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男孩的心思你别猜
门开了,听脚步声,进来了好几个人。
为首的一个,脚步轻盈从容不迫,却并没有内功。
现在还敢这么大喇喇进来的人,整个纯王府里就只有她了。
面冲内里侧躺着的纯王忽然有些紧张,好像还有些期待,居然还有些委屈,怎么到现在才来!
软底绣花鞋踩到地毯上,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声响,但纯王却感觉那一下下似乎是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忽悠忽悠地,整个身体都僵硬着,一动不能动。
墨梨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纯王,穿着中衣侧身朝里,没有盖被子,上臂雪白的袖筒已经殷红一片,这个人!墨梨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轻轻把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纯王感觉墨梨的脚步只微微一顿,便继续往床榻走来,而其余的人则站住了,没有动。
刚才那声叹息很轻,但耳力颇好的他依然听到了,是嫌弃?是不耐烦?还是……心疼?
他的内心有些忐忑,十分急切想要得到答案。
神思一恍,人却已经坐在了床榻之上,就坐在背后,咫尺之遥,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温度。
纯王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他想闭上眼装睡,眼皮却似不受控制一样,反而瞪得大大的。
墨梨看了看,这个角度还是看不到纯王的脸,又不好直接上手把他掰过来,只好单手撑着床板,探身俯看过去。
虽然依然只看到侧脸,却总算是能看清眼睛了,睁得老大,发着愣。
那神情就跟热恋中的人,骤然失恋一般,或者是与恋人生离死别。
照理说不应该啊,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难道是因为见到那个夏哈甫王子,往事重现,受了刺激?
但还是那句话,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好伐?!额……好吧,只能说可能是爱得太深了!
但这种情况,墨梨一个现任不知道要从哪个方面劝解,似乎以她的立场,说出什么话来都是不合适的。
看来只得又拿出哄老妈的招数来了。
“王爷,原来你醒着,”墨梨又是没话找话地想打破沉默的气氛,“起来喝碗粥吧,我那小厨房做的。是用紫砂锅煲的粥,虽然也是白粥,但味道却极好,我尝过的,不骗人。潇梵做的小菜也极好,清淡却又很有味道,你应该会喜欢。噢,潇梵,是我新请的厨子,二哥哥介绍给我的。”
墨梨自顾自吧拉吧啦地说着,虽是一直盯着纯王那三分之一或是四分之一的英俊侧脸,却并没有注意到纯王的细微表情。
墨梨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单手撑床探着身子的状态,两人挨得极近,都能感觉到好几处衣服若有似无地触碰在了一起,而那条手臂就撑在纯王后腰旁边,不过寸余(注1),呼吸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凉,透过因为质地上乘而薄如蝉翼的中衣,吹到了纯王的手臂上、腰腹间,像是几根调皮的羽毛在轻轻搔弄,却又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扫过,没有扫下的时候,心提着,气都不敢出,蜻蜓点水般扫过的时候,心上便是一个激灵,关键又不止是一处,四处此起彼伏,皮肤上、心尖上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不息,此消彼长,纯王感觉自己所有的肌肉都开始收缩,收缩,周身的血液开始渐渐沸腾狂奔,快要心悸而亡。
他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红得不能看了,可更加尴尬的是……纯王只用余光撇了一眼自己的下身,便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色‖狼了?!只不过如此正常的接触而已……
纯王探出手去,仅用肩膀带动手臂肌肉,身子却一动不敢动,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动,摸索着拉过了被子。
“你冷吗?”念念叨叨的墨梨看到纯王费劲巴拉地在拉被子,便一欠身抢先拉过了被子帮纯王盖上了,中途有好几处明显的身体接触,都被墨梨忽略掉了,情绪快要达到顶峰的纯王却要拼命抓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奋力泅水,争取在溺毙之前浮出水面。
若不是计较着墨梨身子不好……纯王深深地闭了闭眼睛,咽了口唾沫,沙哑地挤出了一个音节:“嗯。”
“你是发热了吗?好像是感觉你的身子有点儿发烫。”墨梨毫无觉察地说着,大喇喇地伸过去来覆上了纯王的额头。
要了命了!
好在焚身之前愤怒冲淡了些许欲念,平时挺机灵的,这个时候装傻,故意的吗?!
“确实是发热了。”墨梨说着又抽回手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她本身就发着高热,纯王的体温居然比她的还要高,滚烫滚烫的。“是伤口感染了吗?!让你没事儿胡作,这年月要是感染了可是大事儿,弄不好会死人的!现在又没有破……”墨梨差点儿就把“破伤风针”几个字秃噜出来了,意识到说露了嘴,马上止住了,“起来,别窝着了!让墨小先生给你看看!”
墨梨边说边一手拽着纯王的胳膊,一手托了肩背把他拉了起来,其实主要还是靠纯王自己起来的,若是他不配合,单凭墨梨自己根本扶不起来,顾小洲适时地拿过了一个软靠倚在了纯王背后。
若素和安之没有在纯王的身边侍候,墨梨让茫茫在外等候,跟前便是由顾小洲伺候着。
纯王悄悄地把被子打成一叠一叠的褶皱堆在自己的腰间,却没有注意到墨梨已经拉开了他中衣上的衣带,一下便扒开了整个衣襟。
雪白却坚实宽阔的胸膛一下暴露在了墨梨面前,由于长期练武而勾勒出的硬朗线条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白嫩嫩的肌肤和那两点粉红却又平添了些许旖旎之色,刚柔并济。
一开始墨梨并没有十分在意,见面的第一天便基本上把纯王给看光了,一个胸膛又算什么!但不知是这次距离比之前近,还是因为当时刚刚魂穿整个人还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感官比较迟钝,或是因为现在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而且心理上多少受到了两个人是夫妻关系这个既定事实的影响而产生了情愫的变化,总之那片极具撩拨力的胸膛倏然再次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墨梨的内心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波澜,再也无法只是纯粹地像欣赏美景那般客观冷静地观赏了。
墨梨感觉到一阵热浪在她掀开纯王中衣的一瞬间朝她扑面而来,紧紧裹挟着她,像是要把她烘干一般。
咕噜一声,墨梨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费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不太充足的唾液艰难地滑下同样干巴巴的喉咙,有点儿喇嗓子(注2)。
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变化呢?初吻的时候开始的吗?但她明明记得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还是落水后在河边被纯王一把抱起的时候?但之后两个人挤坐在马车里倚在纯王身边时,她依然只是感觉靠在了一块恒温软靠上,甚至还心思纯净毫无杂念地“调‖戏”了他一把——勾了一下喉结。
没道理啊!
墨梨对她内心某个刚刚破土而出不久的小嫩芽表示疑惑。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的萌芽,还是仅仅因为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了,青春期正常的性‖意识萌动?——从她三岁开始,老妈就逐步开展了性‖教育,所以墨梨可以非常淡定地考虑到这个年龄阶段身体和心理的变化因素,或者,仅仅是因为高热对感官和心理的影响?
当然了,既定夫妻关系的心理暗示绝对是有所影响的。
如果是爱情,那她这爱情开始得也太不纯洁了吧?
作为一个碧玉年华(注3)的小女孩儿不应该是满身冒着粉红泡泡,坐在篮球场边看着某个隔壁班又高又帅的学霸三步上篮帅气扣球,边疯狂海豹式鼓掌边热烈地喊着“×××你好帅”(对于她根本不可能出现羞答答暗恋的,她的暗恋也都得是轰轰烈烈的,哈哈),然后因为肾上腺素的作用,在那一瞬间觉得那个×××就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战神,周身发着光,满眼都是他,就只有他,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他的光芒万丈所掩盖,看不到,也听不到;或者,是在学校的联欢会上,某个男神学长在台上行云流水般弹奏着钢琴,低声吟唱,带领着所有人沉浸在音乐营造出来的世界之中,背光映着他俊美的侧颜,仿佛月光轻柔洒落,星光从他的指间流出,她在台下微笑着仰望那个披月携星从仙界飘然而至的王子。
多美好啊!
这才符合情窦初开,知慕少艾的设定吧?!
如今自己这算什么?直接跳过了想偷偷牵个小手清纯爱恋的步骤……
但是她的确对其他男性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感觉,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原来的世界。
她小时候就是一个假小子,直到魂穿的时候都从来没有穿过裙子,没有留过长发,成天带着前后几幢楼的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孩子疯跑疯玩儿,跟同学也是不管男女都能打成一片。还记得八岁的时候老妈给她讲生理卫生知识,她居然扒了小她三岁的表弟的裤子进行验证,弄得她表弟十岁前每次看到她都哭,后来就算不哭了也一直怕得不行。
墨梨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着,她就是这么奇怪,就算再紧急仓皇的情况,脑子里都能腾出一块儿地方用于胡思乱想。
纯王却也不比墨梨好到哪儿去,死死盯着墨梨的脸,喉结不断上下滑动,吞咽着唾沫,剧烈地作着思想斗争否认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墨梨此时两只手死死地攥着纯王中衣的两襟,扒开在纯王肩臂的位置,要不是纯王靠在软靠上,一定已经扒到了手腕处,直接褪下了上衣。
动作就那么停滞着,而墨梨竟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纯王的胸膛看,因为高热而有些迷离的眼神,飞红的颧骨,此时看着都能生出些暇思来,更不要说舌尖轻轻舔过双唇,唇瓣随之湿润红亮,然后狠狠咽下一口唾沫,轻咬嘴唇的模样,这些都是不能只用花痴解释得了的。
墨不流正在把药箱里的工具一样样摆到桌子上,并没有注意到墨梨和纯王间的暗流涌动。
南荆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站在不远处,他是来监督的,怕墨梨或是墨不流搞鬼,应该是顾小洲费了不少唇舌才劝得南荆同意墨不流来给纯王医伤,但明显南荆同意得很勉强,脸上满是不耐烦不信任,当然也是半点儿没有发现空气中暧昧尴尬的气氛。
只有顾小洲,杵在旁边侍候,没有事做,还眼明心亮,看出屋内火星四溅快要燎原的趋势,备感煎熬,不知道要不要拉着那两个人避出去。
好在墨梨总算是把思绪拉回了正轨,想不明白的就不想了,先把眼前料理好比较重要。
墨梨打定主意便伸手一勾纯王的后颈向自己拉了过来,虽然没有抱实,但却是虚抱在一起的姿势,纯王的背一离开软靠,墨梨便干脆利落地褪下了纯王的上衣丢在地上,然后扶着纯王又靠了回去。
墨梨检查着纯王上臂的伤,长长深深的一道,因为没有及时缝合,外加多次用力崩裂,又淋了雨,又沐浴的,导致伤口现在看上去比昨天更加狰狞,皮肉向外翻着,边缘都泡得发了白,深处似乎还丝丝渗着血水。
话不多说,墨梨一招手,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墨不流上前开始清理伤口。
清理完伤口,墨不流又拿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的针和一卷比头发丝还细的银白色丝线,说是丝线却又看不出来是什么质地,闪着暗光,估计和那瓶凝脂药膏一样,也是他师傅墨妄的祖传秘物。
那针原是泡在药水里的,墨不流将它取出后擦拭干净,将银白丝线穿入,然后看着纯王说道:“殿下的伤现在必须缝合,请忍一忍,我会很快的。”
“嗯。”纯王应了声。
墨不流闻声便一手抓了纯王的手臂,一手捏着针穿进了纯王上臂的皮肉。
纯王用另一只手将被子又堆了些褶皱拉上腰腹,然后紧紧握住了拳头,眉头却未皱上一皱,闷声不吭地一动不动,就那么让墨不流在他的臂上穿针引线。
只是那双眼红得可怖,瞪得如铜铃一般,充满了红血丝,像是两口喷薄欲出的火山。
墨梨看得不忍,伸手握住了纯王的手,将他的那只手包裹在自己的两手之中,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擦着。
纯王的手似乎比之前更烫了。
缝合完毕,包扎完伤处,墨不流捏住纯王的手腕,闭着眼号了半晌的脉。
“怎么样?”墨不流一睁眼,墨梨赶紧问道。
“不是发热,伤口应该没有感染……”墨不流盯着纯王看了看,一抹诡异的笑浮上了嘴角,“殿下身体没事,不过是天干物燥,火气大了些。只是……目前王妃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进行灭火的工作。”
墨不流的话说得很奇怪,明明才下了场大雨,今天也阴着,看样子没准儿还要再下,怎么就天干物燥了呢!
再说,上火喝药就好,需要她做什么灭火的工作……唔?!
墨梨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仔细看了看纯王,神情间好像是不太对的样子……确实是像……
“知道了。”纯王说道,语气还算平稳,和平时差不多的波澜不惊,“有劳墨小先生了。”
墨不流没有说什么,施了一礼便开始收拾东西。
墨梨则递上了一盎温水给纯王,那个家伙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嘴唇都起了皮。
喝完水顾小洲便捧上了新的中衣,墨梨帮纯王穿好了上衣,系上了衣带,仍是打了个蝴蝶结,却把下衣放在了枕头边上。
顾小洲把一个床几摆上了床,架在纯王的双腿上,墨梨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摆了上去,粥是放在罐子里温着的,没有凉,小菜却已经凉了,但好在是就粥吃,倒也无妨。
纯王低眉顺目地一勺一勺喝着粥,出奇地乖顺,平时的冰冷之意也似乎淡了些。
“额,过去的,就过去吧。”墨梨柔声说道,“总是挂着心,对谁都不好。西梁国献给陛下的美姬,不是赏了十个给王爷吗?不如挑几个合眼缘的到听雪轩服侍,过上三五个月,王爷若是想把若素或是安之扶了妾,或者想纳其他人为妾,只要王爷欢喜,我都是没有意见的。”
墨梨说完,纯王慢慢放下了碗筷,碗里还有几口粥没吃完。
“王爷不吃了吗?再多吃些吧,一碗都没有吃完呢。”墨梨说着拿起纯王放下的筷子,夹了一箸小菜放到了粥碗里。
抬眼时却对上了纯王冰冷中闪着火光的眸子。
“怎么了?”
墨梨心里微微一紧,感觉不妙。
“我们不要再吵架了,我有什么做法你不喜欢或者说了哪句话冒犯了你,你也可以直接说出来……昨天我说的话,可能……不太合适,我向你道歉。”墨梨说道,刚刚语气里的柔和渐渐转淡。
心里却不满道:我都这么善解人意,贤妻良母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昨天冒着大雨找你,今天顶着高烧来看你哄你,还动不动就给脸子看,招你惹你了!
