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神话;孟婆汤
此牌与张宝仁被雷鸣春从大牢中提出来的时候,雷鸣春所使用的那一面铁牌相同。
是地府中人和朝廷官府或是一些世俗的人交流时,在必要的情况下,用来显示身份的令牌。
每一位正式无常身上都带有一面这个东西。
地府作为一个立志于分割超凡与凡俗,守护人世间安宁的组织,其麾下无常的所有行动都是万求隐蔽。
但是由于妖、魔、鬼、怪的种种特殊性,难免要经常和官府等一些凡俗之中的人打交道。
一方面斩断分割凡俗与超凡之间的关联,一方面又要和其合作,又要加深联系。
一种非常拧巴的状态。
根本理念与其的行动有了一种错位感,这种不协、扭曲的感觉却是和这个世界的气质有了些相同。
…
因而,一些本身和超凡世界的联系较为深入的,容易沾染撞见邪秽的职业,一些三教九流中人…
这些人可能对于超凡世界也并非了解多少,但也绝对是隐约有所耳闻的。
其中在以上的那些灰色世界的人群中,有一句话流传的最广。
“地府办事,生人避退…”
同时与这句话一同流传的还有一些或真或假的,与之相应的,可以增加这句话的说服力的真实事例。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地府”所引导推动的。
既然无法彻底斩断联系,那就将事实渲染成隐秘,变成传说,这也可以让‘无常’们在行动的时候更加方便。
在日久年深之下,这句话就变成了很多人都知道,但都闭口不谈的“禁忌”。
会根老和尚和赵托,一个出世的僧,一个入世的兵,同样作为武道高手,对于这一禁忌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赵铁匠晚上的古怪行为,张宝仁的突然出手,以及其死后的诡异变化,最后再加上那一面铁牌。
这一切都让两人疑惑又惊惧不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
会根和尚再一次冷冷地喝道。
张宝仁道:“正如你所见,地府中人。”
“哼…地府什么的,无非都是一些传说故事罢了,你当你随口胡说几句,我就会信吗?”
赵托沉声喝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装神弄鬼的。”
虽然他话说的硬气,手中的雁翅刀也是没有丝毫不稳,但张宝仁还是能够感知到其心中深深的恐惧与惊慌。
“装神弄鬼?”
张宝仁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为跟和尚手中的死灰,“谁是人?谁是鬼?你们可要搞清楚了。”
“阿弥陀佛,贫僧曾经听闻过一种幻术…”
“啪…”一声响指,打断了会根和尚的话,一道无形的,不被常人所察觉的烟气钻入两人体内。
两人的瞳孔瞬间就变得涣散,身子僵直住了…
老和尚的脸上不断浮现出挣扎,整个头颅都变得通红。
而赵托的腰背挺得比平时更直,身上渐渐浮现出了一种神圣得意之色…
“幻术,道爷我就让你感知一下什么是幻术…”
张宝仁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本来还想着和这两人解释,但是这两人虽说可能对超凡事物有所耳闻,但长久以来的真实让他们的心灵都有些僵化了。
哪怕事实摆在面前依旧无法完全相信,无法理解。
身为武道高手,拥有着“坚定的意志”难以被人说服。
或者说是心中已经相信了,但想要占据主动的地位。
但张宝仁已经不想和他们在继续纠缠下去了。
于是便让他们暂时歇息一会儿…
叮…从面前的长刀上拔下自己的令牌,看着厚厚的铁牌上那一道没有任何毛糙,好像天生铸造的刀痕。
不由得咂舌赵铁匠的手艺和赵托的身手,“真是好刀,好刀法…对于这些武道中人,如果不提前准备,那还真有一点麻烦…”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胸口,又转身看向另一旁。
剩下的两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这时候正缩在角落里,小学徒茫然的看着满地的黑灰,不知所措。
看着张宝仁的眼神中,不解与痛恨夹杂。
满面哀愁的王生这时候的哀怨颓废都消失不见,他一手抓着小学徒的胳膊,制住了其的冲动。
有些恍然的看着赵铁匠消散之后,遗落在地上的黑尘。
靠在墙角,对于刚刚应接不暇的一系列事情都没有大喊大叫。
这时见到张宝仁用一种诡异的方法取得最终胜利之后,王生用饱含着惊恐与一丝激动的目光看着他,沙哑的说道:“你是…”
“你们也睡一会儿吧。”
张宝仁对二人平淡地说道,打断了王生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在他说话的同时,另一个视界中…
一个舔着嘴唇的张宝仁挤在两人身后的墙角中,将双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
二人应声而倒。
如此这个密室中就只剩下张宝仁一人还在清醒。
转着身子看了一圈,然后长叹了一声…
手中的拂尘一甩,随着无形的力量,‘慈悲’和‘雁翅刀’自会根老和尚和赵托手中飞出,钉在了墙壁上。
然后又是一甩,无形的气流席卷整个房间,将散落一地的黑色灰尘卷成一团,落入手中。
黑色的细小颗粒汇聚起来也不过小小一捧,又轻又重,看着手中的死灰…
哀伤不由得就涌上心来,本来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暗淡。
每一捧死灰,都是一段伤心事。
赵老头的异状在今天晚上刚见面时,张宝仁就已经察觉到了。
本来兴冲冲的跑来参加“赏剑大会”,但是没想到本来活生生的一个人竟变成了鬼。
按照规矩来讲,在刚看见赵老头化身的鬼的那一刻,张宝仁就该出手的。
可是面对赵老头殷切开心的模样,他握在‘广元拂尘三型’之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是怎么都无法下定决心。
人与鬼的分别他懂。
鬼物已经不是原本的人的道理他也明白。
可是就算这些道理再怎么正确,心中的感情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出手。
特别是在赵老头最后的愿望,这所谓的“赏剑大会”未完成之前。
正如他所说的,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大,也是最后的执念了。
这让张宝仁又怎么能够狠下心来。
虚假的也罢,为求心理安慰也好,在所有的好友陪同下,五人一鬼完成了“赏剑大会”,走过了最后一程。
张宝仁也出手了。
真正的赵老头已经先走一步,这亵渎他的扭曲存在也就随他而去吧。
作为一个斩鬼降妖,守护生与死的界限的无常。
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在转眼间变成了自己最为根本的敌人,必须要除的“鬼”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对张宝仁的打击要远远胜于前两次任务。
要不是“斩三尸”已经大成,对于情绪的掌控已经化为本能,张宝仁估计早就失态了。
哪里还有可能“若无其事”的参加完这一次的“赏剑大会”。
但虽然可以压抑住情绪的变化,心中的感情却是无法被根除的,所以在这无人之时,他的悲伤终于溢出。
不由得回想起了与赵老头相识的点点滴滴…
…
…捧着死灰;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赵老头以身心所祭练而成的绝世好剑‘照鬼神’;站在黑色的,造型别致的火炉前。
张宝仁喃喃道,“对不起了老头子……生与死的界限不能够被打破。”
……
“不知道你是自愿,还是被蛊惑,无论怎样,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那个帮‘你’的人,我一定会找到他,并让他下去陪你的。”
踏、踏、踏…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张宝仁抬头一看,却是两位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兜袍之下,好似鬼魅一般的无常。
一眼便看出这是“江峰”和“雷鸣春”。
这两人是因为他的通报而来的,在解决了“赵老头”和这一干人等之后,他便点燃了“神迹符”。
向地府方面报告了这里发生的事。
“东西带来了吗?”
张宝仁说道。
江锋点了点头,然后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无常们在非任务时候有些‘危险’的东西是并不允许被随身携带的。
比如说“通心散”。
又比如说“忘川水”。
忘川水,也被称之为孟婆汤。
本质上是一种地府为了保证隐秘而开发出来的,可消除记忆的特殊汤药。
毕竟有时候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就会被人所发现,这些人也不可能都杀了。
那就只能抹除记忆,让其重新归于平凡。
这也是张宝仁点燃“神迹符”,通知雷鸣春他们前来的一大原因。
…昏睡的四人被唤醒,会根和尚和赵托下意识的就要动手,但手中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同时身体也被坚韧如同精钢一般的清脆草叶紧紧的束缚住了,不能动弹。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两个浑身被黑色兜袍裹住,好似鬼魅的身影。
就这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两人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恐惧了起来。
身体的被缚让他们久经打击却还在苦苦坚守的心灵,终于溃散。
和那两个普通人一起恐惧、哀求、激动的嚷道,“你们就是无常鬼吗?”
“想要我的魂就拿去吧,只是这几个孩子还小,也没做什么恶事…”
“对你们出手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想要做什么就来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
“你们算是什么神!这个世界上…”
……
任何信息、消息的传递总是下沉式的。
地府暗中引导灰色世界中的舆论,他们成功了。
但是其中关于地府的消息,也不受控制地传播向了这个世界中最基础最多的普罗大众。
然后经过了一些人的演化,将之和一些不可理解的诡异现象结合在一起,经过变化,就变成了传说中执掌生死的“地府”。
舆论是维护上层统治的一大有效手段,但是影响却是可以从下而上,将所有人都囊括其中。
经过了多年的发展,“地府”早已经变成了神话,其概念被固化,永久的烙印在了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众生心中。
基本上大多数人初次见到超凡之事,见到无常之后,都会有一种被神话笼罩现实的崩溃与恐惧。
雷鸣春二人没有在意,被‘神话’冲击而变得疯狂激动的几人,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过多次了。
要不是“忘川水”的使用必须在人清醒之时,思维活跃的时候使用才最有效。
没有人愿意唤醒这几人,被疯狂乱叫所烦吵。
…四人虽然不停的挣扎,但依旧被轻易的掰开了嘴巴,灌入了四大碗,以烧刀子酒稀释的,淡黄色,带着复杂酒味的汤水。
瞬间整个房间就安静了下来。
忘川水的主要作用是让人忘记短期内所遇到的,非“理”性的,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服下之后,睡上一觉,就会把所有见到的超凡事件全都忘记。
当成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四人陷入沉眠之后,张宝仁三人便将四人抬入外面的大堂之中,伪装成醉酒的样子。
然后对整个铁匠铺进行了认真的搜查,里里外外的翻了一遍。
这是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能够完整的补充证明让老头从人至鬼,这一系列行为的完整逻辑的线索。
经过了仔细的翻查,最后张宝仁在外面店铺的柜台里,发现了两本表皮为淡黄色的古籍。
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又看了看了‘照鬼神’,此正是赵老头所说的,他最后得到的铸剑秘法。
也是造成这番后果的主要原因。
雷鸣春拿过张宝仁找到的秘策,翻看了两页,有些讽刺的笑道,“呵…还是剑仙的铸剑秘法。”
所谓剑仙,是道士们融合混杂了一些灵宝派和武道理念,最终诞生的一个特殊学派。
修行剑仙之道的道士不会任何神通法术,专修一把剑。
炼一柄法剑,千里之外取人头…
号称一剑破万法,杀伐第一。
…
第46章,剑仙与鬼
剑仙之道是一种强大正统的修行法门。
因为一切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一把剑上,所以剑仙的铸剑之法也是天下无双的。
雷鸣春之所以面露嘲讽的原因,是因为赵铁匠不知何处得来的这门铸剑密法,虽然是剑仙炼剑的法门。
但却是一种被禁止使用的邪道法门。
一柄真正的“法剑”需要剑道修士亲手打造,然后以身心祭练,取得人与剑的共鸣。
舍弃了所有,数十年的洗练磨砺剑胎,最终人与剑融为一体,心之所至无物不斩。
此道虽然强大。
但有人下不了那个苦工,舍不得法术的便利,又贪图剑仙的锋芒。
于是便打起了歪主意,想着以外力来铸炼法剑。
于是便有了一些生魂祭剑,妖鬼祭剑的邪道法门。
虽然很快便证明了这种通过外力最后得来的“法剑”,充其量就是一柄剑形法器,与剑修“飞剑”有着很大的差距。
但那些“秘法”却已经出现了。
哪怕各大学派和地府都将其视之为邪法,有着禁令不许修行,但还是不能根除。
总有一些道士为了获得力量,为了得到一柄强大的剑器铤而走险。
这种邪道法门就这样流传了下来…
雷鸣春拿过‘照鬼神’,看着剑刃之上那妖异的血纹,眼泛灵光,眼底有符阵凝结。
良久之后,‘洞真之眼’敛去,他才开口叹道:“这柄‘剑’虽然是以邪道之法所制。
但因为祭剑者同样又是铸剑人,几十年的打磨让其的心与这柄剑融为一体。
再以自身的灵性为这柄剑注入‘神’,人与剑彻底的相融,确实有了一点剑仙之妙。”
“最后再加上你以此剑斩除执念,打磨出了一点纯粹的锋芒。
虽然比不了真正的‘法剑’,但也差之不远,可以算是一种堪比法剑的特殊‘剑器’。”
“既然赵铁匠将之托付给你,那你就拿着吧。”
雷鸣春将‘照鬼神’递了过来,“好好使用…”
“嗯…”
张宝仁接过这柄血丝缭绕,妖异与正直一体的剑器,在斩灭了赵老头死亡被扭曲而形成的鬼之后。
这把剑给人的感觉就从原本的锋芒毕露,变得收敛了起来。
但却让人感觉到更加的危险。
同时自身和这把剑有了一种共鸣,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让他觉得和这把剑好像融为了一体。
“老头子,你成功了……以凡人之身行超凡之事。这把‘照鬼神’虽然称不上是绝世,但是你却是绝世的……”
…
除了那两册邪道铸剑法之外,再没有找到其它任何有用的东西。
雷明春将头从那个造型别致的黑色火炉中拔出来,朝着一旁的张宝仁问道:“你作为当事人,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张宝仁没作犹豫,说出了心中思绪已久的想法,“赵老头一生唯爱剑,这件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我也常听他说要练一柄绝世好剑,也和他探讨过一些铸剑之法,只是没想到……因此他会使用那种邪道之法,以身祭剑,这点没有什么好出乎意料的。”
“值得注意的地方在于,他是怎么得到这种在超凡界中也是少有的秘法,要说是恰巧得到,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雷鸣春看了看手中的两册黄色旧书,点头道,“这种邪道之法虽然称不上多么强大、珍贵,但也是绝对称的上少有,就算是我,想要找到这种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
张宝仁接着道,“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件东西,他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我觉得这里的事情一定和一个人逃脱不了关系,那就是我们的老朋友…‘王山君’。”
“谁…?”
雷鸣春和江锋同时出声惊呼道。
在这段时间里任何和‘王山君’有关系的消息,都值得重视。
张宝仁再次确认道,“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一直苦苦寻找的那个‘王山君’…”
“仔细说一说…”
雷鸣春沉声说道。
“我今晚应邀前来参加赵老头所举办的赏剑大会,但是却在其本人出现之后才发现,这个赏剑大会竟然是由一个‘鬼’所举办的。
没有真正的见到‘赵老头’之前,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任何阴沉鬼气,如此奇异的状态,我只在‘王山君’所创造出来的鬼灵身上发现过。
在我认真的观察之后,发现他身上的鬼气十分淡泊,在本质上和普通的恶鬼有所区别,确实和‘王山君’所创造出来的鬼灵有八成相像。”
“‘王山君’?又是他…”雷鸣春皱着眉头,疑惑的自语。
对于张宝仁的感知他还是十分相信的,这会儿已经相信了他的判断,但正是因为相信了反而让他现在有点糊涂。
“‘王山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候,杀一个普通的铁匠…”
“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这把剑吗?”
雷鸣春看了一眼张宝仁手中的血纹剑,暗中摇了摇头,“他一个妖族,这把剑对他没有多大的用处,而且……他是用刀的。”
“不是为了剑,那就有着更深的原因…那么他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
“同时他在八百里城中所作出的凶案,这几位受害者之间又是否有什么联系?”
“他自己又有什么同伙……”
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得到答案。
最终雷鸣春和江锋一起带着‘照鬼神’和‘邪法秘策’回去了地府,这次所发生的案件还需要报备。
关于王山君的最新情报,要尽快的补充到他的情报档案之中。
而那两件东西作为与案件密切相关的东西也要拿回去,仔细检查一遍,看其中是否有什么线索或者说是异常。
…
…
…阳光透入门窗,撒在满地的瓜果残骸,满地的酒液混合酒壶碎片之上,撒在狼藉上躺着的几个横七竖八男人身上。
“额…”
一个穿着皂服的年轻壮硕男人呻吟了一声,然后缓缓的睁开眼,扭过头看了看周围这陌生又狼藉的现场之后。
有些乏力的挪起身来,靠在充当桌腿的楼壁上,揉了揉有些抽痛的两额,似乎是回想到了昨晚的荒唐。
“…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太能喝了,要不是今天正好是衙门休假,恐怕就要耽误了正事。”
“不过和这几个家伙倒也挺投缘的,虽然年龄、身份、经历…什么的都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出乎意料的聊的来。
嗯…对了,我们昨天晚上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喝成了这样…”
赵托一边搓着脸,想让自己更加的清醒,一边看着地上睡姿奇特,身份更加奇特的几人,不由得暗笑了一声。
和尚、道士、书生、铁匠,再加上自己这个捕快,一帮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竟然喝成了这样。
然后起身将地上的几人都叫醒。
“…宿醉之后觉得头晕、头痛,都是正常的。”
赵托对难受不已的几人说着,然后打了一盆井水,让大家都清洗一二。
众人洗过脸之后…
看着在一帮神色萎靡的宿醉之中,神色清明的小道士,赵托不由的笑道,“张道长真是好修行…”
张宝仁摆了摆手,“只是一些养神养生的修行罢了,比不得你这种实打实的真功夫…”
“唉…可不能这么说,要是对于一些酒鬼来说,你这种功夫可比什么都强…”
“哈哈…”
“……”
张宝仁没有和雷鸣春两人一同离开,他也是事件的当事人,受邀参加‘赏剑大会’的一个重要人物。
他要是消失不见了,突兀的少了一个人,就有可能导致逻辑圆不上,可能就会导致几人心里出现问题。
因此他还需要留下来,完成最后的聚会才行。
至于赵老头。
要是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几人在此相遇喝酒的最根本原因;但是他作为异常的根源,又是必须要遗忘的。
所以在“忘川水”的作用下,众人关于赵老头的记忆就变成了扭曲的,只记得正常的时候,而关于他的种种奇怪表现,肯定就会遗忘。
几人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的记忆就是应赵老头之约,前来参加赏剑大会,期间的过程非常的美好。
几人相谈甚欢,十分的高兴,最后喝的铭铭大醉。
最终关于赵老头忽然消失不见的结果,那就是离开了…
他走的原因,可能是为了寻仙访道,可能是为了看一看这个很大的世界,也可能是为了什么遗愿,或者是为了放松…
总之这个原因可能在每个人心中都不同,但都合乎自身的逻辑,能被心里所理解。
至于他最后离开的过程在众人心中都是模糊的,但却不会去怀疑。
几人帮忙收拾了一地的碎酒壶与吃过的果渣,还有为了举办赏剑大会而作的摆设。
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响午,回谢了小学徒留下吃饭的话。
赵托对其交代道,“你师傅将这间铁匠铺交给你,那你就要好好打理这些家业。
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或者在场的其他人…”
“恩。”
拍了拍小学徒的肩膀,又对其他人说道,“…我在衙门里当值,各位有什么事情,或者想喝酒了都可以来找我。
当然,张道长除外……”
“哈哈…”
笑了笑之后,赵托就先走一步,而其他人也在互相拜别之后都离开了。
…
…
“王大哥,王大哥…等一等。”
脸上带着哀愁和醉意的王生回过头来,见是刚刚分别的张宝仁在后面喊叫着。
停下等他靠近,有些疑惑的问道,“张道长还有什么事?”
张宝仁道,“刚才差点忘了,还有东西忘了交给王大哥。”
“东西?”
张宝仁指了指王生手中拿着的,被红布包裹起来的古战剑。
“昨晚已经说了,要把这对剑的另一个给你,我可不能食言啊!”
王胜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握着剑郑重的朝着张宝仁抱拳道,“多谢张道长割爱。”
“没什么…”张宝仁摆了摆手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初从赵老头那里讨来就是为了镇宅,现在不需要了…拿给你正好。”
看着王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张宝仁又继续道:“东西就在我的道观里放着呢,咱们是就去取?还是我等下给你送去?”
