……你可以不来找我,反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照例放了句欠揍的狠话,周小渡翩然离去。小乞丐也不恼,此番共患难,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人虽然正邪难分,但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甚至于还颇讲道义。

    如果嘴巴不那么欠儿的话,其实也可以当朋友。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周小渡回了自己那间“危房”,洗了个澡,又啃了个冷硬的烧饼,这才感觉浑身清爽、身体恢复了些气力。她往嘴里塞了颗清毒补气的丸药,而后便上床打坐,回转真气。

    小乞丐抱着小狗进她家门时,已是傍晚,只见周小渡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衣裳,盘腿坐在床上,似是在练功。

    她长长的黑发披在双肩,蜿蜒在床榻上,透着清寒的水汽,长而浓密的睫毛鸦羽般沉静地盖在眼下,洗净的面庞素白如雪。

    小乞丐在她面前站定,有些担心惊扰她地轻声道:“我来了。”

    周小渡睁眼看她,大咧咧地招呼说:“来啦?吃了吗?”清冷高人的气质一瞬间荡然无存。

    小乞丐问道:“你洗澡了?冷水澡?”周小渡离了他几步的距离,他都能感觉到从她肌肤底下透出来的冷气儿。

    “是啊。”周小渡答。

    “这春寒料峭的,洗冷水澡……”小乞丐不由惊叹,“你们习武之人真牛逼。”

    周小渡勾起一个慈爱的笑容,“跟着我好好学,你也可以。”

    “呃,那倒也是不必……”

    说到“洗澡”,周小渡后知知觉地嫌弃起污七八糟的气运之子来,“屋后有个隔间,你,洗澡去。对了,带上你的狗,一起洗。”

    见小乞丐露出抗拒的表情,她板起脸,“有柴火,你自己烧水。不洗干净别来见我。”

    小乞丐抱着自家的狗兄弟,洗到一半才后知后觉:不对,不是你自己要见我的吗?怎么搞得好像我求着见你,还要沐浴一番以表尊重似的?

    那边厢,系统对周小渡提醒道:“宿主,当前气运之子的激励值依然处于初始数值3哦,您需要尽快找到对策,教化气运之子,激发他的上进心。“

    “教化……”周小渡叹了口气,“你们当初为什么会想到,找我一个当杀手的来教化气运之子啊。”

    “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一本武侠小说衍生而来,以武为尊,所以我们认为,像您这样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任务执行人,办事效率会比较高。”

    “我杀人的经验很丰富,但我并不擅长带崽……”周小渡若有所思道,“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走法,多学多试,总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

    系统:我怎么感觉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宿主,我们经过讨论,得出结论,不建议您通过暴力手段迫使气运之子学习,因为这不符合我们正能量的主题倡导。”

    “哦?哦……”

    系统:这两个“哦”是个什么意思???

    一声轻响,周小渡随之抬起头望去,不由得愣住了。

    那少年立在门口,身上穿着周小渡的一套麻衣,因为发育得不好,身材较瘦小,衣袖裤管有些过长了,被随手卷了起来。“我洗完了。”他道。

    微微枯黄的头发洗过了,湿哒哒地尽数捋到脑后,让周小渡第一次看清他之前藏在乱发下的那张脸——白皙、瘦削,瘦到下巴尖尖,更凸显出眼睛的大。那是一双标准的凤眼,眼尾上扬,双眼皮褶痕迹深刻,长且密的眼睫,组合出浓烈气韵,令人只看一眼便记忆鲜明。

    绝佳的五官底子,哪怕粗布麻衣,也像一个驾鹤而来的小仙君——下凡渡劫、饿了几年体肤的营养不良版小仙君。

    但这不是让周小渡发愣的原因,她感到吃惊的地方,是少年眉间那一点艳丽的朱砂痣——先前大抵是被污渍和发丝挡住了,未曾看见。

    朱砂痣……周小渡目光死死钉在面前那张脸上,一寸寸地勾勒他的面容,渐渐的,这张脸和记忆里的另一张脸出现重合……

    “系统,”她问,“你们当初选择我成为任务执行人,仅仅是因为我武功高吗?“

    “当然不止,”系统道,“还因为您见多识广、杀伐果断、人品过硬、貌美如花……”

    “行了,闭嘴。”周小渡打断了系统毫无感情的彩虹屁,心头升起一股微妙的情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微笑来。

    记忆里有个声音,奶声奶气地说着,“姐姐,你真好看……姐姐的眼睛真漂亮……”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的存在吧。

    “你别这么对我笑,怪渗人的。又憋什么坏水呢?”小乞丐无情地打断了周小渡的感怀。

    周小渡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果然,小孩子长大了就都变得不可爱了。

    小乞丐抱起毛发濡湿的狗兄弟,显摆道:“你看,我给我兄弟也洗了,洗得很干净吧?“而后又皱起眉头,忧虑道:”有没有炭盆?不烤火的话,它该着凉了。”

    周小渡这才知道,原来“小灰灰”不是“小灰灰”,而是没洗澡的“小白白”。她朝小乞丐伸出手,“家里穷,不整那东西,给我。”

    小乞丐把小白狗递给她,见周小渡两掌悬于狗毛之上,不由好奇,“你在干嘛?给它传功?”

    “……烘干。”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这也可以?你内力恢复了?”

    周小渡颔首,“头过来。”

    小乞丐蹲到她跟前,伸着个脑袋乖乖任烘,“哇,牛逼。”

    周小渡一手逮着一个头,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在练什么邪功,可以吸掉别人功力的那种玩意儿。她猛地摇摇头,将这荒诞的错觉摇出脑壳,诱惑道:”牛逼不牛逼?想学不想学?“

    “……不想,我其实也可以不洗头。”气运之子的无情拒绝。

    周小渡一巴掌拍到他的脑壳上,“你的烘干服务到时了。”小白白开始独得盛宠。

    “你再给吹吹嘛,不然我吹了冷风,会偏头痛的。”少年蹙眉道。

    周小渡:“你身体这么弱,还是跟我学武吧。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不怕风吹雨淋,不惧拳打脚踢。”

    “不想……”小乞丐疑惑道,“你为什么突然执着于教我武功?”

    “因为,我发现你根骨奇佳,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我是奇才,关你什么事?你也不像那种会关心别人的好人啊。”他坦言道。

    周小渡默了默,“我们一路同生共死,我虽没心没肺,但也将你看作重要的伙伴,不忍你埋没自身天赋。”

    “重要的……伙伴……”小乞丐玩味儿地拖长了字音,“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周小渡:“……不知道。”她默认对方叫小乞丐、小叫花子、气运之子。

    “你连问都没问过呢。”一个人若是真心想与另一人交朋友,首先便该正视称呼这个问题吧?连互通姓名这一茬儿都完全没想起来过,说明从未真正在意。

    周小渡:“我叫周小渡,你叫什么?”

    “我不叫什么,我没有名字。”小乞丐一派坦然地促狭道。

    丫的!玩儿她是吧?!周小渡脸一黑,骂道:“滚一边儿去,你个不上进的玩意儿。”

    系统在这时又冒了出来:“宿主,气运之子是有名字的哦!我们这边的数据显示,他使用频率最高的名字是……”

    周小渡及时打住它的话头,“停!你别告诉我!我要听他自己告诉我!小样儿,迟早有一天……”

    系统:这该死的胜负欲啊,可惜周小渡不是气运之子,不然这会儿激励值估计欻欻涨。

    小乞丐老老实实地滚一边儿去,在这四处漏风的屋子里转了转,而后——

    “哇!你这个饼是怎么做的?好好吃,我想学!”他不知道,他即将为这句无心之言,付出怎样的代价。

    “叮咚!系统提示,激励值+2,当前激励值为5,恭喜宿主,小有成就,要再接再厉哦!”

    周小渡:……不是吧,这也行?!

第8章 三招之约

    “宿主请注意,新任务发布,请查收。主线任务一:培养气运之子的烹饪技能。任务奖励:美颜丹一枚。奖品效用:秋水为神玉为骨,吞服后,可大幅度提高服用者的外在魅力。”

    周小渡大感无语:“你不是说,这是个武侠世界吗?为什么培养烹饪技能也可以成为主线任务之一啊?”

    系统解释道:“这是算法自动匹配的结果,也算是随机应变、曲线救国了,毕竟对于一个龙傲天来说,多才多艺、无所不能是基本素养。”

    “我有饼,你们也有饼。”周小渡嘴角抽了抽。

    于是,龙傲天培养计划,从一个饼,正式开始——

    “你想学做烧饼的话,我当然可以教你啊!这可是我的独家绝学、安身立命之本。”为了方便,周小渡决定给气运之子取个暂用名,“既然你喜欢吃烧饼,那我就叫你烧饼好啦!”

    气运之子鼓着一边脸颊,嚼了两下,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见他忽然这么乖巧,周小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咳,算了,烧饼这个名字太大众了,我给你换个好听点儿的,就叫……”她的目光最后定在了饼皮上,“就叫,芝麻好了!”

    系统:芝麻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吧???

    气运之子点点头,“嗯嗯……还有么?”他举了举手里快吃完的烧饼。

    周小渡抬了抬下巴,指指小竹篓,“那儿呢,都是卖剩下留着自己吃的,其实刚出炉的最好吃。”随后,她又贴心地给怀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取了一个同款名,“瞧你这白白胖胖的,像个小剂子,就喊你剂子好了。”

    “汪!汪!”

    气运之子闻言,蹲在竹篓后面,抬起了头,赞成道:“这个名字好,芝麻和剂子,会永远在一起。”

    “汪!汪!汪!”

    周小渡忽然觉得,刚才“煞费苦心”取名的自己就像个局外人,脑门上仿佛正发出灿烂的光芒,有被肉麻到了的牙酸感。

    周小渡一边运功,一边口头教芝麻揉面与饧面,忙活了一晚上后,两人一狗齐齐挤到木板床上睡觉。

    芝麻盯着天花板,有些不自在地问:“我现在算是你的徒弟吗?我该不该喊你师父啊?”

    周小渡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断拒绝道:“不要,我不想收徒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来按照系统的规划来讲,芝麻只算她的“便宜儿子”,若是拜了师,岂不是真成了她儿子了?那得多操多少心。

    “也好,我也不想为了几个烧饼认一个师父……那我喊你大哥?”

    “唔……你还是喊我老大吧。”

    “成。”

    静默了一会儿。

    “老大,被子太薄,有点儿冷。”他睡破庙里盖的东西都比这厚。

    “没有别的被子,你多抖抖,抖抖就热了。”

    芝麻无语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周小渡反省了一下,芝麻只是普通少年,自然不比自己习武多年的体质,找补说:“咳咳,我箱子里还有几件衣裳,你要不拿来穿吧?”