纯王死死盯了墨梨半晌,突然从喉咙里冷哼了一声,“哼!”,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眼内的红丝慢慢褪去,原来喷薄欲出的火焰转瞬凝成了冰柱,盘旋着刺了出来。
“王妃不必道歉,你说得都对。”每一个字都带着森森寒气,从纯王的嘴里飘了出来。
我说啥了?墨梨拼命地想,昨天撂过的狠话却是一句都没想起来。虽然想不起来具体说了什么,墨梨却记得自己失控说了些重话,她并不想和纯王闹僵,当时就后悔了,所以刚才见到纯王表情不善便以为是还在为昨天她说的话生气,就赶紧道了个歉,但纯王一说她说得没错时,就又开始着急回忆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哪里没错,怎么个没错法?
纯王说这话明显带着赌气的性质。
“王爷,你别生气,有什么直接说好不好?!”墨梨拉着纯王的手软声求和。
纯王轻轻拂开了墨梨的手,“本王累了,王妃且退下罢。”说完便倚进了软靠,闭上了眼。
她是个独生女,还是个家境尚可的独生女,虽然被教育得很好,却难免与生俱来带着些小脾气,尽管父母工作忙,但一样是把她当成公主来宠的,而且父母都是有一说一,简单直接的人,就算犯了错也会一一跟她说明,然后酌情惩戒,从来没有让她猜度过。
她观察力不错,对人心人性也有所了解,可是她却看不懂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心思,不懂得怎么去经营婚姻,她终究还是太小了!
她不喜欢争吵,更不喜欢冷战,却不知道如何去沟通解决,无处下手。
墨梨身上刚刚的燥热散去了。
或许对于不爱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吧?
但心底又好像觉得跟不爱没有多少关系。
墨梨定定地看了会儿纯王,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和进门时的叹气并不一样,像是一团浓浓地化不开的愁絮。
墨梨把碗碟一样一样地收回食盒,交给了墨不流,说了句“撤了吧。”
顾小洲便上前撤走了床几。
“臣妾告退。”墨梨施礼道,然后转身飘然出了屋子。
门轻轻阖上,室内顿时安静下来,纯王冷冷道:“将陛下赏赐的那十个西梁美姬带到三层的飘摇厅里。”
第八十八章 我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微光透过稠密的窗纸映进室内,显得有些清冷,空气里夹杂着浓浓的湿冷,画舫顶上噼啪作响的声音已经消失,雨停了。
身子里的邪火消散得无影无踪,纯王仰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经过两天两夜情绪的跌宕起伏,混乱不堪,此时脑中心中却无比地清明清醒。
很多年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任性而为,情绪外露了。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因为夜宴上见到夏哈甫,才使得那些早已埋入心底深处的,对白慕雪的思念,与爱人生别的痛苦,以及心爱的女子被迫伏于他人身下难言的愤怒和耻辱,统统翻江倒海着喷涌而出,而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才会让一向八风不动的纯王言行失控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根本就不是。
正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不是,这才更加让他慌乱,让他不知所措。
那日,他坐在六出斋里,望着墙上他亲手为白慕雪画的画像上的脸,他的内心煎熬而羞愧,感觉画上那双眼眸里若水的柔情此时却犹如闪电一般刺啦作响地劈了出来,一道一道抽在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他:为什么要背叛她!为什么会对其他的女子动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墨梨只是有些身体上的悸动,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墨梨是唐城里最美的病西施,虽然,他之前也见过几次这位隆国公府的三小姐,当时都并没有太多感觉。
而且既然已经成为夫妻,又想让张诚那小子彻底断了心思,圆房也是很正常的事。就连忘忧居露台上的那一吻他也以为自己不过是做出来给张诚看的。
直到,他听到纯王妃落入龙首渠的那一刻,他的心乱了,他害怕了。
他才知道,不知何时,他已对他的这个纯王妃动了情。
他觉得自己是个烂情的人,是个烂人,曾经说给白慕雪的誓言依然萦绕在耳边,却转眼间又胡乱动情于他人。
他想要冷静冷静,去想想清楚,于是冒雨驾舟驶入了醉湖。
大雨如注,将天与湖融为一体,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雨里还是在湖底,四周黑暗无边,雨声充斥了整个世界,仿佛他是一个被逐的弃子,孤独困于地狱之底。
不断降低的体温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雨水迷蒙了双眼,就在大雨快要把他捶入深渊之前,他看到一片光亮向他飘移而来,她撑着伞缓步踏上他乘坐的小舟,她分出一半伞为他挡住雨柱的暴击,她微微欠身向他伸出手,像是一团火焰撕裂暗夜织的茧,携着光明和温暖而来,燃尽所有的寒。
那一刻,那团火焰把他整个吞噬,逼出了他胸腔和脑海中所有的自责与愧疚,迷茫与困顿,点燃了他的心灯之芯,滚滚暖流四溢而出,泵入四肢百骸,燃遍每一寸肌肤。
他想,永远停在那一刻,一眼万年,什么都不去管。
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冰融的声音,缓缓而动直至奔流;他听到冰壳脆裂崩塌的声音,冰封的世界春意昭然,花木萌芽,万物复苏,唯有河面的浮冰依然倔强地坚持,却终将化于无形。
她以极快的速度侵入他的心脏,势不可挡,太过凌厉,打乱了他的固有节奏和所有的设定,以至于他毫无招架之力,慌乱不堪,他曾挣扎着不愿面对,却都是徒劳,他知道的,他终将沉湎其中。
算了,他放弃了。
他于冰天雪地之中独自行走了太久,久到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寒冷,直到他进入了猎人的小屋,蜷缩于火炉之旁,他开始贪恋起那醉人的温暖,他渐渐闭上双眼,不愿离开,不愿醒来。
或许,这就是猎人的陷阱,但他不想去理会了。
去他的疑点重重!
就算她是易容的间谍或是杀手,就算她是精怪夺身,就算她是鬼魅附身,他也不管了!
要杀,就让她杀吧!要吸取阳气或是精元,也都随她!
他甘愿!
可是,他承认了,他受不了她的漫不经心,受不了她客气的疏离,更受不了她平淡地说着让他抬妾或是纳妾的话,她说过的,关心则乱,太爱,才会患得患失!她不爱他,不在意他,所以不介意他身边围着莺莺燕燕,不介意他左拥右抱,不介意与他互不干扰,各自安好(第三十五章,墨梨说的)!她只想要那个纯王妃的名头,最多,觊觎一下他的美‖色。
难过愤闷的情绪再次袭入他的心脏,呼吸也粗重起来,带得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喉咙中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那里,憋得他喘不过气。
他痛苦地狠狠闭上双眼,眼前却浮现出她看着他身子时的花痴模样,第一次是他冻僵被抬到牡丹亭的时候,她给他揉搓着手臂,表情还算是克制,第二次就是昨日,那样子,真怕她下一秒便扑上来了。
她若是扑上来,他的理智定会荡然无存,一点渣渣都不会剩的,嗯,一点儿都不会剩!
“咣当”一声,门被踹开了,而且用了很大的力。
纯王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思绪被打断了。
他没敢发火儿,相反地,却闭紧双眼,认真装睡。
纯王府内唯一一个敢以这种气势进入他寝室的人——他的小火焰,来了。
听这动静,应该是生气了吧?!
他回忆了一下现在飘摇厅里活‖春‖宫一般的图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这次只有墨梨一个人进入了飘摇厅,她走进厅内,站在一重重的红色纱幔前,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重重纱幔挡住了视线,厅内的情形并不能看得真切。
“殿下夜御十女。”
“只因王妃的一句话。”
“王妃,王妃,您别生气!噢,不,您应该生气!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您生气,也别太生气……”
“殿下本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只是,只是赌气!”
……
来的路上顾小洲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话,他碍着身份有些话不能直接说,绕着八道弯儿,明示暗示半天,墨梨总算是提炼出了他表述的主旨。
纯王这两天又作又闹,其实是想向她——纯王妃,求关注,求偏爱,求独宠,求亲亲,求抱抱。
啊呸!
跟她求亲亲,求抱抱,结果亲别人,抱别人去了!
明明是荒淫无度!
找什么借口?!
墨梨抬手扶了扶额。
夜御十女!
你大爷的!
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墨梨想着一掀纱幔便走了进去,脚步迅速而重,每一步都像是要把地板踩穿一样。
足足穿过了三道纱幔,墨梨才站到了主厅里。
饶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路上已经充分想象了一下商纣王、周幽王、隋炀帝等等各位刷暴人三观的荒淫场面,可墨梨还是被眼前的情形给惊到了。
瞳孔震碎!
第八十九章 拎起我的鸡毛掸子
震惊之后的情绪,是生气!七窍生烟的那种!
厅中共有三张大罗汉床,加大款,正中一张,两侧各一张。
远处三四寸高的平台之上正中的巨型玉石屏风前摆着一张最大号的罗汉床,比其它两张最少大了两个号儿,纱幔半掩,借着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出上面横七坚八地躺着几个人。
两侧的罗汉床前没有纱幔,又离得近些,依稀可辨上面各有三具玉体横陈,薄被子或是小毯子都只简单遮盖了关键部位,有的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欲露不露,一条条雪白的胳膊大腿在榻上盘根错节,像是白嫩嫩的鲜藕,乌黑的长发如泼墨一般,两相映衬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地上一片狼藉,三张罗汉床上的床几随便丢在一旁,茶盏、酒盎四处散落,还有就是一个个玲珑精致的白瓷小酒壶,竟有十多个,都空了。
腥红底带花纹的地毯上斑斑点点尽是一块块红色、白色,以及透明色的液体干涸的污迹,大厅中间两张巨大的圆形桌子上红底彩纹的织锦桌布上亦是。
从小被老妈进行了充分的性‖教育,甚至在老妈的带领下看过小黄片儿的她,自然知道这些污迹是什么,以及代表着这里在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一股子血气直接从脚底冲上了脑门儿,墨梨唰地一下掀掉了一张桌子上的桌布,啪地一声把手里的食盒掼到了桌子上!
看样子,她是真的生气了!
纯王的内心居然还有些小雀跃。
墨梨径直走向平台上的大罗汉床,一把撩起了半掩的纱幔,对上她的是一双亮闪闪的眸子,和一张春风得意的笑脸。
墨梨愣怔了一下,怒气居然散了大半,往旁边扫了两眼,盘桓四周的怒气瞬间又聚拢到了一起。
你居然还有脸笑!
墨梨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
左右各有一个异族妙龄美女拥着那个一脸得瑟的混蛋,俱是寸缕不挂,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相拥而眠,呼吸绵长,睡得正沉,只有一条小薄被搭在三人的腰间。
在三人的脚下,还蜷缩着两个美女,胡乱裹着小毯子也自睡得香甜。
美人们都已疲累得沉沉睡着,纯王殿下却是精神奕奕,仿佛睡足了十个钟,自然醒的状态。可是墨梨到的时候,却听得画舫守卫和小厮们议论纷纷,说是顶楼的娇喊声绵延了一整夜,直到快天亮时方才停歇……
“你怎么来了?”纯王轻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
“我来看看王爷有没有精尽而亡啊!”墨梨尽量维持语气的平稳,笑着回道,那笑里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咬牙切齿,满满落入了纯王的眼底,纯王的笑意更盛了。
“怎么会,本王向来神勇,这才哪儿到哪儿!”纯王笑着,随意地揉了揉伏在他怀里的一个美人的头,那美人微微蹭着纯王的胸膛动了动,像是一只睡梦中的小猫。
墨梨咬着后槽牙狠狠地白了一眼,用尽毕生的涵养才按下了自己想要薅着那美人的一头秀发把她拖下床榻的手。
这个白眼翻的好可爱!
她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彻底放飞了自我的纯王此刻的内心世界完全是另一番模样,陷入”她生气就是在乎我,她越生气就说明她越在乎我”的神逻辑中不可自拔,秉承大无畏的精神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墨梨的目光上下左右扫视,在纯王的腰胯间打了几个转,纯王一直紧紧追随着墨梨的目光,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小表情变化,享受着墨梨努力压抑的愤怒,内心在叫嚣着,不要压抑了,生闷气对身体不好的,冲我狠狠地撒气吧!
“王妃,是不是,也很想试试?!”纯王往作死的路上又踏近了一步。
“下次吧,来日方长!”墨梨笑容更浓了,王府的下人们应该很熟悉墨梨的这种笑容,弯弯的月牙眼,笑得可爱又迷人!
墨梨一转身走到旁边,从一个巨大的花瓶里抽出了里面插着的那根近三尺(注1)长的鸡毛掸子,那根鸡毛掸子羽毛丰满锃亮,深蓝几近墨色的密实羽毛一根根挺立着,昂首挺胸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只霸气的大公鸡,或许就是这些羽毛的主人生前的样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鸡毛掸子上的竹柄足有一根成年男性的大拇指粗,近一尺多长!
墨梨握着鸡毛掸子丰满的羽毛那端,手感不错!一下一下地将竹柄敲落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慢慢踱着步子往回走,快要走到纯王面前时却转了个弯走向了另外的一张罗汉床。
纯王快要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回落,刚刚墨梨快要走到他面前时他感觉心都快跳了出来,浑身的肌肉都因为紧张而紧缩起来。
紧张,刺激,却还充满期待。
他非常期待墨梨怒气的暴发,他想要知道他在她的内心到底有多重要!
他希望她失掉理智,和他一样!
谁知,墨梨只是拿着鸡毛掸子敲了敲罗汉床的围栏,喊着,“姑娘们,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纯王有些小失望,他都这么荒唐胡闹了,她居然都没有发飙!
墨梨绕场一周,啪啪敲着床的围栏,还像走街串巷的小贩一般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起床了!起床了!姑娘们该起床了!”
敲击的声音在耳旁炸裂,其实也算是起床噩梦之一,比闹铃还让人想摔东西。
反正要是有人这么对她,那人就死定了!
墨梨想。
在噪声的摧残中,美人们都不情不愿拧着眉毛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纯王榻上的几个也都起了身,随便抓了些物什遮住了身子,愣怔怔地盯着墨梨瞧,除了那个被纯王揉过头的美人,依然腻在纯王身上不肯起来。
“来,来,各位姑娘,注意听一下啊。”墨梨又啪啪敲了敲床的围栏,“时间仓促,咱们还未见过,我呢是纯王府的主母,也就是纯王妃。以后,你们就都归我管了!情况特殊就先免礼了,赶紧穿好衣服,在厅中集合。”
听了墨梨的一番话,美人们醒了大半,赶紧各处翻找衣服,淅淅索索地穿起衣服来,不时传出低低的说话声,“这个是我的。”“你拿错了,这是我的,你看这儿还有我绣的一朵雪莲花呢!”