“我去取,我去取…”
王升连忙说道:“怎么还能劳烦你再跑一趟。”
“都是朋友,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张宝仁正说着,肚子却忽然传来咕咕…的叫声。
这…有些尴尬的看了王生一眼,“不知怎么的就总容易发饿,昨晚还吃的不少…”
“年轻人胃口大消化快是正常,不是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吗。”
王生笑着说道,说着看了看天,又一边摸着肚子,“而且现在这时间…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不要说是你,我也感觉有点饿了。”
“那咱们就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取剑。”
“也好…”
“前面拐角处就有一家店,我前两天刚吃了,味道还不错。关键离的也近,不用走远…等会儿回道院去也方便…”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张宝仁和一口前两天吃过的那家店里。
…
…王生放下碗筷,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心中的反胃,因为醉宿和心理的原因,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对于盘中的肉块,只觉得腻的慌。
羡慕的看着一旁胡吃海塞,精神旺盛的张宝仁。
脸色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然后有些含糊的问道,“道长觉得世界上有没有那种…那种比较奇特一点,不符合常理的事物。”
张宝仁心中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嚼了两下之后,咽下了嘴里流油的酱肉排骨,问道:“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事物?”
王生迟疑了片刻,但是最终还是被张宝仁声上祥和宁静,让人不由得安心的气质所打动。
于是看似随意实则紧张的说道,“就是那种…神啊鬼啊之类的。”
闻言,张宝仁的瞳孔微微一凝,但是脸上却更加的随意了,“王大哥别忘了我是什么人,作为一个道士,当然会相信这些存在了。”
“我说的是真的。”
王生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张宝仁擦了擦嘴,然后对着王生露出来一些奇特的笑容,“我说的也是真的,不然我为什么要从赵老头那里讨一把经历过战场,饱含杀气的古战剑呢?”
第47章,故事与“老朋友”
…双眼无神,浑身透露着悲凉哀怨之色。
四十多岁的年龄本是功成名就,志得意满的时候,但现在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看着就知道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事实上在刚见面的时候,王生就引起了张宝仁的注意,作为一个捉鬼降妖的无常,对这种人最是容易在意。
而在经过了‘’赵老头’的一番明示之后,更是将其放在了心里。
所以在“赏剑大会”刚刚结束后,就立即叫住了王生,
经过了一番攀谈交流,终于以自身平易近人、令人放心、信服的气质,折服了他,让他放下了心防,开始吐露心迹。
吃过饭,王生就已经对张宝仁十分信服了。
不只是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那两柄经历过战场古战剑上,对于张宝仁这个人也多出了一些期盼…
在前往道观去取剑路上,王生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百姓家里,父亲是一个木匠,母亲会些女红,手艺都还算精湛。
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日子却还过得不错。”
“而我又是家中的独子,因此十分受到父母的宠爱,基本上什么都要想方设法给我最好的。”
“他们都是勤快伶俐的人,虽然没什么大的见识,但也知道几分道理。
知道想要翻身就必须要读书。
因此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送我去最好的学堂,奉承先生、讨好同学、巴结所有对我的学习,对我的未来有所影响的人…”
“免费给人家干活打家具,给人家做衣服,他们做到了一切…”
说着双眼就有些微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抱歉,我实在情不自禁…”
“没事…”
张宝仁轻声安慰道,然后继续听着他的故事。
“他们的心意我一直都能够感受得到,并时时铭记,因此不敢有丝毫偷懒。
也幸得我生有几分小聪明,最终以不错的成绩一次便考过了县试,府试取得了功名。”
“但当我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报答父母的时候,他们却突然累倒了…为了我的前途与未来他们耗尽了心力,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最失意的时候……但同时也是我最幸运的时候。”
“在我为父母守孝的时候我遇见了她…
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善解人意。
正是在她的鼓励下,我慢慢走出了阴霾,走出了悲痛。
我俩也因此互相吸引,最终在我的追求下,她成为了我的妻子。”
“…之后是一段幸福的日子,我们如胶似漆,我们像曾经我的父母那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我们说要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甚至我连孩子的名字与未来都想好了,我教他们读书,她帮我们研磨…”
“我本来想着日子就会这么一直幸福下去,但是灾难却突然发生了。”
“那天我回到家里,忽然见到大门洞开着,屋里的家具摆设乱了一地,而我妻子披头散发,双眼没有丝毫神采地摊倒在血泊里。”
“她被人侮辱了,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也没了…”
“我去找那贼人,我要讨一个公道,但那人却说是我妻子去勾引他,不只是把我羞辱一顿,还把我打了出来。”
“他有着官身,有着势力,我奈何不了他,甚至就连报仇也没有实力…”
说到这里,王生的脸从扭曲般的怨毒,变得悲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我就是一个废人…”
“从那天之后我的妻子就变得疯疯癫癫的,然后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我找了所有的地方,都不见她的踪影。”
“而自从她不见了之后,我每天晚上作梦都会听见她哭喊着让我给她报仇,甚至有时候白天偶尔也能看见她满身血迹的样子…”
王生捂住了双眼,停顿了一会儿,等到眼中的泪水止住,才下抹抹掉了脸上的湿润。
凄凉中透着绝望的眼神看向张宝仁,然后笑道:“这便是我的故事。”
张宝仁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其情绪平缓了一阵,然后问道:“你是怀疑你的妻子是被那个人所杀害了?然后化作鬼魂跑来找你申诉让你为她报仇?”
“这会不会是你的幻觉,或者是一些臆想…”
“张道长还是不信我说的吗?”
王生冷着脸生气的说道。
“没有没有…我相信这个世界有鬼这种存在,甚至比你还要相信。”
“只是要是真有鬼的话,这两柄剑可能镇不住。”
王生闻言顿时便有了一些急迫,“怎么,不是说它可以镇宅的吗?”
张宝仁认真地解释道,“它镇宅最为本质的原因,是因为其杀戮过无数的生命,自身有一种常人所不能感受到的煞气。
这种煞气受到阴魂鬼物的厌恶,所以将之放在家中可以不受一些邪秽侵扰。”
“而你这种原因,照你所说的你妻子的阴魂是把你记上了,直接就是冲着你来的,这样想要镇住可能有点悬…”
王生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道长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张宝仁严肃的道:“但凡有半点虚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那这……这可该怎么办啊?”
绝望中看见一点光明,然后瞬间又被掐灭,这种打击是不可想象的。
“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
王生说着便要软倒在地。
张宝仁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当不得这样。”
“你是赵老头的好友,我当然不会对不管不问。我既然开了口,那么自然有着几分把握。”
“你带我回家看一看,不说能够降服此鬼,怎么着也能保你平安,再不济也能帮你出出注意不是。”
王生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张宝仁。
然后就紧紧的抱着不知是否有用的古战剑,和张宝仁一同径直朝着他家方向赶去。
…
王生的家在城南西处。
也就是地府衙门驻地隔着太平街相对的那块地方。
八百里城三大区域中城南最穷,在整个城南之中西边最穷。
地方最穷人最多,小小的一片地方里竟然挤着八百里城近乎三分之一的人,人多了就不好管理。
就会带来各种脏、乱、差,带来混乱、恶劣的环境,滋生出各种阴秽鬼域般的事物。
这也是地府的驻地安放在这里的原因。
走在垃圾乱堆污水乱流的小道中,嗅着各种屎尿,各种垃圾堆砌在一起,而融合出的一种恶心无比的腐臭味…
一旁的污水渠道里有细小的,乳白色的蛆虫在翻腾,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上面嗡嗡直叫…
还有在昏暗的窗户后面,门缝里,那一双双饱含着恶意的眼睛与心灵…
这些全都清晰的落在张宝仁的眼中,落在他的心里,想不看见都不行。
“这就是八百里城中最恶劣的地方吗?”
本来以为自己,以及自己所住的地方已经够穷了,但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怎什么才叫更穷更苦。
强行压下视觉上的,以及感知中的各种恶心与不适,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
在王生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丑陋的,拥挤的住着无数人的小巷。
最终来到了一个绿砖堆砌,干净整齐,和周围相比甚至称得上是“华丽”的小院门前。
这个地方确实是最穷,但地方穷不代表里面的人都穷,这么多人里怎么着也有着“富人”。
就像城南作为八百里城最为穷苦的地方,赵家却也住在这儿。
王生当然不配与赵家相比。
没有赵家人那么的不要脸!
但是在这种称得上是贫民窟的地方,也可以算是豪横了。
正如他所说的,他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里应该就是城南西处的“贵族区”了,不光是王生他们家,周围其他的房子也都是独门小院。
收拾的也都挺干净整洁的。
最起码在这里不会让张宝仁的心中再感觉到不适。
然后就在王生取出钥匙正在开门的时候,张宝仁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道饱含着恶意,但是有一些熟悉的目光。
顺着感应朝身后望去…
王生家的斜对门,穿过一个空旷整齐的院落,在洞开的大门里面的阴影处。
站着一位身材矮小不过五尺,穿着打扮却是一丝不苟的男人,正阴晴不定的看着这边。
他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塌陷,脸上有一股化不开的阴郁。
正是张宝仁熟悉无比,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彭一。
“还真是巧了…”
张宝仁忽然露出了真挚无比的笑容,朝其喊道,“原来彭大人也住在这里,大人今天没有去当差,是衙门放假了吗?”
他的语气和善,没有丝毫的情绪在其中,但是那彭一的脸色却是猛然一变。
冷哼了一声,甩袖深入了屋内。
刚打开门锁的王生闻言转过头一看,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透着十分浓郁的愤恨与怨毒。
咬着牙朝着张宝仁低声问道,“道长认得那…彭一。”
张宝仁点了点头,“以前打过交道。”
接着又对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的王生说道,“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两人进入了院中,一边走着,王生一边恨恨的说着,“道长可不要被那人诓骗了,那彭一是一个心理变态,手段恶毒的酷吏。
以折磨他人为乐,喜欢用一种变态的手段剖析他人的身心,然后将之碾碎踩在脚底。
而且不光是在狱中,就算是出了大狱,他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是一个里里外外都散发着恶臭的脓疮…”
“你说的我都知道,并且深有体会,就在前不久我刚被他剖析过一次…”
“什么?”
王生忽然惊呼,然后马上捂住了嘴巴,看着张宝仁的目光震惊中带有怜悯。
整个人也好似是松了一口气。
…
张宝仁左右看着王生的家。
院子旁有一间侧房,从墙壁的烟囱处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厨房。
这间厨房的门被大锁紧紧的锁着,窗户上也结着蛛网,窗台上落着厚厚的灰尘。
看样子应该是长时间没人用,闲置了很久。
张宝仁看了一眼,然后就在王生打开了房门之后,随他进入了主屋中。
屋内就是此世传统的房屋结构。
入门处是一个厅堂,摆着茶几桌椅,以木质镂空屏风隔开。
种种家具修饰看着都是用了好些年头了,但依旧没有任何残缺损坏的样子,圆润的包浆还为其增添了一丝独特的魅力。
就如王生所言,他父亲的手艺还确实是不错。
屋内的整体风格可以看出,曾经的精致淡雅。只是现在家具上的浮灰与胡乱堆砌的杂物与摆设,却是将之破坏。
但是这也说明了此间主人生活的状况。
“房子虽然不错,但家里却没有人气,没有烟火气。”
张宝仁认真的观察着屋内的重重状况,一旁的王生则满怀期待的陪伴在他左右。
屏风后面有一个隔开的小房间,里面摆着一个高背椅,一个大案桌,桌上杂乱的堆砌着一些书画与笔墨。
这应该是王生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房,除了书桌处其他角落也有着浮灰。
有使用过的痕迹,但也没有专门打理。
王生解释道:“这里本来是我的房间,我小时候就住在这儿,我父母去了之后,我就搬进了卧室内。
就把这里改成了书房,平时在这里写字画画…”
张宝仁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又来到了卧室内。
始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汗液发酵过的酸臭味,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仔细看去…
大柜、妆台、八仙桌、床幔…种种家具和外面的风格一致,一如既往的精致,只是表面被漆上了一层红漆。
床上上堆放着的衣物,和杂乱的摆设说明了无人打理,也正是王生的风格。
“见笑了,见笑了…”
王生有些羞愧的说道,然后赶忙上前,将床上不知是干是净的一堆衣服抱起,塞进了柜子里。
张宝仁这时却没有管王生如何,他笔直的走向了圆桌旁的墙壁前,此处挂着一幅画像。
一副仕女像。
此画非是写意,而是工笔。
细腻、工整、严谨…每一丝发色都清晰可见,一眉一眼都尽其精微。
画上的女人好像真人一般,大红长裙,随风飘荡;眼有桃花,抚媚无双;嘴角那一点红痣,更是为其注入了一丝神意。
让其从纸上油墨变得活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张栩栩如生的仕女图,看着那张熟悉不已的面庞,张宝仁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第48章,“我”的故事
“呵,又是一个熟‘人’…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来着了。”
心里讽笑着,目光从人像上移到一旁落款处,四四方方的印章内赫然印着王生两个字。
哪怕以张宝仁浅薄无比的书法知识,也知道工笔画是多么的费神费时。
而想要画出这般神韵来,就不只是需要浸入心神,非得是对画中之物了如指掌,胸有成“人”才行。
转过头对王生问道,“此画中人可是贵夫人?”
王生闻言看过来,见张宝仁站在墙上的仕女图下,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点头叹道,“正是…”
“此画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宝仁摇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有叹于王兄笔艺高绝,有些情不自禁。”
王生道,“当不得高绝二字,只是一点心意罢了。”
“是了,用心了…”
…
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之后,两人再次来到了院中。
“道长,怎么样…发现了什么没有?”
王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好像害怕打搅到沉思的张宝仁或者其它什么东西。
“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阴邪鬼气…”
张宝仁扫了院外对屋一眼,然后对着满脸失望的王生安慰道,“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是什么?”
“不急,还需要再看过最后一个地方,我才能够确定。”
张宝仁说着便看向了院子右侧那个紧紧锁住的厨房。
“这里…这里是我家厨房,自从我妻子…失踪之后,我就将之锁住,再也没有用过了。”
“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王生看着厨房,有些阴晴不定的疑问道。
张宝仁依旧平静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有什么问题看一看就知道了。”
…咔,被磨出红锈的锁芯轻轻的转动,传出一声轻响。
推开木门,灰尘瞬间渐起,让眼前被尘雾缭绕,咳咳咳……王生捂住嘴以衣袖扇开面前的灰尘。
厨房之中,可以明显的看见灶台、柴堆、案桌上全都落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果然是长久都没有用过了。
在两人进入厨房之后,张宝仁的脸色就变得沉重异常,就像是看出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一手紧握着拂尘,一手装模作样快速的掐动着。
忽然脚下踩着奇怪不知所谓的步伐,在屋中快走,同时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听不清但好像分玄妙的咒文…
有些诡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将王生唬的一愣一愣的。
心里忐忑不安,又觉得内行…
然后就这么念了一会儿咒,跳了一会儿神,突然间张宝仁大喝了一声,“真武大帝,降魔卫道,急急如律令。”
双手并指在眼前划过。
唰…王生就见其眼中有一道精芒闪过,不由呆呆的张大了嘴巴,连脸上被撒上了尘土也顾不得擦拭。
张宝仁面带威严的将房内扫视了一遍,然后闭目凝神,同时右手拂尘轻挥搭在左臂,左手捏诀收至胸前。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对着王生说道郑重的说道:
“要不是你因为机缘巧合将这个厨房一直锁住了,别说是做噩梦了,恐怕你根本就挺不到现在。”
“什么!”王生惊呼出声。
“还请张道长明示。”
张宝仁冷冷的说着,“刚一进入这个厨房我就感觉到了不对。
于是以天眼视之,果然发现其内阴气缭绕怨气弥漫,整个厨房中遍布着斑斑血迹。”
“这非得是有人惨死才能形成这种凶地。”
王生闻言,脸上忽然红白夹杂,变得异常的难看可恐。
他声音沙哑,难以置信的说道:“您是说…我的妻子已经遇害了,而且就是在这里?”
“不是我说,是我看到这里有人惨死留下的痕迹。
当然也并非一定就是你的妻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人被杀害在这里…”
“我家世代就居住于此,从来没遇见什么惨事,但就在我妻子失踪…失踪不久,怪事却接踵而至…”
王生身子有些发软,微微颤了两步然后靠坐在灶台上,双手捂着脸,哀鸣出声,“我的娇儿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用,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让你受到屈辱,甚至被人杀害。”
“就连为你报仇的…”
“对了,报仇…”王生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了扭曲的面容与充满无穷恨意的赤红双目。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嘴里喃喃的说着,便起身拿起案板上满是灰尘的菜刀,就要往外走。
张宝仁赶忙将之拦住,“你等等,你要去哪里。”
“你别拦我,我要去宰了那个王八蛋,宰了那个畜牲,为我的娇儿报仇。”
啪…张宝仁猛然就是一巴掌,直打得王生有些发懵。
然后伸手夺过菜刀,铛的一声将之钉在案板上。
“就你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你还想找谁报仇?”
王生摸着脸,竟瘫倒在地上呜呜大哭了起来。
等其发泄了一会儿,张宝仁才缓声说道:“好了,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你妻子遭遇了不害,这你应该早已经有所预料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不是知道了凶手是谁?”
“凶手还能是谁…”王生狰狞的说道:“杀害我妻子的肯定就是彭一那个畜生。”
“彭一?你确定没搞错?”
张保仁道:“虽然我知道那彭一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直接就说人家是杀人凶手啊,你可有什么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王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初…当初就是那个王八蛋侮辱了我的妻子,导致我那未出生的孩儿死掉。”
“在我妻子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只是一直不能确认,现在我的妻子死在这里,死在我家里,他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张宝仁道:“既然你这么确定,那不如就报官吧,请官府主持公道。”
“报官?不行的…”
王声无力的摇头道:“我当初出事之后就报官了,但不光讼纸被打了回来,我自己都差点被折了进去。”
“他本身就是官,而且他的姑父还是八百里城的老爷,他的叔父正是在府里头当差。
面对这样的人,官府又怎么会为我做主?”
“他家的势力真就这么大?”
“有少无多。”
张宝仁摇头笑道:“我却是不信他真就能一手遮天。”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
伸手止住了王生的争辩,张宝仁平静又自信的说道:“不管他的势力有多大,但却管不到我的头上来。
无论是彭一还是彭二,哪怕是他的叔父,姑父什么的,全加在一起也不行。”
“如果真的是他先奸后杀了你的妻子,而官府又不管的话,那么我可以为你做主,谁也保不住他。”
“可是…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王生涨红了脸,“怎么不是真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张宝仁道:“我是愿意信你,但却不能无凭无据的就把彭一当成杀人犯,我要对每一个生命都负责。”
“彭一对你和你妻子做的事情,说到底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能当做真凭实据。”
王生死死的看着张宝仁,“那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
“这个嘛…”张宝仁道:“我想听一听被指认为杀人、强奸犯的彭一的说词。”
“毕竟就算是衙门判案,也不能不让人说话。”
“什么?”
张宝仁没有管王生茫然无措的反应,转过头对着门外笑道:“彭大人听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一个身形矮小不过五尺,满脸阴郁,一丝不苟的小男人从门外踏入。
彭一先是用怨毒的目光看了坐在地上的王生一眼,然后忌惮的看向张宝仁。
张宝仁笑道:“又见面了彭大人,咱们两次见面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也都没什么好事。”
彭一双手抱拳道:“见过张…张道长。”
“虽然我得罪过道长,也不奢求道长能够原谅,但是今天还请道长不妨听一听我的故事。”
王生连忙喊到:“道长您可不不要被这个恶毒的家伙胡说…”
张宝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直到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闭上了嘴,才朝着彭一伸手道:“请说吧…”
彭一正了正衣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我虽然出生在一个不小的家族里,却并不受重视。
我家是没什么势力的偏房。
家里的兄弟姐妹众多,我还是那个最丑最笨,最让人厌恶的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豪门恶少。”
彭一冷笑了一声,接着声音逐渐轻缓,慢慢陷入到回忆之中…
“从小我就是一个笑话,是属于被人拿来对比,被人拿来欺负的。”
“不只是在所谓的家里,哪怕是外面,只要是个孩子都可以上来踩我一脚。”
“唯有一个人没有看不起我。”
“她是那么的温柔的人,但是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却强硬的挡在我的身前…”
“从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一定要守护好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
“我们一起吃着从家里偷出来的糕点,我们一起看着日落,一起上学,一起玩耍。”
“她喜欢碎碎念,有时一说就是好长时间,而我就喜欢看着她不停的说着…”
“我发誓我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建立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小家,给她一辈子的幸福…”
“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见的越来越少,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她不再喜欢对我碎碎念了…”
“直到突然有一天她跑来对我说,她要成亲了。”
“我最爱的姑娘要成亲了,但是新郎却不是我。”
彭一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那个男人的年龄要比她大上很多,但相貌人品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非常有才华,是个‘体面人’。”
“看着她羞涩的样子,我的心在滴血,我简直就要疯了。”
“但嘴里还是要说恭喜。”
“因为我爱她!”