    周小渡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动静,芝麻溜下去套了好几件外衣,又爬回床上,对周小渡道:“好多了……你冷不冷,咱俩抱一起,暖和点儿。”

    周小渡把身上那只爪子扯了下去,“我不冷,你睡自己的。”

    “死鸭子嘴硬,你手都是冰的。”他抓过周小渡的手掌,揣进怀里,而后紧挨着她,呼吸趋于平缓。

    他实在太累太虚弱了,强撑许久,简直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周小渡见他睡着了,也不好弄醒他,只好不尴不尬地僵在那里,陷入了迷茫:原来他们男人,睡觉的时候会贴一起睡吗……

    所幸芝麻看上去还小,比起男人,更像一个孩子,周小渡心理上也就没有很排斥,只是感到有些不适应罢了。这么多年来,她极少和他人以如此亲近的距离相处,哪怕有,也只是身体上的靠近,两颗心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各怀鬼胎……

    还是第一次有人靠近她,是因为怕她冷。

    长夜悠远,好梦如云,拢了满怀星。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一名长眉俊目的青年急匆匆赶回了千溪山,正是霍颜的表哥、韩家家主韩文则。

    韩文则甫一进家门,便听到了一则坏消息和一则好消息。坏消息是“表妹霍颜被歹徒掳走了”,好消息是“霍颜有惊无险地被找回来了”。当然,对于韩家这些奴仆而言,这两则消息的好坏定义需要颠倒一下。

    韩文则面沉如水,思索片刻,说道:“无事便好,我先去看望夫人,她身子弱,受不得惊。”说完便举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霍颜听说表哥回家,第一时间不是来慰问自己,而是去见他的妻子,顿时又吃味起来,拔腿便往表哥表嫂院里跑。

    于是,又是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被男女之情烦扰的霍颜,此刻已然忘记了,有两个逃走的倒霉蛋还没有寻到下落。

    而这两个倒霉蛋,在次日清晨,便早早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周小渡蹲在一边撸狗,指点气运之子烫油酥、做酥层。她对自己唯一的吃饭手艺严苛得很,一会儿说火候不对,一会儿说用量不对,甚至于倒油的姿势,她都能挑剔一二。

    芝麻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虽然我说想要学,你也不必天还没亮就喊我起来吧……”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周小渡严声批评道,“学艺哪有轻巧的?实在不行,我帮你悬个梁、刺个股?”

    芝麻挂着两团黑眼圈,萎靡不振地搅拌面粉,“人不睡觉,容易没有生命。”

    “放心,你活得肯定比千年王八都久。”毕竟你可是气运之子,“别偷懒,争取太阳落山前出师。”

    “催命鬼。”芝麻白了周小渡一眼,“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手艺是家传的吗?我第一次吃到这般美味的烧饼,才知这每一道工序里可以有如此多讲究。”

    周小渡沉吟道:“唔……原本是家传秘法……”

    “原本?”

    “跟王师傅学了半年,跟李师傅学了三个月,跟张师傅学了两个月……原本全是他们的家传秘法,但被我花钱挖过来后,便应该算外传技艺了。”周小渡如实说道。

    “等等,你学了快一年,如今却要我一天就出师?”芝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周小渡摆摆手,安慰道:“我这是速成教学,你努努力,一定可以的!诶,油酥太厚了,刮掉一些!”

    系统:“宿主,其实不必操之过急,你可以先跟气运之子培养好感情基础,然后再循序渐进。”

    周小渡对它道:“不,万事讲究开门红,意头真的很重要。如果第一个任务都要拖拖拉拉,那往后只会越来越失败。反正,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我要看到美颜丹,他要是做不到,我就用烧饼撑死他。”

    系统:这该死的胜负欲又起来了……它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积极的任务执行人,简直可以被评为劳动楷模挂上系统广场。

    傍晚时分,芝麻推出了又一炉洒满芝麻的烧饼,眼巴巴地看着周小渡,“这回应该可以了,你尝尝……我可以走了吗?”

    周小渡看了一眼窗外的日薄西山,并没有接收到关于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于是叹息着起身,将屋门关上,而后举起一根擀面杖来,“你说呢?”

    芝麻:“你尝都没有尝!”

    周小渡捞起一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硬了!”

    芝麻心力交瘁,“就这样吧,我累了。”

    周小渡扬了扬擀面杖,“你做不做?”

    气运之子再次摆烂,“我没力气了,我不想做。我这忙活一整天了,一身臭汗,又热又疲,真的做不动了。”

    “呵,门我都锁上了,由不得你不做,没有力气也得给我做!老……老子管你累不累、热不热的,我教你学,你还敢给我摆谱了?”周小渡冷笑道,满脸写着蛮横两个字,仿佛一个辣手摧花的山大王。

    系统:我怎么越品越觉得这对话不太对劲……不不不,这不是我一个AI该想的,容易被不良信息入侵,打住打住……

    周小渡抓着擀面杖,对气运之子开启了地狱模式的封闭训练,端的是冷酷无情、铁石心肠。

    那扇单薄的小木门将芝麻的自由断绝,他就此落入煞神之手,只要一摆烂,周小渡就会祭出她的擀面杖,对他的手掌进行亲切的教导。

    芝麻:只恨自己当时嘴贱,非要说什么“想学”。现在身上流的汗,估计就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系统:“宿主,我们不建议使用暴力手段完成任务……”

    周小渡给它抓了抓字眼,“‘建议’。你们有建议的义务,我也有不采纳的自由。任务是我的任务,自然也该按照我的谋划进行。”

    而且,打手心算什么暴力啊喂!她要是真使用暴力,它们应该已经在为气运之子吹唢呐了。

    系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主见的任务执行人。

    炉温滚烫,但面饼柔软,需要用人手才能使之贴上炉壁。芝麻一遍又一遍地将手伸进去贴饼,两只手被烤得通红,整个人汗流浃背,让系统直呼惨绝人寰,它甚至产生了自己其实“反派作恶系统”的错觉。

    屋内出炉的失败品越堆越多,简直堆成了小山。

    终于,在三个时辰之后,周小渡如愿得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奖励——一枚可美化外表的美颜丹。此刻,已是深夜。

    周小渡随手将它丢进了意识仓库里。

    系统:“您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

    周小渡:“怎么,你们家的丹药是眼服的?”

    系统:“……那倒不是,只是爱美乃人之天性,宿主你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就算我吃了它,美得惊世骇俗、倾国倾城,不照样被易容的假面掩盖。”周小渡道,“这就相当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对她来说,重要的不是美颜丹,而是她的任务进度。只花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让周小渡心情振奋、倍感愉悦。

    而芝麻被压榨了一整天,听周小渡终于点头认可自己,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到了床上,和剂子瘫在一起,两兄弟一个是真狗,一个是累成狗。

    周小渡这厮堪称没人性,见他上了自己的床,立即上前扯着他的脚脖子,将他扯到了地上,“一身臭汗,不许上床。”

    芝麻后脑勺都被床沿磕了一下,整个人委屈到了极点,眉间那点朱砂痣都显得黯淡了,四肢无力地匍匐在地上,“救命啊,放我走,我就不该来这儿……”

    头顶传来恶魔的低语,周小渡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悠然道:“你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接受现实吧,少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把我的本领传授给你,别不识好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系统:“多少是有点油腻了宿主。”

    周小渡:“一个好的捧哏,应该是像刘二那样的,懂?”

    芝麻本便一副营养不良、饱经磨难的苦命相,此刻更像地里黄的小白菜了。他懒得和周小渡扯皮,想着自己应该是没力气爬起来了,便干脆拢了拢衣裳,蜷在地上闭目休息。

    周小渡本想催他去洗澡,却见他发挥了叫花子传统艺能,直接就地躺尸,动作自然得就好像她家是破庙或桥洞。

    她忽然很好奇,“你为什么当了叫花子呀?”

    芝麻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唔……那你又为什么卖烧饼?”

    周小渡道:“因为我只会做这个啊,我除了杀人,只会做烧饼了。”

    “那你比我强多了。”芝麻笑了笑,“我既不会杀人,也不会做烧饼,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只能流浪咯。”

    “那你现在会了,以后可以去卖烧饼了。”周小渡也笑了,“我保证,没几个人能做得比你好吃,我这可是集百家之所长的烧饼王。”

    “这是个好主意。”

    气氛竟在一瞬间,达成了难得的温馨。

    周小渡没有在一刻提起她心心念念的任务,只是让芝麻今夜好好休息。

第9章 有点意思

    但她闭口不提只是暂时的,任务还是要做的,周小渡都已经把气运之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次日,又是天还没亮,周小渡就把芝麻叫了起来。

    芝麻眯着睡眼看了看天色,小脸上露出惴惴不安的惶恐来,“你又要作什么妖?”

    “一日之计在于晨。”周小渡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晨是人体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时分,你该起来练功了。”

    气运之子翻了个白眼,抱着被子倒回床上,“我拒绝,我可没答应你我要学武功。”

    周小渡笑意不改,伸出一根擀面杖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由不得你拒绝,少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芝麻扬起脸,“你朝这打,大力点儿,正好我嫌弃自己脸太瘦,打肿了还好看。”

    周小渡看着他脸上的几颗痤疮,心说昨日也未曾见到。想想芝麻这个年纪,正是痤疮多发的时期,又是缺眠又是吸油烟,脸上冒出几颗来也不稀奇,就是可怜了这张漂亮的小脸,她才欣赏了没两天。

    周小渡忽然想起了那颗被她随手一丢的美颜丹,心念一动,物随心移。

    “唔!”芝麻被她塞了一颗丸药,那丸药入口即化,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便流入了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毒药,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给你解毒,让你毒发身亡。”周小渡嘴角噙笑。

    “老大,你做个人吧!!!”

    “我不做人已经好多年啦。”周小渡捏了捏他恢复光滑、更添秀丽的脸蛋,十分满意,“真漂亮,漂亮得像个小哪吒。”

    芝麻:“……”什么鬼?!这人变态吧?!

    系统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宿主!美颜丹你就这么给用了?无声无息悄没声儿地就用了???”

    周小渡道:“哪里就无声无息了?你没听到气运之子哀嚎得多么大声吗?”

    系统:“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珍贵的美颜丹,这么辛苦才得来的作弊神器,你就没想过将来用它来辅助任务么???”

    “怎么不算辅助呢?这个美颜丹的药效是永久,也就是说,我永久地保持了气运之子优秀的外在条件,这波属于是内外兼修了。”周小渡说着,没忍住笑出了声,“而且,得来辛苦,也只是辛苦了气运之子,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有个漂亮小哪吒天天在跟前养眼,我爽死了。”

    话音刚落,主神系统便给系统下发了指令,“叮咚!系统提示,激励值+3,当前激励值为8,恭喜宿主,提升了任务对象的魅力值,要再接再厉哦!”

    系统自己震惊于自己的计算能力被常规思路限制了,“宿主,你是对的。”

    于是,芝麻听着远方的鸡鸣,开始生无可恋地扎马步。

    系统:“气运之子,请自求多福,我与你同在。”

    待到天光大盛,周小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看了看颤颤巍巍的芝麻,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别偷懒,接着扎稳你的马步。”

    她说完,又抱起在一旁睡觉的剂子,“你也别想着逃,你兄弟在我手上,若惹我不高兴了,我可不保证我不会撕票……哼哼。”

    一个标准的狞笑。

    芝麻:“……”你说要撕了我反倒更可信一点儿。

    他问周小渡,“你不会要去找那霍颜寻仇吧?”

    “你见过谁大白天上门杀人的?还带条狗一起去?它是哮天犬吗二郎真君?”周小渡哑然失笑,“杀人是门讲究活儿,我至少得等上几天,等他们防守松懈,甚至忘了我这号人,我再上门杀她个措手不及。”

    “那你要去哪儿?”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周小渡看着芝麻单纯的眼神,面露同情,“你还不知道比较好。”

    天降大任于身的气运之子:“我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

    周小渡抱着小剂子,开开心心地进了城。系统那个“多才多艺、无所不能”的曲线救国理论,给了她许多启发。

    思路,打开。

    那养猫的小寡妇今日仍是坐在窗前,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看到周小渡打窗前路过,有些惊喜,将她叫住,“小郎君,今天也不开张么?”