……
纯王床上的那几只连滚带爬地逃了下去,躲在屏风后穿衣服。
而那个一直不肯动的小美人却仍然赖着不挪窝儿,居然还拿手指在纯王的腹肌上画圈圈,软绵绵地道:“王妃又有什么了不起,听说,只是被殿下厌弃的一个病秧子,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成了一块儿牌位。”那美人说到这儿时,纯王原本含笑看好戏的目光突然一凛,凶冷地斜觑了一眼窝在他臂弯里的半张小脸,“都还没有侍候过殿下,凭什么在这儿吆五喝六?也不怕扰了殿下,赏一封休书给你!”
墨梨直接被气笑了,“姑娘你这是没睡醒脑袋还蒙着呢,还是根本还在做梦啊!”墨梨说着敛了敛神色,她怕自己的表情太轻快,不够严肃,让那美人又生出什么误会,“爬了一次主子的床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赶紧给我滚下来,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光着扔到甲板上,暴晒三天三夜任人参观,然后丢到唐城最破的窑子里让你好好冷静冷静,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你……你敢!”那美人抬头望了一眼纯王,后者并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盯着墨梨,神色难辨,“殿下,殿下是不会允许你这么的!他昨天,他昨天还说爱我的!”
墨梨闻言挑了挑眉看着纯王,“是吗?王爷说爱……”
“我没有!我不是对她说的!我喝醉了,误认了人。”纯王急急地辩白。
“噢。”
又是一个噢,她到底信没信?!纯王心里有些急,不想再玩儿下去了,便转头朝着那美人喝道:“滚下去。”
那美人微动,神情有些惴惴,却仍心存着一丝侥幸,殿下并没有说是谁。
还是没有动。
“你,从我身上滚下去!”纯王提高了音量,语气更加冰冷。
美人抬起头闪动着楚楚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纯王,嘤嘤着道:“殿下怎地如此狠心,昨儿夜里您可不是这样的……”
“府里的事,归王妃管,你若再不下去,她定会按照她说的去做。”纯王冷冷道,“马上,从我的身上滚下去。”
那美人听了,总算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叽里咕噜从床上滚了下去,胡乱抓了衣服遮体跪在墨梨面前打着颤儿谢罪。
“罢了,快起来穿好衣服。”墨梨伸手欲去拉起那个之前还咄咄逼人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却抖成筛糠一般的小美人,也怪可怜见的,终究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墨梨自不会真的把她丢进什么最破的窑子里,但是,她终于发现,她并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其他女人与自己分享丈夫。
那美人以为墨梨要打她,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本来就半遮的衣服便从肩上滑了下去,一时春光乍现,墨梨一怔,就势蹲在地上抬手勾了一下她的下颌,笑道:“怕什么,我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
那美人嘤咛一声,羞答答地低了头。
呼~一只扶枕飞了过来,砸到了墨梨的肩头上。
“没想到,王妃还有这种爱好!”纯王噌地一下直直地坐起身,怒道。
纯王身上的小被子本就是搭在腰上,一坐起身,后面便没遮没拦了,墨梨仍蹲在地上侧回着头瞪着纯王,反手又把那只扶枕砸了回去,正中纯王的胸膛,吼道:“你给我躺回去,把被子盖好!”
纯王低头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讪笑着拉着被子乖乖躺了回去,把被子直拉着盖到了下巴上,又把那个扶枕放回原处,拍了拍,撒娇一般地说道:“我盖好了。”
“去把衣服穿好。”墨梨转过头起身俯视着那美人道。
那美人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入屏风后去穿衣服,绕过墨梨时若有似无地擦身而过。
墨梨勾了勾嘴角笑着暗道:这个小丫头!余光里却看到了纯王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有一些美姬已经穿好了衣服,排成一排规规矩矩地跪在了纯王所躺的罗汉床前,低着头不敢看上来。
墨梨将纱幔拉好,踱步下了平台,穿过大厅转出门,捧了一个托着水壶和水盎的托盘,然后又捧了一个放着干净衣服的托盘,悉数放在了之前揭掉桌布放了食盒的那张大圆桌上。
然后,倒了一盎水拿到了红帐里。
“先喝点儿水吧。”墨梨坐到罗汉床边将水盎递到了纯王面前。
纯王眨巴着眼,目光在墨梨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扫描着,窥着墨梨的脸色,只用一条胳膊半支着身子,握了墨梨拿着水盎的手,就着墨梨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
本来就嫣红的唇经过温水的滋润变得更加红亮。
纯王一盎水尚未喝光,美姬们便都穿好了衣服,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给殿下请安,给王妃请安!”说话的声音像黄莺啾鸣,婉转轻灵。
墨梨看着纯王,意思是你发话吧。
“府里由王妃作主,但听王妃的。”纯王笑着讨好地说道。
“下去休息吧。”墨梨道。
“是。”众美姬齐声应答,叩头后起身退了出去。
关门声传来,纯王便一下喝光了水盎里的水,咬住水盎从墨梨的手里叨了出来,然后拉着墨梨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慢慢摩擦。
墨梨用另一手拿掉了纯王嘴里咬着的水盎,“干什么?”
“我好,还是她好?”纯王半眯着眼仰头望着墨梨,像一只享受着主人搔弄的猫。
“唔?”
墨梨把另一手里的水盎丢到枕边,捏起纯王的下颌,大拇指轻轻抹过纯王那张湿润饱满的唇,轻笑着说:“怎么还有人会吃自己美姬的醋。”
“我可是唐城四公子之首,岂是她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能比的?!你可要看清楚。”纯王竟然有些委屈地说,主动把脸在墨梨的手心里蹭了蹭。
墨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不是有人给你下了药?!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我变了???我哪里变了???我还没问你,你倒来问我,纯王暗想。
忽地又听墨梨说道:“不过我喜欢,倒是比先前可爱多了。”
一听这个,纯王开心起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墨梨的脸舔了舔嘴唇,用另一手揽了墨梨的腰,慢慢地躺回了枕头,闭上眼乖乖地等着。
半天却没等到墨梨的唇覆上来,睁眼看时却见墨梨正端详着他的唇出神。
“你是嫌弃它吗?!”纯王受伤似的轻喊道,“我……我昨日没有让它碰过任何人。”
嗯,确实,那些女姬的身上都是些揉掐的青紫淤痕,并没有类似小草莓的痕迹,而且奇怪的是,纯王的身上竟然半点儿痕迹都没有。
墨梨哑然失笑,“王爷,你是打算后半辈子只跟我亲亲吗?!”
纯王一下噎住了,“也……当然……当然不是,我……”
墨梨用拇指再次轻轻抹过纯王的红唇,一低头便把自己的唇覆了上去,纯王怔怔地瞪了墨梨的眼睛几秒,马上就闭上了眼睛,眼睫轻轻颤动着。
这一吻再也不是忘忧居露台上的蜻蜓点水,而是一场绵长的深吻,唇舌的互相嬉戏纠缠。
第九十章 说,你知道错了吗?
一吻结束,纯王的眼神有些迷离,微瞪着墨梨有些不满道:“为什么不闭眼?”
“我接吻比较少,不知道要闭眼。”墨梨的眼神清澈冷静,丝毫没有意乱情迷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刚刚经历了长长的拥吻。
她的手指如画笔般描摹着纯王俊美的面庞,轻轻勾过下颌,拂过眼睛,划过鼻子,然后捏着纯王的耳垂儿轻轻揉捻,表情轻松愉悦,微有清冷和宠溺,就像是在逗弄她的那只“老黄”,但根据线报,她好像从来没有撸过那只猫。
她这是把自己当作高级猫来撸了吗?!
纯王被撩拨得小腹紧缩,腾起一股燥热,并迅速传遍全身。
还是发热时的样子让人看着开心些!墨梨高热退后因气血不足而立刻恢复了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纯王的耳廓,使得他不禁轻轻哼了一声,十分想念起墨梨昨日盯着自己的胸膛眼神迷蒙脸颊酡红的失神模样。
“接吻比较少,是什么意思?!”纯王仅存的一点理智抓住了墨梨回答里的重要信息,“你难道……”
“应该没有!”她思考了一下回道,心想,我怎么知道墨梨之前有没有跟别人接过吻?!“反正我没有。上次跟你的那个,是我的初吻。”
这个回答包含了两层意思,这具身体有没有跟别人接吻过我不知道,但我这个灵魂肯定是没有。
若是换了旁人来听,定是会一头雾水,但纯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调查墨梨,也做过各种猜测,所以墨梨的回答纯王感觉好像听明白了,却又感觉没听明白,便想借机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及他开口便又听到墨梨说道:“就你这样的,初吻、初夜,没准儿连初胎都没有给我留的人,怎么还好意思质疑我?!”
“我……初胎肯定是你的!”纯王有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的?”墨梨挑了挑眉,眼神里有些怀疑,“谁知道有没有珠胎暗结的,没准儿哪天便有人领了个小孩儿过来认亲了。”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纯王有些生气。
“噢?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墨梨环视了一下四周,笑着挪谕道:“那还要怎么随便啊?!”忽地,墨梨的眼神落到了罗汉床侧面围栏上绑着的一条红腰带上,应该是哪个美姬落下的,或者是不好意思过来拿,“哟,王爷还挺有情趣的嘛!”
纯王看着墨梨盯着那条红腰带玩味的眼神,心下了然,森森然道:“王妃似乎知道得挺多嘛!撩拨本王的手段也不像是不通人事的新嫁娘。”
“因为……”墨梨勾了勾嘴角,半晌才开了口,看着纯王盈盈笑道:“我看过春‖宫‖图。”
“啊!?你!!!”
趁纯王愣着的时候,墨梨双手捧着他的脸迫使他的头往后仰,他那修长的玉颈便暴露无疑。
墨梨伸手便勾了一下玉颈上的那颗硕大的雪白喉结,道:“你可知错?”
纯王怔了一下,旋即回道:“我知错。”神色极是严肃认真。
“嗯,很好。那知错可认罚?”
“认罚,听凭王妃处置。”
“嗯,极好。”墨梨笑着起身拿了亵裤和中衣过来,纯王在被子里穿好了亵裤,又穿好了中衣的上衣。
“下衣先不要穿了,穿太厚影响效果。”墨梨又笑道,“趴下。”
???
纯王疑惑不解,总感觉墨梨的笑让人不寒而栗,但还是依言没有穿下衣,乖乖趴在了床上。
墨梨一下掀去了那条小薄被子。
唔???
墨梨拿起了之前戳在大罗汉床边的鸡毛掸子,还未等纯王反应过来,便啪地一声狠狠抽在了纯王的屁股上,这一下墨梨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啊~”毫无思想准备的纯王一下便喊了出来,还顺带着喷出了两滴泪花。
不用麻药缝针一声都没吭的纯王,此时喘着粗气哼哼着,泪眼婆娑,“疼~”
门外,南荆一听到纯王哑着喉咙喊出来的“啊”字,便要拎着剑冲进屋,被顾小洲死死拖住了,“祖宗,刚好些,你可消停消停吧!”
“你没听到吗!殿下喊这么大声!他受伤受罚都从来没出过一声儿!一定是遇到危险了!”南荆甩开顾小洲仍要冲进屋,顾小洲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抱住南荆的大腿就不撒手了,“你都说了,殿下哪是轻易就会因为吃不住痛喊叫的人,再说的,殿下英勇善战,武艺卓绝,哪里就用得着你逞英雄了!就你能吗!?”
顾小洲的一番话说得南荆顿时哑口无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主要是那个妖女太过古怪,我怕,我怕殿下着了她的道儿!”
“你说谁是妖女呢!”一同在外面候着的茫茫一听不乐意了,“我还怕我家小姐吃亏了呢!”
见茫茫搭腔,南荆本来的气势便挫了挫,但憋了一下,还是说道:“本来就是,你家小姐变化那么大,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怀疑其中有什么古怪?还是……”南荆顿了一顿,又鼓足勇气说道:“还是你们隆国公府串通一气来欺瞒陛下,欺瞒我家殿下!?”
“哼!”茫茫冷哼了一声道:“说的谁还不会变似的,难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儿?!不仅小时候尿床,现在还尿床?”
“你!”南荆神色赧然,脸上忽地就红了,“我现在才不尿床!这怎么能一样!你强词夺理!”
“怎么不一样?!”一旁原本悠悠看热闹的墨不流搭腔道:“小时候尿床,长大了不再尿床,这是一种成长。从前软弱可欺,现在坚强硬朗;从前面对困难毫无招架之力,现在能够应对自如,这也是一种成长。何来的不一样?又怎么古怪了?!”
“你……”南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他虽然是易冲动体质,又比较粗线条,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知道的,“反正不一样!你们休想暗害我家殿下……”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我家小姐自然是我们更了解些,你们这些外人懂得什么!”茫茫气哼哼地说道。
“你……”南荆无言以对,但总算是暂时没有再往屋里冲,顾小洲不放心,仍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南荆的腿不放,南荆甩了几次都没甩脱,也就只好随他去了,“你……这成什么样子……”
……
“说,你做错了吗?”墨梨问道,声音并不大,也不冷,只是比平时说话语气偏硬一些,听起来却是极具威摄力。
“我做错了,我认错,我已经说过了,王妃~”纯王可怜兮兮地小声抗议。
“啪”
又被结结实实抽了一下。
“啊,啊,……呜呜”纯王这次虽然依然没有准备,却还是及时控制住了音量,“王,王妃给点儿面子吧。”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屁股,疼是其次的,羞耻感更强烈,纯王已经满面通红了。
“王爷的面子当然要给,所以我才关起门来进行惩戒的嘛。犯错,就要接受惩罚,你说对不对啊,王爷~”墨梨笑道。
纯王哼哼叽叽地,伸出手拉了墨梨的衣襟说道:“王妃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会处理好的。”
墨梨却像没有听到纯王的告饶一般,扯回了被纯王拉着的衣襟,手起鸡毛掸子落,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接着便传出了埋在枕头里闷声的“啊~啊……”
“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说,你都错哪儿了!?”墨梨问道,“好好说,不许糊弄。”
“我……我不该……”纯王在心里拼命地找合适的词。
“荒淫无度!”墨梨提示道。
“我……这不算吧……就一……一次……啊~啊,呜呜呜”
又被狠狠抽了一下的纯王立马改了口,“是,是,王妃说得对,我荒淫无度,我荒淫无度,我再也不敢了!”