“她成亲的那天我没去,我不想太难堪。我买了一些好酒,一个人大醉了一场。”
“在梦里我看见她穿戴着凤冠霞帔,看着她那满脸幸福的样子,忽然梦醒了。”
“我嘴里咒骂着,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着祝福的。”
“也许我本就配不上她,一切都是我的妄想,她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人,能够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
“我托关系找了一个被人厌的活计,想要远离她的生活,不再有所纠缠。”
“可是有一天…”
“我记得那是一天下午,我刚从大牢回来,就看见她蜷缩在我家门口,倒在一滩血泊之中。”
“我赶紧抱着她去就医,但是任凭我怎么焦急,怎么小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她醒过来之后对我哭诉说:她被人骗了,她所嫁的那个男人表面看着人模人样,但内里却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人在她怀孕的时候,就和别的女人勾搭在了一起,而她去质问,却得到了一巴掌。”
“我视若珍宝的女人,却被他这样的欺辱。”
“我当时就想去讨个说法,但最后却被她拦住了,说我这么去没有道理,反而还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我还能怎么办。”
“我就是一个没有本事,且不被人看得上,看得起的人…”
“我看着天,看着地,最后只能抱着她一起落泪。”
“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就又恢复了联系,慢慢变得和以前一样亲近,最后甚至我们在一起了…”
“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我当时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让她和那男人分了,我把她娶回家…但是还没等我开口,她却忽然失踪了。”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也不见他的踪影,直到刚才听道长所言心中才被惊醒…”
彭一满脸狰狞的望着王生,好像要将之一口一口的吞下,“一定是他动的手。”
“不然再也没有别人了…”
“只有他有动机和这个条件,我也是早没想明白才让这个王八蛋活了这么长时间…”
彭一说着就要动手,但是却被张宝仁按住了。
然后又稳住了惊慌不已的王生。
张宝仁看着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故事,说的还都是情真意切,让人不免动容。”
“但是说的虽然是同一件事情,过程与结果却是截然不同。”
“你说他该死。”
“而你又说是他杀的人…”
“我到底该相信谁呢?”
第49章,又一个故事
“您可千万不要被彭一给骗了,他是什么人在这八百里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王生着急的解释道:“这种人肚子里的坏水太多了,他说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
彭一怒视着王生,“我是一个坏人这一点我不解释,但你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表面人模狗样,但实际上却一肚子男盗女娼,一肚子鬼祟计量,把他的心刨出来绝对比我的更脏…”
“道长您要是因为当初的事惩戒我,收拾我,我没有任何的怨言。
但在今天这件事上请务必相信我!”
“道长您不要信他的…”
“好了…好了…”
张宝仁止住了两人的争论,伸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你们两个这幅样子,我是谁都不敢信。”
“…那道长不妨听一听我的故事。”
一道清脆温柔的声音忽然在这小小的厨房中响起,在房中三个男人的耳畔回荡。
闻言,张宝仁眼中闪过一丝果然,脸上也浮起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彭一则在瞬间满脸骇然,攥着拳头绷紧了身体,朝着屋中四处寻找,“是云娘吗?你还活着…你在哪里?”
而王生却是面色惨白无比,身体不断的颤抖,就跟筛子一样。
随着熟悉的阴冷之气浮现,张宝仁转头看去,灶台旁慢慢浮现了一个穿着素白长裙,插着翠色玉簪,相貌秀丽气质温柔的女人。
这人出现之后恨恨的瞥了彭一与王生一眼,看的两个男人脸色乌青,心神欲裂。
然后朝着张宝仁一福,“道长今天既然在这里断恩怨,那么小女子也想请道长为我评评理。”
“须要让那些人知道,死人也是会开口,也是有话要说的。”
张宝仁笑道:“那么夫人你就来说一说你的理吧。”
…
白裙女子道:“我出生在一个小富之家…同时也是家里第一个孩子。
但因为是女儿身,所以父母对于我的诞生并没有很高兴。”
“正因为此,我从小就得乖巧懂事,就得学会各种规矩与礼节,就得做一个知书达理,丝毫规矩都不敢逾越的‘好’女人。”
“只有如此才不会让我的父母失望。”
“家里好像有一个被无数规矩所编织的大网,把我牢牢的束缚住,让我不能呼吸;
只有在外面,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我才能松一口气。”
“在家里感觉到的压力、束缚越大,我就越想要挣脱,越想要四处撒野。”
说着便看了一眼彭一,“和他结识也是因此。”
“那一天我在外面见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被人欺负,我就上前帮了他一次。就此我们两人便认识了。”
“因为没人愿意跟他玩,而我也因为父母家里的原因,也没有几个朋友。
所以我们两个就慢慢的熟识,慢慢变得亲近,曾经也非常的要好。”
“但是就在我们变得熟悉之后我才发现,之所以没人和他亲近,并非只是因为他的样貌和懦弱。”
“他的本质其实是一个变态。”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的声音变得尖细,周围的温度也随着她的语气而变得阴冷,冻得人心发寒。
“我和其他人说上一句话他都要生气很久,而在他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偷偷的,用非常残忍的手段去虐杀一些小动物。”
“有时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甚至在偶然间我发现他竟然还偷偷的跟踪我,最后我因为害怕就和他慢慢淡了联系……”
“再然后我就遇见了他,我的丈夫。”白衣女人笑语盈盈的看着王生,虽然嘴上里在笑,但语气和温度却更加的阴冷了。
直把王生看得颤颤巍巍的,把脑袋埋进怀中。
“他看着温文尔雅,身材样貌都好,文采也是斐然,更重要的是他满口的花言巧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一个小姑娘轻易就被他迷的颠三倒四,然后就被他俘获,被他骗了身子…”
“曾几何时我还以为这辈子总算是熬出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的幸福…
但骗子就是骗子,不是一张好皮囊就能遮得住的,结婚不久我就发现了他的狐狸尾巴…”
“有一天我被人告知他和别的女人在外厮混,要知道那可是我怀有身子的时候啊!
我心里悲痛欲绝,但还是忍住没有大闹,只是质问…但没想到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却因为我骂了那个狐媚子,就给了我一巴掌。”
“也就是那一巴掌我的孩子没了,我就此也死了心…”
“而给我告密的人就是他…”
白衣女子指着彭一冷笑道,“但是他的目的也并没有多么的纯良,他只是想看着我的生活变得多么的悲惨,想要高高在上的踩踏我的自尊…”
“最后再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骗得我的感激涕淋,骗得我的身子…”
“我被他骗了,就在我原以为得到了第二份爱情的时候。”
“我们在一起久了之后,我终于又有了孩子,但当我满心欢喜告诉他的时候。
这个王八蛋却说这个孩子不能要,说什么会影响他的仕途,会招惹闲言碎语,会让人家说道。”
“什么男人啊,当初满口的真心,这会儿却说嫌人家说道,嫌影响自己了。”
“但是在与王生有冲突的时候,却可以得意洋洋的炫耀我为他怀了孩子。这会儿就不怕了吗?
还是说只有他是人,我就不是人,不怕人家说到道吗?”
“我那第二个孩子也没了,但我却觉得非常高兴,没得非常好…”
“哈哈哈哈哈………”
白衣女人状若疯狂的笑着,“天下男人都是一样,表面想活的像个人,骨子里却是脏的臭的…”
额…张宝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想说其实也是有好人的。
但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便咳嗽了两声,认真的说道:“现在你的故事又是这样,和他们又是不同…”
白衣女子重新恢复了温婉端中的模样,朝着张宝仁深深的一福,“我一个死人,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想要一个公道。”
王生着急的喊道,“大人您可不能听她胡说,一个鬼怪跑过来说她曾经是我的妻子,这像话吗?”
“我的妻子已经死了,这只是一个披着我妻子皮的恶鬼,鬼话连篇说的就是她。”
“这次请道长您来,就是为了降服这只恶鬼的。”
彭一看了看左右两人,也跟着说道:“我只想要一个清白,同时希望大人不要被他人框骗了。”
张宝仁道:“今天我跟这王生前来,本意是助他降服恶鬼的。但一路行来,却听到了三个有所关联却截然不同的故事。”
“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立场。”
“如果我听取了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说法,来当做依凭,那么别人定然是不服的,而且也有失公允。”
“所以我根据你们三人的说法,还有我一路上所经历的,所见到的种种线索,对你们三位所说的故事进行一个补充。”
“诸位不妨听一听‘我’的故事。”
然后张宝仁沉吟了一会儿,面向王生说道:“我们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有着昨天晚上那一顿酒的交情和赵老头子的这层关系在…”
“我本来对你还是有着好感的,对你所说的话,所说的故事,我本来也是相信的。”
“这次前来的目的,就真的只是帮你斩除纠缠你的恶鬼。”
“可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对你有了怀疑,或者说是不信任吗?”
王生沉默无言,只是定定的看着张宝仁。
张宝仁没管他的反应,继续说道,“是在你的家里。”
“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家庭的美好,你父母对你是多么多么的疼爱,而因为他们的死你又是多么的难过。”
“但是我在你家,除了家具外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父母留下的痕迹。”
“在他们走后你是那么的伤心!
又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房间改造成书房,迫不及待的搬进大房间去。”
“就连他们用过的家具也要再上一层漆。”
“说实话那个大红漆真的很丑。”
“如果这可以说是为了结婚而做的,那么画像就说不过去了。”
“桌旁挂着的那一副仕女图,足说明你的功夫,你可以画一张费时、费神、费力的工笔画。”
“但为了你付出一切的父母却没有半点东西留下来。”
“我想你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恨吧!”
“你恨他们把你逼的太紧了,恨他们把你送到一个自己永远也赶不上的同龄人中去。”
“作为一个画家总是分外敏感的…”
“那些或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或是微不可觉的鄙夷,甚至哪怕是友善都在让你非常难受。”
“十三岁的孩子就可以靠着翻译古籍,来获得一些银两。
听着让人赞叹,也让人可怜。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你越是成熟,越是懂事,心里的埋怨就越重。”
“他们的‘爱’越是浓烈,你心中的恨意就越是高涨…”
“够了!”王生忽然面目狰狞的喝道。
张宝仁笑道:“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你要是不想听,那我们就继续往下走。”
“还是那幅仕女图,你说画上是你的妻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但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你这人并不是那么的单纯。”
“这件事里面恐怕还有别的故事。”
“现在看来果真是这样。”
说着便转头看向了脸色难看至极,硬撑着站在那里的彭一,“你可知道我说的那张画上的女人是谁?
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
“我们最早结识于‘龙涛’案,我被诬陷入狱,而你是招待我的狱卒。”
“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错案,我本身就有着疑点,被冤枉入狱之后碰到了你也只是巧合,就算是在今天碰见你之后我也没有什么怀疑。”
“直到看见的那一幅画像。”
“龙涛因为女鬼而自焚,我因此而入狱,而那一个女鬼又是那个画中人。”
“要说这里面没有巧合鬼都不信。”
“再结合刚才这位…这位前王夫人所说,我想……”
“王生的那位画中妻子,那个他念念不忘的情人,应该就是你钩针引线,或者直接就是你送给他的吧!”
“什么?”王生和他的亡妻同时惊呼道。
张宝仁没有理会二人,继续对彭一说道:“你因为对王生的妻子有着一种或是爱,或是恨,或者是更为扭曲的一种感情,对她念念不忘。”
“所以以那个女人设计了王生,王生倒也争气,真就死死的掉进了你的笼子里。”
“然后你再将之告诉他的妻子,最终导致了其第一次流产。”
在王生和白衣女鬼愤不得吃人的目光中,彭一却反而变得轻松了,他朝着张宝仁装模作样地一笑。
“张道长不愧是真正的‘道士’,你猜的不错,王生所痴恋的那人正是我给他安排的,因为…”
“你先别忙着解释,既然我猜的不错那就让我再猜一猜…”
张宝仁笑道:“我想就算你在王夫人绝望之时给予她依靠,但是以你自身的条件,王夫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委身于你吧?”
“您说是吧,夫人?”
一身白衣的王夫人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张宝仁继续道:“你们两个之所以脔和在一起,最基本的可能只有一个。”
“一个交易或者说条件。”
“王夫人恨得发狂,恨不得将其吃了的…那个破坏她完美婚姻的女人的命。”
“那个女人是你杀的,是龙涛动的手。”
张宝仁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有这样一切才解释的通。”
“你为了得到王夫人而指使龙涛杀了那个女人,但没想到那个女人却在死后化作了恶鬼,将龙涛连人带家烧了个干净。”
“你作为身处于黑暗边缘,对于另一个世界隐约知晓的狱卒,担心龙涛死亡之事连累到自己身上。
于是对于受冤入狱的我没有进行过多的玩弄,草草的就想将事情定下。”
“但人算不如天算,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被人救了出去…”
…
“嗯,刚在拼夕夕上被坑了…第一次网上购物被坑,郁闷!
不要想着占便宜,不要想着占便宜,不要想着占便宜…”
第50章,你觉悟吧!
“所以真实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张宝仁看着身前的两人一鬼,缓缓的说道:
“彭一和王夫人因为各自的缺陷与条件自幼相识,并且一度关系非常要好,某种程度上也称的上是青梅竹马。”
“但因为一些客观条件,两人渐渐走远,王夫人因为彭一的性格而疏远了他。
但是彭一却认为是王生这个生着一副好皮囊的老白脸,抢走了他唯一的朋友与爱情。”
“长久以来的遭遇使得他的心理愈加的扭曲,他想要报复这个世界,报复那两个人。”
“所以他找了一个风骚妩媚的女人去勾引王生。”
“而王生恰巧因为自小受到父母的严厉期待与要求,内心有着极为强烈的逆反与堕落心里。”
“表面上虽然娶了王夫人这个端庄秀丽的好女人,但是那种妩媚风骚的类型更为符合他的胃口。”
“不管彭一到底是早有预料还是机缘巧合,但王生却迷失的非常快速彻底。”
“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之后彭一为了得到王夫人,使人去杀了那个女人,并因此使得龙涛丧命,并牵扯到了我。”
“彭一此举是为了爱吗?”
“我想是有的,但却不仅仅是如此。”
“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变得十分的扭曲,一方面希望别人能够尊敬并看得起自己,另一方面却想要碾碎那些看着比自己好的人的一切,将之踩在脚底下。”
“王夫人曾经离开他的经历,让他对其也有了一种不吝于对王生的恨意。”
“所以他会在王夫人怀上他的孩子之后,将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暴露给王生,同时将两人的奸情得意的告知。”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凌驾于两人之上的快感。”
“这就是他最终的报复。”
“而这最终导致了王夫人的第二次流产与死亡。”
说到这张宝仁轻叹了一声。
然后语气中上了一丝严肃,“在整个事情中,最让我觉得难懂的就是王夫人死亡的原因。”
“开始我怀疑是自杀,然后又觉得是王生怒而杀妻,最后甚至还考虑过可能是彭一下的手。”
“但一直都不能确定。”
说着便看向了鬼气稀薄,扭曲感与实力都较为弱小的白裙王夫人。
“直到夫人真正出现之后,我才确定了真正的凶手是谁。”
“是谁?”
王夫人疑惑的问道。
彭一和王生两人同时茫然的看了一眼对方,然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张宝仁。
见此,张宝仁也有些惊奇,“你不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白裙王夫人的脸上浮现了一股羞愤与恨意,摇了摇头道:
“那天我正在做饭,忽然觉得后颈一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塞进了锅炉中,被熊熊烈火炙烤着……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然后语气冰冷的问道,“还请张道长告知,到底是谁烧死了妾身。”
“是一个你根本没法报仇,也无法找到的穷凶极恶的恐怖存在。”
张宝仁道:“事实上那也是我的仇家。”
没错,这位王夫人和赵老头一样,也是被‘王山君’杀害,然后人工转化制造而出的“鬼”。
这种非自然而形成的“鬼灵”实力较弱,但隐蔽能力却十分强大。
就算是有着超强感知的张宝仁,也需要在其真正现身,才能发现它真正的存在与位置。
这一次前来帮王生除鬼,但是在他家里里里外外都不见任何鬼物存在的踪迹,只在灶台中发现了生物被焚烧过后所残留的骨渣。
结合王生的状态和自己所找到的线索,张宝仁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所以才会将王生与彭一引到厨房来,就是看能否借着这二人钓出藏着的那只鬼。
最后的现实果然如他所料。
“那我被杀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王夫人哀叹道。
张宝仁道:“这个问题也同样是我苦苦追寻的,我比你更想知道他为什么杀你。”
“咯咯…活着是一个糊涂人,死了后也是一只糊涂鬼。”
王夫人凄惨的笑着,“既然没办法,那就不管那个人了,只希望大人能够早日将之正法。”
然后话头一转,语气变得阴冷怨毒,“但是这两个畜生对我做下的事,对我造成的伤害,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张宝仁有些怜悯的看着她,“你的经历足够可怜,这两个男人也确实称得上是罪大恶极。”
“但依法来说,他们并不需要对你的死亡直接负责…”
王夫人的脸色猛然就是一变,衣裙之上有点点火斑浮现,周围的温度却变得更加的阴冷。
她站起身来就要动手…
但身体却忽然定住了,有两个稍微虚幻一点的张宝仁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两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之死死的按住。
王夫人奋力挣扎,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效果,最终只能瘫倒在地上,朝着张宝仁尖声怒骂,“你凭什么阻止我。
你有什么道理?有什么法?
在我被欺负,在我被杀害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现?那时候怎么没有人跟我讲法?没人跟我讲理?”
“你就知道欺负我,你****……”
王夫人骂着骂着便满口祥瑞,最终张宝仁只能将其的口封住。
王生看了一眼挣扎不休,但仍然双眼怨毒的望向自己的妻子,还有那突然出现的两个将自己的妻子轻松治住的“张宝仁”。
恭敬的朝着张宝仁俯首抱拳道,“既然人已经理清了真相,妖魔也已经被伏,那我就不打扰大人您的正事了。”
说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就欲离开。
彭一也同样悄悄的向着门口而去。
但两人刚迈出一步,身体便定住了,又出现了一位眉眼含春的“张宝仁”伸出双手按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别着急走嘛,依法来说你们确实不需要对她的死负责任,就算是别的罪,也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而无法问责你们。”
“但‘法’说到底也只是为人所定的,可管不到鬼的身上来…”
张宝仁温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然后越过了两人。
在两人绝望、怨毒、愤恨…的目光中,笑着出门而去。
啪…随着他的离开厨房的两扇木门猛然闭住。
厨房内的两人一鬼也在同时恢复了行动。
彭一和王生紧紧的挤靠在门上,两双眼睛被绝望与恐惧覆盖,看着王夫人,说着曾经的美好时光与讨饶的话…
王夫人对两人的话不做反应,只是笑语盈盈的看着两人。
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渐渐浮现出了大片黑红的结痂,好似树皮和黑炭一般的皮肤上流淌着如同岩浆一般的血丝。
没有了一丝原先端庄秀丽的样子,看起来恶心无比。
但在这个恶心的形象出现的同时,就有一缕缕火苗从她的裙摆之上荡开,撒在了沾满灰尘的柴垛、案板、橱柜、地面上…
王夫人在火光缭绕之中扑向了微微颤颤和咬牙反击的二人……
“哈哈哈哈哈……”
有娇笑声和火光从身后传出,然后很快火焰变得汹涌炽烈,将整个厨房都笼罩在橘红色的火焰之中。
张宝仁站在院中静静的看着,隐约还可以看见三个人影在火焰之中纠缠,融合在一起。
化为一体,永世不分离。
夕阳下火焰熊熊映红了天际,在这堪称是沙丁鱼罐头的城南西部,有无数人被这火光炸了出来。
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影,像赶集一样挤在一起。
一双双眼睛望向这边,眼底孕育着绝望与疯狂。
不知是在某一人的引领下还是共同行动,那些人拿着些锅碗瓢盆等一些东西向这边冲了过来。
呼喊着,大叫着…好像是想救火,又像是准备经历某种狂欢。
张宝仁手中拂尘一甩,便有一缕黑色的烟气从火焰中飞出,飘落,堆砌在他的手中。
抓着这一把似轻似重的死灰,然后背着双手,在旁人的视而不见下,缓缓的逆流而去。
人流虽然拥挤,但却为张宝仁自然的避开了一条小路。
他平静的步伐与淡然的表情与周围疯狂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他,他也没有在意这些人,他的心里还在回味着刚刚经过的故事…
“他们之间未尝没有过爱意,但终究还是更恨…”
“彭一内心的不堪与外表的体面,王生表面的儒雅下压抑着心里的变态,王夫人将狂野深埋在端庄之下…”
“…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唉…说到底只是三个被世界扭曲的可怜人罢了。”
…
想着想着回来到了家门前。
昨天就在道观门口等着的铁匠铺小学徒,这时却又等在了那里。
小学徒…或者说铁匠铺的主人,新一任的小赵铁匠,见到张宝仁回来。
便起身指着身侧一捆被油纸紧紧裹住的布包,笑道:“道长上午离开的时候忘了拿这些剑了,我这给您送来。”
张宝仁闻言轻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你师傅苦苦收集来的,当做你们铁匠铺的底蕴,我要是收了,那像什么话。”
小赵铁匠摇头郑重的说道:
“师傅说了要把这些剑送给道长您,这些东西自然就是您的。昨晚的那么些人都可以作证。”
“我要是强占着不给,那才是不像话。”
说完便抱拳离去。
将那一捆名剑留在原地。
张宝仁看了看小赵铁匠果决的背影,然后暗叹了几声无量天尊,打开大门,将这一捆剑提了进去。
“喵呜…”
“一口”忽然蹿了出来,对张宝仁手上提着的东西好奇地嗅了嗅,摸了摸。
“你这小家伙,今天没给你买东西…”张宝仁把手中的剑放至一旁,一把抄起小黑猫,逗弄了一会儿,这才放弃离去。
然后自房间里取出两片“清明叶”贴在眉毛上。
只是一天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
终于到了第三次用药的时候了。
靠在长椅上,坐在院中,眉上的柳叶青翠欲滴银光流转,边缘处还有着淡淡的五色微光。
清凉与痒意在眼中浮现,张宝仁细细开始着精细与快速的修行…
…
眼一闭一睁,天色已经暗淡。
但对张宝仁却没有丝毫的影响,他转过头看向身边那个已经不知道出现多久的,全身笼罩在兜袍下的雷鸣春。
张宝仁道:“我又发现了一个‘王山君’留下来的鬼灵,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雷鸣春缓缓的声音从兜帽中传出,“我觉得你需要暂时休息了。”
“休息…什么?”
