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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忆之呓     墨染梨香txt下载     墨染梨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闹牡丹亭

    纯王沐浴更衣后,顾洲便为纯王清理脚底的伤口。伤口自然不会有多严重,但虽细量却多,一片红肿,甚至有几处还被锋利的石子割破了,另有一两处石子仍嵌在肉里,看上去实是有几分狰狞可怖。

    殿外跪着一排厮,俱都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清理完所有的伤口,又将割涂了药后,纯王便穿好云袜,穿好鞋,起身到了廊下。

    “练本,你把事情再一遍。”纯王道。

    练本早已不害怕了,跪直了身子又再把事情的原委在纯王面前了一遍。

    “一条手帕,便让你私开了玉尘居的偏门。”纯王看着练本,“你可知道,这并不是开一扇门的事!”

    “是,奴才知道。”练本磕了一头道,“前些日子殿下遭到刺杀,之前陛下和殿下都曾经被刺杀、暗杀数次,皇宫内院和咱们王府不仅加强了守卫,门禁和饮食也都严之又严。奴才所作,严重破坏了门禁的规矩,知错犯错,该当重罚。”

    “嗯,你既知如此,受罚,可有怨言?!”纯王问道。

    “练本无怨言。”练本又嗑了一头。

    “好。”纯王扫了一套下跪着的几个厮,“来人,把练本拖下去,杖保”

    纯王看着两个厮将练本带了下去,挥了挥手又让其他仍跪着的厮退了下去,望着夜色良久,方叹了口气“我记得,练本的家在京城附近的胡家庄,家里还有父母弟妹。”

    “是。”顾洲给纯王披上了披风,“练本不过是个二等厮,殿下居然都记得如此清楚。奴才之前僭越,已许了他每月均会将薪俸送至家郑”

    “你做得很好,并无僭越,此事由我来提,才是不妥。”纯王道。

    “什么?昨儿夜里王爷赐了玉尘居里的一个二等厮,杖毙?!”墨梨听了茫茫的叙述,有些惊讶,但还是喝了一口粥,歪着头想了想,“噢那两道门,应该是那个厮特意给静默打开的。唉……”

    “妒妇!你这个妒妇!就这么容不下人吗!”

    “我们不过就是一个的通房丫头,就这么碍着你的眼了吗?!”

    “你们干什么?!反了吗?敢在牡丹亭闹事!”

    “哎,哎,你们怎么还敢推人呢?!”

    院子里一阵喧闹,墨梨听得出来那个闹事儿的人是安之,便给茫茫使了个眼色,茫茫起身正准备出去看看,安之却闯了进来,若素假模假式地拉着安之也跟着进了屋。

    安之还要冲过来,被若素给抱住了。

    墨梨看着若素和安之,笑了笑道“我昨儿睡晚了,今儿早膳便用得迟了些,妹妹们可都吃过了?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妒妇!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安之破口大骂的样子早已经全没了什么礼仪规矩,眼睛也红了,话音刚落眼泪便掉了下来。

    “妒妇?”墨梨咬了一口肉包子,皱着眉,“这是何从起啊?!安之,你先冷静一下。若素,你沉稳,你来。”

    那安之正在盛怒之中,本来性子就容易炸,又爱作,怎么可能真的冷静下来,一直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若素一会儿劝两句安之,一会儿跟墨梨回两句话儿,折腾半,墨梨才总算听明白了。

    简单来就是纯王昨儿不仅连夜处置了一个厮,还捎带手儿把若素和安之也给处置了命若素和安之两人尽快择婿,如果自己择不出来,那纯王自会在一个月之后作主将二人嫁出去。

    墨梨在喧闹之中,还是坚持把早饭细嚼慢咽着给吃完了。

    “行,我听明白了。”墨梨漱了漱口,接过茫茫手中的手巾试了试嘴,“王爷想要将二位妹妹送出府,二位妹妹便认为是我在王爷面前了什么,才导致王爷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我可以很坦诚地跟二位妹妹,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我也是刚刚才从你们的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墨梨站起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到西厢房改成的“健身房”里站着慢慢消食儿,而是很端庄地坐到了睡榻里。

    安之要驳斥或者是继续咒骂,墨梨却用一个眼神儿制止了她。

    虽然本来纯王府上下大都并不很信服墨梨,而且都知道她病得沉重,过一日少一日的,但经过了墨梨对牡丹亭的几番整治之后,又都传墨梨的身子渐有好转,后来墨梨竟还成了太后面前的新宠,纯王也对纯王妃改变了态度,上元节夜宴一吻亦是在坊间传为了佳话,王府里底下人对墨梨态度自也是敬畏了许多。

    再加上,墨梨有时候的眼神还是挺瘆饶,比如现在。

    “虽然,按道理来,我是府里的主母,府里的大事务,尤其是姐妹们的事都应当由我来打理。但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自幼身体便不好,王爷体恤,怕我劳累过度更损健康,是以,我并未真正主理王府,行使主母之职。大多数时候还都是由王爷亲力亲为,朗叔和顾洲从旁协助。”

    墨梨慢条斯理地。

    “更何况,二位妹妹都是听雪轩的人,还都是王爷跟前儿亲近的人,我又怎么敢多嘴多舌!”

    “眼下关起门儿来,我也不怕二位妹妹恼了,就句实在的话,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纯王妃,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墨梨完这句,安之又梗起了脖子,若素虽未有安之那般强烈的情绪,但看起来心里也是极其不爽的。

    “是二位妹妹夺了王爷特别的宠爱?还是二位妹妹为王爷诞下了子嗣?我跟两个名存实亡的通房丫头计较个什么劲儿呢?倒让人瞧着我这个公府姐气量,还得惹上一个妒名,失了体统。”

    “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想是二位妹妹一时得了消息,气极了,没有想通,才会如此胡闹。”墨梨直直地看着安之和若素,“二位妹妹,难道竟都未看出王爷的一片苦心吗?”

    “苦心?!”安之念道,若素也抬头看了看墨梨。

    “你们二人在王爷身边已服侍数载,这些年王爷对二位妹妹怎样,你们心知肚明,应知王爷并不一个薄情之人。王爷此举实是为二位妹妹着想,计之深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恩威并施

    墨梨看着若素和安之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安之也停下了哭泣,两人都齐齐地看向墨梨,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墨梨也能理解若素和安之的心情,她们小的时候被卖,经历过被抛弃的感觉,心底都缺乏安全感。

    另外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任谁都会有茫然和忐忑的心情,何况无论是之前的被卖、颠沛流离,还是现在的出嫁,都是被人安排的,而且开弓基本没有回头箭,到了那个陌生的环境,不管适应还是不适应,都得努力去适应。

    虽然北陈还算是比较开放的封建社会,类似宋朝、唐朝,女性也有一定的自由,但总体来说女性还处于非常弱势的地位,像潇梵那样能够凭借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并能够让自己生活得不错,保持尊严的女性,还是极少数的。

    大多数女性都是依附他人而活,要么是父亲,要么是夫君,一旦父亲或者夫君对她们不好,或者因去世等原因无法再为她们撑起保护伞,那么她们就会被迫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算是豪门贵族的女性也是一样的。

    大半我们现在耳熟能详的古代名妓,追根溯源大都能发现其原本是个大家小姐,结果因各种原因家族覆灭,以致最后沦落风尘,譬如《红楼梦》里的史湘云。

    所以,经济独立都是非常重要的,无论男女,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

    经济独立可以让人保持尊严,拥有更多的选择权,最大程度上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到此处,墨梨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她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如果失去隆国公府和纯王府的荫庇,她可以在北陈独立生活吗?!

    她的答案是不一定,金钱总有花完的时候,或者会被抢,店铺土地也都有可能会失去,单凭她自己的能力她不一定能够保证可以给自己提供一份有尊严又不至于特别劳苦奔波的生活。

    忽然想起贝尔(注1)说过的一句话,人最大的财富就是自己,自己的身体、思想和练就的技能等,因为除了自己,其他东西都有可能会失去。(注2)他说,这是他爸爸对他说的。

    不行,得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技能!当然,越多越好!

    不知道为什么,墨梨突然就有了强烈的紧迫感和救生欲。

    她还曾跟纯王信誓旦旦地说要游遍天下,屁嘞!

    “小姐,小姐。”茫茫在耳边的轻唤声把墨梨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轻咳了两声,试图掩盖自己的失神,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给自己一个台阶罢了。

    她就是这样,一不小心,脑子就天马行空地跑远了。

    “我猜呢,其实王爷是在替你们着想,为你们做了更长远的打算。毕竟二位姐姐现在年纪也是不小了,若是普通丫头按着府里的规定再有两年就要放出去了。但二位姐姐却不同,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跟了王爷做通房丫鬟,没有诞育子嗣就不能抬姨娘。况一般的世家,大多希望长子是嫡出,我这状况,二位姐姐也都是知道的,难免要等上几年,一两年都是少的。红香丸(注3)里大多是寒凉的药物,常用怕是于身体无益,甚至有可能丧失孕育的能力,这便得不尝失了。所以除了奴籍,恢复平民的身份,嫁出去,也算是上选了。在嫁妆上,王爷自也不会亏了二位姐姐。”墨梨一一剖析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料想实际情况应该所差无几。姐姐们不方便向王爷问询,我倒是可以代劳,明日便可回复二位姐姐。”墨梨捏起盎子喝了口水,又道,“至于姐姐们刚刚颇为失礼的行为,我亦会念在姐姐们多年悉心照顾王爷的情份上,不予计较。你们若是以为跟我闹上一闹,随便给我安个妒妇的名头,就能以此胁迫我达到你们想要的目的,那就不要怪我了。”

    别看安之刚才泼妇一般地冲进来,像是要拼命的架势,冷静下来后,气势早就泄了,心里也发起虚来。经过纯王府多年的管教主仆观念早已深入骨髓,她自然是怕纯王妃的,初时不过是得了纯王的默许才敢当面忤逆,现在却断是不敢的。

    眼下听了墨梨半是施恩半是威胁的话,若素忙拉了安之跪下嗑头认错,“请王妃恕罪!请王妃恕罪!我们也是方才骤得消息一时乱了心神,这才冲撞了王妃。安之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她一着急就会口无遮拦,有口无心的。”

    安之并未说话,但很配合地嗑着头,性子确实硬得很。

    墨梨冷笑了笑说:“口无遮拦、有口无心!是谁,给你们的倚仗和胆子!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要庞就在自己屋子里庞,别出来作妖,我这儿,不会惯着!你们要闹在听雪轩里闹,别到牡丹亭里发疯来!趁着王爷上朝来闹,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吗?!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就是把别人的善意当成软弱!若是有再而三,静默,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我保证,到时候,你们一定会觉得练本会更幸运些!”

    若素和安之打了个寒颤,都不敢抬头看墨梨,连连嗑着头喊着,“谢王妃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声音都是颤抖的。

    “下去吧。”墨梨倚进小睡榻,闭上了眼养神。

    “谢王妃!谢王妃!”若素和安之又连连嗑了几个头,便退了出去。

    这几日气温不断升高,今天天气尤为晴朗,可谓是艳阳高照,这个时辰站在院子里已然有些晒了,若素和安之却感觉背上一阵发凉,汗毛倒竖,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寒颤。出内院门的时候,正好跟要进来的静默撞上了,几个人互相看着眼内都是一片五味杂陈,各自见了礼,平时彼此间的敌意、轻蔑似乎都弱了许多。

    静默大概是因为听说了昨晚练本被杖毙,以及纯王要散了所有的通房丫鬟,限时一个月让若素和安之嫁出去的事,并没有等到下午就过来跟墨梨回话说愿意嫁出王府,并求墨梨做主把她许给纯王的一个庄子里执事的庶子。

    瞧瞧,一个家奴都有庶子了!有庶子,就说明他除了妻,还有妾!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些羡慕呀

    墨梨把自己心里又高高抬起头的一夫一妻制的心思又按了下去,不要说在封建社会了,就算是在现代,像自己爸妈一样恩爱的夫妻又有几对呢?对一个王爷,还是一个能夜御十女的王爷期待那么高干嘛!

    期待越高,摔得越惨!