    “是呀,最近孙子特别多,忙得很。”周小渡笑逐颜开,举着剂子的狗爪子,“姐姐快看,我有狗啦。”

    “哟,真可爱!是什么狗呀?取名字了吗?”小寡妇搂着猫儿,微微探头。

    “是我强行抱回家的流浪狗。”周小渡眯眼笑答,“取名字了的,叫剂子,因为它白白胖胖的。”

    “真好,奴家替你高兴!”小寡妇道,“小郎君今日又为何事进城?”

    周小渡:“想替我家小孙子请个塾师,姐姐可知,南石县哪位先生是学问最好的?”一个优秀男子,必须才貌兼备、文武双全,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口能咏诗颂词、手能劈山裂海,如此,方够得上龙傲天三字。

    “要说请塾师,城北徐公据说不错,容貌美甚……但要说学问最好,奴家虽是闺阁女子,却也知道蒲君彦蒲主簿的大名,待嫁时常听家父背诵他的文章。“

    周小渡眉头一挑,一字一顿地道:“蒲主簿?”还挺拗口。

    小寡妇颔首,“对,从前做过主簿的那位蒲公……”

    系统:“嘤?”

    周小渡被它一打岔,瞬间忘了蒲公的大名,满脑子“蒲公英”,“……闭嘴。”

    系统:“嘤……”

    周小渡问了蒲公蒲君彦的住处,然后到城中最大的酒楼如意楼买美酒束脩。

    如意楼内颇为热闹,人声交杂,店小二忙前忙后,很是勤快。

    “四壶美酒,一捆干肉,打包得漂亮些,知道么?”周小渡对店小二吩咐道。

    “好嘞,您就放心吧!”店小二热情洋溢,“这是要送礼吧?”

    “是呢,拜师礼。”周小渡给自己倒了杯茶。

    “客官,您还要点儿别的么?”

    周小渡垂眸想了想,道:“跟你打听个事儿。“

    店小二满团和气,“您问。”

    周小渡问:“千溪山韩家,你知道吗?”韩家构造复杂,那日所见护卫又都武功不弱,似是道上的,可这一带除了白虎帮,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江湖势力。

    “您是并肩子(江湖上的朋友)?”店小二一下来劲儿了。

    周小渡漫不经心地用切口回答:“新上跳板(我刚出道)。”

    话虽如此,但她熟练自然得一点儿也不像新手。

    店小二也没有多问,只是将店里的菜单递给她,殷勤介绍,“客官,这几个都是我们店的镇店菜,您肯定感兴趣,要不要尝尝?”

    这是让她先交钱,再给她透露消息。

    周小渡扫了两眼,见都是些不知所云的吉利话,便没耐心再看,挥挥手,“你看着上吧,菜好吃就行。”

    店小二喜气洋洋地去后厨传话了,过了一会儿,又回到周小渡桌前,装模作样道:“客官,这几道菜难做,厨子请您去后厨,亲自讲讲口味。”

    如意楼内的其余客人不解其意,只道这少年衣着朴素,没想到却是个有钱的主儿,一时间纷纷投以或羡慕或好奇的目光。

    周小渡随店小二去往后厨,一进门,便见灶台边的一张小桌旁,围坐了好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均是端着水杯,一脸迫不及待地看向她。

    周小渡:???

    “就是这位并肩子要打听消息吧?”

    “快坐快坐,要说打听消息,您可真是找对地方了!这南石县内,唯有我们如意楼长目飞耳,知道得最多!”

    “不瞒您说,韩家的事儿,我可是盯着好多年了,颇有讲头。”

    “您来得正巧,韩家这两天又出事了!保管您感兴趣!”

    “……”

    周小渡瞬间被叽叽喳喳的声音淹没。

    旁边的大厨正斗志昂扬地颠着勺,锅里翻炒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见怪不怪的模样,一派热火朝天。

    周小渡微微颔首,“几位郎君请讲。”

    “韩家庄园坐落在千溪山,主要做的是药草生意,平时处事很低调,生意关系也建于外地,所以本县的百姓很多都不知道韩家,只知道千溪山上住了家富户。”

    “有小道消息称,韩家上上任主事人,也是道上的,因为得罪了人,才改名换姓搬来南石县退隐。曾有人见过一名剑客仗剑杀上了千溪山,却再没下来过。”

    “我在衙门有位朋友,”一个伙计道,“他曾说,近几年,本县曾有几起失踪案,疑似与韩家有关,但每每要查,韩家家主韩文则便会派人给县令送礼,最后这案子便都草草了事……可见韩家人,不简单……”

    周小渡眉头微挑,“还有呢?比如你刚刚说的,韩家这两天又出事了。”

    “那韩文则前两个月,娶了一位外地的女子进门。韩家虽然一向低调,但这次娶妻排场却很大,城里许多人都有去围观,我当时也去了。”那个伙计回忆道,“那可真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羡煞旁人……韩文则那厮,虽不是善类,但也算一表人才。新妇虽藏于轿中不得看见,但其家人也在随行队伍里,一个个俱是腰间佩刀、面带煞气,应该是混江湖的,据说是外地一户姓柳的人家。”

    周小渡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韩家遇到的柳祎祎,那样柔弱怯懦的女子,竟是武林家族出身,瞧着实在不像。

    又听那伙计接着道:“两个月过去,也就这两日,韩家上衙门报案了,闹得还挺大,据说是有歹人入室,劫走了他家新妇,搞得城中人心惶惶,就怕是有采花大盗盯上了咱小县城。”

    “嗯?歹人劫走了新妇?那位姓柳的夫人?”周小渡问道,“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伙计掐指算了算,“大前天劫走的人,昨日一早报的官。中间隔了一天,是因为韩文则外出办事了,家里没有话事人。”

    “那位新妇至今没有下落?衙门那边怎么说?”

    “没有下落,不知死活。”伙计道,“我那朋友告诉我,韩家的护卫描述了那歹人的模样,他们便派了人手去查,却得知,那歹人很可能是剑叶林的人,绰号铁腿仙,大名叫张大牙的……哦,剑叶林你晓得吧?”

    “知道。”周小渡略略颔首,“江湖上一个老牌的杀手组织,主要是受雇替人办事的,做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那可不,”伙计摊了摊手,“这剑叶林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而且那杀手也多半是听命于某位雇主,才劫走的柳夫人。照道上的规矩,杀手就是被抓到了,也不会供出背后雇主的身份,那衙门不就是白白得罪了剑叶林?现在两道都默认,朝廷与江湖,互不干涉,相安无事,县令那边的态度便是敷衍不管……”

    周小渡:“那韩家便肯罢休?”

    “不肯罢休又能如何?县令铁了心不让管,差役们也不敢查,估计那柳夫人是凶多吉少咯……若说是韩家有损阴德,报应上门,何故又要落在一个无辜新妇头上,啧啧……”

    周小渡眉头越拧越紧,陷入了沉思。

    大前天,铁腿仙,劫人……这分明是发生在那霍颜身上的事情,霍颜也早便在他们的帮助下,脱离了铁腿仙的劫持,甚至反手一个背刺,将他们两个冤种给劫回了韩家……而柳祎祎,前天他们还在韩文则的院子里遇见了她,分别时,柳祎祎还好好地待在院子里,等丈夫回家。

    为什么韩家会说,被劫走的是柳祎祎?并且柳祎祎至今未被寻回?

    周小渡脑子里闪过柳祎祎与霍颜相似的年纪与装扮,觉得其中或许发生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韩家的消息大概都说得差不多了,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将周小渡请了出去,而后,将酒肉和所谓的镇店菜端了上来。

    “给您介绍一下,这道菜叫金玉满堂。”

    黄花菜拌豌豆。可以,但没必要。

    “这道菜叫好事连连。”

    柿子炒莲子。还是熟到红透的软柿子。

    “这一道,叫作花开富贵。”

    菊花烩肥肠。那些菊花浸在汁水里,皆是死不瞑目、怨气难消的模样。

    “还有这最后一道,步步高升。”

    削了尖儿的竹笋上插了一对凤爪。乍一看,像一个畸形的鹿头。

    怀中的剂子嗅了嗅,嫌弃地钻进了周小渡的怀里。狗都不吃。

    周小渡:……忽然觉得旁边那几条干肉是人间美味。

    “客官,一共是三百钱。”

    周小渡瞪着他:三百钱,我卖一个烧饼也才一个铜板,你们怎么不去抢?!

    店小二微笑以对,从容不迫。

    周小渡叹了口气,“给你。”把钱拍到桌上,“这几盘菜也给我打包了,我要一并带走。”

    她反正是下不了嘴的,只能便宜那蒲公英老先生了。

第10章 内力压制

    蒲老先生的住所是一座清幽的宅子,接引的仆人不卑不亢、礼数周到,很有书香门第的风范,让周小渡心生几分好感。

    那仆人将周小渡请了进去。周小渡一路随行,只见宅院布置朴素,院中晒着书画,墙角植有修竹,风中飒飒,或栽有丛菊,亭亭生长,等待开放的时节。

    周小渡满意地颔首:如此一看,这几道如意佳肴,确实很适合蒲公啊,尤其是“花开富贵”和“步步高升”。

    忽又见一处廊下挂了把桃红油纸伞,用墨笔绘了大片桃花,颇有趣致。

    仆人见周小渡目光逗留,遂解释道:“这是我家孙小姐的伞,前些天下雨用过,便挂在那儿晾晒了。”

    “那上面的桃花画得可真好。”周小渡随口夸了一句。

    仆人笑眯眯地说道:“那是孙小姐让我家老爷画的。小娘子爱漂亮,老爷又宠她,自然遂她的意。”

    蒲君彦大概六十多的年纪,是个气质严肃的老儒生形象。面对这个抱着小狗、提着礼物的少年,他有些疑惑。

    “不知小郎君找老夫,所为何事啊?”他请周小渡坐下。

    周小渡双手奉上美酒束脩,朗声道:“家中小弟顽愚,不通诗书文章,听闻蒲公高才,特来拜会,望您可以将舍弟收为学生,传授些道理学问。”

    “老夫年事已高,脾气又坏得很,教不来学生,小郎君请回吧!”蒲君彦摆摆手,准备送客。

    周小渡面色不改,微笑着在酒肉旁,放下一锭黄金,“此乃束脩之一。”

    这一锭金子,可以供一户人家几年的吃穿用度了。蒲君彦为之一惊,想不到这个少年看着平平无奇,竟随手拿出这么多钱来。

    蒲君彦见周小渡不似权贵出身,这金子的来历不清不楚,更不敢收了,挥袖道:“小郎君还是另请高明吧!”