“第一,你如此胡闹,可想过那些姑娘们以后怎么办?是,在你的眼里她们只是乐伎舞姬,比家奴还不如,不过是你们的掌中玩物,但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第二,我是说过你可以抬妾纳妾,但我接受不了这么多!第三,你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就这么任性糟践,喝那么多酒又……你这是对自己,也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你可知道,对于身体不好的人,是要多努力才能让身体状况好转一点点吗?!”
每日,墨梨都按时睡按时起,坚持保质保量地按摩穴位,锻炼身体,晒太阳,中药泡脚,饭一口都不敢多吃,水只喝温的,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清淡饮食,也就是最近才加上了些营养中药汤,连说话、看书用眼都是定时定量的,因为说话耗气,用眼费神……
即便是如此精心的调养,没有一天的松懈,墨梨目前的身体状况仍不及正常人的百分之一,一到两年左右才可以达到基本正常的状态,却也是跟那些天生体质强健的人没有办法比的,而且还要十分注重保养才能将将维持。
所以,天知道她是有多嫌弃这副身子,有多羡慕旁人的健康。
所以,看到纯王如此挥霍身体资本,就会觉得好浪费,好可惜。
她知道,就算生来身强体健,底子厚,却也受不住毫无节制的折腾,就像是生在富豪之家,若只是坐吃,就一定会山空。
这也是有些从来不得病,连感冒都很少会得的人,会得暴病而亡的原因。
“这三条,你可认?”墨梨问道。
“认!王妃说的,我条条都认。王妃这是在关心我吗?”纯王侧身而卧,单手撑在榻上支着脑袋说,笑着看着墨梨。
“认真点儿!”墨梨瞪了纯王一眼,作势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鸡毛掸子,纯王便马上又乖乖趴好了,轻声嚷道:“我很认真的!我很认真的!”
“啪!”
“啊!”
“为……什么还要打,我说了我是认真的……呜呜……”
纯王抱着枕头,把头埋在枕头上,呜呜噜噜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那,你知道,你犯的最根本性的错误是什么吗?”墨梨喝道,这次,她的语气很重,很严厉。
“?”
“我……最根本性的错误?我……”纯王有点懵了,难道是指我不该怀疑墨梨?这个,这个要怎么说?说了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怀疑过而且依然还在怀疑墨梨吗?!这样不好吧?!
就在纯王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坦白的时候,墨梨的鸡毛掸子又落了下来。
“啪!”
纯王半声“啊”飘荡在空中,半声“啊”闷在了枕头里。
第九十一章 其实,早就已经有了选择
“知道吗?”墨梨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请王妃明示!”纯王赶紧装傻,但墨梨接下来的话,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傻,人家墨梨说的根本就不是他监视谋划自己王妃的事儿。
“嗯,那你可要虚心一点儿听着。”墨梨道。
“嗯嗯。”
“把她放下。”
“嗯?”
“我说,把白慕雪放下,不要再惦记她了。”墨梨看了纯王一眼,淡淡地说。
纯王则一直趴在枕头上,半晌没有吭声儿。
“第一,当初你们被拆散时,你们并没有做任何反抗,没有逃跑,更没有殉情,你们选择了接受现实,她去了西梁成了他人的媵妾,而你,也已经娶了别的女人。既然选择了放手,就不要再纠缠不清,请坚持好自己的选择。真正让人痛苦的,不是求而不得,是贪婪!决而不择,就是一种贪婪!有失有得,这才是公平。所以请先弄清自己的心意;第二,虽然说谁都不容易,谁都会有情绪,但你一不开心就玩儿沉船,就……啊~有用吗?下次如果想死,麻烦选个痛快的,别连累别人大半夜的跟着瞎折腾!第三,要么放下,要么带兵去西梁国把她抢回来,你若是把她抢回来,”墨梨说着,便把鸡毛掸子点到了纯王的肩上,慢慢拉到了腰的位置,似笑不笑地接着说道:“那我就主动退出!去环游世界。”
主动退出?
环游世界!
她怎么还说得很开心、很期待似的?!
不过,他倒是真的有想过,踏平西梁,带回慕雪。
想到这里,纯王的神色忽地黯然,痛,又从心底钻出,钻进骨髓,溢进血肉。
......
纯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又隐隐有些希望,希望墨梨重重地把鸡毛掸子抽下来。
这种念头,怎么甩都甩不掉。
无数颗种子破土而出,心里,脑子里,满满都是,疯狂生长,不断吞噬着他的那些痛,缓缓释放出暖暖的水流,抚慰滋润着每一条伤疤。
使他沉溺,使他得到慰藉。
或许,真的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他想。
......
然后,鸡毛掸子便犹如那夜的暴雨一般落了下来,可是,他好像并不觉得很疼呢,嘴角还忍不住要往上勾。
“哎!哎!王爷!王爷!”墨梨拍着纯王试图要把他唤醒,纯王却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我的天!
只抽了屁股十下而已!
不应该啊?!
一个武将,这么脆弱的吗?!
难道是我下手太重了?!
墨梨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副身子,力道应该最多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吧。
想着,便拉下了一点点纯王的亵裤。
一片红彤彤的粗道子......
墨梨嘶地一声吸了口气,直接丢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想把纯王翻过来,他的整颗头都深埋在枕头里,若是昏了过去,便有可能会窒息。
可是,她却无从下手,主要是怕伤了纯王的脊椎,墨梨直接放弃,转身朝门口奔去,猛地拉开了门,喊道:“快,快进来些人!帮忙!”
墨梨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可看到门外的情形,她还是愣住了......
什么鬼?!
南荆堵着门口站着,顾小洲跪在他的脚边,死死抱着他的腿。
这......
还没等墨梨发问,南荆已经把她推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在地上铺着还挺厚的地毯。
场面一度混乱失控,南荆和顾小洲相继冲进了屋,墨不流和茫茫也冲了进来,扶着墨梨坐了起来。
茫茫吓哭了,“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伤到哪儿没有?”
墨不流则是直接拉着墨梨检查起来。
墨梨脑袋里一片空白,任由两人抱着拉着,能看清眼前的东西时,便赶紧挣扎着爬了起来,甩开了茫茫和墨不流,边喊边往纯王那边跑过去。
“小心颈椎!小心着搬动!”
纯王已经被翻了过来,躺在枕头上,盖着被子,闭着双眼,嘴角却仍保持着微笑的样子,睫毛上还附着一层水雾。
顾小洲跪在纯王的头边,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根手指去要试探纯王的呼吸,那只手却似有千斤重,半晌都没有伸到纯王的鼻子下。
墨梨抢先俯身过去试探,手指刚伸到纯王的鼻子旁,却被人拉着甩开了,真的是甩开了,墨梨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出去的陀螺,直接飞出去老远,恨不能在地上狂打几个圈圈。
“妖女,你给我滚开!”
“你到底给殿下施了什么妖术?!”
“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过你,我才不管你是谁!我就是拼着死,也要让你给殿下陪葬!”
南荆冲着墨梨吼道。
他双眼怒睁,满目通红,额头上、太阳穴上、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手紧紧地攥着,直攥得手中的那柄剑抖个不停,喊到最后,渐渐漫上眼里的水汽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唰地滴落下来,声音也哽咽得变了调。
墨梨被甩开时,让墨不流接了个满怀。
此时,还未等墨梨缓过神儿来做个辩解,只听着哗地一声。一柄闪着寒光,散着冷气的剑便指向了她的心口。
墨不流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一把把墨梨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南荆拿剑点着他们,半天才说出话来,却像是被什么噎着了一样。
“你,你们这对儿狗男女!”
话音未落,南荆便举剑刺了过来。
忽地白影一闪,墨梨的眼一花,她便已经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里,而刚刚指着她和墨不流的那柄剑也不知怎么就已经到了身后之人的手上,剑尖正点在南荆的胸口。
不用回头看,闻着那丝残香,墨梨便知道,是纯王。
没事就好!
墨梨不禁松了口气。
“南荆,道歉!”
纯王的声音听不出波澜,音量也不高,却让人感觉阴沉得可怕。
南荆揉着腕子,满眼的委屈,红丝未散,眼泪不受控制得哗哗落下,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却仍倔强地梗着脖子,迎着剑锋硬挺挺地直接往前顶了一步,剑尖瞬间没入胸膛,周围的黑衣跟着洇湿一片。
“啊!”
身后的茫茫突然尖叫出声。
“不要。”
声音很微弱,似是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被裹在嗓子里。
嗯?
“我说,给王妃道歉。”
看着南荆又像是要往前走,这个倔脾气的!墨梨赶紧握住了纯王拿剑的手,急喊道:“等一下。”
她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的,反正南荆是停顿了一下。
墨梨趁机掰开了纯王拿剑的手,从南荆的胸口抽出了剑,好在刺得并不算深,最多两个厘米,应该没有伤到内脏。
“谁让你碰它的!”
一声吼吓得墨梨差点儿没把手里的剑给扔到地上,墨梨拍着胸口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感觉纯王揽着她腰的手微微紧了紧。
南荆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语言功能,而且吼声震天!
“跪下!”
纯王的语气可以听出真有些动了气。
南荆直挺挺地对着纯王便跪了下来。
“给王妃道歉!”
南荆低垂着眼,依然默不作声。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墨梨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纯王,微微侧头说道。
“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
“太多了,十个,十个好了。”
南荆对着纯王嗑了一头,起身把手里的剑鞘塞给了顾小洲便冲了出去。
墨梨朝墨不流使了个眼神,墨不流便会意了,刚转身却又被墨梨叫住了,“哎,药!”
墨不流便从背着的药箱里摸出了一瓶和墨梨抹脖子用的药一样的小白瓷罐递给了茫茫,便追了出去。
茫茫捧着小药罐,茫然失神地还望着门口。
第九十二章 后续
墨梨从茫茫手里把那瓶药膏拿了过来,轻咳了两声道:“这儿不用你服侍了,下去休息休息吧。”
茫茫愣了愣便施礼退了下去。
“顾内侍,劳你服侍王爷去沐浴罢。”墨梨说着把手里的剑递给了顾小洲,很随意地问了一句,“这把剑,为什么不能随便碰?”
顾小洲接过剑收好,偷偷瞄了一眼纯王的脸色,然后笑着说道:“王妃你您别理南荆,他就是那么轴。世人都知道咱们殿下不喜欢旁人触碰他的东西,但您哪算是旁人呢!”
“噢。”
又是一声噢,墨梨挑了挑眉,她可是见到剑身上用小篆刻了“雪见”两个字。
他住的听雪轩里,主院叫“寒英殿”,书房叫“六出斋”,居室叫“玉尘居”,寒英、六出、玉尘都是雪的别称。
呵呵。
纯王一把将墨梨拉进怀里,附在她耳边道:“你都打了我十下,居然还心疼南荆,他自然就得是二十下。”
拜托,你那是鸡毛掸子,他那是军棍,好不好!
墨梨不禁笑道:“你不仅吃自己美姬的醋,还吃自己侍卫的醋,王爷是变成了一只醋缸了吗?”
“嗯。”纯王把头搭在墨梨的颈窝儿上,轻轻揽着墨梨的腰。
唔?
墨梨突然感觉到两个人紧紧贴着的某个地方有些略略尴尬,虽然现在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是有了进步,但毕竟还没有那么亲密,墨梨便下意识地要推开纯王,却被纯王揽得更紧了。
“你嫌弃?”
纯王的声音有些委屈。
“啊?”
墨梨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因为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其实,昨夜也是满脑子里都在想你,虽然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
“你也会吗?”
啊?
“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
“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你见到我,也会有感觉吗?”
当然,除了那种很做作的花痴表情,纯王想。
“好啦,去沐浴吧,还要上药呢。”墨梨拍了拍纯王的背说道。
顾小洲已经准备好沐浴事宜回来躬身站立在了一旁等候。
本来纯王还颇为不舍,不想和墨梨分开,而且还迫切想要听到墨梨的答案,但听到墨梨说还要上药,便有些开心,难道是她亲自上药吗?!便什么都忘了,说道:“好,那你不准走。”
“嗯。”
......
往常都是由若素和安之服侍纯王沐浴,今日却只有顾小洲一人。
“殿下,
第九十三章 想让你的整颗心里,都是我
纯王沐浴完,便径直来找墨梨,还是前日她住的地方,三层一间名为芳尘的房间。
此画舫名为落英,意喻为落于水中,随波逐流的桃花花瓣,故而舫上各房间的命名匀与此有关。
醉湖之上浮落英,有点意思。
纯王进门时墨梨正在做运动,做得相当认真,纯王便没有出声,悄悄坐到桌子前,以手支颌静静地看着墨梨。
墨梨一早得了信儿便赶来看纯王,所以早饭没吃,早锻炼也没做,刚刚趁纯王沐浴的时候墨梨简单用了早饭,其实就是喝了一碗四红粥,吃了一只袖珍小包子,并化了半勺子的阿胶膏(注1)来吃。
这阿胶膏是墨不流特意熬制的,还加了玫瑰花,以改善气郁的症状,今天是第一次服用,怕是虚不受补,便只小小地取了半勺子,用温水化了一碗来吃,已经服下了一段时间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看来这阿胶膏可以循序渐进地用起来。
刚吃早饭没有多久,不宜剧烈运动,墨梨便只是做些轻柔的拉伸动作,一是拉拉筋,疏通经脉,二是权当做了热身运动。
终于在转腰的时候,墨梨半扭过身子看到了纯王。
刚刚沐浴完的纯王,周身上下还带着些水汽,肌肤比平时更加白嫩(注2),简直是吹弹可破,忽然就叫墨梨想到了上元夜吃的那碗泡在桂花蜜水里的白胖汤圆。
“洗完了?”