    她对自己说,他散了通房丫鬟,也许并不是为了她,而是另有缘故。

    对于静默的请求,墨梨自然是说跟王爷商量后再做定夺,让她回去安心等消息,自然,等消息的时候该干嘛还是得干嘛,刷便桶、抄《仆使规仪》一件都不能少。

    静默一向心气高,提出要嫁给庄子里执事的庶子,这让墨梨很有些惊讶,极是好奇其中究竟。

    想要嫁给庄子里执事的儿子,原因不难猜到,虽然庄子里的执事也是家奴,但却算是高级家奴,即便不如王府、公府的管家有权有势些,但实际好处也是有的,管着那么大个庄子油水肯定是能捞些,比个小地主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能住在郊外的大庄子里,跟个乡村别墅一样,主子们并不常过去,平日里不用伺候着,还能被别人伺候,天高皇帝远的,舒适又惬意,自然是好的。

    嫁入一个富有的家奴之家,与嫁入一个不太富有的平民之家,大概更多的人会选择前者,其实也无可厚非,普通人嘛,不过图个吃饱穿暖,尤其是在古代那个衣食住行都不太发达的时代,而且静默自己也是家奴,就更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但静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主动选择嫁给庶子,却是让墨梨有些出乎意料的。

    静默退下后,墨梨的脑子里就一直转着三个事儿,一是找个适合自己的生存技能,以便不时之需;二是给纯王的荷包用什么颜色的布料,绣什么样子;最犯愁的就是送太后的礼物,这是她单送太后的礼物,得送得有新意,还得显心意,连个方向都没有,丝毫没有头绪。

    中午吃饭的时候,潇梵回说东西已经置办齐了,下午就搬进来,还说墨允也要过来。

    墨梨忙让潇梵去置办席面上要用的酒菜,又恐早市已停,没有得买了,潇梵却说已经采买好了,墨梨不禁失笑,这个丫头!心里一边感叹着爱情的美好,一边又不禁为他们的将来担忧。

    墨梨午睡刚醒,墨允便带了一众小厮搬了家具进来,就跟掐好了点儿似的。

    “知道你睡醒了还要锻炼,我们尽量轻一点儿,绝不扰了你。”墨允站在廊下,看着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有些神思飘忽,两眼仍有些发直,面无表情的墨梨,笑吟吟地说道。

    “‘我们’?”墨梨抻胳膊撂腿,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侧过头,一脸坏笑着打趣道,“‘谁们’啊?”

    墨允怔了一下,忙撇开眼神,假装环视了一下院子里来来回回忙着搬东西的小厮们,用手指划拉了一下,道:“‘我们’啊!”

    说完,耳垂儿上还是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自己好像也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一样,没忍住“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墨梨也跟着笑了起来。

    阳光浓烈,却被微风隔开了些,显得清爽许多,配上如被水洗过的蓝天白云,更觉惬意舒爽,两人的笑声荡漾其中,像极了林中鸟儿自由的鸣叫。

    这样的天气,好想在草地上肆意地狂奔呀~听着风在耳边呼啸,仿佛下一秒就能飞起来一样~然后不管不顾地大叫大闹大笑!

    明天就是初一了呢!可以出去玩儿了!第一次出门自然得先回娘家看看爹娘哥哥们,中午在家里吃个饭,下午去逛个街,见识见识北陈的风土民情,听说夜市上的小吃很多,但总不好回府太晚,怕是不能吃得上了。

    想到这里,墨梨雀跃的心情微有些沮丧,但一扬脸看到太阳,马上就又明媚了起来。

    “明天中午,娘说带你去忘忧居吃饭,雅间都订好了。”墨允冷不丁来了一句,让墨梨又惊又喜,拉着墨梨允的胳膊连连问着,“真的吗?!真的吗?!”

    墨允看了看四周,拍了拍墨梨的胳膊,俯身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沉稳着些,毕竟不是在家里。”

    墨梨听了忙敛了神色,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了许多。

    墨允才又恢复了原来的音量说道:“是真的!娘说,让你也出去下个馆子,新鲜新鲜。以前你身子弱,胃口不好,吃不下那些东西,如今听你身子好些了,也有了些胃口,便想着让你也多出去走动走动,长长见识,不要一味地闷在屋子里头,日后参加宴会,遇着其他那些贵女们也好有更多共同话题可以聊聊。”墨允笑吟吟地说道,声音淡淡的,却不失温暖,“你现在身份毕竟是不一样了,很多宴会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能参加还是多参加一些的好,况且近期还有些非参加不可的。”

    说的应该是太后的寿宴吧,墨梨想。

    “娘还说,这两天升温,但却并不像是正常的二月天气,过些天必还是会再降下去的,趁着天好暖和,明天下午便安排着一起去逛逛街。”墨允又说道。

    林悯的想法,和墨梨的安排大致相同,不同的是,下午的时候,墨梨想独自逛街,买些书籍以更加了解北陈和这个时代,和家人一起逛怕是会有些不妥。

    但第一次嘛,既然林悯提出来了,也不好驳了娘亲的面子,扫了兴,书什么的日后可以再买,或者可以跟大家说做了纯王妃需要多了解下时事,找些借口一样可以开开心心地把书顺便买回来,到时随机应变吧。

    墨允突然又神秘地说道:“临出门儿时,娘又嘱咐我,若是见着了纯王,还让我替你跟纯王请个假,允你明儿晚上晚些回府,去逛夜市,吃小吃。”

    墨梨一听这个,顿时欣喜万分,瞪大了眼睛看着墨允,心里的呐喊声都已经冲破云霄了,面上却只能低头无声傻笑半晌,然后重重点头说:“好!”

    “到时候,爹若是下朝早,中午可以同咱们一起吃饭,下午可以一道逛街,爹说至少晚上会与咱们一起逛夜市。”墨允也笑得很开心,像是回到了盼着过年的小时候。

    “好!”墨梨又重重地点头。

    “今儿天气好,你到院子里散散步,活动活动,我去后院看看家具布置得如何了。”墨允道。

    “嗯。”墨梨很做作地施了一礼,顽皮地笑着说:“二哥哥请自便。”

    若不是墨允这般沉稳的性格,怕是心早就飞走了,与墨梨说了这许多话才提起,也是颇有些耐性。

    墨允对着调皮的墨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墨梨笑嘻嘻地看着墨允的背影,心下不禁生出些羡慕。

第一百二十章 悠然田园图

    潇梵和潇余准备了这许多天,东西倒是都准备得齐全,一次性搬完,可直接入住。

    墨梨给潇梵和潇余两姐妹拨了两间房住,潇梵是一个套间,潇余是一个单间。如此优待旁人皆无任何异议,主要是因为潇梵干的活儿是个技术工种,这种有特别技能、又尤为主人欣赏的人在古代都能算得上是门客,比如墨不流。

    另外,整个牡丹亭仆从的伙食改善可都仰仗潇大厨,谁会为难自己的五脏庙去攀咬她们。

    虽然纯王已经让王府的大厨房改变了以往的饮食习惯,不再那么寡淡,据说自此大厨房的饭菜也变得好吃了许多,但毕竟纯王从前并不注重饮食,请厨子也很随便,技术自然根本比不上潇大厨。

    所以啊,有真本事还是很重要的。

    未出一个时辰,两人的房间便收拾妥当了,家具、被褥、日常用品、衣物等都一一安放妥当。

    墨梨很好奇啊,耗时半月有余搬个家,布置成了什么样子?必须去看看。

    一进潇梵的小套间,墨梨便感觉到了一种古朴幽雅之气,陈设却很简单。

    屋里头所有的家具都是深色榆木材质,自古制作家具的木材便有“南榆北榉”之说,榆树在北方种植普遍,无论从质地属性还是纹理方面都非常适合制作家具,普通的榆木木材虽然不如黄花梨、紫檀那样名贵,却也属于中高档了。再加上考究的工艺,一件流传几百年的榆木家具在现代也是有收藏价值的。即便是在古代,却也是小康人家才能成套使用的。

    但就算没有墨允出资,潇梵也是用得起的,也配得上。

    内外间的隔帘是紫檀色,里间架子床上的帐幔也是同款紫檀色。这个颜色很深,虽然有个檀字,但看排列顺序便可以看出,这个颜色是以紫色为主,辅以红色。大概是为了应牡丹亭的景儿,毕竟纯王比较讲究,每个院子都有主题色,墨梨作为王妃都要入乡随俗,她便也不好搞特殊吧。

    说实话,墨梨倒是很喜欢这个颜色,也不十分违背潇梵的喜好,她平时便习惯穿偏绛紫、黛紫色的衣裳。

    而且这间屋子古朴幽静的气质主要也是来自这个紫檀色和深色榆木家具的搭配。

    外间右侧门角放了一个盥洗架,靠门边正中放了一张小四方桌,四面各放了一只方凳,贴着右边墙错过四方桌靠里手处放着一张大书案,与小巧的四方桌对比很明显,书案后是一张相当板正的官帽椅,与官帽椅并行靠近隔帘的位置放了一个简单的小书架,上面已经几乎摆满了书。

    里间便只有一张架子床,一张梳妆台和一个衣橱。

    整个套间的点睛之笔在于书案与盥洗架间的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这是一幅竖轴画,画上有一飞瀑,飞瀑下是一眼幽潭,幽潭边的山林间有一处院落,院落里有一妙龄女正在喂鸡,一只猫窝在廊下睡觉,几只鸭子正往幽潭跑去,潭中已经有两只鸭子扑腾着下了水,而潭边坐着一个男子,头戴草帽正悠闲地垂钓,旁边安静地蹲坐着一只狗。

    画中还有些开垦得极工整的土地,应该是种植的蔬菜瓜果之类,有的看着是空地,应该是刚播种,有的已经长出了小苗,看着像是水稻,而有的已经长得颇为繁茂,仔细看时有的已经结了果,有一处好像是黄瓜。

    潭边有一条小路延伸向远处没入林中。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墨梨看着画,脑子里自动就蹦出了《桃花源记》的词句,按都按不住。

    整幅画虽说不是以工笔画成,每样事物都只由几笔简单画就,但却十分传神细致,而且很生活化,把日常生活所需都画得很写实,仿佛进入画中便可直接过上日子一般,比如房屋都是经过设计的,一眼便能看出哪个是主屋,哪个是厨房,哪个是净室等等。

    看来画画的人,是非常认真地设想了画上的田园生活,而且心内必是对这种生活极是向往,才能设身处地地想象自己身处其中时会在什么样的环境,建什么样的房子,种什么菜,养什么家禽,最重要的是和谁一起。

    画上仅有一男一女,自是和心爱的人一起了。

    都不用看落款,墨梨都能猜到是谁画的这幅画。

    这个没良心的,父母兄妹都不要了!