    周小渡从其表情里猜出他的疑虑,遂正色道:“蒲公不知,晚辈好赌,身上的钱都是赌赢得来的。豪赌固不可取,但晚辈以性命为注,方侥幸得来横财,晚辈自认这钱来路清白,自是坦荡出手,蒲公不必多疑。”

    从前十步楼给她的钱财,她逃走时,一样都没带走,如今身上的积蓄,均是角斗场中厮杀、街头叫卖得来的。

    见蒲君彦没有动摇的意思,周小渡也不急。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房门外,继续道:“蒲公高洁,不贪俗物,晚辈心中敬佩。但是,清贫如蒲公,总也该为子孙打算一二吧?来日若小娘子出嫁为妇,能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傍身,想必在夫家,过得也硬气些,您说是也不是?”说着,纤白的手又添了一锭黄金。

    蒲君彦只有一个独子,早年遭遇意外而亡,留下妻女和老父。儿媳想要带着小孙女改嫁,蒲君彦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愿再受骨肉分离之苦,遂强行将孙女留了下来,也因此害得孙女又没了妈。

    这些年,蒲君彦一直对孙女心怀愧疚,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全副身家将来都是要留给小孙女的。但他官职不高,又不曾贪污受贿,退职多年,家中积蓄日薄,周小渡这话一出,直戳蒲君彦的软肋。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若蒲公教得好,来日自是别有重谢。”周小渡又抛出一句。

    蒲君彦沉默了,面露纠结。

    周小渡则是耐心等待。

    半晌过后,“你说得对。”蒲君彦苦笑着摇摇头,“老夫本是红尘一俗人,又如何能不为俗物所动?来福,收礼吧。”

    那换作来福的仆人上来收走周小渡的酒肉。

    周小渡适时将食盒一并奉上,笑道:“这酒和干肉都是在如意楼特意挑的,如意楼的小二还说,店内有奇绝的镇店佳肴,不只味道好,名字取得还吉利!若是献给先生,更显拜师的诚意。晚辈遂听从其建议,一并打包了食盒,希望蒲公可以尝尝,也不知是否合您口味。这几道菜的名字分别是金玉满堂、好事连连、花开富贵、步步高升。“

    蒲君彦令来福一并接下,“你有心了。”

    待周小渡离开后,蒲君彦才令来福打开食盒,一睹“金玉满堂、好事连连、花开富贵、步步高升”的风采——

    “当真是,‘奇绝’……”

    ……

    文化课老师就此定了下来。芝麻听说周小渡给他请了教书先生,没有反对,还颇为高兴。看得出来,他对念书还是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这种高兴仅仅持续到他得知以后“白天听课、晚上练武”为止。武术课教练目前便是周小渡本人。

    这位教练就像一个没人性的地主,每天提着擀面杖监督芝麻上学、练功,一言不合,就说要将剂子撕票,气得气运之子直骂她“歹毒偷狗贼”。

    周小渡这般压榨芝麻,虽不甚和睦,但也确实产生了成效,系统很快便发来通知,“叮咚!系统提示,激励值+2,当前激励值为10,恭喜宿主,提升了任务对象的武力值,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周小渡愈发振奋,势要做到面面俱到,文武两手抓,旱地拔葱,将未来的龙傲天生生拔起。

    考虑到蒲公英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周小渡也不好麻烦他每天光临自己的木板屋,所以,每天清晨都亲自护送芝麻去蒲宅上学。

    芝麻起得早,她起得往往更早,明明都是深夜一同就寝,偏偏她就能雷打不动地准点起身,天还未亮就给芝麻准备早饭。

    只能说,望子成龙的魔鬼家长,有时是真可怕。

    芝麻愈发怀疑周小渡是个不用睡觉的铁人。

    周小渡说自己只会杀人和做烧饼,这话是真不假,至少她给芝麻准备的早饭,便都稀奇古怪,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味道。若非芝麻当了好几年叫花子,这些东西他还真不一定吃得下去。

    问她说这些饭菜都是怎么做的,周小渡也从不细说,只说都是好东西,良药苦口,让他捏着鼻子往肚里吞就是了。

    初进蒲宅那日,行过拜师礼,蒲君彦说“芝麻”这名字太俗,想为学生取个新名字。但气运之子只说这名字用惯了,不想劳烦先生费心思了,也便做了罢。

    周小渡当时还以为他是懒得折腾,事后直道可惜:蒲君彦是个文化人,他取的名字想必是极好的。

    芝麻幽幽地说道:“不是,那是因为你在旁边,我怕改了这名,你不高兴,到时又该在我面前吵嚷了。”

    周小渡一瞪眼睛,“我看上去有那么小气吗?!”

    芝麻点点头,“有。”

    也就是在那一日,周小渡见到了蒲君彦那位爱如珠宝的孙女,蒲姣姣。

    小姑娘比芝麻要小几岁,正是活泼爱玩的年纪,趁着爷爷去更衣,趴在窗子上和他们搭话。

    蒲姣姣生得脸蛋圆圆、眼睛圆圆,头上缠着红发绳,穿着柿红灯笼纹衫裙,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一点儿都不像蒲君彦那个老古板。

    “你叫芝麻呀?这个名字好有意思呀,我叫你芝麻哥哥好不好?芝麻哥哥,你可以叫我姣姣。”

    “好啊,姣姣。”

    她似乎很喜欢爷爷的这位学生,一和芝麻说话,脸蛋就绯红,像个红苹果似的,很是可爱。

    可惜,她的这份喜欢,仅仅持续了两个时辰。

    因为两个时辰后,她亲眼看到这位漂亮的神仙哥哥,和周小渡一起,蹲在墙角晒着太阳啃包子——毫无形象。

    他吃包子前,甚至都没有洗手!!!她都注意到了!

    蒲姣姣对优秀异性的憧憬,在这一天,受到了别样的打击。从那之后,她只要看到芝麻和周小渡,心头就会涌起一股淡淡的忧愁来。

    更要命的是,因为芝麻和周小渡每天都要来,蒲姣姣便不能再在自家院子里乱走了,因为蒲君彦说,闺阁女子不宜见外男。蒲姣姣虽不服气,暗地里总骂爷爷老古板,但也不敢明着和他做对。

    但很快,蒲姣姣便意识到,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芝麻实在是太聪明了,一开始只认识三瓜两枣几个字,相当于半个文盲,但只在她家读了半个月,竟如有神助一般,学问已然超过了蒲姣姣,史籍经典倒背如流。

    从脑子上来讲,芝麻简直就是个美白版的少年包青天,刚好,额头上一样都长了点东西。

    蒲姣姣是自幼跟在蒲君彦身边,被蒲君彦亲自教导长大的,本也算聪颖过人,但如今和爷爷这个新学生一比,便大大落了下风。

    蒲君彦瞧着芝麻,越瞧越喜欢,直夸他踏实好学、悟性绝佳,再见到蒲姣姣,便总念叨着让她跟芝麻多学学,连玩耍都不让她玩儿了,动不动就是给她布置作业,盯着她背书、写文章。

    “叮咚!系统提示,激励值+2,当前激励值为12,恭喜宿主,提升了任务对象的文化值,完美大男主就在前方,请不要放弃哦!”系统及时向周小渡发来贺电。

    芝麻念书开心,蒲君彦收钱教书开心,周小渡做任务开心——只有蒲姣姣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蒲姣姣不忿道:“爷爷呀,孙女是女儿身,又不能出仕当官,读这些劳什子书有什么用?!怎么总拿我和您的学生比呀?”

    蒲君彦老脸一板,用书卷敲打她的头,斥道:“我让你念书,难道是指望你封侯拜相、光宗耀祖么?说了多少遍了,读书是为了明理,是为了见天地、知人心。你日后是要当内宅妇人亦或是游走经营,我都不管你,但我是你爷爷,我希望你不管走哪一条路,都能走得明明白白、问心无愧,所以我才让你读书,而不是让你像别家女儿一样,只学女红和羹汤,一辈子只知道屋里头那三分地的鸡毛蒜皮,遇见个男人便觉得是一片天。”

    蒲姣姣小嘴一撅,捂住耳朵道:“爷爷您又来了,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您自己都说了,读书只是为了明理,那您总拿我和别人对比做什么?显得我很无用,您脸上就有光了吗?”

    “那他虚心好学,你呢?虚度光阴,整日里只知道和两个丫头胡闹,我让你跟他学习,难道不对么?”蒲君彦道,“是,他是比你聪明,这点儿是学不来,但正因为世上有聪明人,不那么聪明的人,才更应该上进。”

    蒲姣姣听他说自己“不那么聪明”,顿时便不乐意了,趴在书案上哭喊起来,“这会儿芝麻哥哥估计都睡熟了,爷爷却还在逼我写文章,还说人家不那么聪明呜呜呜……”

    “罢了罢了,拿你没办法。”蒲君彦叹了口气,“别哭了,你是真哭还是假哭,以为爷爷听不出来?睡吧,文章明日再作。”

    “嘻嘻,那爷爷也早点休息。”

    “啊秋——”腿上绑着沙袋、正摸黑跑山路的芝麻打了个喷嚏,“好冷的风,吹得我都打喷嚏了……我好累啊……可以回去了没?”

    周小渡飘忽如鬼魅般,随行于他左右,“再坚持一个时辰,我出门前煲了药膳,你回去吃完就能睡了。”

    “啊啊啊你这次又煲了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芝麻化悲愤为动力,一路狂奔。

    周小渡从容跟随,淡淡地道:“别问,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眼睛一闭,鼻子一捏,就下去了,很快的,习惯了就好。”

    周小渡如往常那般,盯着芝麻将那颜色诡异的药膳吞下去,然后嘱咐他记得洗澡更衣后再上床。

    她站起身,打开屋门,此刻已是夜半,荒野幽寂,满目月色。

    芝麻支颐坐在桌后,望向她清瘦的背影,问道:“你要去找那个霍颜算账?”

    周小渡回头,奇怪道:“你怎知道?”

    凤眼抬起,视线相交,“你忍得也够久了,不就等这一天么?”

    “说得没错。”周小渡朝他眨了眨左眼,“要一起去吗?”

    “不要,我最讨厌打打杀杀了。”芝麻拒绝道。

    周小渡没有强求,芝麻的武力值对她来说,有等同于无,想带他主要是因为身边缺个捧哏的。

    芝麻见她要走,忙出声拦道:“喂!缺德鬼!你不带武器?”

    周小渡没有回身,只是随意地挥挥手,“带了,藏身上了。”

    芝麻见周小渡衣裳单薄,实在看不出藏了什么在身上,于是猜测是飞针、飞镖、短刀一类的小件儿。他眼力不够,跟周小渡相处这段时间,至今未能看出她练的是什么武器。

    那千溪山的韩家,他并未听说过,见其府宅构造,不像普通富户,又有毒物等旁门左道,实在难知深浅。

    芝麻的眉头无意识拧了起来:他武功怎么高,应该,会没事吧……

    周小渡全然不知芝麻的忧虑,孤身走进漫野荒草里,朝远方浓云处的千溪山奔去,黑衣融于夜色,快得像一阵风,一路披星戴月、夜露沾衣。

第11章 置身蛇屋

    周小渡潜入韩家庄园时,夜已深,差不多是丑时,按照正常人的作息时间,此刻应该早已入睡。所以,此刻的韩家庄园,大部分区域都已陷入了寂静,唯有夜间当值的护卫和仆从还在走动守候。

    周小渡掠至一名丫鬟身后,捂住她的嘴,将人挟持至角落盘问。

    两指屈起,指节抵着她脆弱的咽喉,“我问你,柳夫人呢?”

    “夫人……夫人她……”丫鬟犹豫了一下,“夫人被歹徒劫走了。”这是韩家对外的说辞。

    “你撒谎。”周小渡指节用力一压,那名丫鬟顿时瞪大了双眼,张口干呕。

    “我……我说……松手……”

    周小渡手指略微松开,阴狠威胁道:“若再说谎话,我当场就杀了你。”

    那名丫鬟瑟缩了一下,抖着嘴唇说:“别杀我,我都说……夫人,夫人她……死了……”

    “死了?”周小渡眼皮一跳。

    “我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说的,霍颜小姐那天晚上到家主院里去闹,似乎是起了争执,大家听到一些叫喊声,然后,有人看见,护卫从里面抬了个大麻袋出来,袋里好像装了具尸体,随后,还命人去打扫院里的血迹,霍颜小姐走出来时也是很高兴的模样……

    “第二天,家主就派人去报官,说夫人被劫,不见下落,我们也再没有见过夫人。所以我们猜测,夫人可能是在那晚,被霍颜小姐失手错杀了……”丫鬟泪流满面,“我只是个粗使婢女,并非家主院里的,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周小渡面色一沉,“所以,韩家假意说那日被劫走的是柳祎祎,还闹得沸沸扬扬,目的是为了掩盖杀人的事实,将锅甩给那歹徒?”