“嗯。”
墨梨把一只食盒拿到了桌子上,纯王则帮着移开桌上的茶壶茶盏,腾出一大片地方,然后乖乖等着墨梨把他习惯吃的清粥小菜一样一样地从食盒里拿出来,像个乖巧的小孩子。
墨梨瞄了纯王一眼,轻轻笑了,见多了他的冷酷,这副温顺的样子,一时倒有些不习惯。
“笑什么?”纯王被墨梨笑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用手指摸了摸脸问,“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墨梨伸手勾了一下纯王的下颌笑道:“没有,很好看。”
纯王握住墨梨的手,拉她在身边坐下,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闭上眼静静贴在那只依然有些微凉的手心里,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温热,快些好起来吧,他想。
“好了,快吃饭吧,一会儿都该吃午饭了。”墨梨说,“这些是我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和上次的不一样,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这个包子是素馅儿的,油放得也不多,吃起来也挺清淡的。刚才本想让你在沐浴前吃的,却是忘记了,又拿去热了热,现在吃刚刚好。”
纯王仍不舍得放下墨梨的手,就歪在墨梨的手上,半眯着眼做张嘴的动作。
“自己吃!”墨梨不为所动,并不投喂。
纯王有些委屈,执着地张着嘴“啊啊啊”地冲着墨梨叫,把一旁的顾小洲和厌年都看呆了。
墨梨把筷子举在纯王面前,冷眼斜觑着纯王道:“表现好了才会有奖励,今天,你觉得你表现得好吗?”
“已经罚了,很疼的。”纯王瘪着嘴说道。
“这就疼了?!才哪儿到哪儿!”墨梨白了纯王一眼,冷冷地说道,“这次本应重罚,念在你初犯,认错态度也还不错,便饶了你,下次若是再犯,哼,一定鞭子伺候,噢对,鞭子还要沾上盐水!”
纯王瞪着墨梨,“最毒妇人心!若是把我打得落下一身的伤疤,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也不错啊,以后你每次看到那些伤疤,都会想起曾经犯的错,以及受到的惩罚,就会记得不要再犯了。”墨梨抽出已经被纯王的脸和手捂得有些温热的手,反拉了纯王的手,将筷子塞了在了他的手里。
“可是,你每次看到也会想起来啊,那些情形......你难道不会心塞吗?”纯王看着墨梨问道,墨梨并未马上回答,垂着眼眸迟疑了一下,纯王便急不可奈地起身一把将墨梨捞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捏着墨梨的下巴转过脸,迫使墨梨和自己面对面,“说,你吃醋吗?!你有没有吃醋?!”
“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胆敢做出那样的事!”说实话,墨梨确实很心塞,各种不爽,再次提起来,气儿又不顺了,顶在喉咙上,堵得难受,她觉得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墨梨狠狠白了纯王一眼,别开头去,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纯王一把拉进了怀里,墨梨拿手抵着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开,反而让纯王抓了她的两只手强行拉开放到了他的腰上。
别看纯王的那双手修长白皙,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皮嫩肉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力大无穷,犹如老虎钳一般,墨梨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双臂被强扭着环在了纯王的腰上,在他的背后交叠,纯王的大手,一只手便紧紧禁锢了墨梨的两只手腕。
纯王腾出的一只手便扶上了墨梨的后颈,稳住了墨梨的头,迅速覆上了墨梨的唇。
“嗯,是酸的!”纯王舔了一下墨梨在他唇上留下的齿痕,“王妃没舍得用力呢。”
墨梨白了纯王一眼,她确实没下死劲儿咬,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在慢慢消失。
“你心里,也有我是不是?哪怕......只是一点点。”
纯王没敢看墨梨,轻轻摩擦着墨梨腕子上刚刚被他攥红的痕迹。
墨梨把头靠在了纯王的颈窝儿里,轻轻说道:“有。”从纯王的手里抽出了右手,用大拇指掐住食指的一点点指尖儿说:“这么一点点吧。”
纯王拿头轻轻蹭了蹭墨梨的头,墨梨偷瞄过去,纯王的嘴角都快要扯到耳根上了。
“就这么一点点啊?!”
声音里装出的小失落都显得那么甜腻。
纯王抬起左手握住墨梨的右手,用他的大拇指推着墨梨的大拇指向后移去,把墨梨的食指和拇指推成了比心的手势,可是,即使是穿越过来的她也没有见过这个手势,那个年代比心的手势还没有出现。
“这么多,好不好?”
“那你可要努力了,若是再胡闹,可是连刚刚那么一点都不会剩下的。”
有那么一瞬间,纯王想,其实,想让你的整颗心里,都是我。
他知道这个念头冒着傻气,但,偶尔傻一次也挺好。
“好。”
......
饭又热了一次,纯王终于开始吃饭了,却仍不肯放墨梨下来,把墨梨换到了左腿上,一边抱着墨梨一边吃了早饭,墨梨则利用这个时间倚在纯王的怀里小憩了一会儿,早晨耗费心神太多了。
吃完饭,墨梨先是给纯王手臂的伤上了药,包扎好了,不知道是墨不流的药太过神奇,还是纯王昨夜的疯狂中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理智注意了一下,缝好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接着便是纯王期待的环节——给他被鸡毛掸子抽的伤处涂药。
墨梨却直接拿一只汤匙取了些药膏,然后用汤匙底部抹匀。
“哎,这样涂不匀的。”
纯王抗议道。
第九十四章 囚作禁脔
画舫渐渐驶离桃花岛,岛上的花木都已经抽出了嫩芽,远远看过去,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绿色烟雾,端的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极是好看。
桃花岛上设有桃夭台,可用作举行宴会,桃夭台最里端的隐蔽处有两处园子,相对而设,一处叫作蓁叶园,住的是纯王府里的女姫,歌舞乐伎之类的女孩子,另一处叫灼华园,是纯王府里自己的仱人所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这个时空里有《诗经》?
墨梨很想去书店逛逛买些书回来,看看到底这个时空是个什么概念。
下月初一,一定得出去。
听茫茫说,纯王府里的仱人舞姬都很有名气,各有专长或是独特的技能,而且相貌不俗,都是四处寻来的,一般人住不进这两个园子。
那些身有奇技又十分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墨梨还没有见到过,但依着纯王的性子,一定是不负她望的,定能叫人惊艳。
把自己府里每个院子都用心命名,甚至连一条画舫都不仅命了名,还把上面的每一套房间都取了名字,每个院子还别出心裁地设置了主色调和主题,院子里的陈设布置和小厮丫鬟的名字服饰都根据定的主色调和主题而各有不同,纯王就是这样一个内心细腻精致,富有情趣的人。
所以,他特别选到自家笼子里供作观赏的金丝雀们,应该都是特别精致有特色的吧?
再加上从纯王府里粗使丫头和杂役都身量相仿,相貌扔到人群中都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的状况来看,金丝雀们,也一定拥有十分漂亮的皮囊。
这样的人物里,有一个叫红绡的舞姬,据说是纯王的红颜知己。
茫茫说过的,墨梨记得很清楚。
纯王的女人,就只有这个红绡她没有见过了,若素和安之已经是难得标致的女子,又有着一柔一烈的不同性子,却也只是通房,而那十个美艳的异域美姬纯王明显都没放在眼里,能称得上是红颜知己的,会是怎样的风流人物呢?
她心里有些在意。
眉头便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起来,脸色也略略有些阴沉。
在墨梨身后环抱着她的纯王非常细心地捕捉到了她脸上表情的微微变化,但他并没有想到红绡,而以为墨梨是因为看到桃花岛便想到了那十个美姬,继而想到了早晨在飘摇厅看到的情形。
“别在窗口站着了,现在风还是挺硬的,小心着了凉。”纯王强行关上了窗子,把墨梨拖到了小睡榻上,把小睡榻中间的小几推到了一边,和墨梨一起挤着窝到了小睡榻上。
纯王倚在软靠上,让墨梨倚进自己的怀里。
这样靠在一起,让他感觉很心安。
二十二年,从小到大,一直循规蹈矩的七皇子,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做那么出格的事,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墨梨解释,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解释也是抹不去的。
若是慕雪,这件事定是会成为两个人间永远的心结。
墨梨,噢不,应该说是现在的墨梨,或者说是,这个女子,她看起来性格和白慕雪不一样,和原来的墨梨也不一样,她会拿鸡毛掸子抽他,她会明明白白地跟他讲,但,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也一定多多少少会在意的吧,真的希望她抽了一顿鸡毛掸子后气就消了。
虽然她性格好相处,他不用再像以前那般整日里小心翼翼地揣测琢磨,但她亦是他确定了放在心里的人,他也一定会悉心呵护着的,怎能不在意?
“要不,你再抽我一顿鞭子吧,按你说的,沾盐水抽,想抽多少下就抽多少下。我有处秘密地牢,没人能看见。”纯王说道。
“啊?”墨梨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了,开始打起了瞌睡,只是还没有完全睡着,纯王的话还是飘进了她的脑子。
“我说,你抽我一顿鞭子吧。”
墨梨揉着睡得有点儿糊住的眼,用手臂撑起了身子,看着纯王那张俊美的脸,忍不住就上了手,轻轻用手指勾勒着那张脸的轮廓,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挺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眉骨,一点一点划过去。
有一个美貌的夫君,确实是一件十分赏心悦目令人愉悦的事。
“不用。事儿过了就是过了,你认识到了错误,以后不会再犯就行了。若是你再犯,就算是抽一顿鞭子,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你做事不考虑我的感受,就说明你没有把我放在心里,所以,便没有必要。”墨梨淡淡笑着说道。
纯王听得一个激灵。
她不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她很理智,理智得让他都觉得有点儿可怕,她若是认定了事实,她不会吵闹,甚至有可能都不会显露什么情绪,她会直接就在心里把他放弃了。
“不是,我没有不把你放在心里。”纯王赶紧说。
“你不说,我倒忘记了,你骗着我对你表了白,你还没有说呢。”墨梨眨了眨眼,调皮地笑道,“你心里有我吗?有多少?”
纯王没有墨梨那么轻松,不知怎的,很紧张。
“当然有,我心里有你!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心里有你!很多很多,多到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纯王非常郑重地说道,眼前浮现出了上元夜那日在忘忧居里听到纯王妃落入龙首渠时,自己想都没想便从窗口一跃而出的情形。
那一刻的感觉,他记忆犹新,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落入了冰窟,冷得四肢百骸直发颤,仿佛下一秒就会昏厥倒地。
当时他是强撑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的。
如果没有旁人,他一定会抱着墨梨大哭一场,他却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强压下去。
纯王想着,一把便将墨梨拉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至于你那个秘密地牢,我可不想去,知道太多秘密可不好,容易被灭口。”墨梨并没有感受到纯王的情绪,依然开着玩笑说道。
“我怎么会舍得把你灭口。最多,会把你囚在里面,做我的禁脔(注1)。”纯王的唇在墨梨的发丝上轻轻摩擦着,喃喃地说道,“这样也挺好。”
墨梨终于感觉到了纯王情绪的异常,怎么突然有种伤感?“你怎么了?”搭在纯王腰上的手轻轻揉了两下。
“没什么。”纯王答道,但又一想,这个回答好像有点敷衍,他知道他的情绪已经被墨梨觉察到了,他不说,以她的行事方式自然也不会多问,但心里肯定会有疑惑,也有可能会觉得他有事刻意要瞒着她,本来两个人之间就是有芥蒂的,一开始弄得那么剑拔弩张,突然就拐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儿,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没准儿她到现在都会觉得他是在作戏,是为着什么目的而接近她,那么她呢?是在将计就计,配合演出吗?想到这儿,纯王的心有些揪着疼。
没办法,只能用天长日久的切实行动和赤诚无比的真心来感动她了,可是,像她这样的人,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让她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毕竟谁都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要是知道自己会爱上她,他又怎么会下那些命令呢?!还是那句话,下过的命令撤不回了,做过的事也抹不去了,只能接受,然后弥补。
好在,还来得及。
纯王电光火石般的思考过后,赶紧补充道:“我只是,想起了你落水时的情形。我有点儿后怕。”纯王说着,又把墨梨抱得紧了一些。
“噢。”墨梨又在纯王的腰上揉了两下,“没事了,都过去了。”
纯王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却又想不出他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他很想说“相信我,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笑了,最近总是冒傻气。
这样的话,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以后,我做的事,说的话,有什么是你觉得不对的,是错的,一定要跟我说,跟我理论,骂我、吼我,跟我吵,都可以,就是,不要悄无声息地就把我从你的心里给赶出去了。也许,只是我们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样。”纯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一种感觉。
“嗯。我会和你说的。”墨梨应着,“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没有那么麻烦,我很直接的。”
还没等纯王回应,墨梨又开口说道,“那十个,不能抬妾,一个都不行。而且......”
“我不会再碰她们了,我会处理好的。”纯王抢答道。
“嗯。”墨梨满意地点点头。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直说。”
“战神的身上怎么连一条疤都没有?”墨梨已经好奇很久了。
纯王笑了,“我是战神,又不是伤神,打仗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主帅如果总是受伤,这仗还怎么打?”
自信里,有那么一点小嚣张。
“也是,有道理!”墨梨也笑了,手在纯王的伤臂上轻轻摩擦着。
“殿......”顾小洲进来回话儿,刚出了个音儿,便又咽了回去,蹑手蹑脚地往外退。
“什么事?”纯王问道,手却依然紧紧抱着墨梨,墨梨也没有动。
顾小洲只得又折回来,回道:“回殿下,已经靠岸了。”
“嗯。”纯王应了声,然后拍了拍墨梨的背道:“我送你回院子,回去好好歇歇。晚上我再去看你。”
说完,纯王便利落地扶着墨梨坐了起来。
“要去宫里?”墨梨感觉纯王应该再腻歪会儿才是正常的套路,约会之后这么干脆地分开,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不会是要去见另外一个女人吧?
墨梨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这都想的是什么。
“不是,出去一趟。”纯王答道,顿了一顿,马上又补了一句,“去处理一下那十个,然后再去趟忠王府,做个了结。太后特意跟陛下替我要了三天的假,让我陪你。”
“那十个,是陛下赐的,不能随便处置,就放在桃夭台算了。只要......”
“送到崇福庵里,崇福庵是属于皇家的尼姑庵。那天太后闻听你落水急得生了病,你和夏妃也因落水受到了惊吓,让她们过去颂经祈福也是正理儿。谁都说不出什么。”纯王耐心解释道。
“太后病了?!”墨梨关切地问道。
“你别着急。太后没什么大事,就是急火攻心,听说你没事儿了,就好了,再过两日,你歇歇,咱们就去宫里给太后请个安,好让她放心。”纯王道。
“嗯。那你吃过午饭再去?就在我那里吃。”
纯王一听墨梨这话顿时就不想出去了,算起来自打墨梨嫁进府来,两个人就没有单独正经地好好吃过一顿饭。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人太久了,才会如此反应过度,抓到点儿温暖就舍不得撒手,一刻都不想。
照说这些年围在他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可就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真的能把自己的心交托出去,还就得遇到那个特定的人。
如果没有命中注定一说,纯王都觉得跟自己解释不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本是一个特别理智的人,而且以他的身份和相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怎么会在不到十几天的时间里,还是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稀里糊涂地就把心给奉上了?不要说别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敢信。
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嫁入纯王府的墨梨,直到现在都还在调查。
坐在雨中的小舟上,他就一遍遍地问过自己,如果她是一个杀手或是细作,他会怎么做?是毫不留情地法办?还是演一出悲情剧,亮出胸膛给她,任她宰割?他知道,这两种做法他都不会选择。
刚刚在画舫上的话,把她关进地牢里,做他的禁脔,是他心底唯一的答案。
他说出来的时候,是认真的。
但如果,她是精怪或鬼魂呢?