张宝仁有些茫然疑惑。
雷鸣春认真的说道:“你很优秀,勇敢、善良、有责任心,修道的天赋也非常高。
但是现在的你并不适合再作一个黑无常。”
张宝仁冷冷的道:“为什么?”
“昨晚的事对你影响还是太大了,当时就不该让你独自留下…”
“我想知道为什么?”
张宝仁冰冷强硬的说道。
雷鸣春道:“今天下午你在干什么?你直接驱鬼杀人。”
“那两个人罪大恶极,该死…”
“我知道那两个人罪大恶极,我也不关心他们的生死,我在意的是你的立场…”
“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你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现在又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你对鬼产生了共情,你将之当成了人的某一种延续,或者是其生前的一部分。”
“这种状况从昨晚就出现了一点趋势,只是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你和赵老头相交莫逆,情不自已。
但我本来以为你可以走出来的,可没想到你陷的更深了…”
说到最后,雷鸣春的语气变得十分的失落。
张宝仁道脸上依然带着不服,“我没有放过任何鬼物。”
“但是你的心已经迟疑了。”
雷鸣春愤慨的说道,“再说,没放过任何鬼物是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情吗。”
“就是我亲爹变成鬼,它也得死…这是最基本,也是最不可逾越的底线…”
说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道如若雷鸣的声音在小院中回荡。
“你觉悟吧!”
……
“这段尾没收好…”
第51章,一个想要下葬的人
这是一个有着超凡,有着道士,有着妖魔鬼怪存在的世界。
在这样独特的环境中,自然也孕育出了一些独特的习俗。
在张宝仁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为了生计接过一些为人祈福诵经的法事,因而了解到了一个让他感觉诧异的习俗…
这个世界没有埋人,埋葬的说法。
他们千百年来的习俗与传统是火葬,人死之后需以火焚尸,如此才能得到安宁。
所谓的“入土为安”是邪法,是禁忌,是如同在葬礼之上穿红带绿高歌跳舞一般,不能想,不能说,甚至根本就没有那个概念的东西。
只有被火焚烧,与为人类带来光明,带来文明的火焰融为一体,与无数祖先无数先贤融合为一,如此才能带来真正的安宁。
“入火为安”才是最为神圣,最为正统的东西。
最开始还未及触及超凡之前,张宝仁只觉得这是与前世某些地方的水葬、空葬一样的一种风俗。
但是进入地府之后,在了解到了一些世界的真实之后,他对这个问题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以这个世界堪称是泛滥的妖魔鬼怪,随处可见的神秘异常,怎么可能会孕育出土葬文化,哪个神经病,疯子敢埋人?
甚至别说是土葬,就是空葬、水葬、木葬,都不行。
只有自人族文明之始而诞生出来的火焰,才能够把这些东西处理干净,才能让其真正的“安宁”。
不然,人族无数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死人,尸体的数量不断的堆砌。
无法量数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的尸体,再配合这个仿佛天生便带着邪恶,能够堪称是鬼怪培养槽的世界。
这个世界早就化为魔域了。
所谓的文化,所谓的传统,往往都有着一些合乎实际的道理。
这是张宝仁经历对比两个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的文明,而诞生的一点感悟。
…
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一种中药味,又好像是一种苍老腐朽的老人味。
这种味道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明显,哪怕是在这完全由名贵香木所制成的房间之中,也完全压制不住。
“咳…咳……”
艰难的咳声从从浑然一体的香目帐床中传出。
一个头发稀疏,皮肉松弛,裸露的皮肤上尽是老年斑的老人在真丝床被上奋力的挣扎着。
一旁伺候的两个穿着素白衣裙小丫头连忙上前,一个轻轻的把床上的老人扶起,背靠在自己柔软的胸前,然后轻轻的抚顺着。
另一个自床边精致的红木小柜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盒,自里面取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朱红丹丸。
然后取过一杯温水,将这枚生有异香的红丸为老人服下。
老人吃过药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问道,“…先生来了吗?”
声音沙哑至极,好像喉中卡有一口老痰。
“正在地里看着呢…”
丫鬟低眉顺目的回答道。
“嗯…”
老头语气微弱的应答到,然后缓缓的又闭上了双眼。
丫鬟见此便小心的将老人重新放平在床上,然后无声的退至一旁。
随着药力升起,老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
床外伺候着的两个丫鬟眼神交错,都能看见对方眼睛中孕育的厌恶与恐惧。
死亡往往伴随着一些不可与人说的晦气,伴随着神秘,伴随着一些奇谈怪论,一些恐怖传说。
这是人类对于“死亡”这一现象的恐惧而增添的神秘故事。
当然,在这个世界中…故事有时候并不只是故事,传说有时候也并不仅仅只是传说。
这个世界之中流传着这么一个关乎于死亡的恐怖故事!
传说中有人要是去世了,只要在七天之内,将之以木包裹,按照特定的时辰,埋葬在特定的地点之中,这人就有可能在另一个世界中复生。
甚至还有着以这种方法获得永生的传说。
这种故事最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之后就被一些人当了真。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着十分严苛的禁令,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生命的眷恋可以让人无视任何的禁忌。
特别是一些荣华富贵还未享尽,被酒色伐空的身体就已经变得老朽,本来精明敏锐的大脑慢慢变得迟钝。
眼看着生命被一点点被抽空,心中却是无力、绝望、无可奈何…
这种老不死的家伙最是喜欢行此邪道。
它们因为见多识广,能够知道一点神秘事件,也更相信超凡;同时它们也有能力完成这一禁忌仪式。
至于禁忌?
已经疯狂变态的它们,什么都不在乎,不管眼前的稻草后面是不是联通着深渊。
…
一个假山嶙峋,绿水茵茵的院子,看起来景色宜人又十分的幽静,但隐隐却有一些声响从院中不知哪个地方传出。
…一个被盏盏油灯照亮,通体为石制,不见窗口的空旷房间。
其中站着三个人。
一个身姿挺拔魁梧,面容俊美,头上别着一枝桃花的男人,手持着刻有复杂符号的铜制罗盘,穿着胸前后背印有太极符号的靛青道袍。
一个是穿着黑色华服,身材宽广面带威严的中年男人。望之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气度。
最后是一位穿着黑色儒衫,捏着折扇,下巴留有一撇胡须,看起来儒雅精明。
此人跟在华服中年男子身后一步,身份应该逊色其一筹。
那个不知名的道人一边盯着手中的罗盘,一边念着不知名的口诀,在房间内走走停停。
余下两人亦步亦趋的跟着,能从他们的手脚眼神中看出焦急,但脸上还勉强维持着沉着。
走到石室偏西侧的地方,道袍男人忽然停下,朗声喝道:“此处正好!”
余下那两人闻言,神色瞬间便是一凝,看向了道袍男人。
华服男人伸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道袍男人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经过我的严密测算,这里就是整座城最为中心,最为核心的地方,是风水地脉最盛之处。”
“也只有在这种龙脉显形之处,才能压得住尸变,真正的完成由人而‘仙’的转化。”
“整个八百里城中只有这里,才能放得下那个‘棺材’…”
两人闻言便是一震,然后有些恐惧的看向了,石室的角落里安放的那一口漆着朱红的棺木。
不由得又都是一颤。
然后赶忙移开眼神,仿佛那几块木头是什么洪荒猛兽。
“王先生大才,此事能成多亏了先生您。”华服男人赞叹道。
“小小手段不足挂齿。”
道袍男人笑着谦虚过后,神色忽然变的郑重,“现如今最为难得的‘地’已经寻得,剩下的只要按照时辰葬下即可。”
“经过我的计算,八月八号,寅时,是近段时间内最为适合下葬的时候。”
“记住,寅时,一刻也不能差。”道袍男人对着华服男人认真地叮嘱道。
“没问题,老头子那里一定会按时的。”华夫男人平静的点头,然后对着道袍男人抱拳谢道:
“这次多亏了王先生相助,事情过后必有厚报。”
说话的同时他的脸上万分真诚,望之便能够感受到他的真挚。
道袍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显然对此也是满意的,接着又朝着这个华服男人叮嘱了几句,然后便转身离去…
但是在他离开之后。
华服男人脸上的诚意便迅速褪去,脸色变得平静,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那一直没有处身的儒衫男人,朝着前面这位老爷躬身道:“等到事情了结,就把他的消息透露给那些索命鬼…”
华服老爷平静地说着:“我们可是自己人。”
好似谋士师爷的儒衫男人继续道:“那帮家伙从没有和妖魔鬼怪询问规矩。
只要见到了,那么绝对没有多余的二话,必然是不死不休……不会暴露我们。”
“嗯…”
华服老爷闻言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个意思。
…
幽静空旷的院子中,山水重叠,如诗如画,忽然…假山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道袍男人。
然后其没入了小路,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院子又恢复了静逸,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有远处檐角蹲着的“嘲风”说明了此地的不凡。
…
…
…
泰山府君庙旁。
除了棺材什么都卖的丧葬一条街,张宝仁提着包裹走入了一个纸钱香烛店中。
入眼,就见到阴老认真地坐在长椅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来了。”
“嗯…”
“你觉得你哪里错了?”
“我…”
“或者说,你觉得你错了吗?”
“我…”
张宝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没有。”
“对于昨天的事情我没有任何的后悔,对于雷明春所说的我也不是很能理解…”
阴老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嗯,这样,你觉得‘鬼’这种东西,和人有没有关联?”
“有什么关联?有多深的联系?”
张宝仁微微皱起了眉头,“我觉得至少有一点吧…”
“鬼物至少也有着一点生者的表现。”
阴老道:“这就是你错的地方。”
“鬼物和生者相比,就相当于一个人和一个用屎捏着的人像,除了外表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
“额…”张宝仁有些恶心的咽了一口唾沫,“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阴老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就算这个屎人被捏的十分的漂亮,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连神韵都给捏出来了。
可你说它和人有关系吗?”
“您用泥人木人比喻也行啊!”
“用木人你可能就会觉得还可以接受,觉得它值得被投入感情,可能会将之当成自身感情的延续。”
“甚至有可能模糊其和人之间的界限。”
“我可没忘人鬼之别。”张宝仁赶忙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没忘,但是你已经有了一点不好的趋势…”
阴老说着便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曾经有很多道士就如你这般。
他们觉得鬼物有着和人一样的外表,有着和人一样的感情,而且还是那么的活灵活现。
于是他们便认为鬼物是可以交流的,然后就在这种交流与共鸣之中,他们就逐渐的在潜意识中将之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更有甚者竟然产生的鬼物都是悲惨的结果,生者才是罪恶的根源,这一荒谬至极的想法。”
“最后这些和你一样,拥有丰富感情的道士们,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后果,这是很多地府中人都不愿提起的伤疤。”
“你的天赋很好,远胜于我…日后可以成为人类对抗妖魔鬼怪的中坚力量。你不能,我也不允许你折在这种事情上。”
阴老的语气十分的严厉、郑重,“要是让我知道你堕落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去打醒你,哪怕…”
“好了好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呀,就说的这么严重,我以后一定安守本心行了吧!”
张宝仁有些嬉笑的说道,将严肃与哀伤的气氛冲淡。
“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赶快说出对我的处理结果吧。”
阴老笑骂了他一句,然后将张宝仁的道册要了过来。
在另一个视界中,一个鬼首大印带着晦涩的气机,被阴老驱动着,印在了与张宝仁气机相连,散发着莹莹光泽的道册上。
“对你的处理可以说是一种警示,也可以说是一个特别的经历…”
阴老将道册递了过来。
张宝仁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别的信息都是未变,但是在职阶那里,“无常”的后面多出了两个古纂。
望之便好像有无数的恶鬼在嘶鸣哀嚎,在不断的挣扎…
其中的意思一看即明。
其意为“地狱”。
阴老的老脸上皱起了一抹坏笑,“欢迎加入地狱道…”
第52章,地狱、地狱…
黑漆漆的,好像被实质般的黑暗涂改过的狭长通道中,张宝仁跟着阴老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前进着。
已经是第二次进入这个隐秘的禁忌之地,但是他的感受却同样的新奇。
可能是因为道册上多出来的那两个字,这一次的他并没有如同上次那样被死死的压制、被束缚住了感知。
好像是被这个地方接受了一点,得到了松口气的权限。
虽然依旧远远比不上在外面,但已经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的状况了。
这个通道内部构造为“n”形,内壁为黑色,石质,光滑细腻,之上印满了不知名的古怪符文。
通道中有着封印之能的古怪力场,应该就是由这些符号共同作用的。
张宝仁尝试着理解记忆,但是只在一个地方稍微看久了就觉得眼花缭乱,胸闷气闷。
于是便摇了摇头,收起了占便宜的心思,不再去看。
几百步之后就来到了那个空旷的,“泰山府君”的真正庙宇之中。
在这里依旧没有停下,越过了那一面好似印有山川浮纹,又好似是一玄妙符文的宽大神碑。
来到了上一次未有了解之地。
石碑后面的墙壁上有一面被锁住的铁门。
铁门与墙壁融为一体,严丝合缝,紧紧的闭着,没有丝毫的缝隙泄露。
好像是为了阻挡里面的什么东西偷偷的溜出来似的。
在这里,张宝仁上次感受到的那种无穷无尽,仿佛深坠地狱一般恶意更加的浓重了。
看着漆黑的铁门上点点好似被鲜血浸透过的锈迹,感受着门后那种仿佛实质般的,能够让普通人窒息的恶意与疯狂。
张宝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苦笑,“在这种鬼地方,感知太敏锐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阴老的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谨守本心,体会道册上的那一点灵机…”
张宝仁闻言便将手伸入怀中,握住了那张代表自己身份的道册,本来就相连的气机,随着他的全神贯入,毫无阻碍的就与灵光相融。
张宝仁只感觉手中的道册好像勾连着一个浩瀚庞大的概念,那好像是一个严密的,冰冷的,孕含着无边邪恶的世界。
而自己顺着与道册之间的联系,也同样与其产生了接触。
当即便感觉自己和这一片地域融为了一体,有了一种共鸣,本来被束缚的感知与力量被完全释放。
不再受到压制。
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加持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不必为那些恶意与邪秽气机所干扰。
…咔…吱吱…随着一阵酸牙刺耳的声音,沉重的铁门被阴老缓缓推开。
张宝仁瞬间便感觉到无数狰狞恶鬼嘶吼尖叫着,从洞开的门口喷涌而出,朝着自己扑来。
刚要躲避阻挡,但转念一想,便直直的站在那里,任由那些无边恶鬼冲来。
接着只感觉到一阵微风拂面,然后那些恶鬼之影就如同气泡一般瞬间消散,也别无其它影响。
“这就是我被赋予的力量吗?”
张宝仁轻松的笑了笑,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牢牢的耸立在那里,守卫在那里的神碑。
然后就随着阴老进入了门内。
此门之后还是一个通道,和之前经过的那个形式相当,只是其中烙印的古怪符号更加的细腻,通道的间距也更短。
不到十几步就又见到了一个与刚才样式相当,但是更加厚重的铁门。
铁门之上猩红的锈迹更加的明显,给人的感觉也更加的恐怖,压抑……
咯吱……在刺耳的开门声后,张宝仁便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比刚才神殿空间更为宽广的一处空间,大致为长方形。
整个空间之中不见任何光源,阴沉沉的,但却并不黑暗,里面的东西也都可以清晰看见。
向前一步越过铁门,瞬间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好像从安静的温泉之中,忽然来到了翻滚的沸水之内。
站在这个空旷房间之内,只感觉到无边的压抑、沉闷、耳边不停回荡着难受刺耳的鬼哭狼嚎。
古怪的喃呢声在心中肆意的抚摸着,简直能够让人抓狂。
无穷的恶意仿佛已经渗透到了每一点的空气,每一寸空间之中,沉淀出了疯狂与绝望…
“要不是刚才获得了一点力量的加持,和这片地狱中取得了一种联系,我…不,就算是寻常人也不可能撑得住。”
感知中那仿佛实质般的恶意朝着自己侵袭,但却被某一种力量给过滤安抚。
张宝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中骇然的说道。
“这个地方就好像与自然界有着本质的不同,没有任何正常生物可以在这种地方生存。”
“这里就好像是一片‘地狱’!”
“额…不对,好像这里真的就是‘地狱’。”
传说与现实交融让张宝仁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感。
朝阴老再次确认道:“这里就是‘地狱’?”
阴老郑重的点头,“没错,这里就是‘地狱’。”
张宝仁闻言,扭头将这个空旷的“地狱”,又认真的看了一遍。
这个“地狱”或者说房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摆放。
说是房间,但是看着其实更像一个宽广一些的走廊,因为在周围的墙壁上,每隔着几米就镶嵌着一个铁门。
雷鸣春办公门前的那条通道后到底连接着什么?张宝仁以前也有过猜想,但是却真的没有想到竟然直接连通着“地狱”。
这确实可以算是地府的一大重地,也难怪会如此的严密。
虽然这个“地狱”看着与曾经在脑海中所构筑的,关于“地狱”的概念有些不符。
似乎看出了张宝仁脸上的诧异,阴老轻咳了一声说道,“你觉得所谓的‘地狱’是什么?”
“是关押着无数恶鬼的恐怖所在。”张宝仁说着,心里自然而然就感知到了“地狱”中无数年来镇压的罪恶与恐怖。
心道:这个地方确实够恐怖的。
阴老道:“你说的这只是它表现出来的一种给人感官上的感受。所谓的‘地狱’真正意思其实就是地府的大狱…”
“恩…”
张宝仁微微的一滞,只觉得阴老的话还真有道理,同时心里关于“地狱”的种种神秘印象被戳破了一大片。
“既然接下来你就要在这里守卫‘地狱’。那我就和你说一说这个地方,也让你对自己的任务有所了解。”阴老缓缓的说道。
张宝仁闻言连忙竖起了耳朵。
“要说‘地狱’那就要明白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鬼,你知道吗?”
张宝仁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子,然后咽下了一口口水,有些骇然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着多少鬼。
但我知道,哪怕一万个人死亡后有一个人会变成鬼,也总有一天,鬼的数量会远远的超过人。
甚至于淹没,挤爆这个世界!”
“没错。”阴老点了点头,说道:“鬼物具有不死不灭的属性,就算可以将之打灭,但是在十几年之后它还会再次凝聚而出。”
“听上去这好像是很长的时间,但如果将时间拉长,就等同于每隔一段时间鬼物的数量就会翻一倍。”
“如果再配以人类的数量…”
阴老没有说完,但是张宝仁明白他的意思……
就像一个人拿着锤子玩每隔一秒就会多冒出来一个洞的打地鼠游戏,人类迟早有一天会被耗死。
从鬼物所诞生出来的那一天起,它就是人类乃至所有物种最大,最根本的敌人。
不死不灭,真是好大的邪恶!
阴老轻笑道,“你现在对鬼这种东西有什么看法?”