    “许是如此吧……毕竟,柳夫人娘家似乎挺不好惹的,人刚嫁过来两个月,便突然没了。”丫鬟道,“家主和霍颜小姐一直警告我们守好嘴巴,所以也没人敢质疑。”

    周小渡又问了霍颜的住处,而后抬手将丫鬟砍昏,将她藏到草丛里,“辛苦你喂一晚上蚊子了。”

    霍颜所住院落的中央,是一座三层小楼,二楼有一个房间的窗口正透出淡淡的光来,很明显,她就睡在那间屋子里。

    从雕合欢花的窗子悄然潜入,只见屋内采饰纤縟、富丽华美,绣牡丹屏风前,是挂着了好几身青色衣裙的衣架子,绕过屏风,又见一盏彩绘花鸟琉璃灯正在床头发出暖黄微光,绣蝶罗帷后,是盖着翠被、好梦正酣的少女。

    周小渡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只觉这华丽张扬的装修风格,和霍颜那一身青衣十分不搭。

    她眼珠子转了转,望了一眼屏风处,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霍颜……霍颜……霍颜……”

    霍颜皱了皱眉,感觉不对。

    “唔……”霍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到有人呼唤,遂嘟囔着,“真是见了鬼了……”

    她挠了挠头,正打算继续睡觉,却忽觉不对,手里抓着什么东西,移到眼前,“啊啊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霍颜那头乌黑秀发,竟然一缕缕地掉落了满床,整个人此刻宛如一个癞头女鬼。

    她目眦尽裂,捂着斑秃似的脑袋,尖叫起来,“来人啊啊啊!我的头发!!!有没有人啊!!!”

    没人应答。

    躲在暗处的周小渡摸了摸空瘪的口袋:这附近的下人都被她迷晕了,把她的迷药耗了个七七八八……下药嘛,谁不会呢?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霍颜愤怒到发疯,她从床上爬下来,鞋都没穿就跑门外跑,口中叫喊着:“人呢!!!这群没用的贱人!我要让表哥杀了你们!!!”

    “扑通!”“啊!”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霍颜整个人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霍颜捂着磕痛的下巴,抬起头,却猛然撞见近在咫尺的一个人。

    那女子一身天缥青衣,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将头脸盖得严严实实,就好像,没有脸。

    “霍颜……”青衣女子轻声道,“我来报仇了……”

    霍颜惨叫一声,“鬼啊啊——”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死……”青衣女子步步逼近,口中幽怨道。

    霍颜在地上疯狂往后退,怒骂道:“谁让你不自量力勾引我表哥!你这个下贱坯子,你活该!活该被我划花脸,活该去死!”

    “呵呵,这就是你将我杀死的理由吗?”青衣女子怒极反笑,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这霍颜也是个奇人,这种关头竟然丝毫不惧,翻着白眼也要努力嘲讽,激怒对方,“咳咳,像你这样的下九流,不就和畜生一样吗?主人家要你死……你就该死,因为你下贱……”

    假扮女鬼的周小渡闻言,眼中闪过杀意,手掌缓缓用力。

    霍颜脸色涨到发紫,窒息感让她意识渐渐模糊,但她还是挣扎着说:“何况……不是我动的手,是表哥,亲手送你,上黄泉路的……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贱婢!”

    周小渡杀意更甚,那霍颜却是嚣张气焰不减,扬言:“你敢杀我,等我,化作厉鬼,必要你,灰飞,烟灭……”

    就在周小渡要一把掐死她的前一瞬,屋外忽地闯入一人来,踢腿将周小渡逼得退开,暂时留了霍颜一命。

    周小渡抬眸望去,只见那人一身夜行衣,是个高大健壮的青年,容貌英气刚硬,皮肤黝黑,右眉上有一道伤疤。

    她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柳泱泱,敢问阁下大名?”青年抱拳道。

    周小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柳祎祎的兄弟?”这两人的名字是一个画风的。

    柳泱泱颔首道:“柳祎祎是舍妹。”

    周小渡这下就恼了,“那你还阻着我杀这疯婆娘!就是她害死你妹妹的!”

    “什么?!”柳泱泱本只是出于好心,才赶来相救霍颜,却不曾料到周小渡这番话。

    “她刚刚自己都招了啊。”周小渡摊手道。看来这哥们来得比较晚,没听全。

    柳泱泱“铮”地抽出一把大刀来,刀尖对准了霍颜。

    霍颜缓过神来,尖声反驳道:“我没有!你胡说!”

    周小渡指尖也对准了霍颜,“你刚刚自己说的!你和你表哥联手害死了柳祎祎。”

    霍颜辨认出周小渡的面容,“是你!早知道,当初就一刀捅死你……也不至于现在……”

    “别扯开话头,”柳泱泱不耐地将刀前伸,语气阴沉,“快说我家祎祎到底如何了,不然我现在就一刀捅死你。”

    霍颜不忿地瞪了他一眼,“你妹没死,我说我弄死的,是一个勾引我表哥的娼妓,是这个蠢货自己想歪了,以为我说的是柳祎祎……呵,柳祎祎她不守妇道,早就跟人跑了,你们家教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好意思对我喊打喊杀的?”

    周小渡的思绪不禁有些混乱起来:柳祎祎跟人跑了,霍颜和韩文则弄死的是一个娼妓……那柳祎祎为什么要跑?这个娼妓又是什么人?

    柳泱泱则是大怒,“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家祎祎最是乖巧懂事,她怎么可能做出不守妇道的事?何况她体弱多病,多走两步路就要喘一喘,怎么可能跟人跑了?”

    “我血口喷人?”霍颜亦是不落下风,与他争吵起来,“你若不信便去问问,是谁进门没两天便开始忤逆夫君?是谁整日里不理家事,还总与夫君起口角?进门半个月,她便大逆不道地扬言要和离,这些韩家上下都是知道的。我表哥苦心挽留了几回,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差人打听,也没见人回娘家去,那不就是跟野男人私奔了嘛?”

    “我家祎祎性子柔顺,打小便最和善,从不和人起龃龉。定是你们韩家欺凌于她,她忍受不住才想离开的!”柳泱泱恨声道,“我家好好的姑娘,珍而重之地嫁到你家,不过一两月,便不见了踪影,你们还要倒打一耙,给我家妹子泼污水!当真是蛇鼠一窝的害人窟,阿娘当初不愿将妹妹远嫁你家,如今看来才是先见之明!可恨已是为时晚矣,你们还我妹妹来!”

    霍颜反唇相讥,“你们柳家门风败坏,教出个不识体统的女儿,还要怨我们正经人家苛待于她?她进了我家门,全府上下尊为当家主母,锦衣玉食地供着,仆婢成群地伺候着,何曾苛待她一分一毫?想来是天生贱种,享受不了滔天富贵。”

    柳泱泱受不了她屡次辱骂柳家和亲妹,愤恨之下,举刀便要杀了她。

    这次反倒是周小渡来将他拦下,“慢着,事情还没问清楚,先别取她性命。”

    柳泱泱略微冷静下来。

    周小渡问道:“柳祎祎是什么时候离开韩家的?你说她和人私奔了,其实没有证据,对不对?”

    “一月前离开的。”霍颜回答,“证据?我家表哥举世无双、用情至深,她却敢辜负他,不是被野男人哄骗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柳祎祎一月前便离开韩家了……那她和芝麻那日在韩文则院子里遇见的“柳祎祎”,又是怎么回事?

    周小渡又问:“那你弄死的娼妓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家家事,我凭什么对你有问必答啊?”霍颜却不肯配合。

    周小渡捋了捋披散的头发,冷笑道:“那你说你表哥举世无双、用情至深,又说他院子里有个娼妓,你不觉得矛盾吗?正经男人,会和娼妓有牵扯吗?想来是柳夫人嫌弃他太脏,才坚决要和离吧!”

    霍颜尖叫一声“你胡说!”,冲上来便想要去撕周小渡的脸,周小渡不慌不忙地抬起脚,对着她的心窝便是一踹,将她踹翻在地、口中溢出鲜血来。

    霍颜见打不过她,只好倔强地辩驳道:“都是那柳祎祎的错!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弃我表哥而去,我表哥怎么会为情所伤,甚至还寻了一个娼妓做替身,放在院子里慰藉相思之苦……表哥那么高贵骄傲的男子,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不识好歹,才沦落到这般可怜的田地!她这般随便,当初便不该轻定终生,误我表哥……”

    周小渡却不买账,又是冷笑,“正经男人,会找替身?不过是想上床的借口罢了,也就你这蠢货会相信,还巴巴地可怜他,他背地里一定笑话你二百五呢!”

    霍颜恼羞成怒,一边呕血,一边捶打地板,“你胡说!我表哥不是那种人!表哥至纯至性,都是那柳祎祎和娼妓的错,是那些坏女人害得我表哥如此……”

    周小渡被逗笑了,“那你表哥真可怜,成亲几日便夫妻离心,妻子竟甘愿冒险,拖着病弱之躯孤身逃走,也不愿和他过那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害得他,都只能睡别的女人了,真的、好可怜啊……”

    照霍颜这个说法,那日搭救她二人的“柳祎祎”,其实应该是韩文则找的一个替身。或许,是韩文则给她改了姓名,她才会自称为柳祎祎。

    难怪周小渡当时觉得她怯懦柔弱、畏畏缩缩,气质不像武林家族出来的女儿,若说她是娼妓出身,那便说得通了。沦落风尘的女子,身份低下,仰人鼻息,骨子里的畏惧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消除的。

    周小渡推测道:“后来,你发现了那个替身的存在,便大闹了一场。你忽然发现,原来没有了柳祎祎,韩文则也会有别人,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你罢了……你嫉恨于那个替身,不能接受自己连一个下九流都比不过,所以,你就逼迫韩文则将她处理掉。

    “韩文则虽不愿,却也拗不过你。想着,不过是一个娼妓罢了,猫狗一样的玩意儿,死了就再另寻一个,当务之急是先安抚住表妹才对,他就顺从了你的意思,将那名替身亲手杀死,并令人将尸首抬了出去。我说的,对不对?”

    霍颜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周小渡推测的,和当时发生的一模一样,甚至于还精准地分析出她当时的心情,她羞愤之下,便当场崩溃了。

    周小渡便当她默认了,接着,看了柳泱泱一眼,又道:“柳祎祎作为新嫁娘,失踪了整整一个月,作为娘家人,肯定察觉到不对劲,担忧之下,难免追问试探。韩家这边找不到柳祎祎,又怕柳家发难,自然会想办法找一个借口作交待……

    “所以,韩文则便将‘歹徒劫走霍颜’这件事,移花接木到‘柳祎祎失踪’这件事上,对外宣称柳祎祎被歹徒劫走,下落不明。而那歹徒,估计早已死在霍颜的毒簪下,甚至于有可能,尸首都被韩家找到并处理掉了,可谓是死无对证……柳家平白丢了女儿,却会在他们的误导下,追寻一个不在世的凶手。”

    柳泱泱面沉似水,拳头梆硬。

    周小渡微微一笑,“但很明显,柳家人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所以,我在韩家见到了你,柳泱泱。”

第12章 你血崩了

    “没错,舍妹失踪的那一个月里,不曾送来书信,偶有口信从韩家传来,均是言语怪异,不像出自舍妹之口。问起舍妹的身体如何,也只是一味地回说,一切安好,不曾复发。家父家母心中疑虑,派了下人上门想要见见舍妹,也是被千推万阻,不得相见。”柳泱泱沉声道,“如今韩家告知舍妹被劫,我们当然怀疑其中有蹊跷,于是在下便孤身来了南石县,潜入韩家以作查探。”

    说着,柳泱泱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霍颜,苦笑道:“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听到霍颜的叫喊,赶来救她。”

    “若非遇上我这么个上门寻仇的,不怕得罪韩家,什么都敢盘问,阁下可有得查……”周小渡笑了笑,“你该感谢我,帮你省事了。”

    “多谢这位……少侠。”柳泱泱这才分出心神来打量周小渡,周小渡身上敷衍地裹着霍颜的青色衣裙,头发披散垂落,正大马金刀地双臂环胸站立,这“女扮男扮女”的造型着实怪异,柳泱泱确认了好几眼,方才认定她是男的。

    柳泱泱苦笑了两声,接着道:“那你继续寻你的仇,我该回家禀告父母此事,并安排人手寻找舍妹,恕不奉陪。”

    周小渡见他要走,抬臂拦道:“先别急着走,霍颜的话不可尽信。我有个想法,还需验证一下。”

    柳泱泱不解其意。

    周小渡眸光清冷,“你有没有想过,韩家为什么会选择到官府捏造案情,还闹得人尽皆知?”