    但墨梨还是很认真地看了看落款,“眠心居士”,哼!果然不出所料,墨允在隆国府的院子叫“眠心斋”。

    墨梨挑着眉扫了扫墨允和潇梵,潇梵垂着眼,神情淡然,并无波澜,墨允却挠了挠头,“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儿,声音干巴巴的,倒让气氛更尴尬了。

    墨梨很嫌弃地白了墨允一眼,没出息的!唉……

    为了缓解尴尬,墨梨便走了出去,往潇余的房间而去。

    潇余房间的陈设就更简单了,一张架子床,一张桌子四个凳子,还有一个衣柜,不同的是,那张桌子比潇梵房里的要大,是一张八仙桌。

    软装和潇梵房里的一模一样,都是紫檀色的帐幔,床上用品也是栗色、檀色,外加酱紫,紫棠之类的颜色,颜色搭配得很有层次,看着舒服,又很低调。

    看完潇梵潇余两姐妹的房间,几人都往前院走,便有小厮来传话说纯王回府了,已到了二门。

    墨梨和墨允、潇梵潇余等人便溜达着到牡丹亭内院门外候着纯王,未站着聊上两句便见纯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几小坛酒和一个大大的荷叶包,顾小洲在身后跟着。

    “听说潇大厨姐妹今日搬进府里来,二哥也亲自过来帮着布置,我便去忘忧居里买了几坛‘忘忧’,还有一整块儿的‘酱肘子’,咱们好好喝上一杯!”纯王笑着说,茫茫赶紧带着人把酒和荷叶包接了过去,纯王跟墨允、潇梵姐妹互相见过礼后,便拉了墨梨的手,与大家一同进了院子。

    “你哪里是要与我们好好喝一杯,你不过是找个由头给阿梨那丫头解馋罢了!”墨允与纯王并肩而行,笑着打趣。

    “呦,说得好像那肘子到了别人家的肚子里一样,今儿这桌子上可都是你们墨家的人。”纯王笑着指了指自己,“就连我,不也是你们墨家的女婿么。”

    纯王这话虽未明说,却是点出了墨允和潇梵关系,墨允顿时红了脸,拉了纯王道:“才不几日,你这么个正经的人,就被阿梨那丫头给带坏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怜的酱肘子

    绚丽的夕阳余晖中,原本还爽朗地笑着的纯王,眼中却闪过了一丝阴郁,笑容也僵住了,纯王甩了甩头,苦笑着自嘲:“不是被带坏了,是中了毒,已经病入膏肓了。”

    这并不是逢场作戏的客套话,他说的是心里的真实感受。

    墨允听了,却有些不舒服,微微蹙着眉头,却还是扯了嘴角笑着拍了拍纯王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轻声斥责道:“当着下人们的面儿,殿下怎好如此说。”

    虽然通过潇梵墨允知道现在墨梨和纯王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纯王已经放弃了针对墨梨,但两个人却依然互相猜忌,并不能心无挂碍地好好相爱,大府大院儿里的下人们又都是惯会瞧主子颜色心意的……

    “二哥是怕底下人轻瞧了纯王妃,以至她在这个府里头过得艰难吗?!”纯王拉了墨允压低了声音说道,墨允未答话,沉默着,答案却是不言自明。

    “二哥多虑了。二哥明知道纯王妃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没有我这个纯王当依仗,她也能在纯王府里过得风生水起。”纯王笑着拍了拍眉头快拧成麻花的墨允,“令妹在纯王府都已经大闹天宫了,我还能特意拎回大肘子给她解馋,底下人能不明白吗?!”

    听了纯王的话,墨允面露疑惑地盯着纯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哈哈大笑道:“你看,你自己招供了吧!那个肘子就是借着由头给阿梨那丫头买的!”然后撇了撇嘴“啧”了一声。

    纯王却面不改色,与墨允拉开了些距离,不再贴着说悄悄话了,一把揽过墨梨道:“我给夫人买点儿吃食还非要借着什么由头吗?!夫人想吃什么我直接买回来便是,今儿不过是你们赶巧,沾沾光罢了。”

    墨梨倚在纯王的怀里冷眼看着,心下还有些好笑,这个人,突然地又油嘴滑舌起来,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不能又添了个什么外室、花魁之类的吧?!

    墨梨扶了扶额,这一天天的都在乱想什么!大概是画舫上的景象让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今日潇梵和潇余与纯王、墨梨和墨允同桌而食,坐在了墨梨身旁。

    纯王赏了两姐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墨梨也随着纯王另外赏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另外赠了潇梵一套据说是北陈最有名的刀剪铺唐顺号的上好刀具。

    席面上用的碗碟已不再是潇梵自己带过来的那套清丽淡雅的青瓷,而是同样淡雅宜人的红釉。

    原来的那套青瓷墨梨挺喜欢的,是正宗的梅子青,非常漂亮。但这套红釉墨梨同样也很喜欢,而且色系上更适合牡丹亭。

    这装修和衣着,统一色系总会给人一种和谐美,会显得很高级,相对于冲突色比较跳脱活泼的搭配美,墨梨更喜欢前者。

    未来嫂子不仅人美,做饭好吃,品味还很好,墨梨一边赞叹墨允的眼光很好,一边也觉得这眼光也还是挺费钱的。

    毕竟不管是全榆木家具,梅子青的餐具,还是眼前的这套红釉,都是价值不菲的。

    “为了寻这套豇豆红,潇梵可是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心思,好不容易才给你淘到的。”墨允笑着介绍道,“这可是豇豆红中万里挑一的上品‘大红袍’,每一件都是通体一色,洁净无暇。更为难得的是,每一件放在一起颜色几乎用肉眼都瞧不出差别。瓷器烧造由于各种因素都不可控,常会使颜色产生极大差别,不知要烧多少件才凑成了这一套。”

    “潇梵原本找了好几套红釉,但颜色她都不是特别满意,直到看到这套,她一眼便相中了。说这套才配得上纯王妃,配得上这个院子。”

    墨梨听了心内不禁咋舌,她从小随中医老爸了解了不少传统文化的杂学,对瓷器虽说不上特别懂,亦是略知一二,她自是知道无论是梅子青还是豇豆红都是极珍贵的,但听墨允这么一说,便更觉得这套“大红袍”定是贵到难以想象。物以稀为贵,烧上成千上万件才拼成的一套,能便宜吗!

    墨允一个庶子,还赋闲在家里备考科举,光靠着府里的月银他能攒下几个钱?这一套怕不是会花光了他和平姨娘所有的积蓄吧?另外还有潇梵潇余姐妹的家具器物……

    追姑娘,给姑娘花些钱便罢了,给她买这么贵的餐具做什么!

    当然,墨梨也是能猜到墨允的用意,一方面肯定是不想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掉了身价,让姑娘看轻了自己;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墨梨在纯王府里摆摆国公府的阔气,好不让人小瞧了去。

    只是,不能让墨允打肿脸充胖子,独自暗伤,略想了想,墨梨便有了主意,心下一时轻松了不少,笑着说道:“潇姐姐的眼光独到,这套餐具我也是一见便喜欢上了!而且不光是餐具,潇姐姐的品味我一向都是很欣赏的,极对我的口味。”

    当然,也包括选择男朋友的品味!

    “不仅要感谢潇姐姐替我挑了套这么好看的餐具,还要感谢二哥哥给我推荐了这么棒的厨师姐妹,当然,还得感谢二哥哥大出血,给妹妹买了这么一套完美的餐具!我很喜欢,也很开心。”墨梨笑着端起酒盎,“我敬二哥哥,敬潇梵姐姐和潇余妹妹一杯。”

    墨允和潇梵、潇余忙端起酒起身而立。

    “家宴上不必拘礼,二哥和两位潇姑娘都请坐吧。”纯王笑着也端起了酒盎,“也算上我一个,怎的独独把我给撇下了。”

    “敬二哥,敬两位潇姑娘。”

    墨允三人也未假意推辞,大方落了座,举起了酒盎,几个人欠身碰了个杯。

    墨梨的嘴唇刚沾上酒,味道都还没尝出来,酒盎便被纯王拿了过去,“二哥和两位姑娘,王妃身子不好,不宜饮酒,这一杯,我便代饮了。”

    纯王说着,一扬头便将墨梨的酒也一饮而尽了,墨梨看去,他自己的酒盎已是空的。

    墨梨皱了皱眉,“空着肚子,又喝得这么快,容易伤了身子。”墨梨招手让茫茫给大家盛了豆腐汤,亲自接过了纯王的豆腐汤送到了他手里,“先喝点儿豆腐汤。”

    说完,墨梨又夹了一个袖珍小馒头,两块儿糖醋排骨,一个白菜猪肉卷儿和几箸子清水白菜放到了纯王的碗里,“大家都先吃些东西垫垫。”

    纯王见墨梨关心自己,心里高兴,在墨允他们面前也不拘着,伸手便把墨梨连凳子一起拖到了自己身边,揽了墨梨有些嗔怪道:“酱肘子都不舍得给我一片儿吃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试探?

    墨允“啧”了一声,纯王也不理他,贴在墨梨身上讨酱肘子吃,嘴唇几乎碰上了墨梨的耳朵,墨梨被纯王的鼻息吹得痒痒的,只好连连躲避,却被纯王揽了肩膀箍住动弹不得,整个人斜着靠在了纯王的身上,失去重心的墨梨下意识地用手撑在了纯王的腿上。

    “别闹!都看着呢。”墨梨小声斥责,哭笑不得。

    “就是让大家都瞧瞧,王妃是怎样的心里没有本王,不心疼不惦记本王。”纯王大声说道,声音里委屈极了。

    墨梨白了纯王一眼,撑在纯王腿上的手用了些力道,想掐一下警示纯王,却又怕纯王乱喊乱叫起来,再加上纯王腿上的肉实在是紧实,根本掐不动,手上的劲儿便松了。

    却还是被纯王寻了空子,“还占本王便宜。”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正喝汤的墨允差点儿没把汤喷出来,笑得最夸张,潇余咧嘴“呵呵”地笑着,就连潇梵的嘴角也微扬起了些,更别提茫茫、顾小洲那些丫鬟、小厮们了,都低着头无声笑得全身都在抖。

    墨梨无语,斜觑着纯王,“怎么,王爷不乐意被本王妃占便宜吗?!”

    “怎么会!”纯王接得倒是快,一脸坏笑,墨梨看他的模样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赶紧打断了,“我怎么就心里没有你了?!”

    “不给我夹酱肘子吃。”纯王果然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气鼓鼓地说,墨梨听了好笑,刚要说话,纯王却又接着说道:“上次你给蔓青夹红烧肉,还给她讲常期不食肉的坏处,却都不管我。给哥哥们调换喜欢吃的菜到他们面前,也不曾想到我。”

    这说的是上元夜前一日,墨玉墨允来纯王府送花灯在牡丹亭吃饭时的事,那么多天前的事了,真是记仇又小气。

    “你是大人了,已经养成了固定的饮食习惯,有自己的判断,何须旁人唠叨,我自然是要尊重你的选择和喜好。”墨梨说道。

    纯王听了更不高兴了,“你听话能不能抓重点?!还有,我不需要尊重!”

    墨梨被纯王给气笑了,却也懂得纯王的意思,马上挑了一块儿肥瘦相间,看起来软糯可口的酱肘子放进了纯王的碗里,“马上把这些都吃了,先喝汤、吃小馒头,再吃清水白菜、白菜卷猪肉和糖醋排骨,最后吃肘子。你常年茹素,今天就先试着吃一片肘子,吃多了肠胃怕是会不适应,腻着了。”

    “嗯。”纯王这才高兴起来,“是,王妃。”说着便放开了墨梨,端起豆腐汤喝了起来。

    墨允又啧了几声,“齁死了,都吃不下饭了。”

    “你要是羡慕,就赶紧也娶一房媳妇儿。”纯王达成了心愿,开心地喝着汤,“吃不下正好,给我们家省了。”

    当着心爱姑娘的面儿被喊赶紧娶房媳妇儿,墨允的脸竟腾一下就红了,埋头喝汤也不再和纯王继续逗趣儿,墨梨便把话岔了开去。

    一桌人说说闹闹吃完饭,净了手漱了口,又喝着茶说了会儿话,天就已经全黑了。

    墨允酒足饭饱看时辰也是该回了,虽然很不舍得离开,却还是起身告了辞,众人将墨允送至牡丹亭的内院门口,本应到此便罢了,由个小厮引墨允出府便是,纯王却拉了墨允非要亲自送他出府,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墨梨一脸的狐疑,却也没说什么,纯王却主动揽了墨梨道:“王妃莫要吃醋,本王马上就回来陪你,乖乖地等我。”说得墨梨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十分肉麻。

    自从纯王这坨冰疙瘩融化之后,带给墨梨最多的情绪体验一是不知道他要干嘛的疑惑,二就是哭笑不得。

    一本正经下的沙雕!