那么就简单了,他虽然说是龙子,却实在是个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在鬼怪面前,他就算是战神也毫无招架之力,难题就抛给了墨梨,但或许对于她,根本就不会为难吧?!
墨梨坐在肩舆上,纯王默默地跟在旁边走着。
不过是问要不要在卧墨池吃午饭,就这么难回答吗?
墨梨打量着陷入沉思状的纯王,猜度着他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正常的纯王应该是什么样子,反正她见到的纯王跟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一会儿沉稳老练,一会儿天真幼稚,还会撒娇,一会儿又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一会儿又心事重重伤感深情。
或许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吧。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忘忧居露台上的吻并不代表什么,那今天,两个人算是互相表白了吧?
那他对自己到底是真心呢?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我不吃了。”直到到了牡丹亭内院门口,纯王才艰涩地说出了这句话。“早饭刚吃没多久,我也不饿。崇福庵在城外,有点儿远,我想早去早回。”
“嗯。”墨梨并未强留,“那你快去吧,我这也到了。晚了就找地方宿下,赶夜路不安全。”
“我送你进去。”
纯王一直把墨梨送到了卧墨池的廊下。
“再送就进屋了。”墨梨拉住了纯王,“我还得再送你出来。”
纯王拉着墨梨的手捏了捏,突然一把将墨梨拉进了怀里,唇同时覆了上去。
顾小洲、厌年等人早就已经有了经验,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很淡定地退开了一些,低头候着等两个人腻歪完,但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小厮们明显受到了惊吓,不知道两个主子这是闹哪出,一个个都变成了O型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晚上回来看你。”
一吻完毕,纯王推开墨梨,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
怎么弄得跟个生离死别一样?!
啊呸!呸!呸!
太不吉利了!
墨梨感觉太阳穴上突地跳了一下。
第九十五章 “为你好”毒咒
纯王刚走,墨梨窝在小睡榻上眯着眼捧着一盎温水有滋有味儿地喝着,准备喝完水趁午饭前眯一会儿,刚刚在画舫上也没睡着,上午耗费心神气血太多,又生了气动了怒,必须得及时养养,不然之前的努力怕是要白费。
中医治病讲究医心为上,老话儿也说凡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她这虚劳症最是要养心,需得情志舒畅,忌忧思恼怒。
饶是她能算得上心大,但刚才也是真真切切地动了气,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炸了。
她总算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逢场作戏,多多少少都会投入真感情的,只是理智强大的人会控制得比较好而已,但她又很疑惑,真的会有人控制得那么好吗?
她不过是做了十几天名义上的纯王妃,那个夫君平时也轻易见不着,两个人各住一套院子,还是隔得天南海北的院子,如果愿意,就算住上一辈子,也完全可以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但就只是那么一个夫妻名义,就让那个名字和那个人在心里的意义微微变得与旁人不一样,成为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也或许,只是她太感性了,才会不知不觉间就入了戏。
这可不好啊。
这是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
担心了无数次。
这些大人物的心可都是特殊材料做的,她一个不谙世事、初三刚毕业的小女孩儿要怎么办啊?会死得很惨吧?
落英画舫上纯王说的那些话,真是挺好听的,虽然她并没有全信,一直都在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听听就算了,不要太当真。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发现那些话都是假的,她一定会难受,也一定会哭吧。
希望到时候不要太崩溃。
话说纯王提起的那个秘密地牢,以及那句“会把你囚在里面,做我的禁脔”的话倒是很叫人在意,他说的时候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他是发现什么了吧?
他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他那么聪明,又那么敏锐。
而且,这些天,她半点儿都没有掩饰,掩饰没有用,毕竟她不是墨梨,虽然披着墨梨的皮。
性情大变,这样的鬼话也就只能骗骗不熟悉的外人,和思想单纯的单细胞生物们,不要说纯王、墨允、墨不流这样的人精,就是茫茫、屠嬷嬷、厌年她们大概也是不能完全骗过去的,她们只是单纯地主观意愿上愿意相信而已。
但都叫“禁脔”了,应该不会被严刑拷打吧?应该不会住脏兮兮的牢房,吃残羹冷炙,十天半月洗不上澡地受虐待吧?
唉......
好想回家。
“小姐!小姐!”
“小姐!”
“啊?”
她感觉茫茫的喊声快要把她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干嘛?这么大声?”墨梨揉着耳朵,拧着眉头数落着,“耳朵都给你吼聋了。”
却见茫茫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姐,你刚刚走神儿了,跟老和尚入定似的。我喊了好几声儿你都没反应,拿手在你眼前晃你眼都不眨一下,可是吓死我了。”
“没事儿,可能是上午累着了,睡会儿就好了。”墨梨把喝得剩了半盎已经冷掉的水放到小几上,“那什么,你喊我有什么事儿?”
“南......南荆受完了刑,现在到处找殿下回话儿,找到这儿来了。”茫茫说道,很小声,低着头,绞着手帕,咬着唇,耳朵上还有一层红晕。
墨梨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是要全军覆没吗?主仆两个都被人家给收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爱情这个东西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南荆那颗榆木脑袋,茫茫怕是要吃苦头了。
而且,他还对茫茫的主子,我,敌意那么深。
可怜的茫茫,又要单恋了......
“人呢?”墨梨抬眼看了看,屋里没有,外头穿廊也没有。
“外面。”
墨梨抻着脖子看了好半天,才看到内院门外跪着一个黑白色的长方条儿。
想是脱了上衣只穿了中衣受的刑,这是给纯王验收来了。
“这什么情况?”墨梨抬眼看了看茫茫。
茫茫眼神乱闪着,手帕都快让她给绞碎了,好像是她犯了什么错一样,张了几次嘴,又都闭了回去。
她问的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当时也不过是脱口而出,实在是没想为难茫茫,便赶紧给茫茫递了个台阶儿,“王爷不在府里,说是去城外的崇福庵了,你去跟他说吧。”
“是。”茫茫躬身施了一礼,慌忙跑了出去,跟晃悠着进来的墨不流擦身而过。
这个画面,让她略略有些感慨。
之前,茫茫喜欢的人是墨不流,但当她对墨梨和墨不流产生了误会后,便立马改变了心意,当然,也极有可能是茫茫早就看出了墨不流的心意——他喜欢墨梨,茫茫可不是个傻姑娘。
若不是因为茫茫,她大概真的会考虑一下墨不流,跟他相处,让她感觉很放松。
不论是哪一种关系,衡量好与不好的标准,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舒服。
跟墨不流私奔,浪迹天涯,想想也应该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儿。
但茫茫喜欢墨不流,就算他们两个没有她也肯定成不了,她也会尽量不去碰触,而且她对墨不流的感情也没到那一步。
大概纯王的想法跟她是一样的吧,娶归娶,要是真想在一起,还是会对张诚有愧疚感的,去忠王府了结,大概就是要找张诚说明白。
这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嗯,三观相似也是很重要的。
世事无常,该走到一起的人,必是会走到一起,费尽全力都抓不到的东西,就是没有缘分,不如趁早放手。
她一向喜欢顺其自然,很信奉“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她也不会强迫茫茫什么,不会以为她好的姿态让她远离南荆以避免伤害。
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
“小姐高兴最重要,其它,都不重要。”
墨梨的耳边又回荡起那晚茫茫说的话,那是茫茫误会墨梨和墨不流之后,两个人解开误会时,她向墨梨表白忠诚的一句话。
让她感觉很暖。
能够让一个女子主动为了旁人放弃心爱的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但愿茫茫能够得遇良人,幸福美满。
内院门外,茫茫俯头对南荆说了几句话,南荆便抓起地上的外衣和腰带起身飞奔而去,虽然隔得颇远,墨梨还是看到了南荆背上雪白中衣上刺眼的一片血红,应该是如数受了罚,二十军棍。
茫茫试图拉住南荆,却没有拉住,还险些被他甩个跟头,好在南荆也算是有点儿良心,回身拉了一下茫茫,确定她不会摔倒这才继续飞奔窜出了墨梨的视线。
墨梨隔空冲着南荆残留的虚影飞了个白眼儿,心想要不是南荆回头拉茫茫那一下,她铁定让他再挨二十军棍,哏!
“二十军棍,实打实挨的,行刑的那两个一点儿水都没放,当然,也没有照死了打,没有受内伤。剑刺的那处伤,没有伤到内脏,也没有伤到大血管儿,但流血不少。那人死犟,不让我看,也不让我上药。”墨不流倚在小睡榻的另一边,捏了块儿枣泥山药糕咬了一口,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严重吗?”墨梨问。
“需要及时医治,需要休养。”墨不流说道。
但拦不了啊,随他去吧。
应该死不了。
“枣泥山药糕就剩这几块儿了,有空再去买些回来吧。”墨梨道。
老黄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回来就没有看到它。
“嗯。”墨不流嚼着糕饼,应了一声,慢吞吞咽了下去,又说道,”听说太后赐你了八珍丸,先吃那个吧,阿胶膏等吃完八珍丸再吃。”
“太后赐了两大盒的八珍丸,那得吃到什么时候去,阿胶膏保存时间不长,不吃就该放坏了,我上午吃阿胶膏,下午吃八珍丸,挺好的。”墨梨说道。
“同时吃太多种药不好......”墨不流还想要教育一番,被墨梨直接打断了,“功效都差不多,还能互补,挺好的。我隔开了时间吃,都不耽误。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留下吃午饭吧!”
“不了。”墨不流一听吃饭,立马站了起来,拍了拍脸上身上的点心渣子,“我可不想被罚二十军棍,额,也许都不只是二十军棍!”一边嘟囔着一边逃出了卧墨池。
呵。
午饭刚摆上桌儿,蔓青就来了。
墨梨因为早晨纯王的离别表现而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就吃不多,也在刻意控制,眼下就没什么食欲。
虽然纯王是一个战神,去的地方又不是有多远,但他已经被刺杀过几次,所以就算是短途,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之前墨梨听茫茫讲这些事的时候都是抱着听众的心态,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现在却非常的不一样,隐隐有些后怕。
茫茫也是,一直为着她那个新晋暗恋对象担心,坐卧不安的,战斗力几乎丧失殆尽,基本没吃几口。
然后就便宜了蔓青那个小丫头,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之前几次一起吃饭也没见她这么能吃,这次却吃得格外风声水起,给桌子上的菜来了一次非常彻底的大扫荡,特别捧潇梵的场。
吃完饭,漱了口净了手之后,蔓青便拍拍屁股要走。
“不在这儿午睡了?”墨梨有些纳闷儿,往常蔓青要是在卧墨池吃午饭,都是会跟墨梨一起午睡的,然后下午再一起玩儿,今儿是怎么了?
因为之前发生过灶火受惊事件,墨梨对蔓青的反常举动很是关注。
“殿下,不允许我留在这儿午睡,说是会打扰你休息。”蔓青说完就揉着肚子走了。
“噢。”
这个人,墨梨不禁笑了。
“下次别吃这么撑了!对身体不好!”
墨梨像是个老妈子一样追在蔓青身后叮嘱着。
“噢。”
蔓青蹦跶着转过身,倒退着往后跳着边走边回应了墨梨一声。
“好好走路,别摔着了!”墨梨吼道。
“噢。”蔓青答应了一声赶紧转过身认真走路去了。
墨梨站在穿廊下看着蔓青的背影出神,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依然定定地望着内院的门口。
茫茫也陪在墨梨身边站着望,要是换作平时早就会催着墨梨进屋了,这天阴冷阴冷的,看起来像是又要下雨。
但今天茫茫什么都没说,格外的安静,吃午饭的时候因为蔓青在,也没有给墨梨讲北陈国的各种八卦奇谈,就算没有蔓青,估计茫茫也提不起兴致说什么。
夜凉如水,天上没有一丝的月光星光,黑得像是一潭墨汁。
张诚看着跪在自己书斋外的纯王,又是惊疑又是哭笑不得,心里想着七哥这几天是中了什么邪?蹲在旁边劝了半天,却怎么劝都劝不起来,张诚只好在纯王的侧面跪下了,权当中间有个小几,兄弟俩凭几而坐,聊聊天罢。
“对不起。”纯王说。
“啊?”
“我爱上她了。”
“......”
你娶都娶了,爱不爱的,有区别吗?张诚心想,苦笑了一下。
“不一样。”纯王像是能窥透张诚的心思一般。
“我猜,当初七哥执意选择娶墨梨,是因为怕她活不久,若是我娶了,深陷其中将来骤然失去会伤心吧?!”张诚说道,纯王看了张诚一眼,就这一眼,两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都心中了然了,张诚没有给纯王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可是,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将来的事谁又知道?而且就算我将来会伤心难过,但至少,有可能会拥有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也不会遗憾了,不是么?就像是,太上皇当初......”
“张诚!”纯王粗暴地打断了张诚的话,他不想听,他不想再回忆当初,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再次郑重地说道,“对不起。”
“是我想当然了。我不该,也没有权利替你做决定。而且,我也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掌控全局,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掌控不了,连我自己的心,我都掌控不了。然而事已至此,很多事都没有办法回头了。我来,就是想在这件事上,与你做个了断。”纯王说道。
张诚笑了,“怎么了断?打一架吗?还是让我刺你一剑?”张诚按下了纯王递过来的雪见,“没有关系,你无需感到愧疚。我曾经怨你是真的,谁娶她,你都不该娶她,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我心意的。但也没什么,反正,本来也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墨三小姐,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她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的那个表哥。”
纯王瞪着张诚。
“怎么?你不知道吗?”张诚忽然觉得自己多了嘴,纯王原本向来不喜墨梨,怎么关注她的事!但他知道纯王的脾性,既然开了头儿,就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说明白为止。毕竟,墨梨现在是可以让堂堂纯王跪在他面前的人,现在,她的事纯王必是事无巨细都要知道的,何况是这样的事。
“就是墨梨那个舅舅的儿子,林梦粱,他们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人早就......”张诚看了看纯王的脸色,便赶紧解释道,“不过,七哥放心,他们两人并未做出过什么越轨之事。而且......”