    “你不是说,是想将祎祎失踪这件事,甩锅给那个歹徒吗?”柳泱泱有点糊涂了。

    “这只是根据霍颜的说辞所做的假设,如果是如此,那么有一点我觉得很可疑——倘若柳祎祎真的是因为出逃,才失去下落,那韩家又怎知她不会再次出现,揭露韩家指鹿为马、祸水东引之举?”周小渡道,“这么一看,韩家此举,就好像是知道柳祎祎无法再次出现,才敢如此作为……

    “所以我说,霍颜的话不能尽信。”

    柳泱泱望向地上的霍颜,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可霍颜听完也糊涂了,一张哭脸不尴不尬地僵在那里。

    当时,霍颜发现韩文则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女子,还与韩文则纠缠不清的模样,顿时便大发雷霆,随后又发现柳祎祎不在,于是,她质问韩文则是怎么回事。

    韩文则神情凄苦地告诉她,其实柳祎祎早在一月前便负气出走,他找不到妻子,受挫之下便去买醉,意外与一名青楼女子发生了关系。醒来后,他悔恨不已,但见这女子容貌肖似发妻,又怜其沦落风尘、孤苦无依,遂为她赎身,养在院中以解对发妻的相思之情。

    霍颜当时便道“那柳祎祎抛弃夫家,无情无义,表哥为何要为她瞒下此事?何不干脆休了她?”,韩文则说“此事怪我,不怪祎祎,我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我愿意等她回心转意。如今为兄也想明白了,青青虽与祎祎容貌相似,但终究不能替代祎祎,我要将她送走安置,然后继续等祎祎回来。”。

    霍颜听完,便让韩文则将青青送给她,青青大骇,哭求韩文则不要同意,霍颜便叫嚷着“你这下贱的狐狸精,还敢蹬鼻子上脸和主子叫板!”,夺过护卫的佩刀,划花了青青那楚楚可怜的脸。

    霍颜长刀乱划,拿青青泄愤,青青惨叫不已,韩文则去拦,她便急眼了,直说“如今竟是连个妓子我都不能动了吗?”,而后便逼迫韩文则杀了青青。

    韩文则被她缠得头昏脑涨,只好顺了她的意,用毒针了结了青青。霍颜由此获得了短暂的精神胜利,扬眉吐气地回去了。次日得知韩文则为免柳家追究,安排下人报官的事,想到自己被劫这有碍名声的事,有柳祎祎替自己顶包,又是更添快意。

    从头到尾,韩文则说的话,她照单全收,从无质疑,如今被周小渡掀开那些自己刻意忽略的蹊跷之处,只觉万分心凉。

    周小渡估计霍颜是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遂没再逼问,而是对她命令道:“带我们去蛇屋的暗道。”

    霍颜自然不肯听从,“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差遣本小姐!”

    周小渡正准备用暴力手段整治她,便听柳泱泱道:“蛇屋?我好像知道在哪儿,我暗中查探的时候发现过,韩家除了满屋子毒蛇的蛇屋,还有一些饲养毒虫的地方。”

    在此之前,柳家人一直以为韩家是个普通的商贾之家,那韩文则瞧着也是文质彬彬、温和有礼,才同意将女儿远嫁于此。直到柳泱泱在韩家暗处发现这些怪异的地方,才意识到,他们所见到的,不过是韩家的伪装。

    周小渡直道甚好,将霍颜五花大绑,嘴巴也堵上,扛着人就往外走,“你带路,动作快点儿,被韩家人发现可就难办。”

    柳泱泱却是毫无惧意,手中长刀一撇,冷声道:“怕什么,被发现了,杀出去便是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在他们的地盘,谨慎些才是。”周小渡道,“想报仇,回去凑够人马再杀回来也不迟。”

    柳泱泱面露赞赏之色,“你这人挺不错,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和韩家又结了什么梁子?”

    周小渡漫不经心道:“萍水相逢,便不必互通姓名了。至于是什么梁子……你听听霍颜小姐这张破嘴,还有她干过的破事儿,也能猜出个大概吧?”

    霍颜不满地扭动起来,柳泱泱见状,用刀拍了拍她的后颈,“老实点儿。”

    霍颜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七零八落地晕倒在各处,柳泱泱有些不放心地问:“这是你下的迷药?药效是多久?”

    周小渡跟随他的脚步,潜行于夜色里,“睡到明天正午是可以的。”

    “这药不错,哪儿买的?”

    “自制的。”

    韩家的蛇屋从外面看,是一座普通的平房,不高也不大,和其他厢房没什么两样,但它里面是往下挖空做大的,若是贸然开窗跳进去,便会两脚落空,坠入蛇堆里。

    所以当时周小渡才会觉得,蛇屋的天花板很高。

    走近些许,晚风送来一股浓烈的臭味。周小渡定睛一看,蛇屋周围撒了一大圈厚厚的雄黄粉,当场就乐了,“这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哪个蠢货干的?”

    “蠢货”本人此时正被周小渡扛在肩上:那可都是毒蛇!毒蛇!随便跑出来一条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命下人多加防范有错吗?!

    柳泱泱面上带了几分嘲讽,“不然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件房间啊。”顿了顿,又问道:“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说的验证又是什么意思?这蛇屋是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还谈不上,我只是想再探探蛇屋底下的暗道。”周小渡道,“先进去再说。”

    二人大摇大摆地将蛇屋的铁锁砍了,从房门进去,前行几步,便见道路到了尽头,底下是一片黑漆漆的空间,蛇类爬行和呼吸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让人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底下有暗道?可我们怎么下去?”柳泱泱拧着眉头,发问。

    周小渡将霍颜放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在霍颜身上,然后抬起脚,在其惊恐万分的目光中,将她从投食台上踢了下去。

    就像当时她对周小渡做的一样。

    “诶!”柳泱泱大惊,但面对周小渡淡漠的眼神,终究还是息了声。

    底下很快便传来霍颜痛苦的闷哼声,“唔!唔!唔……”

    柳泱泱咽了咽唾沫,“你刚刚,撒的是什么东西?”

    周小渡坦言道:“吸引蛇类的一种药粉。”

    柳泱泱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周小渡耐心地听了一会儿,这才掏出火折子,呼气吹燃,纵身跃下,“走吧。”

    柳泱泱犹豫了片刻,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火折子照亮了蛇屋的底部,柳泱泱看到霍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各色毒蛇,顿时毛骨悚然。

    周小渡平淡地看了一眼,道:“有她吸引毒蛇,我们就可以方便下来了。”

    俄而,她找到记忆里的那处开关,两指插进墙上兽首装饰的眼睛里,地板上的入口随之向下塌陷了些许,“我怀疑,你妹妹根本没有离开韩家,而是留在了这里。你敢和我下去探探吗?”

    柳泱泱紧了紧刀柄,“那是自然。”

    二人跳入入口,顺着隧道滑落,最后下坠到一条甬道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周小渡这次显得从容很多,赶在柳泱泱砸到自己前纵身避开。

    柳泱泱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抱怨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周小渡道:“韩家的暗道。我曾在这里听见过女子的哭声,说不定,就是你妹妹柳祎祎。”

    柳泱泱拔出刀来,催促道:“那我们快去找。”

    “随我来。”周小渡大跨步朝前走,柳泱泱看了一眼昏暗的环境,连忙跟了上去。

    柳泱泱一边走,一边举目四顾,有些忐忑道:“这里面,不会有机关暗器吧?”

    周小渡摇摇头,“应该没有,上次没撞见,只是一直找不到出口而已。”

    “找不到出口?!”柳泱泱大惊,“那我们怎么出去?!”

    周小渡见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解释道:“那个入口只可进不可出。”

    柳泱泱急眼道:“可以进,自然也可以出,努力爬回去,用刀劈也可以把它劈开吧!”

    见他情绪有点激动,周小渡缓声道:“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她歪了歪头,“兄弟,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是‘二进宫’?”

    “嗄?”

    周小渡皮笑肉不笑,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后来找到出口,并且顺利出去了呢?”这哥们怎么一下了暗道,脑子就不大灵光了一样。

    “啊……如此,如此便好,走吧走吧。”幸亏柳泱泱生得面黑,不然此刻已然是个大红脸。

    周小渡眼中含着揶揄,轻笑道:“这一惊一乍的,柳大侠,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闻言,柳泱泱面色一凛,正声道:“笑话,我乃堂堂七尺男儿,走个地道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

    “哦……我想也是,柳大侠生得浑身是胆的模样,必不是那胆小如鼠之辈。”周小渡促狭道。

    芝麻那个小屁孩儿怕鬼也就算了,这黑脸大高个要是怕鬼,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柳泱泱横刀挡在周小渡跟前,朗声道:“小兄弟你指路,我来保护你。”

    二人一路前行,到了周小渡印象中的地段,却没有听到上次的女子哭声。

    周小渡正有些沮丧,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位置了,便忽听见脚步声,她猛然一抬头,便看见前方拐角处,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一袭素白衣裳上是斑斑血痕。女子一看到前方有人,顿时受惊地扭头就跑。

    周小渡拔腿便想上去追,却被忽然转过身来的柳泱泱挡住了去路,周小渡一把将他推开,柳泱泱却顺势扯住了她的袖子。

    周小渡暴跳如雷,“你做什么?!”

    “别、别去……”柳泱泱面色有些发白。

    周小渡吼道:“你还想不想找你妹妹了?!说不定前面那个就是你妹妹!”

    “我妹妹体弱多病,不可能跑得这么快……”柳泱泱委屈道,“而且,那个女人一身血衣,披头散发,莫名出现在地道里,诡异得很,说不定是鬼怪化身,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她若是厉鬼,你就不怕柳祎祎落她手里?你为人兄,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胆怯?你不追我追!”周小渡一脚把他踹开,运起轻功,动作迅捷,朝血衣女子逃窜的方向奔去。

    柳泱泱咬咬牙,觉得周小渡言之有理,也爬将起来,跟了上去。

    可惜,最后还是没追到那个血衣女子。

    周小渡看着空空如也的暗道,气急败坏,照着柳泱泱的脸就是一拳,骂道:“怪我犯贱,多管你家闲事!我不找了,我要走了!”

    柳泱泱捂着半边脸,不敢说话,佝偻着身子,像只鹌鹑一样,跟在周小渡屁股后面。

    二人从上次那个出口离开暗道,自韩文则院子后面的假山里走出。

    周小渡告诉柳泱泱,“你动作轻一点儿,这是韩文则的院子,别惊动他。”

    闻言,柳泱泱“铮”地再次抽出了刀。

    周小渡:???