    哪知纯王说完竟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墨梨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墨梨:“……”

    墨允:“……”

    众人:“……”

    墨梨正站在西厢房里闭着眼轻轻抻着筋骨顺饭消食儿,便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回来了。”墨梨轻问,眼仍闭着,任由抱住她的人把头搭在她的颈窝儿里,抱着她轻轻晃着。

    “怎么连看都不看就知道是我。”纯王也轻声说,忍不住在墨梨的侧颈上印了一吻。

    “哎呀,别闹。”墨梨假嗔道,“纯王府里除了王爷,谁是不要命了么,敢这么做?!现在连蔓青都注意了许多。”

    “嗯,这就对了。”纯王喃喃地说道,像是要睡着了。

    墨梨嘴角微扬了扬,不再说话,心里实是很想知道方才纯王把墨允拉出去说了什么,但也不好主动开口,只得等纯王自己说。

    “给太后的礼物,想好要送什么了吗?”纯王却并未提及与墨允的谈话。

    “还没,不知道太后的喜好,正想听听王爷的意见。”墨梨道。

    “太后觉得你像爱儿,不如就从爱儿的喜好出发,送太后一样东西,太后定会高兴的。爱儿喜欢穿红色衣服,明儿下午逛街时你若是看上了哪个样式便告诉我,若是没有看上的,改日我带你去挑,或者专门让人设计一套。噢,对,二哥跟我说了,明儿要带你去逛夜市吃小吃,现在夜风还是凉的,多带件儿厚实的披风。”纯王伏在墨梨的肩上,不急不缓地轻声说着,墨梨静静地听着。

    “爱儿最喜欢吃冰糖葫芦,太后也喜甜食,不如你跟着潇梵学着做些,到时拿冰鉴镇了带进宫去,宴后让大家都尝尝,也可消食解腻。”

    墨梨听了,沉吟半晌,才道:“太后娘娘一时觉得我身上有早逝公主的影子,我便处心积虑地在自己身上加深这道影子,感觉太功利了。再说,在寿宴这么喜庆的场合,让太后想起伤心事怕也是不妥。另外,我这个新妇骤然得了太后的偏宠,正是要低调谨慎,万不可做得太过,以免招了人妒,尤其,是不能盖过了皇后娘娘去。臣妾确实是思虑重了些,但小心使得万年船,王爷觉得呢?”

    听茫茫说,平乐公主曾经养了一只小白猫儿,喜欢的不行,自己当日误打误撞地看上了一盏画着猫的灯笼,加之其他,怕是难免遭人口舌,说成是刻意逢迎,居心叵测。

    墨梨怀疑纯王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实是故意试探,其中道理他怎能不明白,断是不会真让她这么去做的。

    “还有,寿宴之上,臣妾实在是不应该穿红色的,选个雅致低调的颜色才好。”墨梨又说。

    纯王听完没有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上瘾

    “殿下。”顾小洲跟在纯王身后飞快地走着,想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您方才那样对王妃说,她怕是又误会了。”

    “王妃现在仍对我猜疑颇重,若是我直接与她说了太后寿宴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她可能并不会信任并采纳,反而不如我说出不合适的做法,让她自己对比揣摩会更好一些。”纯王急走之中,呼吸却丝毫不受影响,如果光听说话的声音便觉得和悠闲散步时别无二致,“虽然世人都说王妃接近太后别有用心,但听着方才王妃的话,说是不忍太过功利地回应太后的真情,倒似是发自内心的。”

    “如此,是老奴多虑了。”顾小洲不过比纯王大了十岁,却总是自称老奴。

    “告诉玄狐还是盯紧些,不要懈怠。”

    “是。”

    纯王为了节省时间,一路翻墙回了听雪轩,被暗哨当成了刺客,过了几招表明身份后才解开误会。

    今晚纯王跟墨梨腻歪了太久,墨梨洗漱完,纯王亲手给墨梨熨干了头发,却还是不想离开,执意等墨梨睡了才走,扰得墨梨很烦,一直在赶他。

    可他还是赖着不想走,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倚着床围子,握着墨梨的手,看着墨梨安静地睡着,呼吸逐渐均匀绵长,心里那种踏实、淡定和从容的感觉,原本只有在一梦天里才会有的。

    不同的是,墨梨有温度,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说说话,当然还很会气他,会凶他,经常防备他,像一只有时傲娇,有时温柔,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冷不丁给他一爪子的小野猫,不敢靠太近,却又忍不住靠近。

    像是上了瘾。

    墨梨于他如五石散(注1),服之则心智癫狂。

    以往无论多晚,他都从未有翻墙,一路以轻功飞掠回听雪轩,最多是从桃花坞渡口乘船抄个近路。

    自从不再用若素和安之侍候起居,顾小洲便经常在服侍纯王沐浴的时候回些差事,倒是便利了很多,节省了不少时间。

    “麻海回话儿了,说已经查清楚了墨二公子的那处宅子,并他跟汤三儿的关系。”纯王趴在浴桶边,顾小洲给纯王擦着背说道。

    “嗯。”纯王眯着眼,这段时间一直连轴转,昨天才缓下来些,本应该好好歇歇的,但在牡丹亭里一耽搁就晚了,此时泡在热水里,疲惫感愈强,全然没了刚才的劲头。

    “平姨娘家里未败落之前,与那汤三儿家是邻居。平姨娘的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平时靠教书、帮人写信为生,汤三儿的爹是个混混,还小了平姨娘父亲近二十岁,两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不知怎的,脾气上投了缘,竟成了好友。平姨娘长到十岁父亲便去世了,幼女寡母,虽然有处小院子,母亲身子却弱,无以为生,娘俩儿不愿麻烦别人,平姨娘便自请卖身为奴进了隆国公府。”

    顾小洲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舀水给纯王冲洗后背。

    “平姨娘长相清秀,又知书识礼,性子还柔和沉静,最难得的家里还是京城城内的清白人家,老隆国夫人当时一眼便看上了,直接把她安排在隆国公屋子里伺候,先是做二等丫鬟,未出一个月就升到了一等,月银加上逢年过节时的赏赐足够平姨娘的母亲在外头安稳度日了。”

    纯王靠在浴桶里眯着,顾小洲净了手,捧了一盎温水过来,自从墨梨说饮茶过多伤脾胃之后,纯王在府里便不再饮茶,也改成喝温水了。

    “后来,抬了姨娘,又生了儿子,还让三代单传多年不育的隆国公连得两子,日子便越发地好过起来,平姨娘母亲的身子竟也渐渐硬朗了些,众人皆传平姨娘是个福星。”

    纯王慢慢喝着水,顾小洲给纯王梳着头。

    “汤三儿比墨允大了五岁,他娘……”顾小洲顿了一顿,汤三儿的娘生汤三儿时难产而死,与纯王身世相同,母亲因他难产过世一直是纯王心里的隐痛,顾小洲便改口道:“汤三儿的娘早逝,爹也在他九岁上于械斗中重伤不治而亡,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亲戚,都是冲着他家那处院子来的。”

    “汤三儿的爹娘以前没少帮衬平姨娘家,平姨娘投桃报李,便带人帮着汤三儿打发了那些狼子野心的亲戚,又帮着安葬了汤三儿的爹。事后平姨娘的母亲照顾汤三儿的一日三餐,还送他去学堂念书,汤三儿也常陪老太太解闷儿,帮着干些活计。”

    顾小洲梳完头开始给纯王按摩头肩,以疏通经络,缓解疲劳。(注2)

    “墨允去探望外祖母时,便与汤三儿结识了,是幼年时的玩伴,后来渐成了好友。”

    “嗯,他二人竟还有这一段渊源。”纯王感叹,喝完了水,又要了一盎。

    “是啊,天上地下的两个人,谁能想到竟有这般的机缘巧合。”顾小洲也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得紧,就像殿下和王妃,谁能想得到真会生了情愫,但愿这次是段良缘,能有个好结果吧。

    “墨二公子的那处院子,是他前年置办下的。那院子不是很大,只有一进(注3),位置也不是很好,光以隆国公二公子的能力便能轻松买下。这墨二公子却实在是太低调了,汤三儿大部分的生意可都是与他合伙儿经营,每年净得三四万两的分红。”

    “噢?”听到此处,纯王倏然睁开了眼,“二哥,不简单。”

    认识,不能代表什么,能利益联合,合伙做生意便不一样了,还能长时间做下去,就更不容易,有多少朋友是因为一起做生意闹掰的!连亲人都难免。

    “是啊,墨二公子,看着温温和和的性子,不焦不躁的,却是小小年纪便已经给自己铺好了路。”顾小洲连声赞叹,“当年还拿过案首,院试虽然名次并不算太靠前,却是正儿八经地录了廪生。今年乡试,不出意外,定是能中的。”

    “嗯。”纯王听着笑了,看着墨允也不着急,陪潇大厨买家具淘瓷器花了将近二十天。又要做生意又要陪美人,看书应该都得是抓时间。但他亦相信,墨允一定是能考中的。

    读书,不光要下苦功,还要懂得用巧劲儿。

    “噢,对了,麻海在查墨二公子那处小院子的时候,竟然还发现,江公子,也就是江慎独公子,与墨二公子过从甚密。”

    “???”纯王喝完了第三盎水,“汤三儿那边让麻海多注意一些,江公子,让玄虎去查。”

    “是。”

    这个二舅哥,越来越有趣了!纯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浴桶的边缘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挡猫

    黎明清冷的天被猫的尖叫撕裂。

    不是一只,不是几只,也不是一群。

    尖叫声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让人寒毛直竖,毛骨悚然。

    玉尘居里的众人瞬间被从梦中强拉出来,惊魂未定地纷纷爬到窗前朝院子里看过去,一看之下更为骇然。

    整个院子都被面目狰狞的猫占领了,那些猫有的亢奋暴躁,有的紧张不安到处找地方躲藏,尖叫声不断,和平时的猫叫并不一样。

    猫儿虽小,但数量多,样子又吓人,众人都不敢出门,纷纷紧闭门窗。

    “这些猫儿似是患了恐水症。”顾小洲看着院子里姿态怪异的猫说道。

    纯王面色阴沉,若有所思,半晌才问道:“猫是从何处进来的?”

    “回殿下,是从西南角外进来的,并未看到来处,从街角拐过来直接就窜进了院子,由于猫的数量过多而且集中,属下心恐有异,便遣一人去查猫的来源,一人留守,我则随猫进府禀报殿下。哪知那些猫的目的地竟也是玉尘居。”一个府外值守的暗哨回说。

    “可有猫去了别的院子?”纯王问道。

    “未曾。”暗哨回说。

    院子里的猫无论焦躁的还是疲倦不安的,都在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什么,有的还跳上了房顶、墙头。

    “好,知道了,你且下去,回到原来的位置。”纯王道,那暗哨应了一声躬身施礼出门,引起院子里的猫一阵骚乱,有几只欺身上前攻击暗哨,被他拿剑挡开了,一路躲闪格挡跃出院子而去,那些猫也不一味缠斗,追了两步便罢了。

    纯王对顾小洲说:“传命,让两队侍卫击杀染病野猫,切记,不可以刀剑相刺,不可漏网一只。另传令各院上下均守于屋内,紧闭门窗,不得随意出入,直至再行传令解封。”

    “是。”顾小洲亲自出门传令,顺手拿了一柄伞护身。

    传令后不多时,侍卫便从玉尘居四处围进院子击杀野猫,院子里顿时混乱起来,响起了更为尖利的叫声。

    顾小洲往回走的时候,也击杀了几只猫,半路上却遇到了拿着雪见只穿着中衣便冲出来的纯王。

    “殿下!”顾小洲情急之下,几步便掠到了纯王跟前,南荆拎着门栓也冲了过来,另有几名侍卫自动围在了纯王四周。

    “去牡丹亭。”纯王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若隐若现的哨声,那些猫儿顿时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了听,立即丢下院中众人,疯了一般朝着同一个方向跑蹿,如潮水一般漫过了院墙。

    侍卫们都愣住了,齐齐看向纯王。

    “不好!”纯王大惊失色,“追!”

    一声令下,纯王却抢先冲了出去,飞身跃出了院子,顾小洲和南荆及众侍卫紧随其后。

    那些猫奔去的方向,是牡丹亭。

    已到了开门的时辰,丫鬟、小厮们陆续进院,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潇梵潇余和屠嬷嬷、小枝也开始准备早饭,王府的下人们虽然现在还未被派什么正经差事,但每日也要早早过来等着开晨会。

    本来应该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清晨,忽然就有一群猫尖叫着闯进了院子,吓得众人四下奔逃,尖叫连连,一时便已经有几个躲避不及的丫鬟小厮被横冲直撞的猫给抓伤了。

    潇余别看平时有些呆愣愣的,这个时候反应却是奇快,抓起扫帚击打野猫护身,然后拉起门口洗菜的小枝将她拖进厨房后,便把门关上了,里面的潇梵和屠嬷嬷同时默契地关上了所有的窗户。

    厨房里顿时安静下,外面却乱成了一锅粥,丫鬟、小厮们被一大群猫围剿撵着跑,慌不择路,院子里的花圃被踩得乱七八糟,各种东西满天飞,鞋跑丢了一地,还有撞在一起摔在地上的。

    好在来传令的侍卫和外院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却也一时难以控制住局面。

    墨梨也已经醒了,听到骚乱,忙起身开了一点儿门朝外看,一见之下便吓了一跳,不及思考,顺手拿了一柄伞,又让茫茫从桌上拿了几个水盎,窥探门外穿廊下没有野猫时便冲了出去,一边架着伞防身,一边从茫茫手里拿过水盎砸了出去,稳准狠地击退了一只正扑向一个丫鬟的野猫。

    接连几只水盎扔光,救下了几个人,却成功地把野猫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墨梨一个没注意,茫茫便冲了出去,拾起台阶前扔着的一把大扫帚过去赶猫。

    “茫茫!”墨梨大喊,“快回来!那些猫不对劲儿!”