张诚不知道要怎么说,便直接说了,“想必七哥也有所察觉,这个墨梨有问题。大婚之后,那日在牡丹亭我匆匆见过一次她,但当时方寸大乱,未能看出什么,直到上元节夜宴之时,我一眼便看出,她并不是原来的墨梨。”
纯王骤然睁大了双眼,看向张诚,“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第九十六章 终得印证
张诚看着纯王瞪得像是铜铃一般的双眸里倒映着他书斋廊下的红色灯影,觉得有一丝瘆人。
他是不是不该捅破这件事?
就算纯王已经调查出现在的墨梨并非真正的墨梨,以他现在的状况大概也不会揭破此事了吧?!
“说下去。”
正在张诚踌躇着要怎么把话题给岔开的时候,纯王忽然发话了。
“啊?”
“把你的分析和证据,说给我听,除了直觉之外的。”
“七哥,其实她是不是真的墨梨,也没有......”张诚说到一半便对上了纯王幽幽的眸子,咕咚咽了口唾沫,“我毕竟,毕竟曾经见墨......纯王妃多一些。”
曾经,隆国公府就是张诚的第二个家,隆国公府的大门一年四季,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都能为张诚而开。
张诚,是隆国公夫妇默许的女婿人选。
隆国公夫妇不是不知道墨梨和林梦粱互相爱慕,但他们不喜林梦粱,决不能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直到新帝登基赐婚,纯王选了墨梨。
张诚便再未登过隆国公府的大门。
“咳,咳,”张诚其实有点儿不敢再接着说,他很怕勾起纯王的醋意,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从上元节夜宴开始,他就知道,纯王这次陷得比上次更深。
现下,纯王跪在了他的面前,他就更加可以确定了。
明明是纯王抢了他的心头好,可是他却感觉自己心虚得很。
喉咙里都要冒烟了。
“见得多了,其实看一眼就能发觉,眼神是藏不住的,也是最不易模仿伪装的。除了眼神外,还有一个铁证。”
纯王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诚,弄得张诚很紧张。
“就是,真正的墨梨,不会水,而现在的纯王妃肯定会水。”
“上元夜夏妃和纯王妃落水时,我的禁军好几个人都看得很清楚,纯王妃在落下去的时候,特意改变了姿势,本来是横着跌出去的,却在空中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头上脚下的姿势,而且下肢伸直并拢,两臂护于胸前,一只手还紧紧捏住了鼻子,垂直落入水中。”
“你可会水?”
“会。”
纯王想起了上元夜墨梨落水后,与她在马车里的对话。
寒意从脚底心一直蹿上了头顶。
他和张诚都明白,突遇剧变后人的性情有可能大变,口味有可能改变,甚至行为方式也有可能会发生变化,但从前不会的技能,却绝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能掌握。
两人对望着,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虽然一直都有着心理准备,也做过各种猜测,但猜测被铁一般的事实印证了的时候,纯王还是感觉如坠深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眼前一片黑茫茫,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看不到。
“七哥!”
“七哥!七哥!你怎么了?”
张诚看着纯王的样子,心里有点儿难受。
“就那么十几天,你怎么......”张诚拍了拍纯王的肩,又揉了好几下。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最近西梁国来访,我情绪波动有点儿大,趁虚而入了,没准儿过两天就过去了。”纯王牵动嘴角笑了笑。
但愿吧!
张诚知道,他的这个七哥,外头是冰山,里头却是一座火山,面儿上看起来冷冰冰的,感情却最是浓郁炽烈。
“还有一个很蹊跷的地方。”张诚想拉纯王站起来,进书斋里坐坐。
纯王摇了摇头。
“什么?”
张诚收回了手,只好陪他一起继续跪着。
“纯王妃的身体,是墨梨的。”
纯王再次倏然一惊,瞪着张诚。
张诚也看着纯王,继续说道:“我确定!”
“墨梨右手腕儿内侧两指左右的地方有一颗芝麻大小的褐色痣。右耳垂儿下缘有一颗半颗芝麻大小的浅褐色痣,因为是在下缘,不在正面,也不在背面,又极小颜色也浅,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
“就算是易容,耳垂儿下缘的这颗痣,很容易就被忽略。”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墨梨自小便身子不好,打耳洞时也出现了意外,针穿过去的时候,墨梨的耳朵流血不止,疼痛难忍,隆国公夫人爱女心切,墨梨的右耳便没有打耳洞。一般穿耳洞最多几日便好了,通常也就是红肿,墨梨左耳的耳洞却化脓了,一个多月才好。”
北陈国的风俗是女孩子七岁的时候都要打耳洞,至少左右耳一边一个,传说是为了驱邪,流传至今便成了固定的风俗,不做就会显得怪异,所以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族贵胄,甚至是家奴,都无一不遵循。
是以,找到一个与墨梨身量差不多,年纪相仿,又同样右耳没有打耳洞的女子谈何容易?
而且,赐婚到完婚不过三月有余,根本来不及等耳洞长合,就算是时间够,配戴耳环时间久了,耳洞根本就无法长合,近处细看,总是能看得出来。
“这三处,上元夜在露台上,我全看过了,都合得上。”
纯王很是惊诧,那时他根本没有注意张诚什么时候靠近过墨梨。
“你当时,心思都是乱的,有些疏忽也是正常。而且,我也没那么差。”张诚嘿嘿笑着,搓了搓手,“你也别太在意,这个不是重点。”
纯王挑了挑眉毛让张诚继续。
“再说句没有铁证的。其实,对一个很熟悉又非常关注的人,就算看她的背影,都能知道她是不是,根本不需要看那些细节。我核对那几处细节,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
“当然了,往后,最熟悉纯王妃的,就是纯王殿下了。”
张诚还不忘找补一句。
“就算是隆国公夫妇和小公爷没有发现,墨允和墨不流那两个人精,估计早就发现纯王妃的异常了,就是憋着没说,倒也是能理解。”
“这事儿太玄乎了,他们可能也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捅出来对隆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处,弄不好,还得让陛下治个欺君之罪,所以也只能是看看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张诚吧啦吧啦地说着,话里话外地替隆国公府说着情,还不时拿眼瞄瞄纯王的脸色。
“所以啊,现在的纯王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墨梨,我们爱的不是同一个人,你也就没必要跟我道什么歉。你看,我们要不要进去坐着聊?”
冰凉的青石板上跪了半天,张诚的膝盖已经生疼了。
“原来的墨梨有什么好?!”
纯王白了张诚一眼,要站起来,却发现腿已经跪麻跪僵了,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
“啊?”张诚没想到纯王的关注点居然在这儿,愣了一下,见纯王摔倒赶紧去扶,结果自己也摔了,他的情况也没好哪儿去。
两个人只好坐在地上,揉搓着膝盖,慢慢活动着,等腿自己恢复正常。
“七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张诚忍不住问道。
“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许跟旁人提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纯王一脸严肃地说道。
“知道了。”
张诚点头应道。
纯王强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
腿还有点儿不利索,但并不影响纯王走得雅正端庄又潇洒。
“七哥~”张诚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两步,“你跟她在一起不害怕吗?太邪性了!”
纯王径直走出了院子,张诚的话却久久萦绕在他的耳边,不肯散去。
是够邪性的,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也就只能往精怪鬼魂上面靠了,问题是,她到底是哪一种,夺身附体有什么目的。
有没有可能都不是呢?
那她又是什么?
害怕吗?
他不知道。
虽然,晚上从张诚那儿得到的消息让纯王的内心再次波澜起伏,但他还是留了一条神经警惕站岗。
打从忠王府出来,拐了个街角,便有人悄悄围了上来,远远地跟着。
没错,是围了上来,至少十几个。
纯王紧紧攥了攥手里的雪见,余光中看了看侧后方跟着的南荆,南荆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微点了下头。
一场恶战,避无可避。
四面八方,寒光划破黑暗,呼啸而来。
......
墨梨坐在小睡榻上,挑着一盏灯笼晃来晃去,眼神也随着那盏灯笼飘来飘去。
老黄趴在她的脚边呼呼睡着。
屋外又下起了雨,不大。
屋内点了四个炭盆,炭好,烧得极旺,让这个雨夜变得暖融融的。
墨梨手里的灯笼做得很粗糙,就是最简单的白纸糊的椭圆形灯笼,那纸随便拿眼一扫都能看出来不是什么好纸,上面只用墨画了一只猫。
这是太后赏的灯笼,十几只里之一,和两大盒八珍丸一起送来的。
原是跟太后一起走百病的时候,在风雨桥边看到一个老翁在卖灯笼,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并没有那些摊子上店铺里做得精致。
吸引墨梨的,是灯笼上画的猫,一眼就撇见了,因为那一瞬间感觉那猫画得太像老黄了。
太后见墨梨喜欢,立马便让人买了下来。
难为太后还记得。
可能是太后怕墨梨落水时失了灯笼不开心,所以特意让人找那老翁把余下的灯笼都买下送了来。
那十几个灯笼里,就只有这一只也画的是猫,但却怎么看都不像老黄。
墨梨之前给茫茫定制了一张大的罗汉床,今儿到了,在里间腾出了一块儿地方放了过去,茫茫再也不用睡外间的小榻了。
但此时,茫茫也并未睡下,正坐在罗汉床上出神。
......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纯王轻声念道。
一副木刻对联挂在卧墨池门口两边。
应该是新挂上去的,他记得上午送墨梨回来的时候还没有。
这是他书桌抽屉中那本书里夹着的墨梨手稿上的那句话。
如今读来,却不知为何,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门哗地打开了。
“你回来了。”
墨梨的声音裹着屋子里头的温暖迎面扑来。
却看到墨梨弯弯笑着的眼瞬间瞪得溜圆,微微的笑僵在脸上。
“啊!”
从里间奔出来的茫茫发出一声惊叫,吓得跟在墨梨脚边的老黄也叫了几声。
墨梨看着纯王上下打量了两圈儿,拉着他便往里间走。
“我没事儿,你别急。”纯王赶紧说道,“这些血,不是我的。”
纯王雪白的衣服上满是鲜血,头脸上虽然淋了雨,也刻意擦过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有血迹。
墨梨不管,麻利地解下了纯王的腰带,拉开了衣带,三层衣服直接一齐给扒了下去,前前后后地仔细查看了一番。
雪白的肌肤上,没有一丝的伤。
然后墨梨又捧着纯王的头仔仔细细地查看,连头皮都没有放过,散了发髻,扒着头发一点点地看。
最后才放下心来。
纯王一把将墨梨揽进怀里,笑道:“王妃就这么急不可奈吗?太粗暴了吧?”
纯王还赤着上身,墨梨的手不知道放哪儿好,悬空着很不自在。
“别闹!”
墨梨白了纯王一眼,“放开我。”
“不要。”
墨梨瞄了一眼外间,“南荆去找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他受了点儿皮外伤,我把他送到了墨不流那里,就来看你了。”
“我说过,晚上要来看你的。”
“我来晚了,打扰你休息了吧?!”
“我本想就在外面看一眼的。”
纯王放开了墨梨,捡起地上的衣服,扒下还算干净的中衣穿上了。
这个时辰,内院的门本应该锁了的,他来的时候却是大开着,卧墨池里的灯也亮着。
而且,墨梨开门迅速,衣服整齐,虽然散着头发,像是洗漱过了,但一看就是根本没有睡下。
“你,是在等我吗?”
有些难为情,但纯王还是问了出来。
他想知道。
“是,等你一晚上了。”墨梨说。
上午纯王离开时,墨梨太阳穴跳了一下,当时就感觉不太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的是有感应,果然是出了事。
纯王笑了,又把墨梨揽进了怀里。
还未等纯王说上几句温存的话,却听见墨梨对外间的茫茫说道:“茫茫,去把屠嬷嬷、厌年、残夜和那两个值夜的小丫头都叫起来,烧水、做饭,把东偏厅收拾一下,点上炭盆。你再找个人一起去找烛风,让他去听雪轩把顾内侍请过来,随便带两套王爷的衣服鞋袜。”
“是。”茫茫得令后直接奔了出去。
思路清晰,语气冷静。
这个家伙!
到底有没有担心着急!
唯有墨梨环在纯王腰上的手轻轻的拍揉,让他心内稍感安慰。
“去外面坐着歇会儿吧。”墨梨道。
“我想躺一会儿,借你的床用用,可以吗?”纯王撒娇。
“不行!太脏!”墨梨拒绝得非常干脆,不由分说拉着纯王就到了外间。
让纯王洗了手,又绞了块儿湿巾子让纯王擦了头脸,又让他脱了鞋,这才允许纯王窝进了小睡榻里。
纯王被嫌弃,一直闷闷不乐。
我刚刚九死一生地脱了险,居然这样对我,没心肝的!
墨梨把平时自己盖的小毯子给纯王盖上了,又拿了一条给纯王披上了,这才倒了一盎温烫的水放进了纯王的手里。
捧着墨梨亲自倒的水,纯王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墨梨拿开那盏画着小猫的灯笼,把放着枣泥山药糕的碟子往纯王面前推了推。
“先吃几块儿点心垫垫吧。”
然后,开始拿着一块儿大大的干手巾给纯王擦头发。
好在雨下得并不大,头发没有那么湿。
老黄依然窝在小睡榻的脚踏上,呼呼睡了过去。
夜,又静了下来。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刺杀吗?”
“嗯。”
第九十七章 十八岁以后
纯王捧着水盎咕咚咕咚连喝了三盎,一看就是渴极了。
一个王爷,出门儿半天加半夜,居然没吃没喝吗?!
这么惨?
墨梨看着居然有点儿好笑,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不适宜幸灾乐祸,她一定笑出了声儿。
那水盎子太小了,就适合墨梨这样需要细嚼慢咽,水都要小口慢慢喝的人,对于纯王来说,尤其是渴极了的纯王来说,应该能一口一盎。
墨梨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只大盖碗儿,这只大概能顶三口吧。
墨梨把那只大盖碗儿用开水涮了涮,倒了温热的水放到小几上时,纯王正捏着一块儿枣泥山药糕放进嘴里。
墨梨拿起干手巾继续给纯王擦头发。
外面的院子里时不时有些小动静传进屋里来,屠嬷嬷她们在烧水和做饭。
潇梵的家具还没有置办齐全,依然是做完了晚饭便回她自己的住处了。
不知道这家具还能不能置办齐了,墨允怕不是在假公济私借着帮人挑家具的机会追姑娘谈恋爱吧?