张宝仁道:“我只觉得恐惧。”
同时,这段时间因为获得了一点能力,轻松的除过几个鬼,而对鬼物有隐隐有所轻视的心态,也在赫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阴老继续道:“正因为遇见了那种恐怖的情况,所以我们建立了‘地狱’。”
“‘地狱’所存在的最初原因就是为了封印住,关住所有不死不灭的恶鬼。”
“当然,发展到现在它也承担着关押一切难以处理的存在的职责。”
张宝仁点了点头,心道,“所谓的‘地狱’可以算是一个什么都装的垃圾桶。”
…
“每一个地府驻地都有一个‘地狱’,每一个‘地狱’上也必然会存在一个地府衙门。
甚至可以说,整个地府就是依托‘地狱’而建的。”
“这些地狱绝大多数就如我们八百里城所有的这般,被称之为小地狱。
往上州府总部还有着大地狱,其中关押着这个世界上最为邪恶,种种不容于世的存在。
那才是称得上是恐惧。”
说到这里阴老的眼底也不由闪过一抹深深的恐惧。
“这个世界中大地狱一共有十八个,而小地狱则无以计数。”
张宝仁问道:“这么多地狱又是如何建造的呢?”
“地狱并不是想建就能建的,想建立一座地狱非常的麻烦,耗费的海量物资还算罢了,最重要的是每一座地狱都必然有着它的核心。”
“这种核心力量的一共有着三种来历。”
“最早的地狱是从‘鬼’身上而来的,就如同妖有着等级划分一样,鬼的强弱也并非就是一定的。”
“除了最为普通的恶鬼之外,之上还有着‘鬼王’,‘凶神’。”
很久以前的道士们发现当恶鬼晋升为鬼王的时候,它就会诞生出一种领域,就像是我们在‘空心杨柳树’那里遇到的那样。
但是却更加的严密,更加的完整与强大,最为重要的是这种领域对于一般的恶鬼有着绝对的束缚、控制、压制之能。”
“然后那些前辈们就将这种领域从鬼王身上剥离出来,再经过改造,最终变成了关押恶鬼的牢笼。”
“这就是建造地狱的核心,第一种也是最初始,最根本的来历。”
“然后经过无数年的发展,道士这一群体变得越来越强大,同时对于鬼王这一存在也有了很深入的了解。”
“虽然没有办法理解鬼物的本质,但已经解析出它所能表现出来的能力。”
“妖鬼学派的道士们通过研究模拟鬼物,化身为‘鬼’,化自身为地狱,活着为地狱之主,死后便留下了一处新的地狱。”
“这是第二种地狱的来历。”
“最后一种,则是因为在某一段时间,因为人间霍乱,鬼物的数量骤然增加,地狱不够用了。
没办法就只能将一些恶鬼,勉强的束缚在一处不会干扰到他人的荒芜之处。”
“但是没想到因为恶鬼太多,它们彼此之间竟然形成了一种共鸣,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融合。”
“最终诞生出了一种特殊的力场。”
“这种力场与鬼王的领域从本质来说有一点相同。”
“我们发现了这一点,然后经过了无数试验最终终于让这些普通恶鬼之间诞生出来了领域,让它们自己把自己锁住了。”
阴老笑着说道:“这次偶然之间的试验,也为解析鬼王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地狱的存在,最开始只能算是以鬼治鬼。”
“但是现在,地狱已经完全是我们的地狱了。”
阴老说的斩钉截铁,意气风发。
让张宝仁不由的想象传说中那段斩杀恶鬼,建立地狱,扫荡人间的激荡岁月…
接着阴老继续讲道:
“因为每个鬼王都是不同的个体,拥有着不同的能力,最后演化出来的领域也都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每个地狱都有特色。”
“我们八百里城所有的地狱叫作,‘拔舌穿腮小地狱’。”
张宝仁皱眉道:“拔舌穿腮?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反正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阴老坏笑着拍了拍张宝仁的肩膀,并没有解释。
然后不等张宝仁再问,便指向地狱没说道:
“那些人就是负责看守地狱的‘地狱道’的人员。”
张宝仁扭头看去…
阴沉冰冷的地狱中布满了铁门,其中有些铁门前还盘坐着浑身笼罩黑色兜袍之下的人影。
这些人气息阴沉、晦涩,就像是这个地狱的一部分,不似生人。
张宝仁敏锐的感知与眼神,刚才竟也把这些人都给忽略了。
对于张宝仁窥视的目光。
那些人影中只有零星几位转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便又回归了沉默。
这些地狱道的无常们,好像已经与整个地狱融为了一体,整个人充满着死寂阴寒之气。
“嗯…好像阴老身上的气息有些相同。”
张宝仁忽然地发现这个特殊的地方,然后又联想到了刚刚阴老在自己道册上留下的灵机。
还有亲自带自己前来地狱。
当即心中便有所明白…
“难怪老头子整天懒洋洋的好像什么事都不用干,原来他是专门负责看守地狱的。”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阴老头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想到了这一重,张宝仁的心里便放松了下来,朝着阴老笑道:
“‘地狱道’应该就是传说中六道之一了,我现在应该也算是升职了吧?”
不过短短时间就从无常预备役变成了地狱道修士,张宝仁不由得有些得意。
“你想多了。”
阴老道:“你现在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地狱道的预备役,并不能算真正的地狱道的无常。”
“那也是地府最为精粹,最为精英的真正力量,六道的预备役!”
不过短短时间就从无常预备役变成了地狱道预备役,张宝仁心中依旧得意。
第53章,所谓六道
阴老哈哈一笑,对着一脸得意的张保人调侃的说道:
“你只知道六道小组是地府最为精锐的力量,却不知六道之间也是有所差别的。”
张宝仁有些好奇地看向了他,“嗯,愿闻其详…”
阴老道:“所谓六道中人就是挑选无常中的精锐,然后按照各自的擅长与能力,分类而科,各司其职。
去完成种种复杂、危险,寻常无常所不能解决的任务。”
“六道分为‘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人间道’、‘修罗道’、‘天人道’。”
“其中‘畜生道’的人,最为擅长对付妖族,不止是传承着丰厚的除妖经验。
每一位‘畜生道’之人所拥有的手段对于妖类都有着极大的克制与针对。”
“这一次为了解决‘王山君’,而出现在八百里城的六道中人就是‘畜生道’的存在。”
…
“专门针对鬼物的是‘恶鬼道’,不管是阶位与实力都在普通恶鬼之上的鬼王,还是种种稀奇古怪,十分危险的鬼物,全都由他们来处理。”
“这也是六道中比较符合地府传统,比较正统的一道,就像是大多数普通无常的精英版。”
…
“‘修罗道’的无常杀性最重,手段最重杀伐,性格也最是冰冷、狠辣、无情,他们专门对付的是代表恶之极的‘魔’。”
“此道中的无常,哪怕是在地府之中也是少有人敢于接近的煞神。”
…
“‘人间道’是专门处理和普通生灵,和人类有关的种种事物。
地府的情报工作,情报网络;无常在任务中造成的影响,最终的善后;
还有各种超凡材料,各种符器、法器、还有与各道院之间的沟通,人员调动,都是由他们负责。
那些普通的负责文本工作的白无常,也可以算是归与他们统领。”
“‘人间道’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专门负责地府的后勤工作。”
…
“‘天人道’是整个六道之中最为神秘,最为强大,同时也是人数最为稀少了一道。
如果说六道小组是无常中的精英,那么‘天人道’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任何其它六道中人所解决不了的任务,乃至于包括与怪异有关,与神灵有关的种种任务都由他们来负责。”
“据说,想要加入‘天人道’最基础的一个条件便是修为达到真人的层次。”
“真人?”
安静听其解说的张宝仁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道士修行体系中‘术士’代表的是入门,‘法师’只是基础,‘道士’代表真正的道士。
但是以上三者都只是超凡并没有达到脱俗的境界,只有到了“真人”阶位,才代表真正的强大。
到了这一重境界也就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名号了。
张宝仁手中的符器‘广元拂尘三型’,便是由“广元真人”所设计的。
天下间道士中的‘道士’及以前阶位的修行者不知凡己,但是真人却是有数的,并且数量还不多。
所以也难怪张宝仁忽然开口。
阴老再一次认真的说道:“没错,你没有听错,就是真人。”
“嗯,好吧…”
张宝仁啧啧的笑了两声,然后不再多言。
…
阴老继续道:“最后便是我们‘地狱道’。”
“顾名思义,‘地狱道’无常就是专门负责看守地狱的人,刚刚你已经知道了地狱的本质。”
“地府依托地狱而建,地狱也和地府一样遍布整个天下,整个九州,而每一个地狱所在就有‘地狱道’的无常看守。”
“因此地狱道无常的数量是仅次于人间道的,而论超凡者,道士而言却是最多的,但同时质量也相应有所逊色。”
“说是六道之一,但也就是比起一般无常特殊一点而已,却不是你所了解的六道。”
“那也是六道的人…”
张宝仁有些混不吝的犟道,“谁有种把‘地狱道’开除了!”
阴老摇头笑道,“开除倒是没人敢,也没有人有那个资格。”
“只不过这‘地狱道’中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而且也不是什么美称,不会让人羡慕。”
“在地狱中呆久了可是有可能会和地狱融为一体的。”
说着便朝张宝仁揶揄地笑了一下,然后看向那些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地狱道无常。
“就像那些人一样,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和这个地狱融为一体了,有的人甚至身体已经被彻底异化,已经没有了一切人类的生理需求。”
“已经根本分不清其到底是人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张宝仁也顺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去,刚才因为别的事情干扰,还有就是那些人的实在是不起眼,只看了一眼就将之忽略了过去。
现在认真的看来,‘拔舌穿腮小地狱’中零零总总坐着十多位‘地狱道’无常。
但这些人对他们两人的到来,对他们说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的情绪与反应。
就好像双方是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一样。
地狱的核心构造到底也是鬼王的领域,与人类有着相桲的本质,并不适用于生灵长久存留。
阴老轻笑着问道:“这样你还想当一个‘地狱道’无常?”
张宝仁沉默不语。
见此,阴老哈哈一笑,安慰道:“你也不必太害怕,短时间呆在地狱并不会被其所感染融合。”
“这些人大多都是因为长时间看守地狱,身上沾染了抹之不去的地狱气息。
最后有感于自身时日无多,然后来到了这里,想要以自己的残躯再尽最后一分力。”
“而像你这样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有好多无常或是为了见识,或是为了资历,或是被惩罚,都有你这般经历,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那你呢?
张宝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无言。
眼前的这些‘地狱道’无常们,身材大多数都是十分消瘦的,宽大的兜帽下隐约可以看见花白的头发,但是却不见呼吸。
也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变化。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雕塑,就像是这个地狱本身。
张宝仁默默地看着不知做何感想…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又听见阴老沉声说道:“这次的事你不要怪雷鸣春,其实是我让他把你弄进来的。”
张宝仁平静的道:“为什么?”
阴老道:“因为我感觉到了一点不好的趋势…”
“你加入地府才多长时间?”
“前后也就半个多月吧?”
“可是你已经遇见了多少次鬼了?”
“这些鬼里面有多少是与‘王山君’有关的?”
张宝仁心中不由得涌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王家母子、酒馆一众、赵铁匠、还有王生三人…
没有多长时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最为关键的是,除了为了获得空心杨柳叶而离开八百里城的那次,几乎所有的遭遇都与王山君有关…”
阴老继续说着,“你和它的牵扯实在是太深了。”
“上一次你碰见了它算是逃得了一条性命,但是我怀疑要是你不抽身,还是要与它有所纠缠。”
“这样不是正好,可以多得出一些和它有关的线索…”
“我担心你扛不过去啊。”
“再说,有畜生道的精英们,有我们这些老家伙,而且还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家伙赌命了。”
“这里算是整个八百里城最危险,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顺便缓一缓吧。”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安静的日子,好好的补充一下关于道士的基础,等你离开的时候我可是会抽查的…”
说着阴老便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缓缓的离去。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张宝仁的心中不由的有些感触。
关于自身与王山君的纠缠,他心里也隐隐有所察觉,但是他想的更多的是该怎样将王山君抓获,清除。
而且这种想法随着因果纠缠的越深,事情发生的越多,就越是强烈。
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外人同样也发现了这些,并且其在意的却是自己的安危。
“砰…”
沉重的铁门被紧紧的闭住,同时也将张宝仁从遐思之中惊醒。
摇头笑了笑。
将种种杂念抛之脑后,就要一个人好好“欣赏”这座八百里城地府的根基——“拔舌穿腮小地狱”
但刚要转身之时却是忽然发现,阴老刚才所离开的那一座进出大门内侧两旁,竟然耸立着两座两米多高的神像。
刚才神像被挡在门后,没有看见,现在大门关上了,两尊神像就被清晰的凸显了出来。
两尊神像站在大门两侧,像两尊门神一样,死死的盯着这边。
一者肌肉盘结,威武雄壮,却生有牛头、牛蹄,手中持着钢铁钗。
一者马面人身,奇丑无比,双手握有枪矛。
不知以何种材料所制,似铁非铁,似石非石,呈灰褐色,与周围墙壁、空间,还有整个地狱都有着同样的色泽与气息。
两尊神像看起来栩栩如生,好似随时就要愤而出手的恶神。
要是寻常之人见了,在吓了一跳之后,可能只会将其当作装饰用的寻常雕像。
但张宝仁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两尊神像之上传来的浓重的危机感。
下意识的就要以“隔垣洞见”细看,但心中猛然跳动的警示让他止住了这股冲动。
两尊牛头马面的雕像绝对不简单……但是现在却不是探究的时候,只能将之先记下,等到下次再向阴老问个究竟。
再然后他便在这个空旷的房间或者说是这个宽阔的走廊中转了一遍。
整个走廊内共有四十四扇门,左右各有二十扇,对面有四扇,进来的那面墙壁上没有小铁门,只在当中开着一个进出的大门。
每个小铁门上方还有着模糊的古纂浮纹,张宝仁勉强看出那好像是数字,应该是建造地狱之时所留下的编码。
这些铁门上,特别是小铁门之上,遍布着大片暗红色,看着好像还没有干透,似乎还能够流动的血渍。
离得近了甚至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同时在感知中门内的恶臭疯狂最为浓重,仿佛里面才是地狱的本质。
偶然间还可以听见有铁链碰撞,晃动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让人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发生了什么?
但是与墙壁平整的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缝隙的铁门,阻挡住了张宝仁的视线。
好几次想用“隔垣洞见”,可是心中传来的警示,让他还是自觉压住了好奇心。
这个地方真是够神秘特殊的,不愧是地府最核心之处,哪里都看不得。
“辛苦”修成的神通竟然不能用,这让张宝仁不由得感叹又变成了“瞎子”,同时也期待着“隔垣洞见”大成之后,看是否能够有转机。
除了张宝仁外还一共有着十三位地狱道无常,零零散散的坐在小铁门之前。
在张宝仁环视整个地狱外侧的时候,路过这些人旁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多数就和…不,甚至比门侧的那两尊神像还要死寂沉沉,还要冰冷。
有几位身上还有着一丝人味,好像还有着活性,见到张宝仁还微微的点头,但也没有任何言语。
向他微微示意过后又再次恢复了宁静。
好像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看门,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再与他们无关。
因为心中的敬意,张宝仁也没有肆无忌惮的亵渎这些牺牲奉献了一切的无名氏。
没有过多的打量观察。
只是路过时放缓脚步轻轻的躬身,走过一圈之后,找了一个无人的门前,盘膝坐下。
摒弃凝神,感受着地域中重重阴邪诡秘的气机变化,同时默默的忍受、守卫、防备着…
…
…
张宝仁此行被临时化归‘地狱道’,守卫地狱。
是作为一个狱卒,而并非是如同犯人一样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
虽然被束缚在这个鬼地方,但是每天还都有一定时间可以出去透气,吃饭。
当然,因为阴老的要求,他就算出去也不能离开地府驻地。
饭菜也是由地府衙门提供,反正是不可能上街的。
同时,因为接下来还要苦熬一段时间,不能回去,没处去的‘一口’也跟着他一同来到了地府。
…
一个不知姓名的客厅中,一个小黑猫和一个闲的没事干的无常默默的对视着。
“喵呜…”
第55章,「隔垣洞见」大成与……
地狱之中无以计时。
昏昏沉沉,阴阴暗暗的空间内张宝仁盘坐在地,以自身清明,对抗着无穷的恶念侵袭,默默的守卫着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感觉到双目再次变得轻松舒畅之时,便睁开了眼睛。
经过了一天的平复沉淀,双眼已经从第三次激烈的改造中恢复了过来,或者说已经习惯,已经适应,神通突飞猛进带来的变化。
终于可以开始第四次修行了。
站起身来稍微的活动了一下,揉了揉有些发僵发冷的肢体,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节小竹筒。
拔开塞子,里面透明的液体上正飘着两片青翠欲滴,银光流转的柳叶。
在来地狱之前,张宝仁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自身的所有家当,特别是用于修行的秘药“清明叶”,全都带了过来。
因为秘方上也没有记载,在不立即使用“清明叶”的时候,将之从被吸收了精华的汤药中拿出来会有什么个副作用。
张宝仁也不敢胡乱施为,于是就把自家的水壶给截了半截,把这东西连汤带水的装在身上。
将竹筒放在地上,捏出了其中的两片在这地狱中十分突兀的翠叶,叶骨的银光和边缘的五彩霞光还是那么的璀璨夺目。
这是最后一份用作“隔垣洞见”修行的秘药,同时张宝仁心中也有着预感,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修行。
此次之后,当有分晓。
柳叶沾在眉上,随着叶片上的彩光与银光逐渐暗淡,双眼也感觉到了久违的清凉与痒意。
张宝仁也在同时进入了“真我之境”,以高速运转的意识,冰冷的心灵,超凡的思维,一点点地雕琢着,眼球内外最后的构造…
眼球内部的结构变得更加的复杂、完美、稳固,使之可以更多的观察到种种色彩,信息的同时,本身还与空间之力有了很强的相性。
同时,在另一个视界,在更为真实,更为本质,涉及到灵的视界中,眼球那一道似银光,似镜光又是如同剑光的光芒。
明暗不定,发生着非常激烈的变化。
时而光芒大盛,好像能够照破大千,照见万古,时而又黯淡的微不可觉,好像是要熄灭。
但是细看却发现这并非是熄灭,而是向更深层次的内部缩进或者是向外扩张。
好像是要与双眼,与肉身进行融合…
其实也不能说是融合,灵光本来就是肉体精神在某一种层面上的映照,它们本身就是相关的,就是一体的。
这应该是进行一种更为深层次的灵肉合一。
随着眼球与灵光在同一个位置不同的层面,以共同的节奏不停的张弛蠕动,真与幻的界限逐渐被模糊。
两者之间的联系也更为的深入…
一道仿佛雷霆一般的轰鸣声忽然在张宝仁心中炸响,将之惊醒。
他睁开了双眼,一道如镜如剑,映彻大千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逝。
嘴角微微翘起,漏出了一抹真挚的笑容,第二门神通“隔垣洞见”终于大成了。
虽然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由内而外的感觉到了高兴。
“隔垣洞见”和“斩三尸”相比,只用了一次超凡材料,制了一次药,而且还没有那几年的苦修。
这并非是“隔垣洞见”这门神通容易修行,事实上这门神通修行的难度还要难上去多。
之所以看上去比“斩三尸”简单了,快了那么多,还是因为在修行“隔垣洞见”之时,有着“斩三尸”大成之后的“真我之境”加持。
事实上让张宝仁现如在估计,要是不依靠“真我之境”,想要单凭靠自身来将“隔垣洞见”修至大成。
至少得需要十几到二十几片“清明叶”。
不说其他,单就死灰和‘空心杨柳叶’,‘五彩神牛泪’获得的难度相比,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
张宝仁不由的有些感叹道,“幸好第一个神通就是可见鬼神、拥有强大适应性…
辅助秘药所需要的超凡材料随处可见、最后可以获得‘真我之境’的“斩三尸”。”
“当然也可能这并非是运气…”
摇了摇头,然后就要体悟实验“隔垣洞见”大成之后所带来的变化…
首先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眼部变得十分的舒适,眼中的世界好像拭去了一层雾一样,变得更加的清晰。
比以前还要强出了一大截。
更加奇特的是,“隔垣洞见”的使用变得无比的润滑,随心所欲。
以前使用“隔垣洞见”来视物,必须先要开启某一个阀门,“使用”之后,这才能够获得洞破大千的视力。
看过之后“关闭”也是如此。
但是现在,使用这门神通不在是开启、使用,好像变成了一种本能。
就像普通人看见种种色彩,种种物质那样理所当然。
使用“隔垣洞见”只需要“看”就行了,看向某一个地方,自然的就会跨越距离,穿过阻碍。
变得无比的舒适灵活。
就像是“隔垣洞见”这门神通已经被固化,无时无刻都在开启着。
只是在寻常之时,它会沉静在一个不会有所消耗,也不会太影响自身生活的阀值内。
然后在“看”的时候,会逐渐变的活跃,当然也会视其过程消耗一定的灵光。
如果直视他的眼睛,就可以看见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明有光,瞳孔深处有一道如镜如剑,照破大千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视。
如果在另一个视界来看,眼部同样是如此。
灵与肉融为一体。
现实与真实世界都变得如一。
“隔垣洞见”这一神通已经彻底与他融合,变成了其身体的一部分。
…
拾起飘落在地上的两片干黄柳叶,将之放进竹筒,然后又将其放入怀中。
垃圾不能乱丢,特别是在这个地方。
然后看向面前厚重邪恶的,仿佛还向外浸透血质的黑色铁门。
这时心中不再有警觉传来。
于是张宝仁便更为认真地“看”去,随着灵光朝着眼部涌动,眼前的空间被一道无形的锋芒分开。
空间变得扭曲混沌,红色的,看着都觉得疯狂邪恶的纹路在其中纠缠。
但是却有一种无形的剑芒在不断的分割,在一阵胶着过后,眼中的画面变得清晰…
…一道道黑色的,烙印有红色邪恶纹路的半透明锁链,在冰冷罪恶的空间中结出了一张复杂的大网。
铁索上吊着一个个或是可怜楚楚,或是满面疯狂,或是死寂无声,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种鬼影。
半透明的,好像是能量构筑的罪孽之锁从那些鬼影的腮部穿过,将之束缚住,就像挂果子,穿糖葫芦一样,吊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有多少。
透过嘴巴的缝隙可以看见这些恶鬼的嘴里黑乎乎的,全都没有了舌头。
只能呜呜的叫着发出哀鸣声。
“穿腮拔舌小地狱”,恰如其名。
那些被吊着的鬼影似乎是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一个个活跃挣扎了起来,双手抓在铁链上,朝着张宝仁的方向呜呜地叫着…
张宝仁还未作何反应,突然就听见了哗啦啦的声响,地狱中密密麻麻的锁链上忽然泛起的赤光,然后抽动移动了起来…
恶鬼们的哀嚎声更重了,只不过比起刚才,现在却是痛苦的嚎叫。
有些暗淡的、阴冷的、好似血液一般的液体从恶鬼的嘴里溢出,沾染在了铁索上,让铁锁上的赤色纹路更加的鲜艳,更加的邪恶…
同时还有一些残留的“液体”从铁索之上滴落。
一道好似是虚幻又好似是真实的血浪朝着门口拍击而来,让门上的猩红血迹又湿润了许多……
铁索在嘴里滑动,却不能挣脱,疼的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响,那惨状……啧…虽然是恶鬼,但张宝仁也有些不忍直视。
赶忙看向了别处…
视野又变的广阔高绝,整个地府都在他的眼中显化,以空间层面来看,整个地域就好像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小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被扭曲,一切规则都与外界有所不同,就好像是现实世界上的一个创口。
整个地狱被分成了四十五块,张宝仁和无常们所在的是最外围、最安全、最与外界规则所接近的空间。
其余四十四个则是真正的地狱,也是它的本体,它的本质所在。
那些黑色的,仿佛能量构筑烙印有血纹的半透明锁链,就如同地狱中的规则一样,贯穿着四十四个地狱中的小地狱,封锁着无数恶鬼。
这些好像有人类所造成的痕迹,应该就是阴老所说的,地府的改造吧!