    可是为时已晚,茫茫右侧前方的一只猫已经高高跃起,眼看马上就要抓上茫茫了,可是茫茫却并未注意到,只顾着另一边了。

    墨梨大急之下便将手里的伞掷了出去,打飞了那只偷袭茫茫的野猫,墨梨刚松了一口气,余光里却见到一只野猫从穿廊的横梁上飞身扑向了她,墨梨本能地朝旁边躲闪,却哪里快得过一只行动迅捷的猫!

    墨梨的心顿时凉了下来,只好以双臂护住头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梨却感觉有人死死抱住了她,把她挡在了怀里,墨梨抬头,是纯王。

    看着纯王,墨梨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失灵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愣在了那里,被纯王拖进了房间。

    纯王转头喊着什么,看得见嘴在动,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顾小洲拿着一把伞护着纯王和墨梨进了卧墨池,守在门口,老黄从外面跑回了菜篮子猫窝,南荆则击退了茫茫身边的野猫,抓过茫茫手里的扫帚扔了,连拖带抱地把她也扔进了卧墨池后便又冲了出去,顾小洲则退进了房内,栓上了门。

    纯王把墨梨拉到内间,检查有没有被抓伤的地方,查得很仔细,看完了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便把墨梨抱上了床榻,放下帐幔,拉开了墨梨中衣的衣带,墨梨这时总算是回过了神儿,一手抓了衣襟,一手又给了纯王一个响亮的巴掌。

    “干什么!”墨梨脱口喊出。

    纯王神情有些惊愕,皱了皱眉头,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红色五指印。

    “你只穿了中衣,我怕有抓伤的地方不能及时发现。这些猫怕是患有恐水症,所以务必查看清楚。是我一时心急了。”纯王拉开帐幔,喊了茫茫过来,吩咐了几句便退到了外间。

    墨梨的脑子一直懵着,被茫茫强行拉着一寸一寸地细细查看了一番,感觉脸上烫得像是发了高热,穿好衣服,便坏笑着向茫茫复了仇。

    忽然却想到刚刚纯王替自己挡下了一只野猫的爪子,心中便又是一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忙中偷闲

    “王爷!”墨梨冲出了里间,扑到纯王近前,纯王本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见墨梨朝他奔过来,便下意识地张开了双臂,却被墨梨拉着进了里间,二话不说就拉开了纯王中衣的衣带,将上衣褪了下去,又拉着纯王转了个圈儿,将纯王的后背转了过来,墨梨仔细查看了纯王的后背,并无抓伤,墨梨有些愕然。

    “是老黄。”纯王说着转了过来,揽了墨梨,“老黄从侧面撞开了那只野猫。”

    “老黄?”墨梨面现担忧,“她不会被那只野猫伤到了吧?!”

    纯王听了面上也是闪过一丝忧虑,但旋即便恢复了温和,“它现在在窝里,但之后必须给它查伤,并且需要隔离。”

    “隔离?”墨梨更加担心起来。

    “嗯。”纯王捋了捋墨梨耳边凌乱的碎发,墨梨也是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头发长披着,“虽然猫感染了恐水症基本上十日内便会死去,但为了你的安全,还是须得将老黄送到外面隔离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墨梨听完便沉默了,她知道恐水症的可怕之处,直到现代依然是道没有攻克的难题,只能依靠打狂犬疫苗来预防,一旦感染,致死率便是百分之百,没有任何特效药。

    可是……

    “好了。”纯王看郁郁不乐的墨梨,眼神越发地温柔疼惜起来,轻轻摸了摸墨梨的头,“老黄不一定就被那野猫伤到了。就算伤到了,她忠心护主,通人性懂大义,来世定能投胎为人。再说的,她这一世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主子已经是不枉她活这一遭了。”

    “可是她过上好日子的时间太短了。”墨梨仍然怏怏。

    “值与不值,并不是由拥有的时间长短来决定的。”纯王继续安慰道。

    “嗯。”道理墨梨明白,生命比的不是长度而是宽度嘛,可是她心里还是不好受,那么近距离的冲突,撞开了必然会继续厮打,厮打必然会受伤,老黄可能难逃一劫了。

    “哎,你不让我检查,还打了我一巴掌。”纯王委屈巴巴地申诉,“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打我巴掌,第三次打我!你打本王都要打成习惯了!”

    墨梨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忽然想起来那句关于家暴的话,家暴只有零次和一百次的区别。

    “还笑!”纯王喊,然后用口型说了一句“母老虎”。

    “说什么呢!”墨梨打了纯王一下,“你自己说说该不该打!还敢骂我!”

    纯王抓住了墨梨的手腕,顺势把她拉向自己,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那你怎么检查我检查得这么理所应当呢!”

    纯王的中衣还没有穿上,此时墨梨被紧紧箍在了他的身上,墨梨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儿快要被烤化了的巧克力,拼命地要挣脱出来。

    “亲我一下,就放开。”纯王斜勾着嘴角得意地笑。

    “无聊。”

    墨梨不理,又试着挣扎了几下,纯王攥着墨梨手腕和箍着她腰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墨梨自然一动都不能动。

    “亲一下,”纯王俯视着墨梨,“才能放开噢。”

    那是绝对掌控者才有的神情,像是踩着小老鼠玩儿的猫,而此时,墨梨就是那只小老鼠,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流氓!”墨梨偏过头去,傲娇地,“外边不知是什么情形,王爷竟还有这个闲心。”

    “我再着急上火,也于事无补,不如,忙中偷个闲!”纯王嘻嘻笑着,“亲一下,还是帮我检查别的地方,选一个。”纯王又抛出了选择题。

    “哎,你这人!”墨梨又羞又恼。

    “正常的,男人。”纯王道。

    “殿下,野猫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了,有几只跑了的,已派了人分头去追。”南荆在门外朗声说道。

    纯王立刻收起了痞兮兮的表情,又变身回了那块沉稳的冰疙瘩,却还是在放开墨梨前飞快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亲完便越过墨梨走了出去,路过外间的时候还对着西厢房喊了一声:“老黄,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出来。”

    老黄还真的从菜篮子猫窝里冒出了脑袋,喵了一声回应。

    “奇怪,老黄怎么这么听你的话?你们很熟吗?!”墨梨追着问道,转而却又说道,“你一会儿也要给自己好好检查一下,还有,你身边的人都要互查一下。”

    纯王转回身,嘴动了动,冲进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再逗逗她,却瞬间便被他按了下去,改为微笑着说道:“好。”

    墨梨站在廊下,看着纯王指挥若定。

    “所有人互相检查身上的伤口,不可瞒报。把洗尘阁收拾一下,所有被猫抓伤的人都暂时先住到那边去。所有的死猫,用木箱装了,放一层撒上一层石灰,运到城外荒野里深埋。宵禁时间提前到酉时正刻(下午六点正),无事不得进外院的园子。今日之事不可私下议论,不可对外言说。”

    认真工作的样子总是最有魅力的,墨梨看着晨光中周身发亮的纯王,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众侍卫应声而去,仿佛都知道谁该做什么一样,可刚刚纯王并未具体指派由谁做哪件事,是跟着纯王时间久了已经有了默契?

    果然,自动便有了分工,一部分侍卫去捡四处散落的死猫,还有一部分侍卫开始有秩序地组织着牡丹亭里的小厮丫鬟们分成两间屋子互相查看伤口,明面上看得到受伤的人被另一队人单独看管了起来。

    “遣人去叫朗婶儿过来。”纯王对顾小洲说,然后提高了些音量,“墨小先生请进屋一叙。”

    墨不流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但显然参加了刚刚的“战斗”,听到纯王相请,便躬身施礼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

    “墨小先生看这些猫,可是有什么异常?”进了卧墨池后,纯王便问道。

    “这些猫都患了恐水症,已经发病,不出十日便会死掉。”墨不流斩钉截铁地回道。

    “嗯。”纯王面上并无波澜,这个结论他早已经预料到了,“怕是会有多人受伤,还请墨小先生会同朗婶儿尽力救治。”

    “不流定当竭力。”墨不流答。

    “你去洗漱吧,一会儿还要出去。”纯王拉了墨梨柔声道,“院子里的事就交给我处理。二哥说母亲已经在忘忧居里订好了席面。墨不流我得借着用用,便让南荆带两队侍卫陪你同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是不去了吧。”墨梨说。

    “无妨,这里有我。”纯王摸了摸墨梨的头,“满院子的狼藉,你在这儿也是徒跟着堵心,不如出去好好逛逛,回来就收拾好了。”

    “嗯。”墨梨扬头看着纯王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信我

    墨梨洗漱完,便拉着纯王一起吃早饭。

    纯王也在牡丹亭洗漱更了衣,之前放在东偏厅里的衣服今天派上了用场,不用回听雪轩洗漱更衣,或者是让顾小洲回去拿衣服过来。

    如此混乱的情况,潇梵和潇余还是带着屠嬷嬷和小枝把早饭给做了。

    四个人跑得快,没等那些猫反应过来就已经躲进了厨房,外面乱作一团的时候,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出去更是添乱,还不如静下心来坚守岗位,好好把饭做好。

    于是四人便在厨房里继续该洗菜洗菜,该和面和面,该淘米淘米,该煮粥煮粥,等外面结束战斗的时候,她们也差不多把早饭做好了。

    但她们还是按照纯王的要求,进行了互相检查,结果当然是,没事儿。

    可是很多人便没有这么幸运了,尤以王府的下人受伤人数最多。

    王府的下人每天早晨都要来牡丹亭报到,粗使丫头和杂役们除外,他们无事不能进内院,需要做外院的活计,比如洒扫路面,那么多条路,还有好几座桥都是要扫的,以及洗马桶等,但也因为这样才逃过了一劫。

    剩下的十几个人,都嫌挤在值房里气闷,便在廊下、院子里或站或蹲或坐,猫群冲进来时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一下便被冲散了,四处乱跑,不得章法,少数一两个还算机灵的,跑进了值房却没人关门,结果几只猫也跟着追了进去,把他们堵在了里面。

    身上有功夫的檀石、沈波、乐绯,以及另外一个三等小厮没有受伤,还护了三个丫鬟周全。在外院刷马桶的静默,还有已经回了听雪轩当差的蔓青自然也未受到波及。

    当时纯王派过来的二十个有等级的丫鬟小厮除了上面九个未受伤的,还有之前被害死的檀喏,和被发卖了的两个嬷嬷,以及当时在内院墙外供下人使用的溷藩(注1)里出恭的如初外,一共伤了七人。

    墨梨带过来的人,则只伤了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墨梨一共带来十八人,屠嬷嬷和小枝躲进了厨房里,厌年在后院收拾墨梨的专用净室,残夜看着两个三等女使扫院子,猫进院子的时候,残夜和一个三等女使跑进了净室,另一个三等女使没来得及躲避被抓伤了,另三个三等女使昨晚值夜,交班儿后便回住处休息去了,幸免于难。

    六个二等小厮平时墨梨不派他们差事便基本无事可干,就承担了洒扫前院的任务,六个人一合计就分成了两班,一对一天地干,烛风是一等小厮,每天看着他们干就行。今日三个当值的小厮,一个守在门房里看门,两个扫院子,门房里的小厮自然无事,而扫院子的小厮里的一个离烛风较近被烛风护下了。是的,烛风身上也有功夫,另一个,却没有那么幸运。