    柳泱泱沉声道:“这厮害得我家祎祎下落不明,必是百般苛待于她,既然不是什么好鸟,那来都来了……”

    周小渡插嘴问道:“韩文则会武功吗?”

    柳泱泱:“……他说过他不会。”

    “他是不是还说过,自己是普通商人,家庭关系简单,还有,会善待你家妹子,不会拈花惹草?”

    柳泱泱沉默了。

    这些话,韩文则求娶柳祎祎时,还真说过类似的,柳家人都是老实人,见他文质彬彬,也就信了,如今看来,这小白脸嘴里没几句是真话。

    周小渡睨了他一眼,“他武功深浅你不知道,周围有无机关你不知道,戒备的护卫有多少你也不知道,这般莽撞,嫌命长?”

    柳泱泱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的迷药借我点儿?”

    “用完了。”周小渡没好气地回答,“别忘了,你背后有个柳家,光明正大集结人马上门讨债,才是上策。你走不走?你不走的话,我反正是要走了。”

    柳泱泱连忙把刀收回去,“诶,我走我走,带我一起啊。”

    二人于阴影中潜行,正欲找个隐蔽的角落翻墙出去,却忽然看见了一个男子,正徘徊于院中的花丛间。

第13章 暗道交道

    周小渡再次醒转时,正趴在那小叫花子的背上,那一身伶仃瘦骨硌得她隐隐肉疼。

    “这是哪儿……”周小渡嘴唇略微恢复了些许血色,问他。

    小乞丐见她醒了,大松一口气,道:“还在暗道里,这里的岔路是真的多,我不识路,只能背起你,硬着头皮走。你醒过来就好,我刚刚摸到你浑身都凉了,还以为你要一命呜呼了……你这血怎么都止不住的样子,是什么蛇啊这么毒?再这么下去,你不会真的要吹灯拔蜡吧?”

    周小渡的上衣比较长,盖住了大腿的长度,小乞丐只能看到血液在她裤管上流,不知道她具体“伤”在何处。

    周小渡不知道这小子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缺心眼儿,抿了抿嘴,面色纠结、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小乞丐听她言语淡定,并无慌乱之意,也跟着心下稍安,摸黑行了一路的紧张神经略微松懈下来,随口说笑道:“大侠若是命在旦夕,念在你我这番共患难、同逃窜的缘分,可有什么绝世功法在临终前传授一二?”

    周小渡百无聊赖地说道:“我若是要死了,没拉你垫背就不错了,还指望占我的便宜?”

    小乞丐道:“传奇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什么武林高手为免一生绝学后继无人,会传授给有缘者,望其发扬光大……然后就是主角得此神功,飞速成长,成为一代宗师云云。”

    周小渡凑在他耳边,阴恻恻地低声道:“我都要死了,我还操心什么后继无人?还不如拉你一起下去作伴来得实在。”

    小乞丐腹诽道:似你这般性格的人,在话本里原也不是传道高人的设定,一般都会被写成邪恶难缠的反派,最后被主角的正义之剑打败。

    他想着,笑了笑,随后说:“那幸亏眼下你不会死,真是……”

    “祸害遗千年。”周小渡幽幽地替他补全。

    “咳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周小渡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小家伙,要是我们顺利逃出去了,我教你武功,你学不学?”

    小乞丐沉吟了半晌,坦言道:“可你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啊。”

    周小渡:“因为……我怕后继无人……”算了吧,这话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但要是直言自己是为了提升他的激励数值,好从系统那里捞好处,听起来就更离谱了许多。

    周小渡作为任务执行人,只有任务积分达到了一定数值,才可以触发系统任务,完成任务才可以从系统那里获得相应奖品。

    而任务执行人的任务积分等同于气运之子的激励数值,激励值由气运之子的上进程度、进步速度、能力强度、人格魅力、声望高度等因素综合得出。

    简而言之,在系统设置的评分制度下,他们的事业线是绑定在一起的,气运之子越强,周小渡可以得到的就越多。

    那小乞丐只是笑了笑,“我不跟你学,我觉得我现在也挺好。”

    先前对周小渡的武功感兴趣,也只是一时兴起,此时冷静下来想想,他当时的兴起,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打打杀杀的暴力行动,从未主动萌生过要学武的想法,当时不知怎的,竟觉得周小渡矫若游龙的身姿好似会发光,让他心驰神往。

    周小渡一把搂紧了他细瘦的脖颈,强硬地贴在他耳朵边,逼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变强么?”

    周小渡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堂堂的气运之子,会是一个栖身破庙的小叫花子,还是看上去慈悲心泛滥、野心匮乏的叫花子。

    小乞丐摇摇头,摆烂道:“不想。”

    “你难道只想当一个叫花子吗?!荣华富贵、香车美人,弱者俯首称臣,恶者闻风丧胆,这些你都不想要?!”

    小乞丐摇摇头,“不想。”

    周小渡大感不解,继续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跟我混,我给你。”

    小乞丐眯着眼睛,辨别前方的道路,“现在就挺好,没有什么想要的。”

    周小渡满头问号:???难道是她脱离底层太久,不知道当下的叫花子其实是个舒坦的职业?

    小乞丐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补充解释道:“天地浩大任我独行,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周小渡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你这般四大皆空,不皈依佛门真是浪费人才。”

    小乞丐微微一哂,“关键人家也不收啊。”

    周小渡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满值100,而气运之子的激励值只有可怜的3了……什么进步速度、能力强度、声望高度暂且不提,连最基本的上进心他都不具备,这还玩个锤子啊?!

    系统就在这时,幽幽地冒了出来,蕴含哀怨地对周小渡道:“不然本系统的全名为什么为‘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系统’,主线任务全名为‘气运之子拒绝摆烂不做咸鱼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之正能量计划’?作为世界中心的气运之子,不想着成为傲视天下的一代龙傲天,而是只想摆烂当咸鱼,这出戏还演个锤子啊……”

    周小渡无言地点了点头,随后扶额发起愁来。

    片刻后,她问系统:“如果我把他绑起来,拿着小皮鞭逼他卷起来,不听话就抽他!只要学不死,就让他往死里学!如此操作,得到的激励值算不算数?”

    咱可以不那么死板,不走循序渐进那一套,而是跳过激发上进心那一步,直接提升气运之子的能力强度!周小渡用她直接粗暴的思维模式如是设想。

    小乞丐忽然觉得后背莫名涌上一股子凉气儿来,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难以克制地打了个哆嗦。

    系统震惊了,系统沉默了,系统磕巴了,“这、这、这不大合适吧……”你们的事业线是绑定在一起的啊喂!没必要一上来就撕破脸吧?我们是个正能量系统啊!

    周小渡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最后考虑到对方是世界宠儿、气运之子,天赋应该远超常人,将来要是养大徒弟、反噬师父,那她不就中道崩殂了?于是遗憾地暂且歇了心思,决定再观望一下,有没有别的出路。

    她就不相信,这小屁孩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甘于平庸!她活了二十二年,要是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都搞不定,那可真是丢大脸。

    周小渡目光晦暗地看着小乞丐的侧脸,沉默着在心中思量对策。小乞丐觉得莫名发凉,加之周小渡忽然不出声了,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让他骤然联想到,人们夜间小声谈论的所谓“背后灵”……

第14章 找到出口

    小乞丐思绪漂浮,心中为之一紧,迈动的脚步变得僵硬起来,面前悠长而阴森的甬道通往一团未知的黑暗,仿佛走不到尽头,找不到出路……

    一些不甚美妙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翻滚起来,小乞丐的呼吸变得粗重,身体也渐渐有些发软。他停下脚步,问道:“喂,你能不能下来自己走?”

    他有点背不动了。

    周小渡道:“可以啊。”她从小乞丐的背上落了下来,看着那少年似是疲累的模样,有些心虚地挠了挠脸。

    其实她晕完一遭,那阵剧痛熬过去了,醒来便感觉好多了。周小渡毕竟是个扛造的身子,身上被捅了刀也照样能和敌人杀得有来有回,只要她的意识还清晰着,她便能做到活蹦乱跳、翻江倒海。适才也是懒筋发作,才佯作虚弱由着他背,如今看着他瘦得跟麻杆儿一样的小身板,想到自己一个年长七八岁的成年人压着幼苗占便宜,难得地感到些许不好意思。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手掌扶着暗道墙壁,缓了缓身心的紧张。他此前被那铁腿仙伤得不轻,后面又是被霍颜一路折腾,能背着周小渡走这么久,用周小渡的话讲,就是非常坚强。

    周小渡的眼珠子忽然骨碌碌地转了转,而后,她凑近到小乞丐身前,嘘声道:“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小乞丐瞬间汗毛倒立,瞪着周小渡。

    周小渡又仔细听了听,补充道:“女人的哭声。”

    “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不禁吓……”他颤声道。

    周小渡见他一副快被吓哭的表情,觉得有趣,遂扑哧一声,低下头去发笑。

    小乞丐把脸一板,羞恼道:“你果然是诓我的。”

    周小渡身子骤然一顿,低声道:“我知道了。”

    “嗄?知道什么?”

    “那个女人的哭声……”周小渡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诉说严肃重大之事,让小乞丐听了不由得跟着紧张,“原来,是我在哭……”

    周小渡猛然抬起头来,煞白的脸上挂着一个扭曲的怪笑,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竟是不见半点眼黑,白茫茫的两颗眼球,正涌出两行清泪来。

    她脸上淌着眼泪,嘴角咧着笑,身体也跟着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声脆响,随着一声声脆响,她的身体骨骼一处处地扭曲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根正被捏坏的白烛。

    这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登时便被这阵仗吓疯了,惊叫一声,扭头便落荒而逃。

    周小渡见状,停止了动作,把眼珠子翻回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松筋骨,“好玩儿。”

    逗小孩儿原来这么有意思。

    系统:“……好坏的一个大人。”

    周小渡侧耳听了听,确实是有女人的哭声,她没听错,不过因为与此处相距甚远,没有修炼过的小叫花子听不到。

    周小渡怕那小乞丐跑太远和她走散,也不敢过多耽搁,追了上去,然后便被面色铁青的小乞丐瞪了又瞪。

    周小渡真担心他把眼珠子瞪出来,别真成了恐怖故事现场。

    小乞丐崩溃地一路狂奔,竟误打误撞地跑到了哭声来源附近,他本就耳朵灵,凑近了也便听到了这哭声。仔细一听,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哀怨哭声。

    虽然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听到哭声怪渗人的,但小乞丐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周小渡没有撒谎,并且,她还借着这个话头,使诈吓唬自己!

    呸!缺德鬼缺大德!

    周小渡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这里还有别的人,可能是个被囚禁的弱女子,要不要去看看?”

    小乞丐摇摇头,指了指墙角上的一个标记,“没用的,这里我来过,能走的路我都走过了,没有发现什么被囚的女子……想来这里应该是有特殊的设计,有一些我们找不到的密道和密室,可见其主人是个极多疑、缜密之人,自家的暗道,既可藏身,又可困敌。”

    “所以,有个很不好的消息,”他耸了耸肩,“我们找不到出口。就算是我们最初的入口,其设计也是可进不可出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周小渡长吐了一口气,没有气馁,“既然建造这地下暗道的主人是个多疑之人,那他必定会在任何情况下,给自己留后路以掌控全局,所以,肯定会有出口的!”

    “问题是,找不到出口所在。”小乞丐愁道。

    周小渡道:“那便接着找呗,总不能躺成两排,一起等死吧?”