接着,没等再继续看下去,整个人就忽然从大千世界尽收眼底般的高超状态中跌落。
张宝仁一手扶着有些发昏的额头,一手扶着冰冷的地面,未知神秘世界中的吸引力太大,让他都差点忘了灵光的损耗。
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张宝仁心中不由得有些不知该怎么说的念叨。
“隔垣洞见”这门神通厉害吗?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就神通大成之后的具体表现来看,和“斩三尸”相比,有着明显的强大体现。
它的表现方式简单而又变态,基本上只要消耗灵光,就什么都能看,什么都能看清。
理论上来讲无论是不知多少里外的皇城,天涯海角,还是星星、太阳。
甚至于各种阵法、禁制,不同层面的视界、世界,都是可以看清看见的。
“隔垣洞见”的视野暂时没有任何的上限。
但前提是得有那么多的灵光。
可问题是张宝仁的灵光太过浅薄了。
在刚开始修炼“斩三尸”神通时,每前进一点,每强一点,灵光就会有着非常显著的提升。
不知是“斩三尸”本身就有的作用,还是第一门神通才有的变化。
当他修炼“隔垣洞见”之后,对于灵光的增长就变得十分的浅弱,只有当眼部发生本质的改变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增强。
最后当“隔垣洞见”大成之后,相较于原本的灵光总量才增益了两成。
以‘广元拂尘三型’为标准,“斩三尸”大成之后可以全力使用十次,但现在又修成了一门神通,使用次数却只增加了两次。
“真我之境”和“隔垣洞见”又都是耗能大户,导致他的灵光基本上就没有宽敞过。
也幸好“隔垣洞见”之后,在不乱看的情况下,对于灵光的消耗有所降低。
不然他可真就要欲哭无泪了。
稍微恢复了一阵,张宝仁对刚才的神通运用做出了大概的估算,“嗯,“隔垣洞见”大成之后,因为修炼而使用‘真我之境’可消耗的灵光便自行恢复了。
所以刚刚看清地狱,大致消耗掉了‘广元拂尘三型’十次总和,总的来说…还行吧。”
还行吧?这么轻易的就看破了经过改造的鬼王领域,然后还是这么个评价,让人知道了估计得啐他一脸。
…
…
了解过了新修成的这门神通之后,便凝神静气,意识沉入到了心底。
一本土黄色的无字天书从虚无中浮现,一页一页翻开…
三尊形色各异好似神灵一般的张宝仁……一双明亮深邃和张宝仁双眼一般无二,瞳孔深处有着如镜如剑光芒的双眼……然后停到了一张空白之页。
一点金光从白纸之上浮现,一闪而逝,一道玄妙莫测好似古箓,好似神符的符号出现在纸上。
同时,张宝仁体表如同月光一般的灵光上晕开了一抹金辉,心底多出了无数复杂难明的知识,无数蕴含无穷奥妙的符号结构……
许久之后张宝仁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新神通并没有学会,脑海中的知识还是如同天书一样。
现在灵光消耗过甚,还需要等恢复之后,才能以“真我之境”来快速的理解、学习。
他刚才只是稍微地将脑海中多出的那些信息梳理了一二,不然突然一大堆知识被突然的塞进大脑中,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是这一新神通的名称已经知晓,其曰……“纵地金光”。
第56章,虎虎虎…不正经的老虎
如此,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张宝仁收拾了下,便出了地狱,穿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地府衙门中。
在没有修行到神明不死,不假于外物的境界,休息和补充进食这些生灵必须有的特征还是不能缺失。
他可不像那几位地狱道前辈一样,已经与地狱融为一体。
地府衙门这么一个有着几十人工作忙碌的官府组织,自然也是有搭着灶的。
要知道无常…特别是外出执行任务的黑无常,大多都是忙碌、专注于修行,对于生活不甚了解之辈。
想要他们自己做饭,可真是太过难为了。
不是谁都有张宝仁两世打磨而来的厨艺。
所以地府衙门就在白无常中找了几个懂得厨艺的厨娘来负责做饭。
这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同时也省得在外面吃浪费银两。
除了一些家小都在八百里城中的人,像雷鸣春这般‘糙人’,除了任务离开地府衙门之外,其余的时刻都在这里。
毕竟无常们一个个虽然俸禄不菲,但开销也是极大的。
张宝仁虽然也是孤身一人,也不太富裕,但他除了有时太过忙碌就在衙门中吃了,其余时候甚少在这里。
对他来说,虽然这免费不限量的饭吃着省钱是省钱,但滋味是真的不行。
要他为了区区一点银两而就此沉沦,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现在被困住了不能出去,就算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不想吃也不行了。
…
在香烛纸钱店铺的后面,和刻有‘地府’两个古纂,上有一面灰扑扑镜子的地府衙门大门前,的那一处空档。
从这里往东走便有一个小道。
往里一拐,没走几步便就是灶房了。
不大的房间内摆着几条长桌,好几位穿着黑色兜袍的无常正趴在桌子上吃饭。
张宝仁取过碗筷,来到了最里处打饭的地方。
几个瓷盆里分别放着炒甜瓜,炒苹果,炒苦瓜,炒青椒。
四个菜,两白两绿,看着非常健康、漂亮;瓜果与蔬菜的完美结合,酸甜苦辣一应俱全,显示出了厨师都要溢出的才华。
还真tnd有创意。
旁边有一个大木盆,里面盛着满满的白色饭粒,正冒着热气。
晚上不喝粥吃米饭真乃邪教…张宝仁虽然心里发苦却也无可奈何。
肚子饿了什么都可以吃。
“梆梆…”
一个穿着白色兜帽,傍大腰圆体格健壮的中年妇女用铲子敲了敲木盆边缘,打断了张宝仁的遐想。
“别发愣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奥…”
张宝仁忙把手中的大碗递过去。
然后不由得开口问道,“王大娘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嗯,这种别具一格的菜式的?”
“你说这呀…”
王大娘往碗里捞了一首苹果片,“这不是你提醒我的吗?”
“那天你来吃饭,念叨着说还不如炒点葡萄呢…”
“我回去琢磨着还真点儿道理,于是经过了多番试验,特地设计出了这一套菜式。
你们有些人不是常说练心练心吗?我给你们弄了个这酸甜苦辣,也算是食补了…”
“新菜出来之后我还专门问了下,果然非常受欢迎。”
王大娘扯着嗓门满脸得意的夸奖道:“要不说你们这些懂得修行的人厉害呢?”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么好的菜还没个名字,我问了宋通判,他也没个好说法。
我想你这个原作者应该可以起个得当的好名字…你放心,大娘我肯定不会独占了你的功劳的。”
张宝仁听着王大娘嘴里不停的念叨,感受着背后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发寒…
“这名字还是由王大娘您自己想吧?我就是随口胡说几句…什么也不懂…”
说着便从王大娘手中接过满满的一大碗饭菜,然后快速的转身离去。
不敢再待在饭堂里,对于身后王大娘的念叨也当做听不见似的…
客厅里。
张宝仁端着一个大碗,向嘴里扒拉着酸甜苦辣一应俱全,仿佛混杂着人生所有滋味的饭菜。
他的眼神也如同嘴里的滋味一般复杂难明。
身前趴在茶桌上的小猫‘一口’,舔食着小猫嬉戏碟中的“猫生百味”,和他有着相同的神色。
一人一猫正默默的吃着…
忽然,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哈哈…我的宝仁兄弟,听说你堕落了…”
扭头一看,一个名叫江锋的家伙,穿着黑袍,端着同样大碗的走了过来。
在张宝仁旁边坐下。
知道他是调侃,张宝仁也没有在意,继续对付着碗里的东西。
但就听江锋又念叨叨的,“怎么…就被安排进了地狱那个鬼地方了。”
“本来我还想着和你联手,一起斩了王山君那个家伙,没想到你就这么折了…”
看着他那故作伤感的样子,张宝仁忍不住说道,“就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够王山君砍的…你想要送死你就去吧。”
“和你在外面无所事事,还不如看守地狱呢?
再说了,看守地狱的事情怎么能叫惩罚,知道这是多么严肃重要的任务吗?”
“我现在可算是地狱道的成员了,知道什么叫地狱道吗?那可是六道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道……”
“呵…”
江锋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嘴上没有再说些什么,但眉宇间的神色却已经有了回答。
对此张宝仁只是轻哼了一声,然后埋着头继续对付手中味道复杂的饭菜。
就这么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听江锋轻声说道:“怎么…没事儿吧?”
张宝仁心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暖意,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被影响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江锋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用调侃嘲讽的语气笑道:“要我说,你们这些感知太过敏锐的人,实在是太过悲伤春秋了,不知怎么的就能把自己感动了…”
“你只要记得,我们是守卫人类疆域的暴力组织,讲原则不讲道理。”
“只要是妖魔鬼怪砍了就是…”
张宝仁忽然道:“嗯…对了,你好像还看不见鬼吧?”
江锋突然停止了喋喋不休,张着的嘴慢慢闭住,然后整个人僵着脸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张宝仁看了一眼江锋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面前的“一口”,有些不解,“他是怎么了?”
“喵呜…”
小猫咪抬起头不解地叫了一声。
张宝仁看着‘一口’面前小碗已经见底,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两只有着污渍的小猫咪。
又看了看自己碗里还剩下的“一口”饭,心中一动。
“这是人生百味,你要多补一补…吃不完放一晚上也不会变坏,明天你可以接着吃。”
说着便将碗里剩下的“一大口”饭拨了过去。
“一口”:“喵呜…”
又返身回来的江锋:“……”
…
江锋重新坐下,对着不当人子的张宝仁无语的道:“这只猫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们地府中人可是只信今生今世,不管什么轮回,几辈子之类的,你这小无常还是有些不端正呀。”
张宝仁抓住了江锋话中的漏洞,拿捏着腔调说道。
“再说了我们家一口跟着我好好的,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可以是要把它培养成…灵兽的。”
“你说是吧?”
说着便将小猫顺着脑袋撸了一把。
一口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喵…呜…”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了。”
江锋躺在椅子上摊手说道,
“不和你说笑了,这次是想和你说点正事。”
“说吧。”
张宝仁一边逗着小猫一边说道。
江锋道:“是关于‘王山君’的。”
“嗯…”
张宝仁手中忽然一僵,一口有些吃痛的叫了一声。
然后趁他僵住,小猫咪身子一滑,小脚一蹬,便逃离了张宝仁的魔掌。
蹿到一旁茶桌的边缘处,朝着张宝仁恶狠狠的叫着,“喵呜…”
张宝仁却没有在意它的小动作,他收回了空空的手,一边搓着下巴,一边好似不经意又好似认真地说道。
“‘王山君’呀…我现在忙着正事呢,知道它的消息也没什么用,最多也只能干着急罢了…”
“不过,如果你想说,那我倒也可以听一听,毕竟多一个人知道也多一条思路不是。”
江锋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道,“已经确定‘王山君’的原族了。”
天下的妖或者说妖族本就出自各个种族,虽然“妖”本质已经被扭曲,已经不再和原有种族有关系。
同时也没有哪个“妖”会认为那些猪啊、狗啊、牛啊、人啊之类的东西和自己有关。
但外表和具体的身体构造还是相同的,因此这也算是一个重要的消息。
“是什么?”
“是虎妖。”
“果然是虎妖么。”
张宝仁眼神变化不定的说道。
对于这个消息谈不上惊喜,仅仅只能称得上是确定了而已。
对于王山君的原有种族,地府的情报部门一直都有着推测,其中重点怀疑的便是虎妖。
只是因为没有确定,同时这又不是十分紧要的消息,所以就没有记载在档案上。
毕竟作为最重视情报的地府,对于信息的真伪可是非常认真的。
但随着“王山君”的不断被重视,这些未被证实的消息,张宝仁等人也都是有所耳闻。
张宝仁道:“也就是说它此创造出来的那些鬼灵就是它的伥鬼了…”
江锋点头道:“为虎作伥…虎类妖族最容易获得的神通,听说这门神通的本质与鬼物与地府存在的本源有关。”
“是怎么确定的?”张宝仁问道。
“还是因为你提供的那个消息,老大他们在道院附近发现了它的形迹,一番缠斗让其显露出了本体。”
江锋有些可惜的说道,“只是最后还是让它逃了…”
“道院…”
张宝仁眯着缓缓的说道,“也就是说神牛落泪还真是因为它!”
“根据情报部门他们推测,王山君可能是想以‘一千里’来突破境界。”
“一个妖将?它突破什么境界?是它疯了还是我们的人疯了?”张宝人有些诧异的惊呼道。
妖物虽然和道士们一样可以施展法术,但其中的本质却有根本的不同。
妖族的法术都是天生的,每一个妖的神通法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能相似但却绝对不会相同。
同时它们的神通法术具有非常大的不确定性,有的可能非常弱小,有的可能十分强大。
甚至可以强大到不讲逻辑,不讲道理,堪称是变态的地步。
基本上是妖王,妖神还是普通的妖族从生下来就已经确定了。
总之妖生如何全靠命。
而“道士”们的法术却是需要一点点的修行,而且法术神通的本质非常讲究逻辑,讲究理性。
一丁点都错不得。
也正因为此,道士们的神通法术是可以复制,可以传承的,所有的道士都可以修行同一种神通,同时还可以教给他人。
甚至于还可以根据原有的逻辑与知识来编织,创造新的神通法术。
妖族是根本就没有可能,或者说是没有突破境界这种说法,这种逻辑。
所以张宝仁如此的惊愕。
江锋解释道:“我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的荒诞。”
“但是听他们解释之后也觉得并非没有那个可能。”
“说说看…”张宝仁认真地问道。
“妖族的本命神通,天赋神通肯定是不能变强,不能突破的,但神通不行,不代表别的地方不行。”
江锋郑重地说道,“比如说身体,要知道那‘王山君’可是一个武道高手呢。”
“那又怎样,武道可是人族专属的修行法门,最是纯粹不过。
它最多就是掌握一些浅层武学,真正的武道奥义,就算人妖也掌握不了,还别说它一个畜生了。”
江锋道:“你说还是我说?”
“好吧,你说…”
“那你好好听着就是了。”
教训了张宝仁之后,江锋继续说道,“武道奥义它当然不可能掌握,但除了武道之外,却并非没有帮助增强体魄的法门。”
“咳咳…那什么…我们道士对于武道一直有着研究,最终也得到了一些成就。”
“有‘丹鼎派’的前辈们通过对比武道强者的体魄,然后又以天下种种超凡之物,来进行实验。”
“最后创造出来了一种叫作‘九牛二虎大力神丹’的神奇丹药。”
“此丹以牛筋虎骨为主要材料,再配以种种大药,以秘法熬制,最后丹成之后,普通人长期服之,可生出九牛二虎之力。”
“然后那位前辈突发奇想,觉得如果用妖牛妖虎,灵牛灵虎,来入药可能会诞生出更加奇妙的反应,药效会更加强大。
当然,最终这一猜想也只停留在推演之中并没有进行实验,因为涉及到灵兽,很多人觉得太过邪恶,所以被迫停滞了。”
“不过最终实验被禁止了,但是普通版现在一直还在流传着,并且被当成是武道修行的圣药。”
“并且关于妖类的研究也一直在某些人的支持下进行着…”
第57章,“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
“这便是王山君行为的最基本原因。”
“‘九牛二虎大力神丹’的最核心道理,是以牛和虎两种不同生物之间诞生的特殊反应。”
“虽然这是道士们为了补益自身,以牛、虎为材料而创造出来的丹方,但是在某一方面却是证明了其中的道理。”
“道理是相通的,两者之间的变化是一定的。”
“人类宰牛杀虎,再配以种种材料,炼制出来了对自身肉体有着强大作用力的神丹。”
“‘王山君’当然也可以依循同样的道理,以自身为主,以五彩神牛为助,再以同等的材料调和,遵循某种变化,练出一炉‘人丹’或者‘虎丹’。”
“这便是情报部门所推演出来的,‘王山君’的目的。”
江锋说完之后,看着一脸懵然,一言不发的张宝仁。
设问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它怎么可能掌握道士们的方法?是怎么可能懂得炼丹的?
而且对人有着巨大作用的丹药,不一定对老虎有用。就算有着最根本的道理作为基础,但两种生物之间巨大的鸿沟是如何转化的?”
快速的问完之后,又接着解释道:“你想知道的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
张宝仁无语的撇了他一眼,很想说:我没想问,也不想知道。
但心里也确实有一点好奇,于是便忍住了没有多嘴,看着江锋静候着下文。
同时心里发誓,等到有空一定要恶补修行界中的种种秘闻与常识。
江锋有些得瑟的说道:“‘王山君’之所以可能掌握一些非妖族天赋神通的知识与手段,是因为曾经妖和人在很久以前还有一段暧昧期。
那时候两者虽然不说是亲密无间,但人类也并没有将其放入最根本的敌人之列。”
“甚至于还有相当一部分道士们希望接纳,融合妖族这一股强大力量。”
“毕竟和鬼、魔、怪相比,‘妖’的具体外在和人类还是有很大的相同之处的,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的‘恶’。
“妖族可化为人形,‘王山君’以人形示人,就是那时的道士们和一部分妖族共同研究出的东西,为的就是消除两者之间形象上的差异。”
“其中我们道士的一部分神通,也是那时候研究妖族的天赋神通创造出来的。”
“我们道士研究万物,但是也有存在研究过我们。”
“曾经就有妖族希望成为道士,掌握道士们的修行法门,最后却是发现不成。”
“然后便有妖族的大神通大智慧者,想要根据道士们的修行体系,创造出属于妖族的修行法门。”
“让妖族的各种神通可以传承下去,让弱小的妖族可以通过修行晋升。”
“这种尝试也同样失败了。”
“这次失败所带来的后果,就有一部分与妖族和我们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有关…”
“不过虽然妖族的修行体系没有建成,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毕竟人妖两族的大神通者都曾经付出了心力,所以也留下了一些诡秘的手段。”
“现在这些手段还在妖族内部流传着,并且对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从‘王山君’精通武道就可以看出,它对于这些后天之法也是有所研究的。
因此其要是掌握有一些妖法,了解一些道士们的手段秘方,倒也是正常的。”
张宝仁皱着眉头,脑不断运转着。理解着江锋所说的种种信息,并以此补充着妖族和‘王山君’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王山君’还是妖族的天才,饱学之士吗?因为天赋有限,前途可见,于是便苦修种种知识,想以此借天改命。”
“天才?可怜人?不甘心?深入敌后,以大敌之法改易命运?怎么有种主角命格的即视感…”
心里胡思乱想着。
便向江锋问出了一点疑惑,“妖修之法不是已经失败了吗?‘王山君’懂得一些以前遗留下来的妖法倒是没什么,但它又是如何解析道士们的秘法的?”