    综合统计,受伤人数一共为九人,四女五男。

    所有房舍除了王府下人使用的值房进了猫弄乱了外,其余房间均未遭到破坏,西花厅和东偏厅晚上都是上锁的。

    死猫一共是三十七只,包括逃掉了后被追上击杀的三只。

    纯王听完了汇报,便让墨不流和朗婶儿带着一队侍卫,“护送”受伤的九个人到洗尘阁隔离医治。那九人面色苍白,吓得不轻,虽然并不知道那些猫患了恐水症,却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有几个胆子小的都哭了起来。

    之后,纯王又下令让各个院子开展诱捕和巡查,以确保在混乱之中不会有漏网之鱼。

    那些死猫在纯王看过之后,便由刚才捡死猫的侍卫按纯王之前的要求装箱运到城外掩埋。

    至此,事情已初步处置停当,纯王打算先送墨梨出府再回来着人收拾院子,墨梨却执意说不出去了。

    “明日再出去可以吗?”墨梨眼巴巴地看着纯王,“我可以穿男装。”

    墨梨记得茫茫说过,北陈国的大家闺秀们虽然大部分是在初一、十五时出门,这已经成了惯例,但事实上并非一定如此,其它时间也是可以的。

    “好。”纯王听墨梨如此说,便也没有固执己见,“你想哪日出去都可以。只是,当派人跟父亲母亲那边好好说说。”

    “嗯。”墨梨点头,随即招过烛风让他亲自到隆国公府传话儿,但让烛风只说是府中有事绊住了脚,明日再回娘家,野猫袭击的事半点儿不可透露,免得让他们担心。

    然后让厌年带着自家的小厮丫鬟收拾院子,王府幸免于难的下人们收拾他们自己的值房。

    窝在住处睡懒觉的三个小厮此时精神奕奕地进了院子,看着满院的狼藉,以及站在卧墨池廊下一脸严肃的纯王和墨梨,立时吓得腿一软差点儿直接跪在地上了。

    轮班扫院子是他们自己偷偷实行的,反正扫院子的时候墨梨还在睡觉也看不到,不当值的那班人就可以趁机睡个懒觉,踩着墨梨起床的时间来就行。

    今儿却撞上了个意外。

    墨梨跟没有看见似的,拉着纯王进了卧墨池,那三个小厮着实松了一口气,马上便加入了干活儿的行列。

    下头人的事不必管得太多太细,把活儿干好了,差事办妥了就成。

    一进卧墨池,墨梨就把纯王推进里间,逼着顾小洲给纯王做检查,然后又让顾小洲和南荆到东偏厅里互查。

    而其他参加“抗猫战斗”的侍卫,在完成所有的任务后,也都会自行到住处进行互查。

    纯王忽然想起了老黄,便令南荆把老黄带出府隔离。

    墨梨极是难过,想阻拦,却又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合适,是对王府里的其他人不负责,只好含着泪跟老黄远远再见,又让南荆把老黄的菜篮子猫窝,平时爱吃的爱玩儿的都带上了。

    厌年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南荆带着老黄走得看不见了,才收回眼神。

    墨梨没有送老黄,只站在屋里头看着,原本这段距离都不想看的,她不喜欢生离死别。

    老黄从菜篮子猫窝探出脑袋拼命盯着墨梨看,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渐渐在视线中变小直到再也看不清,可是那双眼睛却像长在了墨梨的脑子里一样,看得她心碎,一屁股坐在小睡榻的脚踏上,没有忍住,哭了起来。

    “我连只猫都护不住。”墨梨哭着说,“居然还痴心妄想……”

    后半句墨梨没有说出来,纯王却懂了。

    纯王半跪在墨梨面前,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相信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是做戏

    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保护你珍视的人。

    纯王在心里说道。

    “嗯。”墨梨伏在纯王的肩上哭了个痛快,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后,人便累了,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就那么抱着纯王闭眼小憩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像是小时候,盛夏的午夜窗外吹进凉爽的风,躺在妈妈的怀里。

    墨梨松开纯王后,纯王便倒坐在了地上,腿麻了。

    “我恍惚间,听到哨声了。”墨梨说,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穿透力却特别好,但我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是真的。”纯王一边给自己揉着腿一边说。

    墨梨也在帮他揉,纯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墨梨的手腕,对瞪着一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的墨梨,咕咚咽了下口水,解释道:“别再点火了。”

    “?”墨梨愣了一下,旋即便懂了,半嗔半笑地打了纯王的腿一下,抽回了手。

    对于纯王偶尔的小黄话,一开始墨梨听得并不是很舒服,妈妈从小就告诫她不能允许男生在她面前开黄腔,否则对方会得寸进尺,一定要态度坚决地立刻制止。

    这种从小到大的耳提面命,使得墨梨的骨子里自动生成了保护机制,只要听到类似的话,就会瞬间反弹,表情严肃而戒备。包括墨梨想都不想就抽纯王耳光的举动,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但在墨梨心里越来越接受纯王,越来越认同纯王是她丈夫这个身份,亲亲变得越来越自然,思想便也渐渐发生了变化,在她的安全堡垒上为纯王开了一扇小门,这扇门自然只有纯王可以通过。

    “当时为什么会冲过来保护我?”墨梨问,说实话纯王能为她挡猫,这让墨梨非常震惊,因为如果是刀剑,功夫好的人或许可以来得及控制被刺伤的位置、角度,就算受伤致死率也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这只猫却是患了恐水症的猫,被它伤到,当场受的伤可能没有刀剑严重,但却等同于是被判了死刑,还要面对极其恐怖的死亡过程。

    这并不是“做戏”可以做到的程度。

    纯王已经缓过来了,活动了一下筋骨,想了想说道:“其实,当时什么都没有想。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抱住你了。”

    “这个答案是不是有点儿失望?”纯王把墨梨拉了起来,“地上凉,别着了寒气。”

    “不失望,你要是说些叫人肉麻的情话,我反而会觉得假。”墨梨说道,笑容轻松明亮。

    纯王把墨梨拥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去睡会儿吧,今天被提前吓醒了,补补觉。”

    自从打完了猫怪,局势控制下来后,墨梨就一直在打哈欠,提前醒了半个多时辰就这样,这身子还真是够不禁折腾的,像只易碎的瓷娃娃。

    墨梨看了看打着皱的手指肚,气血两虚。

    唉……

    真的是应该睡个回笼觉蓄蓄精神。

    “或许你醒了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那只内鬼抓出来了。”纯王拉着墨梨来到了里间,扶她躺下,盖好被子,又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早知道就不梳头了,睡着不舒服,一会儿起来了还得再重新梳。”墨梨动着头寻找着舒服点儿的姿势,怎么动都觉得硌得慌,便顺手拔下了头花珠钗,梳好的发髻都被弄乱了,看起来有点儿落魄,甚至像是被那什么之后的样子……

    纯王轻笑,“就补个眠,小憩一下,非要睡成这样吗?”却是满脸宠溺,不断试图帮墨梨整理弄乱的头发,却是越整理越乱,最后只好放弃了。

    “嗯,睡就要睡得舒服,不然睡不着。”墨梨闭着眼说,像只小奶猫,睫毛很短还不翘,却毛绒绒得特别可爱,纯王忍不住又在眼睛上印了一吻。

    “嗯哼~”墨梨被吻得痒痒的,轻轻推纯王,“别闹,你赶紧去忙吧。一会儿中午了。”

    不知道戳中了纯王的哪个笑点,纯王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墨梨挑起半只眼皮瞟了瞟纯王,“哎呀,快去~”

    纯王捏了捏墨梨推他的手,然后把她的手臂放回被子里,盖好,这才离开了。

    纯王先是把牡丹亭里未受伤的人都单独进行了审问,包括墨梨带来的人里,三个交了班回去睡觉的丫鬟,以及睡懒觉晚来的三个小厮。

    丫鬟小厮们虽然都王府大院里炼成了精豆子,但在纯王和顾小洲面前却仍是不堪一击的,审第一轮儿的时候纯王便发现了蹊跷。

    如初,眼神飘忽,却强装镇定,这个表现于平时一贯冷静的如初来说,极是不寻常。

    其他人的供述中,野猫进院子之前就没有见过如初,她说是去了溷藩[hùnfān],后来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害怕就一直没敢出来,后来安静些了才敢过来看看。

    这说辞倒是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很多人说野猫袭击之前,听到内院西墙外,而且是紧紧贴着西墙的位置,传出了一阵的哨子声。

    而供下人们使用的溷藩,就建在离内院西北方向二三十米处,靠在牡丹亭和听雪轩之间隔断墙的边上,理论上来说,如初靠在内院西墙边吹哨子引来野猫,再跑进溷藩躲起来,完全是可行的。

    当然,也可以吹完再进到内院里来,或者干脆是当时不在内院的人做的,吹完哨子就走了。

    但之前侍卫们收拾野猫尸体的时候,捡到一根三寸左右细长的竹哨,心知有异,便悄悄呈给了纯王。

    竹哨应该是怕被搜出来故意丢弃的,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了杂乱的院子里,就排除了一大部分人,比如不能随意进入内院的粗使丫头和杂役,静默,还有前一晚值夜晨起交班的三个丫鬟和刚刚才到不久睡懒觉的三个小厮。

    嫌疑人便集中在了当时在院子里的人和说是在侍卫清理死猫时回来的如初中。

    纯王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眼便能断定如初有问题,就算她不是那个吹哨人,她也必定与此事有牵连。

    但就只是这些推论,并不能证据确凿地指认如初,纯王微蹙着眉,拿着那只竹哨仔细看了看,发现竹哨上面的断面处有一点唇脂印,断面粗糙,唇脂擦不掉,这说明吹哨子的人应该是个女人。

    而这个证据依然不能准确指定嫌疑人。

    纯王忽然眉头舒展,计上心来,他要引蛇出洞。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愿赌服输

    睡饱了回笼觉的墨梨,拉着纯王在午饭前带着餐食到洗尘阁慰问,毕竟九个仆从都被染了恐水症的猫抓伤了,可谓是生死未卜,不仅他们的内心是恐慌的,府里所有的知情人都多多少少是恐慌的。必须让他们看到主人的态度和关心,让他们安心,不能叫他们寒了心。

    好在,参与战斗的侍卫们都经验丰富,功夫高超,互查过后并无一人受伤。

    另外,墨不流和朗婶儿,还有两队侍卫都在加班加点儿的工作,也是需要安抚的。

    作为王府的主人和主母同样也需要了解事情的现状和未来发展的方向,以便可以正确下达工作指令。

    综上所述,必是要前往洗尘阁看看。

    “对身边的人好,其实很重要。”墨梨说。

    她没有坐肩舆,执意跟纯王一起走过去,说是顺便锻炼下身体。纯王自然是依了,但还是让人抬着肩舆跟着,墨梨走累了,便可以随时坐上去。

    “嗯,我之前是对府里的人过于疏忽了,没有主母就是不行。”纯王带过兵,自然明白下属和身边人的重要性,虽然不管对他们有多好,都有可能会出现叛徒,但数量上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群病猫的出现,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次居然又是冲着墨梨来的,不知道跟上次忘忧居露台上的刺客是不是一拨人,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府里有细作,牡丹亭里有细作。

    但为什么他们要针对过门不过月余的纯王妃,而不是他自己呢。

    纯王拉着墨梨的手捏了捏,这一点让他想不通,又很担心,他不能无时无刻地守在她身边,她若有个万一……他的心忽然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不能有万一,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了,他拉过墨梨紧紧地抱住了她。

    正好好走着,好好说着话,猛然就被纯王拉住抱在了怀里,墨梨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满脑子懵,却明白地感受到了纯王的伤感。

    墨梨轻轻拍抚着纯王的背,等他自我疗愈。

    成年人,很多话只能闷在心里。

    “不要离开我。”纯王的声音从她的肩头传进耳朵,哭了?