    见小乞丐颔首,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游移到墙角那个标记上,嘴角抽了抽,“这是……”

    “哦,用你的血画的,不要浪费嘛!”小乞丐回答。谁让周小渡一直在滴血。

    周小渡在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纠结到难以形容的表情,而后她转身往前走,丢下一句:“我找出口去了。”

    这暗道构造巧妙,周小渡于营造之术不甚了解,加之光线昏暗看不清,一时间也找不到开启出口的机关所在。她尝试着摸了几个钉在墙壁上的烛台,似乎也不像是开关。

    小乞丐看着周小渡单手就将一个烛台从墙壁上抠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能不能,用手挖出一条出路?”

    周小渡看着眼前那堵墙,举着自己灰扑扑脏兮兮的手指,幽幽地反问:“那我能不能,用你的头盖骨刨出一条出路?”

    小乞丐秒怂:“开个玩笑,当我没说。”

    周小渡思索片刻,不知从何处翻出两只小虫来,红艳艳的,细看去便如两点丹砂。小乞丐看到她将这颜色鲜艳的小虫捧在掌心,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这是什么?有毒?”

    “我养的宝贝。”周小渡随口回答,“动物常要比人灵敏。”

    她将手掌往上一托,这两只小虫便震动起翅膀向前飞去。周小渡抓了一只蜡烛,前伸着照亮前路,“追上去。”

    小乞丐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小渡,最后竟还真让那小虫找到一处暗门,因为处于视线盲区,又以石板做障眼法,故而此前一直将它遗漏。

    二人将石板挪开,露出那扇厚厚的铁门。这扇门应该是设了机关锁,需要找到开关才能打开,而一般来说,开关的位置会在门的附近。

    周小渡见小乞丐在打量旁边的烛台,明白他是在怀疑烛台是机关,嗤笑一声,道:“哪有人会把机关设得这么明显。”

    “那怎么办?”

    “这扇暗门既然是采用了障眼法,那我推测,开关也很有可能是用障眼法隐藏起来了,所以,”周小渡抬起小腿,“只要是看不到的地方,都有可能。”

    “啪啪啪啪……”她干脆把暗门附近所有空空如也的墙壁和地板都踹了个遍,尘土飞扬间,竟然真让她踹出个暗格来,开关就设在暗格里。

    小乞丐看她上前把开关一掰,“啪嗒”一声,门锁解开了,不禁朝周小渡竖起一根大拇指,“牛逼。”

第15章 韩家夫人

    二人从那扇门走出,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七拐八折,最后终于逃出地道,重见天日。

    看着此时所处环境,似是一处院落,想来还没有完全逃出去。而院墙外,是许多人巡逻搜查的动静。

    周小渡身上的内力还未恢复,以一敌众实在胜算不足(气运之子的武力值在她这里,可以忽略不计),正巧瞥见前面屋内有人影一闪而过,她和小乞丐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抓个人质。”

    于是,小乞丐见周小渡轻车熟路地翻窗入室,一顿操作后,从窗口探出个脑袋来,朝他扬了扬头,示意他进去。

    小乞丐腹诽这厮瞧着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而后不甚利落地跟着翻了进去,甫一落地,便见一女子双手被绑、脖颈被擒,落于周小渡之手。

    那女子年轻貌美,和那自称霍颜的少女一样,身着用料讲究的青色衣裙。小乞丐猜想,她应该也是这家的小姐。

    周小渡半掐着这女子的脖子,盘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霍颜又是什么人?”

    那青衣女子要害被制住,瑟瑟发抖,泫然欲泣地一一回答:“此处乃是,千溪山韩家庄园的后院。我叫……柳祎祎……是韩家家主韩文则新过门的妻子……霍颜,霍颜我不认识,但听夫君说,她是夫君的表妹,生性骄纵善妒,痴迷于我夫君,夫君怕我被她欺负了去,故未曾让我与她见面……小女子孤身一人,刚到韩家不久,知道的实在有限,求这位大人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

    周小渡闻言,温声安抚,“柳夫人莫哭,与我结怨的是那霍颜,又不是你。你既是韩家夫人,那便随我出去,给我二人做个掩护,只要我们安全下山,自放你自由,如何?”

    青衣女子惊恐道:“不可不可,夫君离家,无人护我,我若出去,必会被那霍颜害了去!他千叮万嘱过的,令我好生待在这房间里,不要出去见人,被那霍颜得知我的存在,必会戕害于我……”

    周小渡眉头一皱,和小乞丐对视一眼,俱是大感疑惑: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懦弱的表哥,娶了新妇,不敢让她出去见人,偷偷摸摸跟偷情似的,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表妹?那霍颜虽然性子残忍古怪,但说到底,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武功都不会,真有那么可怕?这不是表妹,是姑奶奶吧?

    周小渡不惮以恶意揣度那韩文则:这怕不是渣男脚踏两条船、糊弄蠢女人的说辞。

    她好言相劝道:“你既是韩家的夫人,便是这座庄园的女主人,就这样畏畏缩缩地藏于一隅,不见天日,你就甘心?”

    柳祎祎眸光微微闪烁起来。

    “那位霍颜小姐我二人可是见过的,美貌动人,心狠手辣,不似会改过向善之辈。以她的手段,若哪日夺走了你夫婿的心,你又该如何自处?”周小渡循循善诱,“霍颜与我二人本便结了梁子,夫人今日若结善缘,搭救我们逃出去,我便帮你铲除霍颜这个对手,如何?”

    柳祎祎心动了片刻,却又被恐惧占据了上风,“不可以的,如果我得罪她,夫君不在左右,我孤身一人难以应对……何况夫君待我恩深情重,我怎可设计陷害他的亲表妹?他若知晓我做了什么卑劣行径,必定弃我而去,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周小渡见她哭哭啼啼起来,未免感到烦躁,“那霍颜玩弄无辜之人,以他人性命游戏取乐,受到打击报复乃是一报还一报,若你不愿救我等性命,我便当你是她的帮凶,”她手掌用力收紧,“先送你帮她探路去,祝你们姑嫂二人一路好走。”

    小乞丐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沉默着。自私是人的天性,他和周小渡想逃出生天,这青衣女子想独善其身,都是无可厚非,当人与人之间的自私产生了矛盾,那便是强者掌握局面了。正如此时周小渡掌握着青衣女子的生死,对方可以选择合作,或者死亡。

    周小渡的手掌渐渐收紧,那青衣女子面色涨红,扭着身子试图挣脱,却只是负隅顽抗,徒劳无用。

    小乞丐虽不忍这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受此折磨,却也明白,此时此刻,他和周小渡的两条命正悬于一线上,在这种关头发扬爱护弱小、舍己为人的精神,不叫慈悲,叫自寻死路。

    “我……咳,我、我答应你……”柳祎祎终于妥协,小乞丐也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愿伤人性命。

    柳祎祎住的院子,是韩文则的院子。所以霍颜派遣的那些人,哪里都敢搜查,唯独不敢进入这里,一则是怕家主回来降罪,二则是因为院子门口有两个韩文则的心腹护卫拦着。

    当初柳祎祎初来乍到,不清楚状况,曾试图走出院子看看自己的新家,便是被这两位护卫拦了回去。

    她当时觉得奇怪,好似自己是被软禁了一般……但转念一想,她出身风月之地,身无长物,被韩文则花重金赎下,想来也没有什么可被贪图的。

    韩文则后来跟她说了霍颜的事,声明护卫只是为了保护她才安排的,又再三保证,会尽快将霍颜嫁出去,她被禁足只是暂时的,既嫁从夫,她也不敢再多言质疑。

    自她进门后的这些时日里,那两个护卫一直把守着小院的大门,尽忠职守。也唯有昨日,柳祎祎发现,那两个护卫不见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敢违背韩文则的命令擅离职守,猜想是家主外出,他们躲懒去了。

    可恰巧就在当晚,韩家庄园发生了混乱,柳祎祎隐约听到一些叫喊,似乎是有贼人闯入,她胆怯之下,更加不敢暴露自己的踪迹,只敢缩在屋子里等丈夫归来。

    事后,联系护卫离开与贼人闯入这两件事,她心中便难免生出一丝疑虑来,次日再次见到这两个护卫,便觉心底发凉。

    于是,柳祎祎思索了一番,决定利用这两个护卫。

    她借口说,在屋内发现了两个昏倒的陌生人,引两个护卫过去。

    那两个护卫向来见她唯唯诺诺,不像有心机的女人,便也没有多想,跟着柳祎祎进了屋,只想将那两个逃走的人带去霍颜处讨赏。

    然后,他们便被躲在门后的周小渡赏了一人一个大巴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昏在地。

    周小渡和小乞丐各自寻了个地方,换上护卫的衣服。

    周小渡站在屏风后,用那脏得不能看的裤子草草擦了擦腿上的血,而后,往身上套那件肥大的家丁服。有一说一,这韩家家丁服的用料做工,比周小渡自己的衣服要好上许多。

    她隔着屏风对那柳祎祎道:“多谢夫人了,听夫人先前的说辞,想来那些搜寻的家丁不会贸然闯入这院子里,后续该如何处理,你应该应付得过来吧?”

    柳祎祎低低应了一声,又听小乞丐道:“若那霍颜真的带人进门抓你,要将你千刀万剐什么的,你可以跑到屋后假山处,那里面有条暗道可以躲避。”

    柳祎祎微微一怔:暗道?她从未听夫君提起过,这院里有什么暗道可以安身避难。

    周小渡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不合身的衣服松松垮垮地盖在她身上,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

    她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柳夫人放心,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今日承了你的情,日后我便来取霍颜性命,铲除夫人的情敌,免得你这夫人做得跟做贼一样。”

    小乞丐暗中翻了个白眼,心说:就算你没有承她的情,那霍颜不也是要被你放上必杀名单的?

    柳祎祎却是赧然低头,她自是听出了周小渡话语中的调侃之意,这少年肯定是觉得自己蠢笨软弱吧!只是,她出身低贱,得了夫君青睐才可脱离那花街柳巷,韩文则虽唤她夫人,但到底是没有正经拜过堂的,就算韩文则要将她视作暖脚婢,她也无可奈何。她毕竟是被韩文则花钱买来的,本便不敢肖想太多。

    她太珍视眼下的幸福生活,温柔的丈夫,宽阔的院子,丰衣足食,哪怕是被禁锢在院墙以内又如何呢?哪怕丈夫言辞含糊、眸光闪烁又如何呢?她其实心里都明白,自己估计只是韩文则一时兴起豢养的情妇。

    但只要能维持现在的生活,她都可以忍受。

    只是,她心中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冥冥之中有种感应,这种生活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戛然而止。

    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今日救下的两个人,能带来好的改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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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359/ 第一时间欣赏我逼男主当卷王最新章节! 作者:歌以勇者所写的《我逼男主当卷王》为转载作品,我逼男主当卷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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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逼男主当卷王介绍:
退休女杀手意外触发了“龙傲天养成系统”。

周小渡:气运之子?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乖崽,卷死他们!
系统:孩子进步很大,宿主请查收奖励!
周小渡:美颜丹?气运之子长青春痘,给他祛痘用;灵药?宠物最近不精神,给它滋补用;绝世功法?垫桌脚用;神兵利器?修剪花草用……
系统:我觉得你很不尊重我们的奖品。
气运之子:原来她对我好,只是为了得到任务奖励QAQ。

【女强+系统+女扮男装+亦师亦友七岁差姐弟恋+男救赎女+欢喜冤家】我逼男主当卷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逼男主当卷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逼男主当卷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