江锋道:“因为这些妖法和道法有着同源的来历,虽然妖族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握修行。
可如果能够精通妖法,依循着其中的原理,解析一些简单的道士秘术也是可以的。”
“‘九牛二虎大力神丹’只是外物丹方,并非涉及到修行的本质,而且这秘方还是和它本身有所关联的。”
“单一的秘方或者秘方虽然珍贵,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的珍贵。”
“其和修行体系相比是天差地别的,后者是世间最为伟大的奇迹,是一种最为瑰丽的珍宝。
而前者只是一些在特定情况下,或者对特定事物起作用的粗糙手段。”
“而且一般能够被妖族改造,可以被其使用的妖法往往都有着限制与代价。
对于单一的妖物来说可能还有着价值,但是对于整个妖族来说是没有多少意义的。”
张宝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也就是说‘王山君’在八百里城犯的那些案子,留下的那些鬼灵…伥鬼,只是在故布疑阵,转移视线…”
“它最根本的目标其实是‘一千里’。”
江锋点头道,“情报部门是这么推断的。”
“老大他们和六道高手们已经围绕着一千里做好了布置,只要‘王山君’再次现身,它绝对跑不掉。”
那要是‘王山君’的目标并不是‘一千里’呢?
张宝仁不由得想到,不过却没有说出来,马上就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江锋或者情报部门的推断,虽然是以一个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切入,看着有些荒诞,但也正是因为这奇思妙想,反而打开了一片天地。
再加上这份推论背后完整的逻辑支撑,确实是让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虽然心里还有着一丝疑惑,但大体上张宝仁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
躺在靠椅上,张宝仁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放松了下来。
心里有一种一直紧抓的事忽然消失的恍然若失感。
加入地府之后便与‘王山君’有了牵连,之后的恩怨纠缠更是越来越深,现在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
等到江锋自顾自的把已经放凉的饭菜都快要吃光了。
突然见他转过头问道,“对了…今天是几号来着?”
“八月一号,怎么了?”
江锋一边嚼着甜瓜加苦瓜一边说道。
“没什么。”张宝仁摇头笑道,“就是觉得自己加入地府也没几天,但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也是…确实是没几天功夫,但是我也感觉好像和你很熟了。”
江锋也有点感慨:“还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等到这事儿过去了,你就能知道什么是度日如年了…”
张宝仁脸上浮现了久违的安心微笑,“我期待着呢。”
…
和江锋了解到了关于‘王山君’的最新消息,然后一起感慨了几句。
最后逗了一会儿猫,便收拾了碗筷。
虽然关于‘王山君’的事好像已经有了结果,但是还没有最后拍板呢。
而且就算是确定‘王山君’已经伏诛了,张宝仁依旧还得履行看守地狱的职责。
看守地狱本质上是阴老保护他的意思,没有阴老点头,他哪里也去不了。
就算‘王山君’扑的太快,但是命令却不能马上就撤销了。
官家的事,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就在地府衙门那找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倒头便睡。
因为窥探地府导致灵光消耗过剩,他早已经疲倦了,再加上“斩三尸”大成之后所恒定的特殊状态,不过几个呼吸他就已经死死的睡着了。
八百里城中没有哪个地方比地府衙门还要来得安全,因而张宝仁也不必留神,这一觉睡的竟然比在家里还要死,还要香甜。
死才能生,心死神才能活。
在高效率的睡眠之下,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就已经醒来。
并且精神百倍。
整个人恢复到最好的状态,曾经的损耗全部恢复如初。
““斩三尸”真乃神技也…”
念叨了一句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念叨的话。
然后洗了把脸,脚步轻快的朝着地府深处走去。
进入雷鸣春门前黑乎乎的,直接通往地狱的门洞中,越过与重重沉重的大铁门。
张宝仁再次来到了寂静冰冷,邪恶扭曲,蕴含着无穷罪孽的地狱之中。
向已经没有人性,没有意识的地狱道前辈们轻声问好之后,坐在了白天所盘坐的那个铁门前。
张宝仁并没有如同白天那样,陷入到沉思入定之中。
还有一些因为灵光消耗太甚,而没有完成的事情,还需要做呢。
…双手放在膝上,整个人的气质悠然间变得更加的出尘,心灵变得冰冷,无数的杂念思绪被剥落。
意识的运转变得快了无数倍。
在“真我之境”中,伴随着新神通“纵地金光”的出现而出现的种种知识,被快速解析着。
幽暗冰冷的识海之中浮现着一道道金芒,玄奥无比的金色符文如同金色的星辰一般点缀在黑暗之中。
那些金色的符文还在时时变化着,沿着不知名的轨迹旋转排列…不时就有一颗符文轰然间破碎成几十个更加细小的符号。
最终所有的符号全都破碎,变成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小点,这些细小的符号也同样在运转着…
识海真的变得如同星海一般。
无数金色的符号好像被一股莫名的丝线牵引,不停的在变化组合。
在另一个不可测的层面之中,关于“纵地金光”的奥秘,的本质,在张宝仁的思绪中逐渐清晰…
同时,随着他对于这一神通理解的越加深入,那一丝没入灵光之中的神通本源之力,那一枚力量种子也逐渐的化开,被融合…
在更为真实的视界中,张宝仁身上披着的那一层盈盈月光中浮现了一丝金芒。
然后金光仿佛呼吸跳动一般荡漾了起来,将月光韵染成了金色…
让张宝仁如同一尊不朽的神圣。
超凡思维中时间无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识海中庞大的不知凡几,如同一个真正的正在缓缓转动的金色星河,忽然向中间坍塌…
最终化作了一篇有着数百字,字字珠玑,奥妙无穷的金色篇章。
片刻后又化作了一张金笔勾勒,蕴含着无穷玄妙的符箓。
神符生有无量光,将识海照耀的闪闪生辉。
张宝仁的双眼猛然睁开,一道璀璨的金光一闪而逝,同时灵光上的金色逐渐隐没。
“原来“纵地金光”是这样…”
“果然又是一门截然不同的神通之法。”张宝仁摇头轻笑道。
经过了数门神通的修持,张宝仁对于自己所得的这本《大品成仙诀》上记载的神通术法也有了一些了解。
正如同名字是山寨版的一样,其中记载的这三十六门神通,好像也是从前世神话传说中的天罡三十六神通“演化”而来的。
有的是原有的名字,有的却是新增添进去的东西。
与真正的三十六神通相比到底如何,他没见过原版也不好下结论。
但平白得了这个带着神话传说,带着仙字的东西,他也没什么不满的。
所谓神通自然是各有各的变化与作用,当然是没有相同的。
不过张宝仁所说的“纵地金光”的不同之处,不仅仅是在于它的本质作用,还有其具体的练法以及铺助修行的“秘方”。
“斩三尸”用的是“香”,“隔垣洞见”需要的是“液”,而这门“纵地金光”却是最为特殊。
这门神通的铺修秘法不需要任何的超凡之物,只需要画符即可。
就是张宝仁最后是海中出现的那张符箓,以心神将之写在纸上,每成功一张就是一次大修行。
再除去秘法之外的普通修行也十分的奇特,不像“隔垣洞见”需要细细的雕琢,也不像“斩三尸”需要感悟打磨。
“纵地金光”只需要念咒就行了。
修行之法就是一篇名曰“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的经文。
同时伴随着经文的还有一句话。
诵念百万遍,神意自见…
真可谓傻子也能将之练成。
当然也有可能把人练成傻子…
…
“本来设定的是“金光咒”,不是八大神咒,意思是纵地金光的金光,但是违和感太重了。”
第58章,“金光符”
“百万遍呀,百万遍…”
张宝仁脸上挂着苦笑,喃喃着。
这门修行之法简单是简单,可百万遍却真不是人干的事。
“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一共有着一百多字,诵念一遍就需要一分多钟。
在心里大概的估算里一下…
就算是除了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不停的念经,百万遍也大概需要十几年。
当然,这是寻常人要将这门神通炼成所需要的功夫。
张宝仁以“真我之境”对这门神通做出了深入的解构,将神通自带的那一丝本源力量快速的消化完毕。
现如今他的“纵地金光”神通已经等同于小成了。
大概算起来,那一点力量真种可抵三年苦功。
而接下来有着符法的加持,应该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
不过现在还要先试一试这门神通的成色。
当即便站起身来,收敛心神,在一字一句的默念着“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随着神咒念完,身上灵光由原本清明的月光变成了金色。
张宝仁轻轻的向前一步,瞬间便从原地不见,身影再次浮现已经是在出入的大铁门前,就如同瞬移一般。
嘴角微微的浮起一丝笑意,脚下轻轻地一点,身体又消失不见,接着整个地府的外围空间中到处都是他的身影,残影。
好像有无数个张宝仁同时出现。
然后这些形态各异的人影又全都缓缓地消失不见,只余下了一个盘坐在原本铁门前的张宝仁。
““纵地金光”果然是无上遁法,这门神通的本质根据我刚才所感受到的应该是…”
张宝仁在心中总结着,“…好像是给自身原有的速度上额外加持了另一股力量,从而让世界变得更慢。”
“我自身的速度好像并没有变快多少,至少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快。”
“但是在“纵地金光”的加持下,却取得了超乎预料的神速。”
“是时间吗?”
“不…不,并非如此,还要更加复杂一点,应该是“纵地金光”专属的特殊力量。”
““纵地金光”的本质力量我暂时还无法理解通透,但不管怎么说,这门神通就具体表现而言,绝对是十分强大的,能给现在的我带来极大帮助。”
“首先,逃命的手段总算是有了,就算是再次碰到如‘王山君’那般的强敌,也不用太过惧怕。”
“而且,速度有时候可不单单只能用作于逃命……”
试验过了新神通之后,张宝仁便凝神静意,在心中默念“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开始了“纵地金光”的修行。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
每念一遍就有一股微弱至极的力量在身边波动,这股力量几乎等若于无。
哪怕以张宝仁极为敏锐的感知,也是在好几次之后才隐约有所感应。
“纵地金光”本质便是积沙成塔,通过一点点的累积,最终形成质变。
百万遍后,神意自现…
只不过在张宝仁诵念了数百遍之后,却是发觉自己修行所获得的这点力量,比起原先预计的好像要强出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张宝仁皱着眉头想道。
疑惑的他伸出手指在空中沿着某种玄妙的轨迹勾勒着,以指为笔,以空为纸,以灵为墨,以心为引…
现实世界中空空如也好像只是凭空作画,但是在另一个视界中,随着他的手指划过,虚空中出现了金色的划痕。
一个玄妙莫测的金色神符凭空浮现在灰白扭曲的虚空之中。
“金光符”成。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灵光消耗了一截,但是灵光中孕育着那股代表“纵地金光”的力量,却是凭空增长了一点。
其总量大致与张宝仁刚才念咒修行所增长的力量相当。
“这…难道我真是一个未曾被发掘出的天才?”
张宝仁更为惊诧了。
“金光符”虽然是“纵地金光”的铺助修行仪式,不需要任何超凡材料即可加快修行。
但是这符画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只是每次画符都要消耗灵光,而且只有将符画成了之后才能够增长修为。
但是成功几率非常的感人。
根据天书中传来的信息,新手大概需要几十上百次才可能成功一回,而就算熟练之后基本上也是十次能成一次。
但是张宝仁第一次,就这么信手一画然后便成功了,这让他如何不惊诧。
虽然不管是念咒还是画符都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收益,这是大好事,但是不搞明白根本原因当宝仁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诵念百万遍,神意自见……”
“这是这门神通的根本修行方法,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诵念百万遍的真正含义,绝对不只是将这些字念上几百万遍,真正道理绝对不是这么的表象。
不然找几个会说话的傀儡道兵,让其念上几百万遍,难道它就可以学会这门神通了吗。”
“所以诵念的真意并非在于声,而在于心,在于神,口中诵念引起了心中的波动与反应,这才是这门神通的本质。”
“这门神通的修炼其实就在于心灵的一种独特神奇的波动。”
“‘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就是一门心决,心法。”
“所以这门神通说是需要百万遍,但是因为每次诵念的频率与状态不同,这大概就只是一个粗略的统计。”
“普通的念诵和用心,诚心的诵读,最终所带来的变化自然是不同的。”
“如果能够非常的诚、非常的真、每一次的诵读都有着感动,那么自然远远用不了百万遍…”
“所以,我念经取得的效果之所以如此之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斩三尸”吗?”
“斩三尸”大成之后所恒定的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的境界,从表面上看只让张宝仁的气质更加的亲和,更加的自然。
但是内里却是让他时时保持自身清明,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过于慌乱,无论做什么事情专注,认真。
总的而言就是时时都处在一种简易弱化版的“真我之境”中。
“真我之境”,“赤子之心”,本来就是一种高明的境界,最是真、诚不过。
所以恰好完美的契合了“纵地金光”的修行。
包括一次就成功的“金光符”也是这个原因。
结合自身与神通修行的本质,
只是稍微的想了想,张宝仁便明白了其中的究竟。
不由得有些感慨道:“就连这种傻瓜式修行,只能靠苦磨的笨功夫也要讲究天赋。”
虽然自己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被成为了“天才”。
但张宝仁还是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种,这个世界存在着的某种对于愚者的深深恶意。
感慨了几句,便止住了胡思乱想,就算自己“天赋高绝”,也就不能就此懈怠了。
忙以更加虔诚真挚的诵念着,这百字的经文咒语…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死寂邪恶的地狱中只有一‘人’,在那里诵经…
有时他端坐在那里朗声说着,晦涩玄妙的经文声回荡在无“人”的地狱中。
有时候见他嘴巴微微颤动,声音好似蜂鸣,扰得人心慌。
有时候不见任何声响,却是在心中默念。
有时候甚至见他左顾右盼,随意走动,看是在走神,但心中的经声依旧在响起。
这是对经文已经异常熟悉的张宝仁,以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的上乘之境分心二用。
这样的行径代表他从此行走坐卧都可修行。
另一个视界中张宝仁身上明晃晃,如玉如霞的月光,无时无刻不在共鸣着,蠕动着…
有丝丝微不可觉的金色波纹,沿着心中某种独特的起伏节奏,在灵光之中波动。
…
所谓的修行无非一个“诚”字,诚于心,诚于己,诚于天地。
还有诚于身体…
张宝仁摸了摸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算着时辰应该已经到了早上,到了饭点了。
于是便起身从地狱中离开。
外面天还没有完全亮,但是地府的灶已经开了。
和一干刚睡醒的人一起打饭。
然后在厨房大娘张口未言之际,端着稀饭拿着馒头急匆匆的逃离。
菜直接放在稀饭里,被一手端着,另一个手拿着筷子与馒头。
方便倒是挺方便的,但是看起来十分的不讲究。
这个样子虽然不太符合张宝仁的习惯,但现在着急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张宝仁一边吃着饭,一边来到了白无常们办公的房间。
因为这段时间的繁忙,虽然现在还早,但里面的人都挺齐全的。
大家问好之后,在管理帐房的微胖女人江君,和负责后勤的清瘦男人王岩那里。
从自己那些狗牙的功绩中分出了一点,换取了一支狼毫笔,一盒朱砂,还有一百张空白符纸。
现在也不能出去,这些东西自然就在地府内部购买了。
道士们也是有画符的,因此地府中的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缺少,而且单论品质还要胜过外面。
符笔和朱砂看着色泽与细节,明显品相都是最好的,属于难得的货色。
这还罢了,这些符纸可是外面想买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一沓色泽淡黄,质地粗糙,看着好像劣质纸张切割的空白纸条,在张宝仁的眼中缺分外的珍贵。
不只是这一百张纸片的价值比起符笔和朱砂加在一起都要珍贵,更是因为在他眼中,这几张看似普通的纸片上散发着一种莹莹光泽…
客厅的茶桌上,纤细的狼毫之上裹上了朱砂,然后在平铺的符纸上信手勾勒着。
因为心静,所以手稳。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画符,但张宝仁除了姿势不太标准外,手上的动作看不出任何的生涩。
灵光沁入在朱砂之中,以心神为引,在符纸之上画出了顺畅、复杂的轨迹。
淡黄色的符纸上,一个赤红似血,望之就觉得玄妙的符箓被其一笔而成。
在收笔的那一刻,真实视界中身上的灵光黯淡了一分,灵光之中波动的金光泽增强了一丝。
同时,大放光芒的赤金神箓与散发着莹莹光泽的符纸融合在一起,然后符箓瞬间就变得暗淡。
并非是神意消失,好像是将自身的力量暂时收敛了,等待着来日的爆发。
这便是张宝仁之所以明白画符修行更快,但是在地狱中只试过一次,却没有继续下去的原因。
“纵地金光”的辅助修行仪式“金光符”,只要神意到了,随手即可画,哪里都能修行。
但是如果像之前那样画在空中,那么虽然同样可以帮助修行,但是这符中的力量就凭空浪费了。
需得画在纸上,才能够将之保存下来。
但是想要将符箓中的力量存留的更久,对于纸和墨也同样是有要求的。
如果只是用普通的纸墨来画,只需要一两炷香的功夫,符箓的力量就会完全消散。
用朱砂保存的力量还会更久一点,但也没法长久。
只有这种特质的符纸,再配以上好的朱砂,才能够将符箓中所蕴含的力量,更好的,更久的保存下去。
捏着这张轻飘飘,却蕴含着奇特力量的“金光符”,细细的感受着。
其中所蕴含的力量虽然内敛,但是依旧以一种微弱的速度在消散着。
不过以这种速度来看,还可以撑上半个多月的时间。
符箓本来就是消耗品,没有永久的说法,至少张宝仁所画的这个档次的符是没有的。
但是能够撑上半个月也已经足够了。
“金光符”就如同一般符箓一样,是可以给他人使用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将灵光注入其中,就可以暂时性的获得“纵地金光”这一神通的能力。
这也是这一神通的一大奇妙作用。
同时符箓还有一种特征,就是除了开始开启的那一点,不会再额外消耗灵光。
这对张宝仁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喜事。
不管是预留起来自己使用,还是给他人,再或者是卖给衙门,换取物资,都是可行的。
既可以铺助修行,又可以将灵光积攒起来提供给以后,还可以换取修行所需的资源。
简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第59章,极限刷灵
“怎么突然想到画符了呢?”
一道苍老缓慢,有气无力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
张宝仁扭头看去,正是阴老,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客厅旁。
阴老拾起了茶桌上的那张“金光符”,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不错的符箓。”
“符道作为最为基础,流传最为广泛的外道手段,基本上绝大多数道士都有所掌握。”
“但是灵符的价值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市面上流传的也并不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张宝仁摇了摇头,“还请前辈告知。”
“是因为太耽搁的修行了。”
阴老道:“每画一张灵符,不管成功与否都需要注入心神,而每个人的心力都是有限且十分珍贵的…”
“除了真的十分缺钱,或者是一些对修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老家伙,没有人愿意做这些与修行有碍的事情。”
“特别是对非‘符箓派’的修士而言,大家画符一般都是自用,为可能出现的危险准备的一些手段。”
张宝仁一听便明白了,阴老这是在规劝他,不要被这些杂事所干扰,要专注于修行正道。
阴老确实是基于自己的经验,对于张宝仁这种不务正业的行径,进行提点教导。
他确实是善意与好心。
只是他不明白张宝仁画符本身就是为了修行,对旁人而言是分心耗神的事情,对他来说非但无碍,反而还有个大益。
但是这真正的原因,却是涉及到了自己的最大秘密,张宝仁也不好详细解释。
只能含糊的说道,“我这是借着这段时间的安逸打算修行一门新的…法术,之所以画符也是与这门法术的修行有关…”
“我是知道轻重的,肯定不会耽搁了修行。”
阴老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金光符”重新递给了张宝仁,“你知道就好。”
“但就算是修行也不能只关心种种法术神通的奇妙,道士的根本可也不能忘了…”
“算了…这段时间你可能也受着刺激了,现在对我这老头的唠叨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听不进去,不过你还小,总还有机会…”
张宝仁对阴老的话有些似懂非懂,但也不愿在这个话题在继续纠缠下去。
于是便问道:“听说…已经推断出了‘王山君’此行的目的,不知要多久才能将之处理掉。”
“用不了多长时间。”阴老自信的笑道,“知道了它具体的目的,我们就能做出有效的应对与防范,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敌暗我明,惶惶不安。”
“而我们这里可是九州腹地,就算有些存在可以扰乱天机,但却不可能永远地让天机混乱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机就会逐渐的明朗。”
“到时候就真正成了瓮中捉鳖了。”
“而要是‘三圣门’或者王山君再次使用别的手段继续扰乱此地的天机,那问题就严重了…
到那个时候自然有‘天人道’无常,道录司总部,各大真人们来应对,甚至于神灵和天师的目光也会汇聚于此。”
“这样的后果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承担不起,‘王山君’也是明白的。”
“所以它肯定不可能就这么继续的等下去,必然要在近期动手,但是它一动就正中了我们下怀。”
张宝仁点头道,“这样看来,无论‘王山君’有什么谋划,它都必然要在近期动手。”
“嗯…”
阴老微微皱眉道,“‘无论有什么谋划’是什么意思?”