    几次了,纯王会莫名地生气、伤感,好像有很多情绪积压在心里,却不敢释放出来,总是往里压一压,再压一压,偶尔不小心露出一点儿半点儿,又会赶快再塞回去。

    小可怜儿。

    “我不会离开你。”墨梨也紧紧抱着纯王,柔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没过多久,纯王便放开了墨梨,抬起头时,睫毛果然湿漉漉的,眼波却已经归于了平静。

    想是已经暂时塞好了。

    总这么强往里塞,会不会有一天塞不下了,爆掉呢!得想办法解解压啊。

    墨梨伸手勾了纯王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一点,然后覆上了他的唇。

    亲亲这件事,基本上都是纯王主动,难得墨梨主动了一次,让纯王颇感有些惊喜,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就闭上了眼全情投入了。

    “你怎么总不闭眼,一点儿都不投入。”亲亲完,纯王情绪爆棚,开心得脸上都笑出了花儿,却愈发地在意起细节来。

    “我中间是闭着眼的,只是比你睁眼早,闭眼晚。”墨梨呵呵笑着,她不知道纯王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特别的执念吧,“下次你偷看下,就会发现了。”

    纯王嘟着嘴没有接话,墨梨的冷静让他很不安,因为他已经失控了,他深深地陷了进去,墨梨却还远远地站在岸上。

    纯王牵着墨梨的手,走到了洗尘阁外,内院大门紧闭,院外四下都守着人。

    洗尘阁内院很大,房舍也很多,其中以洗尘阁同名的七层楼阁为主,这里是府内用以招待客人住宿的地方,里面是一间一间的房间,而且还分了等级,像是个家用客栈。

    为了便于集中隔离医治,九个受伤的仆从都住在洗尘阁里的二层,单人单间,被反锁在了里面,楼道两头各有两名守卫,阁外门口及四周也都有守卫。

    而诊室和煎药室都设在了一楼大厅。

    伤者服了药了不能进食,所以墨梨和纯王只给墨不流和朗婶儿,还有侍卫们带了饭食。

    侍卫们的饭食让他们拿去了供他们轮班时休息的偏厅,换着班吃。饭食都是牡丹亭小厨房出品的,吃惯了王府饭食的侍卫们,头一次品尝闻名已久的潇大厨的手艺,都连连赞叹不已,高兴得像是过年。

    站在窗外看着侍卫们高兴的样子,纯王不禁一阵感慨,拉着墨梨说,“等王妃身子好些了,慢慢把府里的事移交给你,想是阖府上下都会高兴得放鞭炮。”

    墨梨挑了挑眉,“我是不会把潇大厨贡献出来的,大厨房离得太远了,不方便。”

    “这么小气,我可是要把全副家当都交给你的,你连厨师都不舍得分享。”纯王有点儿小不开心,在墨梨面前,他越来越不爱去隐藏自己的情绪。

    与爱人相处,还是需要适度分享真实的喜怒哀乐,不然,跟旁人又有什么分别。

    墨梨抬手拂过纯王的眉头和瘪着的嘴,“可以让潇大厨教授厨艺,府里的厨师们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了,突然就让他们失业也未免显得薄情了些,若是他们肯虚心学习,便可以给他们一个进步的机会。王爷觉得呢。”

    “嗯,王妃宅心仁厚,我却是未想到这一层。”纯王听了墨梨的解释立马就喜笑颜开,揽了墨梨,揉搓着墨梨的手道:“快点好起来吧,把府里的事交给了你,我便放心了,还可多腾出些精力来放到朝廷的事上。”

    “哎哟哟,要都交给我啊,王爷放心吗?!”墨梨一脸坏笑地拿手指戳着纯王胸膛上心脏的位置,却被纯王一把握住了。

    纯王正色道:“若是我赌输了,求你看在我这么傻的份儿上,莫要伤及了无辜。我随你处置,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墨梨想到了那个色彩斑斓的夜,以及那个色彩斑斓的吻,不由自主地便又盯上了纯王的唇。

    纯王看着墨梨熟悉的花痴表情,有点无奈地说:“说正经话呢,能不能严肃一点儿!”

    墨梨心虚地呵呵傻笑,还咽了下口水,“谁让王爷这么秀色可餐呢。”

    纯王听了一时便伏在墨梨的肩头咯咯笑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止住了,末了,捧着墨梨的脸,“先让王妃浅尝一下。”说完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茫茫和顾小洲站在不远处笑得像个老母亲,深感欣慰。

    墨不流倚在洗尘阁门口啧啧地撇着嘴,牙都要酸倒了,心里酸楚之余,却也很替墨梨开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时间

    “麻烦顾内使和茫茫姑娘把饭菜放到那边的偏厅里吧。”墨不流对顾小洲和茫茫说了一句,指了指侍卫驻扎地相对一侧的偏厅,然后又对纯王和墨梨说,“我和朗婶儿跟殿下和王妃回禀一下目前的医治情况。”

    纯王点点头拉着墨梨进了洗尘阁大厅。

    一进大厅便觉臭气扑鼻,比溷藩[hùnfān]里的味道更为层次丰富。

    墨梨和纯王都不由自主地拿衣袖遮住了口鼻,皱着眉用眼神朝着墨不流和朗婶儿询问。

    朗婶儿施礼后忙递上两块儿面巾,纯王接过面巾却拉着墨梨出了大厅,“你去偏厅坐着歇会儿吧,刚走了那么远的路,别累着了。”

    墨梨知道纯王是怕她受不了大厅里的味道,但那味道却根本挡不住她的好奇心,跟着外科老妈中医老爸被放养长大的野孩子什么没见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用了,我无碍的。”墨梨说着便从纯王的手里拿过了一条面巾径自系好,见墨梨坚持,纯王便也不再劝阻,也拿面巾遮了口鼻,与墨梨一道又回了大厅。

    在墨不流和朗婶儿的指引下,墨梨和纯王看到了大厅左侧放着的一排便桶,一共是九个,纯王拉住了墨梨,用眼神询问,墨梨摇了摇头,示意纯王没事,纯王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拉着墨梨随两人走了过去。

    纯王只扫了一眼,便用手捂住了墨梨的眼睛,要把她往外带,墨梨拉了纯王的手臂止住了他的动作,安抚地拍了拍他,纯王叹了口气,只得作罢,冲顾小洲使了个眼色,站在门口捂着鼻子的顾小洲忙施礼出了大厅,去倒温水拿蜜饯,以防墨梨呕吐。

    “我和墨小先生商量后,开了下瘀血汤(注1)的方子,为被猫抓伤的人袪除血毒。”朗婶儿说着递上了一张纸,墨梨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几味药,有大黄、桃仁、地鳖虫、蜂蜜和蝉蜕。

    难道就凭这几味药便可以治疗狂犬病?!

    墨梨脑子里闪出了一串问号。

    “此药以老酒一小碗,煎七分,连渣服之,如不能饮酒者,则兑一半水服之。空腹服此药后,别设便桶一只,以验大小便,大便如有恶物如鱼肠、猪肝色,小便如苏木汁者,如此数次后,大小便如常,则无患恐水症之虞。”朗婶儿继续说道,然后指了指那九个便桶,“九人都已经喝过一次药,并排便一次,每人的抓伤处墨小先生也都一一清洗上了药。”

    “这是第一次排便的情况。”墨梨和纯王都朝便桶看过去,那些大便的颜色果然异常,红红白白的。

    纯王点了点头,便要拉着墨梨退出大厅。

    墨梨伸手指了指楼上,纯王看着墨梨叹了口气,却也依了,携着墨梨跟着墨不流和朗婶儿上了二楼。

    第一间房里的,就是墨梨从隆国公府带来的一个三等丫鬟,一萍。

    墨梨对一萍印象不错,性子安静,干活儿踏实,也有眼力见儿。

    唉……但愿她真的能好起来吧。

    “快起来吧,身子还弱着,就不要多礼了。。”墨梨说道,顾小洲和墨不流、朗婶儿分别站在墨梨、纯王和一萍之间的左右两侧,纯王也站前了半步,把墨梨护在身侧。

    一萍站了起来,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身子太弱,晃了一晃,脸色也不大好,还有泪痕未干。

    “一萍,不要紧张,相信墨小先生和朗婶儿的医术。按照要求好好服药,一定会没事的。”墨梨柔声安慰道,“等把血毒袪除了,便可以吃饭了,到时我来给你们送饭,让潇大厨做些好吃的。”

    “是,多谢王妃惦念。”泪水在一萍的眼里打着转儿,说着又要施礼,被墨梨制止了,“好了,快去休息吧,我和王爷就不打扰了。”

    墨梨和纯王一间一间地走过,看望了每一个被猫抓伤的仆从,众人皆是感激,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儿,踏实了许多。

    “我想学功夫。”墨梨趁纯王在一旁与朗婶儿交待什么的时候,对墨不流说,“有没有什么武器是比较适合我的?学剑好,还是学刀好?”

    “都不适合你。”还未等墨不流答话,背后却传来了纯王的声音,“要学什么跟我说便是,我是不会功夫吗?还是王妃嫌弃本王武艺太低?”

    墨不流忍着笑,对纯王施了一礼,赶紧退到了一旁。

    纯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非常爱吃醋,尤其是对墨不流,当初是他手下为了打击墨梨而给她和墨不流造的谣,结果纯王自己却被暗示得深信不疑了。

    但,也或许是第六感吧。

    “臣妾哪里敢嫌弃王爷,是怕王爷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墨梨见纯王吃醋感觉好笑,心里也很受用。

    “有,我有时间。”纯王拉着墨梨就走,不想再在洗尘阁里待着,在整整两队侍卫面前卿卿我我的,纯王不是很习惯。刚才在院子里亲亲,那帮小崽子就悄悄趴在窗户边偷看,害得他都不能专心。

    真是皮痒了!

    墨梨被纯王一路拖着,只得跟在他后面颠颠小跑,“慢点儿,我要摔着了。”

    纯王听了,这才从急奔中停了下来,蓦然便转过了身,墨梨没有及时刹住脚,跟纯王撞了个满怀,纯王却把墨梨推了起来,看着墨梨说:“以后有任何事,都要在第一时间找我!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好的,夫君。”墨梨乖乖地说道。

    纯王听完愣了愣,墨梨极少这么配合,他们两个的关系又总是好好坏坏的不稳定,好起来的时候甜如蜜,互相猜疑的时候却又觉得两个人间像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主要是墨梨,从来没有把心交出来过,这些都让纯王觉得墨梨说的是反话,一定还有什么能气死他的话跟在后面。

    所以他没有做反应,支起耳朵继续听着。

    “那我适合什么武器?”哪知墨梨却问了句很正常的话,这倒让纯王怔了怔,半晌才道:“飞蝗石。你扔东西扔得准,这个适合你,又不锋利,不会伤着自己。”

    墨梨听了,侧头看看了并排而走的纯王,纯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间接承认了自己一直监视着墨梨,对她手上的功夫一清二楚,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了,也实在没法圆回去,只能沉默着,拉着墨梨的手却又紧了紧。

第一百三十章 打草惊蛇

    看着纯王紧张的模样,墨梨别过头去抿着嘴笑,反捏了捏纯王拉着她的手。

    卧墨池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竹哨,墨梨没有见过这个,很好奇,一进门便放开纯王的手就要去拿哨子,却被纯王拉住了,拖着她净手,盯着她用玫瑰胰子足足洗了三遍才放开了她。

    墨梨拿着那竹哨(注1)摆弄,竹哨做工极其简单,就是截取了三寸左右手指粗的竹管,靠近一端的侧面开一个小口,另一端插上一根竹签,不知是怎么做的,那根竹签并不会掉出来,还可以来回拉动。

    开口的那端应该就是上端吹奏的位置,下端那根竹签一时却不清楚是做什么用的。墨梨吹了几下,根本吹不响,头吹得还有点晕,又拨弄了几下那根竹签,感觉没有什么用的样子。

    纯王自己也认认真真净了三次手后,就站在墨梨旁边看她拿着竹哨玩儿,也不说话,闷闷的,应该还在为刚才说错话懊恼。

    墨梨瞟了纯王两眼,又从竹哨堆里拿了一个竹哨往他面前一递,“我不会吹,你教教我。”

    纯王接过墨梨递给他的竹哨却又放了回去,伸手拿过墨梨自己吹的那个吹了几声,拉着那根竹签抽插,吹出来的声音便不只一个音,音调随着竹签抽动而变化,像是鸟叫。

    墨梨眼睛一亮,“这个好玩儿。”她没想到做工如此简易的竹哨能吹出这样的声音,忙又从竹哨堆上拿起一个竹哨要学着吹,纯王黑着脸把手里的竹哨往墨梨面前一递,挡住了墨梨拿着竹哨的手,瞪着眼问:“你嫌弃我?”

    墨梨笑着丢了手里的竹哨,接过了纯王递回给她的竹哨,却没有吹哨子,而是勾了纯王的脖子,仰头嘟了嘟嘴,纯王便俯吻了下来。

    一吻结束,墨梨又在纯王的下颌上亲了一下,纯王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王爷想多了。”墨梨笑着说完,又试着吹了几下,用力过猛,直吹得自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纯王揽着墨梨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拿走了竹哨,“休息一会儿再吹。”

    午饭后,纯王和墨梨各自歇了午觉,睡醒了,墨梨便陪着纯王在西花厅里听下人们吹竹哨。

    纯王给牡丹亭里所有的下人都发了一个竹哨,让他们试着吹,有的人见过吹过,有的人没有吹过却见进别人吹,另有些人跟墨梨一样,没见过也没吹过。

    但几乎所有的人,试吹竹哨的时候,都会拨弄一下底端的那根竹签,毕竟做工简单的竹哨上就那么一个明显的零部件,之前墨梨试吹的时候,便是首先研究了一下那根竹签才吹的。

    可唯独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那根竹签,就拿着竹哨当普通哨子吹(就是不带竹签,吹出来的音调不能变化的那种)。

    这个人,是如初。

    墨梨虽然明白纯王让众人试吹竹哨一定是跟早晨的病猫袭击有关系,却没有看懂纯王在试探什么,看看众人,又看看纯王,只见纯王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想必是已经有了收获。

    之后,纯王便只留下了三个人,如初、王府的一个小厮和墨梨带来的一个小厮,让他们再吹一次。

    两个小厮就又吹了一次,王府的那个小厮本来就会,吹得很好听,墨梨带来的那个小厮本来是没见过竹哨,也不会吹,但男生对这种东西学得比较快,这个竹哨吹奏又没有多复杂,刚才看别人吹了一遍也就会了,也吹得挺好,就是不如王府的小厮吹得熟练。

    竹哨是纯手工制作,每一个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很有特色,两个小厮一起吹竹哨的时候就像是两只鸟儿在林间说话。

    如初看起来却有些紧张,整个人状态都不放松,很紧绷的感觉,见两个小厮吹得欢畅,也跟着吹了一次,可还是没有碰底端的那根竹签。

    难道,吹竹哨把病猫引过来的人竟是如初?

    这次的差使肯定不是纯王派的,墨梨相信,纯王不至于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做这么危险的局。

    那她是细作吗?她为什么要引病猫袭击牡丹亭呢?

    墨梨倚在小睡榻的围栏上慢慢喝着水,冷眼看着。

    听三个人都吹完了竹哨,纯王却没有说什么,就让三个人都下去了。

    “晚上,要不要一起捉鬼?”等三人退下去走远了,纯王便将小睡榻上的小几拉到一边,坐到了墨梨边上,附在墨梨耳边轻声问道。

    “捉鬼?”墨梨眼神里很是好奇。

    “嗯,捉藏在牡丹亭里的小鬼。”纯王邪魅地笑着,倒是生出与往日不同的光彩,直把墨梨看得迷住了。

    入夜,墨梨像往常一样,按时休息,卧墨池的灯准时在亥时初刻(晚上九点)熄灭了。

    纯王今晚宿在了牡丹亭的东偏厅,亥时正刻(晚上十点)左右也熄了灯睡下。

    夜色浓郁,风有些大,牡丹亭内只有穿廊下点着几盏灯,还有值房内的一豆荧光。

    静悄悄的。

    白日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闹哄哄的,有的人甚至自此改变了一生的轨迹,洗尘阁里被隔离的人生死未卜,但无论怎样,夜总是会降临,并不理会人间的那些小情绪。

    四更鼓响(大概是凌晨2点24分),东偏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黑衣人从里面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来到卧墨池廊下,其中一人敲了敲东厢房的窗户,未几,窗户便打开了,墨梨带着惺忪的笑脸出现在了窗内。

    纯王打算带着墨梨翻墙出去,为了减少动静,便决定不带茫茫,虽然茫茫与南荆和平友好共处后,对纯王多了一些信任,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跟着墨梨到了廊下。

    纯王把臂弯里搭着的黑色斗篷给墨梨披上,又仔细戴好了帽子,墨梨的红衣红裙便被隐藏在了黑斗篷的下面。

    茫茫紧紧拉着墨梨的手,她不知道纯王要把墨梨带到哪里去,南荆也不在,只有顾小洲跟着。虽然南荆对墨梨的敌意并未因为茫茫而消减,但若有他在,茫茫心里也会稍觉踏实些。

    直送到了东墙边,茫茫仍然不肯松手,她劝不住墨梨,却又实在放心不下,只得固执地死拉着墨梨。

    纯王见状便朝顾小洲使了个眼色,顾小洲即刻拉了茫茫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带你。”

    茫茫点头,松了拉着墨梨的手,由顾小洲带着跃出了内院的墙,纯王带着墨梨也跟着跃了出去,四人躲过牡丹亭外院巡逻的侍卫,穿过外院,又一路翻过牡丹亭外院和迎春堂外院之间的墙,和迎春堂内院的墙,来到了迎春堂内的一间偏殿,躲在了里间隔帘内的黑暗处。

    这一路上,顾小洲特意打开了迎春堂外院和内院的侧门,为的是让那个鬼可以顺利进来。

    不多时,偏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四人立即凝神屏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蛇现形

    “你到底是谁?!”

    “你说句话啊!”

    “我……我,殿下怕是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怎么办?!若是被殿下发现,是我把那些野猫引了过来,还伤了那么多人,我……我一定会死得很惨!”

    先行进了偏殿面墙背门而立的黑衣男人,听着追进来的女人带着哭腔的问话和倾诉,却一直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负手而立。

    跟着男人进来的那个女人,并不敢靠近,远远地站着,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求你想想办法,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想办法让我们离开吧,求求你,想办法让我们离开吧!”

    听了一会儿,墨梨终于听出来那个压了声音哭叽叽说话的女人,就是如初。

    如初跪下了,一直在哭着恳求那个男人,抖得厉害。

    府里的下人似乎都挺怕纯王的,墨梨想到了因私开听雪轩偏门而被杖毙的练本。

    纯王除了平时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太好接近外,并没有特别凶神恶煞,对下人,虽然并没有太多施恩,却也并不苛责,更没有施虐的怪癖,通过练本的事,墨梨才看到了纯王狠辣的一面,对坏了规矩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不知道,纯王会怎么处置如初。

    那黑衣男人还是没有说话,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注1),点燃了桌子上的灯,黑暗瞬间便被灯光驱散,习惯了黑暗的几个人,眼睛都有些不适应,闭眼缓了一会儿。

    如初也停下了说话,跪坐在地上缓着神。

    男人从容地盖好火折子,又将火折了放了回去,拉下遮面的黑巾,慢慢转过了身体。

    南荆!

    墨梨和茫茫这边的角度先看清了南荆的容貌,都是吃了一惊。

    装神弄鬼!

    墨梨撇了撇嘴。

    茫茫却是满眼柔情,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南荆,拔都拔不下来。

    南荆虽是穿了和平时同样颜色的黑衣,款式却大不相同,发式也做了改变,不熟悉的人光看身形很难认出来。

    即便是茫茫,黑暗之中远远瞧一眼,也没有立刻就认出来。

    “是你?!”如初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

    如初边喊着边往后退着爬去,看起来是想逃走,却没有更大幅度的动作,似是在犹豫。

    虽然南荆不会背叛纯王,但他一向对纯王妃成见颇深,固执地认为纯王妃对纯王不怀好意,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所以引病猫袭击牡丹亭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纯王本来派给如初他们的任务就是要针对新任的纯王妃,虽然纯王现在表面上与纯王妃越来越恩爱,也明令她停止原来对纯王妃的计划,但纯王城府一向颇深,谁知道他是不是改变了策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所以,或许这件事本就是纯王授意的也未可知,若是这样,她不但没有过,反而是有功了。

    但若是纯王,或是南荆的意思,为什么又要……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猫是你引来的。”纯王拉着墨梨从隔帘后走了出来,转出屏风,在外间中央站定,南荆躬身行礼,退到纯王身旁。“其他的事,也都照实说了吧。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也免得你多受罪。”

    墨梨站在纯王的旁边,在纯王开口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一股威慑之力,脚都不由得打了软,靠在纯王身上,才勉强撑住。

    更别提如初了,听到纯王的话,彻底就瘫坐在了地上。

    门外出现了两名侍卫,是早就埋伏好的,虽然纯王、南荆和顾小洲他们,无论是谁追上如初都是轻而易举,却也需要多做些准备,以应付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毕竟还有墨梨在,不能再冒一点点的险。

    完了!

    如初一下就明白了,她中计了!

    要挟她做事的人,不是纯王,也不是南荆。

    见到南荆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明白了,却偏要抱着侥幸的念头。

    如果是纯王,或是南荆要她做事,何必用那种手段来要挟她?

    真是太傻了!

    纯王从顾小洲的手里拿过一张折成四方的纸,慢慢打开,看了一眼,手上便灌了内力,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扔到了如初面前。

    “说说吧,幕后指使是谁?目的是什么?”

    刚刚墨梨瞟了一眼,那纸上的字像是用印章印的,单字单印,一句话都没有对齐,字七上八下地排列着,但都是非常规整的宋体,极难看出笔迹或是雕刻的特点。

    活字印刷?

    墨梨脑子里闪出四个字。

    “我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是谁……”如初紧紧盯着地上印着字的纸,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了血色,浑身上下发着抖,“求……”应该是想求饶的,声音却低了下去,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心里清楚,没用的。

    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如初的表情却比刚刚冷静了许多,声音沙哑地开始讲述。

    听故事,自然是坐着听会比较舒服,更何况半夜挣扎着起来的墨梨本就有些疲累。

    偏殿内正中摆放的并不是罗汉床或是小睡榻,而是比较郑重些的太师椅,太师椅虽然不小,但两个人挤着坐又有点儿太挤了,不成样子。

    纯王却又明显不想和墨梨各坐各的,便大叉开腿,一只手肘杵在扶手上,身子略倾斜,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墨梨坐在他的腿上。

    虽然在府里,墨梨跟纯王两个人当众亲亲、腻歪渐渐成了家常便饭,下人们也都已经慢慢习以为常了,但这种情形和气氛下,墨梨还是觉得严肃一点儿比较好,却又不好当众逆了纯王的意,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坐到了纯王的腿上,却坐得规规矩矩的,纯王轻轻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墨梨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纯王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翻江倒海起来,止都止不住,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比如之前墨梨没有给他夹酱肘子,比如今天墨梨没有主动跟他吹一个竹哨,很多很多次。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可以这么细腻,情绪可以这么敏感,有时候自己能意识到,比如现在,有时候却根本意识不到。

    一开始挺不适应,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天天揪着细枝末节的东西唧唧歪歪,后来便顺其自然了,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想确认自己在墨梨心里的地位而已。

    “我只是怕不合适,但一想,又没有外人。”墨梨捕捉到了纯王瞬间低落的情绪,用气声说了一句,又在纯王的腰上揉了揉。

    纯王坐直了身子,附在墨梨耳边说:“没事,我……这里的垫子太薄了,怕你受了寒气。”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便都转了视线去听如初说话。

    如初的声音又低又弱,叙述还断断续续的,墨梨抻着耳朵听了个大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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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梨香介绍:
病由己作,命由己造,天助自助者。
生活面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农民就是要好好种地,商人就是要好好经商,王妃就是要认真宅斗!
*本文阅读指南*
1、本文是大女主文,男主一枚,男二男配若干枚(HE);
2、本文慢热,十分慢!尤其是前面三卷,都是铺陈的过程,大都是日常生活中的鸡零狗碎;
3、本文穿越,互穿,架空,女主和男主谈了两辈子恋爱;
4、第二卷开始放糖,酸甜酸甜。
主角:墨梨、纯王
视角:女主墨染梨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墨染梨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墨染梨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