“你是对情报组的推断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在我面前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啊…这…”
张宝仁张开嘴尴尬了一下,然后小心的说道,“对于情报组作出的推断我是信服的,只是…
作为一个与其纠缠最深的人,我总觉得‘王山君’的目的并非只是这么的简单。”
阴老道:“你的怀疑是什么?”
张宝仁微微眯着眼睛,阴老曾经说过的地狱本质…
看破地域之后所见到的无以计量的恶鬼…
为虎作伥这一神通与鬼物的联系…
自身所经历的‘王山君’所创造出来的伥鬼…
种种隐约之间有所关系的信息被怀疑所串联在一起,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张宝仁道表情不由得变得认真,声音也因而变得低沉,“我怀疑‘王山君’是想突破天赋神通限制,它想要真正的晋级。”
“所以它的目标是…地狱。”
“或者说它其中一个目标是地狱。”
说完便认真地看向阴老。
但是阴老的脸上却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震惊与惶恐之色。
反而欣慰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笑道:“你猜的不错。”
“敢于质疑,并且还能够自己分析到这种地步,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
“是你的问题在于,不明白地狱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事实上我们最早的怀疑也是和你一样,猜测‘王山君’是想要借助地狱的力量,凭借着其与自身神通的关联来进行突破。”
“但是我们马上便将这种怀疑排除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地狱可并非只是普通的鬼王领域那么简单。”
“在我们将鬼王的核心解析完成之后,经过了无数年的发展,地狱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小的领域了。”
“它已经与九州的结界,与天地罗网,与整个八百里城融为一体。”
“地狱不仅仅只是地狱,它是一个庞大复杂的体系,是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想要破坏地狱…哪怕就只是一个小地狱,也需要斩断龙脉,扭曲罗网,掀翻整个城市。”
“而这样的力量,就算是‘王山君’突破之后,也不可能做到。”
“更别说它还想以此突破它的天赋神通,根本就不可能。”
“作为地府依凭的核心——地狱,不可能被攻破,更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妖将谋划。”
“说句狂妄的话,‘王山君’它配吗?”
阴老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话中的意思却是霸道无比。
听了他这般解释之后,张宝仁心中的疑惑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也不再担心了。
既然主事的大人物们都有所考虑,也就不劳他这个小人物来操心了。
还是趁着这段难得的清静时刻,专注于修行吧!
阴老和他讨论了一会儿时局,提点了几句关于修行的秘要,然后便离开忙去了。
留下张宝仁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对付着已经放凉的饭菜。
刚才忙着实验画符,之后又和阴老闲谈了几句,本来热气腾腾的饭早已经变得冰凉。
那些幸亏现在正是热的时节,而且张宝仁心情也十分的火热,因此也就不太在意饭菜的滋味是否可口。
嘴放在碗边,筷子不停的朝嘴里拨着,喉咙不断的跳动,大口大口的吞咽食物。
只想快点吃完,填饱肚子,好早点修行。
虽然在吃饭行动包括和阴老的交谈的同时,张宝仁心灵深处的诵经声也一直都没有停下。
灵光也随着经声的节奏而微微地起伏波动着。
在一心二用的作用下,无时无刻都在修行着。
但这种修行只是慢慢的积累,哪有画符来的爽与快。
不一会儿,碗里的饭就只剩下一口…
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桌上趴着的“一口”,小“一口”也在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喵呜…”
看着其身前碟中那半碗还没有吃完的“猫生滋味”,张宝仁想了想,最终还是心太软。
“真是没用的猫,干啥啥不行…”
“喵呜…”
嘴中嘟囔了两句,然后强忍着腹中的胀意,将碗中剩下的那一口饭硬塞了进去…
然后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画符所用的东西,走进了地狱之中。
和前辈们打过招呼之后,盘坐在自己的老地方,符纸、朱砂、符笔,摆放在身前。
手捏道决,郑重的说道,“真武大帝…嗯,还有泰山府君,两位帝君祝我早日修成神通。”
告慰神灵之后,便提笔作书。
铁画银钩,龙飞凤舞,随着鲜红的笔尖在符纸上转折变化,一个玄妙复杂的符号出现在纸上。
赤金光芒绽放,然后马上又收敛,身上金光一闪而逝,之后灵光又暗淡了一点。
如此又往复循环了八次之后…
张宝仁终于放下了符笔,按着有些疲倦的脑袋,嘴角却不由泛起了一丝笑意。
灵光已然耗尽,但是收获甚丰啊。
他数次试验,通过画符和念咒对比,大致计算出了画符一次所增加的功行。
一次画符等同于千遍诵念。
正应了那句,口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
一边深呼吸,调整因灵光损耗严重而有些昏沉的大脑。
一边细想着关于“纵地金光”的种种状况。
…“纵地金光”这一神通想要大成需要诵经百万遍。
如果是普通人或者说第一门神通是这一神通,那么再是刻苦修行,也需要七八年的时间。
就算小成之后得到画符之法,以之灵光的稀薄,也画不了几张。
哪怕算上后期随着熟练而增加的成功率,也缩短不了多长时间。
再不济也需要三五年以上的时间。
这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这并非是张宝仁所得到的第一个神通,而他也不再是一个普通人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
“嗯…神通自带的那一丝力量本源,可抵普通人的三年苦功,换算成咒文,大概就是十五万遍。”
“我因为着三尸所得到的高深境界,可使得我画的每张符箓都能成功,而我自身的灵光可让我每天画…”
“现在这是九张‘金光符’…再加上开始在空中浪费的那张,还有最开始使用‘真我之境’的消耗,大概每天可以画十五张灵符。”
“也就是一万五千遍经文。”
“我因为自身的境界可以无时无刻都在诵念,而且比一般人还要更加的真诚,一遍抵得上两三遍。
这般积累下来,也是不小的修行。”
“这么算的话,我的第三门神通“纵地金光”大成,还需要近乎两个多月的时间。”
“竟然还需要这么长时间?”
张宝仁皱着眉头,有些难受的说道。
虽然真实来讲他的修行速度已经很快了,比起普通人更是如同飞一般的感觉。
但被秘药养刁了胃口的他,还是感觉有点慢了。
“两个月的时间,都已经足够“隔垣洞见”大成好几遍了…”
张宝仁人心不足的念叨着。
但是在凭他怎么念叨也是没用的,每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哪怕将之填满,也就只能念那么多遍。
辅助仪式画符虽然可以让修行速度突飞猛进,但是灵光就只有那么一点,每天就只够他画上十五…
“嗯…不对!”
张宝人愣住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的说道,“凭什么每天就只能画十五张符?”
“我自身的灵光总量可以支持我画出十五张灵符,但是并非是说我一天的灵光就只能是这么多。”
“我这是被以前的思维所固化了…”
所谓的灵光便是心灵与精神的力量在真实世界的投影,根据每个人心与神的境界不同,灵光的强弱也有不同。
但每个人的灵光,只要思维还未停止便是生生不息的。
但是如果快速的消耗完之后便需要慢慢的恢复。
恢复的方法一在于“养”,二在于“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睡眠便是最好的恢复。
因为这种情况又与人的作息相同,一般就将每个人所有的灵光等同于他一天能够支配的。
毕竟你不能在任务或者打斗的时候,说一句请容我睡上一会儿,让我恢复一些咱们再来…
但是张宝仁现在却是不必顾及什么,他因为“斩三尸”的境界,可以轻松的进入深度睡眠中,以极短的时间就能将精神恢复完好。
现在一个人在这地狱之中虽然名义上是看守,但实际上却是阴老让他休假来了。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
所以他完全可以在灵光用完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画,画完了又睡……
如此往复循环,将自己的灵光压榨到极限。
“我平时一觉会睡一个多时辰,但这并非是极限,有很大一段时间是因为不睡觉实在没事儿干,所以被‘浪费’了…”
“如果挤一挤,大概一个时辰就可以恢复精神,如此,一天就能够顶得上十天。”
“如果时间安排合理,只需要…五六天,我就能将这一门神通练成。”张宝仁带着满意的笑容点头道。
“唯一的问题就是,一天睡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在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念经?”
第60章,「纵地金光」大成
梦中修行最终还是不行的。
这倒也正常,作为恢复精神修养精神的睡眠,重在一个“静”字上,以静逸来养神。
张宝仁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的睡眠内恢复精神,就是因为他睡得足够的静,足够的沉。
在这个状态下他的思绪脑袋是空的。
而如果要在梦中念经,进行修行,那思维就必须运转。
这样的话这就和他的睡眠本质相驳。
就会破坏完美睡眠的状态,变得与普通睡眠无异。
张宝仁当然是不取的。
可能一些如无法无念之类的十分高深的境界可以兼顾两者,但张宝仁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层次。
所以他就只能选择一种代价较小的方式,“牺牲”了睡觉中的修行时间,反正无非也就是多“浪费”一点时间,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在极限施压的状态下……一觉醒来精神百倍,铁笔银钩好不肆意,然后在一刻钟之后,又变的昏昏沉沉。
然后往后一躺,如同死尸,一个多时辰之后又是另一个循环……
累倒是罢了,有“斩三尸”的铺助,也不会积累什么烦躁崩溃的情绪,但也确实是挺无聊的。
所以便只能将全身心力都倾注在“纵地金光”和“金光符”上。
抛弃了所有杂念的全神贯注加上机械性,重复性的行为,再加上这个昏昏沉沉好像永恒不变的环境。
时间无以记…
在不知不觉中,那一百张空白符纸便已经用完了。
张宝仁出去吃了个饭,顺便又换了八百张符纸和两盒朱砂。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便在睡觉、画符、吃饭……这种重复枯燥的修行中循环着。
一些如“江锋”般的,张宝仁的朋友,也是发现他这段时间忽然变得神出鬼没的。
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能偶然间看见他匆匆的背影…
想他闲聊几句都没有时间。
张宝仁已经完全浸入在了修行之中。
在这种状态下,外界的一切包括时间都仿佛是不存在的,他的心中只有“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和“金光符”。
只存在着“纵地金光”这一门神通。
在外人看来这种状态乏味异常,但是对张宝仁而言,只要看着身上的符咒之力一点点积累,一重重增长。
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毕竟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努力就有着肉眼可见,可以量化的成长,更为美妙的事情了。
这种乏味而爽快的日子快速流过,转眼便是六天…
…
“嗯……”
张宝仁忍不住抻了一个懒腰,让自己充满活性的身体与精神更加的舒畅。
看着面前一堆灵光圆润的符箓,感受着自己饱满的精神以及灵光之中孕育的那一股即将圆满的特殊力量。
似是…又似是…的一笑,“八百四十五张灵符,几十个‘日日夜夜’,无数的心力…”
“现在终于到了瓜熟落地功德圆满的时候了。”
“金光纵横…宙光神行……”
随着心中诵念,手中的符笔也在黄纸之上沿着一种极为熟悉,已经烙印在骨子里的轨迹勾勒着,心作笔,灵为墨…
灵光注入符内,为之带来了神异,同时又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体内出现,然后融入灵光之中。
与原本与之性质相同的那些力量结合。
这一股的特殊力量只有一丝,但却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体内“纵地金光神行百变宙光神咒”的咒力冲破了某种界限,变得圆满。
霎时间,原本沉淀在灵光之中的咒力沸腾了起来。
如同月色一般清明的灵光之中,忽然晕开了金黄…
如果放大无数倍,就可以看见这些金光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波纹所构成。
每一丝金芒有十分的微弱细小,等若于无,但其的数量却有百万之巨。
重重叠叠的汇聚起来,却是形成了一种堪称强大的力量,与光芒。
…这些细小微弱的咒力一点点的散开,借着灵光让彼此之间融合在了一起。
同时其与灵光之间的联系也变的更为的深入紧密…
不过片刻,原本大放光芒的灵光逐渐黯淡,收敛,但其颜色却不复原本的清明。
原本月光一般的灵光,现如今变成了明黄色。
金波流转,煌煌生辉。
让其中的张宝仁看着更加的神圣了。
“纵地金光”至此大成。
刚刚画符所耗费的灵光在神通大成之后便已经被恢复,并且灵光的总量还提升了一大截。
将全力使用一次‘广元拂尘三型’为一刻度,他现在的灵光从原来的十二点变成了十五点。
“纵地金光”一共增加了三点灵光。
与“隔垣洞见”又有所不同。
比例太少无法得知其中的根由与差异,但多出一点灵光也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还有…“纵地金光”这门神通大成之后与小成之时相比,除了灵光总量的与外表的变化。
具体表现也有着不同…
张宝仁心中一动,本来明黄色的灵光瞬间光芒大盛,金光十分的炫目,甚至都穿过了无形的概念,照彻在了现实之中。
张宝仁的身体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金色的光芒与漆黑的兜袍彼此交融,就如同整个人站在烈日下一样。
在这个冰冷阴沉的地狱之中十分的耀眼。
接着便见他脚下微微一动,身体瞬间便消失不见,空旷的走廊内不见残影,只有一道道金光在纠缠,勾勒…
速度要比小成之时快出不少。
而且它不再需要念一遍经咒才能够施展,心之所动即可。
就好像本能一样。
需要酝酿和能够瞬发在战斗之中,所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
在某种关键时刻,足以影响胜负与生死。
当然,灵光的消耗也同样不菲。
虽然灵光总量略有增加,但对比这几个耗能大户,灵光还是不够用…
“斩三尸”、“隔垣洞见”、“纵地金光”,三门神通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纵地金光”相比于前两者,还有着一点特殊的地方。
…瞬间,张宝仁又再次出现了在了原本地,无声无息,没有带来任何的风波与声响,就好像从来没有移动一样。
只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杆原本被随意的放在旁边地上的拂尘。
拂尘轻甩,散落在地上的那一大堆符箓被吹的满天飞舞,如同翩翩纸蝶。
接着杂乱的符纸又在某一股特殊力量的引导下,沿着特别的轨迹朝着张宝仁的手中飘落。
很快,一沓…不,应该是高高的一摞符纸整齐的垒在了他的手上。
八百多张“金光符”,有几十张空白符纸,一共九百多张纸垒在一起,看着真是不少。
分量也是不轻,一只手托着还竟然觉得有点吃力。
这些“金光符”便是这门神通所附带的惊喜…
这些因为铺助修行而画出来的符箓,他自身也是可以用的。
符箓的使用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点开启所需要的灵光外,就再也不需要额外的灵光。
等同于增加了一个额外的法术。
对张宝仁来说这能为他节省出不少灵光。
这一点尤为重要。
而且粗暴市绘一点来说,这些符箓也是一大堆极为可观的财富。
“纵地金光”这门神通毫无疑问是一门极为强大的遁术,而能够暂时性获得这一门神通一部分威力的“金光符”,也绝非普通符箓。
对于低层次的道士来说,不管是谁,都是极为有用处的。
…
自从成为一名值得尊重的地狱道修士以来,张宝仁第一次在非饭点的时候出了地狱。
在整理了这些日子里画出来的符箓之后,然后便收拾了杂物,离开了一直坚守的岗位。
并非是想偷闲,而是要尽快将手中的符箓处理掉。
这么多“金光符”,他自己用肯定是用不完的。
因此多余的换给地府,应该也能得到不错的价钱。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宝仁所制作出来的这些符箓,可以将力量保存半个多月,现在距离最早的那一批符箓失效只有不到十天时间了。
这么点的时间,当然不能再浪费下去,得赶紧将这些力量送给有需要的人。
如此也算是共赢了。
…
“你这段时间是做了什么了?”
身形清瘦的王岩看着自己面前那一摞厚厚的灵符,有些失神的说道。
张宝仁解释道:“只是这段时间没事儿干,画了一些符而已。”
王岩道:“这可不是一点吧?”
张宝然这段时间画符他是知道的,毕竟前段时间刚从他这里换了不少画符所需要的用具。
本来以为他是在学习,所以消耗大。
那时候还感慨着修行真是耗财。
但是没想到,这没几天就拿了这么多灵符过来。
哪怕他不懂修行,作为管理后勤的人,也明白画符的不易。
这是在印刷吗?
真是好不道法!
对于王岩的震惊,张宝仁只能在心中苦笑,但是没办法,不想东西浪费了就只能随口乱说了。
“对于符道我一直略有研究,因而也有一点心得。
只是加入地府之后一直忙个不停,也就这段时间空闲,所以抓紧时间画了一些…”
“这些符箓看着是多了一点,其实是我十几年的研究,十几年就画一张符,能不快吗?”
“要不是为了修行,是真不愿意耗心耗力弄这些。”
张宝仁说着脸色便让自己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眼睛之内得血丝也更加浓重了。
整个人看着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倦。
王岩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可怜,对于灵符的疑惑也没再了探究的心思。
到底他也只是个负责管理后勤的白无常,虽然有些吃惊于这堆灵符的数量,但这只是自己单纯的好奇心。
对张宝仁的东西从哪里来的,无关他的事,他也并不在意。
于是便正式说道:“这些符箓都是属于你特有的灵符,而并非常规所有的,所以需要你介绍一下它的功效,如此才能判断它的具体价值…”
张宝仁道:“那些符箓叫做‘金光符’,是关于遁法的灵符,可以让人获得……”
“金光符”中所蕴含的力量是固有的,哪怕张宝仁最后画符的时候“纵地金光”的修为要远超开始。
但灵符可带来的力量都是相同的,都只能得到“纵地金光”小成之时的速度。
而每一张符箓持续的时间大约为一刻钟。
同时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纵地金光”这门神通与“隔垣洞见”之间的不同。
不像是“隔垣洞见”这门神通好像没有极限,或者说现在的灵光总量远远触及不到其的极限。
“纵地金光”的速度也是有限度的,神通大成之后,张宝仁在实践中发现,虽然这门神通的速度可以随心所欲,随着灵光的增减而变化。
但是到达某一个限度的之后,就不能再快了。
当然,那个限度是极快的,以至于张宝仁都无法具体量化…
将“金光符”的信息解释完毕,让王岩记下,然后张宝仁便离开了。
当然不可能任他就这么空口白话一说,就将钱给了他。
具体的还要等被人使用过后,确定了他所说无误,然后才能真正确定其价值,才能将功勋到账。
如果急需用钱,也不是没有快速确认的办法,只需要让人当场实验一番就可。
但消耗须自理。
张宝仁现在并不着急,也不愿意浪费。
那就等两天吧。
…
一共八百多张符箓,张宝仁拿给了地府八百张,剩下了几十张最后画的自用。
“八百多张灵符,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从来没有富过得张宝仁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连离开白无常们办公的房间时,脚下都是飘忽忽的。
想着这不得吃吃的吃上几顿,庆祝一下,但马上又想到了自己现在还不能出府。
“不过,也就是这一次了…”
张宝仁有些可惜地叹道。
因为有着空闲的时间和对“纵地金光”大成的期盼,所以短短时间画了这么多灵符。
但是在神通大成之后,他再画符,却是发现对于修行的增益,不能说是没有但却也是聊胜于无。
不会增长修行还会耗费灵光,这就和普通道士画符没有多大区别了。
在空闲之余画两张符自用或者换取一点收益,倒还可以。
但是再想让他如此的拼命,却是不可能了。
与修行无益,不合算呀。
慵懒悠闲的躺在长椅上,喝着茶水,张宝仁有些感慨。
辛苦了数年一事无成,但是在加入地府之后,却好似厚积薄发一样,短短的时间便修成了三门神通。
特别是“纵地金光”。
原本这应该是三种神通中耗时最久的一门,在张宝仁的努力下却成为了最为轻松,最快练成的一门。
而且非但没有花多少钱,反而还获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