唉......
自家哥哥,以及未来有可能成为自己嫂子的人,能拿他们怎么办?
凉拌!
好在墨梨有先见之明,提前从潇梵那儿把小厨房的钥匙要了过来。
“你喜欢吃这个?”纯王安静地吃了两块儿枣泥山药糕后,忽然问道。
“嗯。挺好吃的,绵软可口,清甜不腻,关键是墨不流说它好克化,又健脾养胃。”
墨梨边说着,边把已经擦湿了的干手巾搭在小睡榻的围栏上,倚进了小睡榻的另一边,“是墨不流买回来的,我吃着还行,就常备着了。”
墨梨趴在小几上,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纯王,“怎么不吃了?屠嬷嬷应该做的是面,但也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做好。”
纯王没有吃,反而把那碟子枣泥山药糕往旁边推了推,“不想吃了。”
恶战加淋雨也没有让他显得狼狈,烛火中那张脸依然光彩夺目,英俊漂亮,像是一件儿做工精致的玉雕。
但这张脸肉眼可见地变臭了。
墨梨挑着眉略想了一下,吃醋了???
戏过了吧?!
生死大战后还不忘演得这么细腻啊?
墨梨把手探过去勾了一下纯王的下颌。
“本王刚刚死里逃生,王妃连安慰都不安慰一下吗?”纯王微微撅着嘴说。
“还要怎么安慰啊?倒水、擦头发,我可是连我妈都没这么伺候过呢。”墨梨说完便皱了皱眉,差点儿说漏了,不过,不算明显,还好。
“就这样?!”
“不然呢?”
“抱抱。”纯王张开了双臂,像是一个在幼儿园跟小朋友打了一架受了委屈,回家要妈妈抱的小孩子。
见墨梨没动地儿,纯王又坚持着喊了一声儿,“抱抱。”
墨梨只好挪下小睡榻,站到了纯王面前,出乎意料的是纯王直接就把头抵在了墨梨的肚子上,双臂环着墨梨的腰,搂得紧紧的。
就在脸埋进墨梨肚子的一瞬间,纯王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然后一个没控制住就凝聚成了一股暖流淌了出来,但他也是没有刻意去控制。
这么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险入危险的状况,甚至绝境都不只是一次遇到,但今天,那二十条黑影围上来的时候,他心里犯怵了,狠意却也同时涌了上来。
以前从来没有过。
无论什么情况,他都波澜不惊,因为无所谓。
那些人的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能以一当百的江湖高手。
纯王回城的时候就把送那十个去崇福寺的车马遣回了府,就只带了有伤在身的南荆去的忠王府。
但就算是那些人都带着,也不过是多几个送死的,他今天带的人都只是普通的仆从,并不是护卫,大意了。
要不是张诚不放心他追出来看看,见情况不对马上喊来了家里的护卫和身负武功的门客出手帮忙,他和南荆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他拼杀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我要活着回家。
因为他说了,晚上要去看她的。
墨梨感觉到了抵在自己肚子上的纯王微微发着抖,是那种抑制不住的轻颤。
哭了?
哭了。
光看纯王的那身衣服就知道厮杀得很激烈。
武打片儿,枪战片儿,战争片儿,她都看过很多,但看电视剧跟现实的体验还是有区别的。
她并不能感同身受。
何况,他现在还好端端地窝在自己的肚子上。
墨梨轻轻抚摸着纯王的头,偶尔揉揉他的背和肩,算是安慰了。
“你是把我当猫撸呢吗?!”
半晌,纯王吸着鼻子说道,却仍不肯挪窝儿。
墨梨轻轻捻着纯王的耳垂儿说道:“怎么,不愿意吗?”
未等纯王说话,门被打开了。
“面好了。”屠嬷嬷把一大碗面放到了饭桌儿上,是西红柿(注1)鸡蛋面,白嫩嫩的面条儿上是一大块儿一大块儿红艳艳的西红柿和金灿灿的炸鸡蛋,浸在红亮亮的汤水里。
香味儿已经飘了过来,脚踏上的老黄都眯着眼扬起了脖子四处嗅着。
墨梨扭过身子喊道:“屠嬷嬷,我也要一碗,一小碗。”
“好,我做了一大锅。一会儿给墨小先生那边也送过去几碗。”
屠嬷嬷应着,转身出去了,又关好了门,全程没有对抵在墨梨肚子上的纯王表示出任何惊讶,多一眼都没看,仿佛见惯了似的。
墨梨揉了揉纯王的背,“起来,吃面去,一会儿坨了。”
“嗯。”纯王终于舍得从墨梨的肚子上把头挪下来了,脸上都挤出了印子,稍稍影响一点儿美观。
在墨梨的坚持下,纯王披着那个小毯子坐到了桌子前,直到屠嬷嬷把一小碗西红柿鸡蛋面端了进来,才跟墨梨一起开动。
教养真是好。
纯王把他碗里最大的一块儿鸡蛋夹到了墨梨的碗里。
“你才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平时吃得跟只兔子一样,这几天又那么消耗......”墨梨还没说出“体力”两个字,心塞的感觉便又要抬头,赶紧闭了嘴,夹起纯王给她的那块儿鸡蛋大大地咬了一口。
“那十个已经送到了崇福庵,带发修行,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唐城了。”纯王觑着墨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啊,武则天白马寺走了一趟,还回去当了皇后又当了女皇呢。
不过墨梨也没有说什么,她不喜欢在这种假如、以后的事上纠缠,更不喜欢被负面情绪所控制,有事就尽快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尽快接受,尽量不让坏情绪影响生活。
“嗯。快吃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墨梨说完便挑了一箸面条吸溜吸溜表情很享受地吃了起来,老黄梦游似的蹲在她脚边,仰头闻着味儿,如果可以,应该已经流了满脸的哈喇子了。
“不可以哟~这个你不能吃!去你的猫窝里睡觉去!”墨梨说得坚决而残忍。
老黄早就摸清了墨梨的性子,知道再怎么磨也是没有结果的,只得悻悻地扭回了西厢房的菜篮子猫窝里。
“哎,要不给它吃点儿?”纯王有些不忍。
墨梨从西红柿鸡蛋面上抬起头,看了纯王两眼,像是不认识他似的,“没看出来啊,王爷是这么心软的人。”
“啊?”纯王也停下筷子抬头看着墨梨。
“不是冷面战神,杀伐果断吗?”墨梨挑挑眉笑道。
“这又不是战场,而且那就是只猫。”纯王解释道。
他有点儿分不清楚,在墨梨的思维里,他是冷一点儿好,还是心软一点儿好,所以想两边儿都占着,战场上冷酷,私下里温柔,啧啧,多完美!
而且,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好不好?
只是,他温柔心软的一面,很少有人能看到。
“猫不能吃盐,对身体不好。”墨梨说道。
顿了顿,又说道,“王爷很有慈父的潜质啊!”
纯王挑了一箸子面条吸了进去,慢慢嚼着咽了,笑着说,“刚好,王妃也很有严母的样子呢!”
“要不要生个试试?”纯王突然凑到墨梨的旁边,嘴里还散发着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儿。
正捧着碗滋溜滋溜喝着汤的墨梨,腾出了一只手,勾了一下纯王的下颌说:“不急。”
纯王也没有失望,反正他也就是逗逗墨梨,他知道墨梨现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但他看着墨梨那张还残留着面汤,饱满得像是一颗小西红柿的唇,想都没想便一把揽过墨梨,闭着眼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亲一下,没事的。
哎,话说,一个气血不足,患有虚劳之症的人,嘴唇怎么会这么红润呢?
奇怪。
但他这位王妃身上,奇怪的事儿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忽然就想起了张诚的话,太邪性了!你不害怕吗?
不害怕。
真奇怪,他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反而,还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身体是墨梨的,灵魂不是。
那就跟张诚爱的不是同一个人了吗?
纯王有点儿想不明白,便决定不再想,认真投入到这个西红柿鸡蛋面味儿的吻中。
顾小洲早就带着纯王的换洗衣服赶到了牡丹亭,一直在穿廊下候着两位主子腻歪完,吃完面,这才服侍着纯王去后面的净室去沐浴了。
给烛风传话儿,让他去请顾小洲的茫茫和残夜却并没有回来,留在那边帮忙了。
这次又是残夜主动要求跟着茫茫去的,目标儿很明显,就是抓住每一次接近墨不流的机会,茫茫自然是奔着南荆去的,让她去传话儿本就是墨梨给的台阶儿。
所以,也算是意料之中。
听顾小洲说南荆身上的各种伤墨不流都已经给处置好了,还吃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然后直接在墨不流的房里睡着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雨却比之前下得大了些,好在纯王府的设计都很实用精巧,牡丹亭前后院子所有的房间都有穿廊相连,下雨的时候就很方便,来回走动也不会淋到雨。
穿廊还有活动挡板的设计,类似于现代门窗上的雨罩,只要风不是特别大,就完全没有问题。
纯王沐浴的时候墨梨也没有睡,无聊地在屋里这儿走走,那儿坐坐,消化那一小碗西红柿鸡蛋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是在睡梦中感觉被人俯身抱着给惊醒的。
这一惊便下意识地抡出了胳膊,却被人轻轻一握给抓住了。
墨梨的身体一时难以清醒,思维却很清明,还在思考是不是遇到了“鬼压身”。
但不管是真的有人在抱着她,还是鬼压身,这种感觉都不是很好,虽然肢体根本就不听使唤,极是力不从心,墨梨还是拼命地胡乱挣扎。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让墨梨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爷?”
墨梨拼命地睁着眼睛,喃喃地问道。
“是我。”
墨梨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就像是她描摹纯王的脸。
“除了我,谁敢进纯王妃的寝室,他不想活了吗!”
墨梨渐渐清醒了过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慢慢清晰,她看到了那张俊美的脸,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微笑,还有静谧和安详。
忽地,那张脸便俯了下来。
许是太过忘情,纯王的动作开始有些“踰矩”,墨梨推挡了几下根本没有用,在被纯王的大手钳住手腕之前,混乱中,墨梨“啪”地一声抽了纯王一个响亮的耳光。
两个人顿时都愣住了。
与抽纯王鸡毛掸子不同,墨梨这次有些歉然。
纯王先反应过来了,并没有生气,在墨梨唇上印了一吻,“对不起。是我心急了,应该等你身体好了的。”
“十八岁以后。”墨梨并没有因为内心歉然而在原则上进行妥协。
虽然身体并不是她的,而且还是在古代根本不讲究什么十八岁成年这一套,但她从小的教育使得她必须坚持到十八岁以后,太早对身体也不好,更何况这副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
“啊?”纯王愣了,心里盘算着墨梨十八岁到底是多久之后。
“明年,明年端午节之后。”墨梨轻抚着纯王白玉般的脸上被她抽出来的红手印儿说道。
用的劲儿挺大的,混乱中根本没有控制力道,感觉都肿起来了,还有些烫。
好在嘴角儿没流血。
墨梨刚好是端午节那天出生,今年过完生日就满十七岁了。
“噢,好。”纯王有些小失落,还有一年多呢,“你说了算。”
纯王并没有提出异议,虚劳之症,本来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就算能好转,养个一年两年的也是正常。
只是,她......
没有法力吗?
不能好得快点儿吗?
还是,因为出了什么状况失了法力了呢?
也是,正常情况下,谁会找这么一副活不过半载的身子附身呢!
纯王迅速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以前看过的志怪小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能这么厉害的,应该已经修炼了几千年了吧,至少得上百年。
......
他依然没有感觉害怕。
墨梨在她抽出的红手印儿上亲了一下,“回东偏厅吧,早点休息,你也累了。”
“嗯。”
纯王在墨梨的额头上印了一吻,捏了捏墨梨的手,便起身离开了。
第九十八章 三岁!不能再多了
墨梨一觉醒来便听见院子里有舞剑的声音。
应该是纯王。
起得好早啊。
体力真是好!
心理素质也好!
没有听到茫茫蹑手蹑脚走路的声音,和微微屏起的呼吸声,墨梨有点儿不太习惯,感觉冷清清孤零零的。
若是平时,茫茫听着帐幔里的动静就能判断出墨梨是刚醒,还是已经吭叽完抻完了懒腰坐了起来缓神儿准备起床了。
感觉准备起了就会把一盎温热的水递进来,到时辰了还没有动静,她就会轻声地喊她起床,但这种情况比较少,尤其是最近,墨梨的作息时间调整得比较规律,生物钟很准时。
比如今天。
昨夜睡得很晚,可是她依然准时醒了。
很困,身体也乏,但睡不着。
不知道茫茫回来了没有。
从小老爸老妈的安全意识教育深入骨髓,再加上上次朗婶儿往屋子里吹迷烟差点儿潜进来后,她的防范意识进一步得到了提高,给门窗都重新加装了一道锁。
无论是午睡还是晚间,只要是她睡觉时房门窗户都必须是要锁得死死的,要么就是要茫茫得在身边。
昨天等纯王时睡着纯属意外,而且她记得那时厌年在外间做针线活儿,应该是纯王进来的时候把她给支开了。
那种在睡梦中被人突然抱住的感觉实在是让她有点儿不舒服,所以纯王走后,她就起来把门锁上了,还检查了一遍屋里所有的窗户。
茫茫就算是晚上回来了,也进不来,只能在后院儿她自己的屋子里歇下。
墨梨起了床,趿着鞋,从小炭炉上的水壶里倒了盎水,还挺烫,一时喝不了,她便捧着水盎拉开了门锁。
门还没打开,便听到了门外茫茫的声音,“王妃起了。”
茫茫明显已经洗漱过了,脂粉却没有盖住她眼下的一片乌青,像是一夜未睡,精神却很好。
墨梨打量了茫茫两眼,视线便被院子里的纯王吸引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纯王舞剑。
忽然就让她想到了一句诗,“美人如玉剑如虹(注1)。”
极是恰如其分!
只是,院子里那些小丫头们紧紧盯着纯王暗戳戳的热烈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一个个的都假装在干活儿,实则眼睛都快栓到纯王的身上了,当值的不该当值的都挤在院子里。
拿着扫把扫地的都有四个,有的人拿扫把机械地刷着地,感觉地都快要被她扫秃噜皮儿了,有的人的扫把根本就是虚着的摆设,像是在给地挠㾕㾕。
这都不算什么,那些没抢着扫把的,居然拿着块儿抹布在擦各处穿廊的柱子和椅子!
不只是丫鬟,还有小厮,连外院巡逻的一队侍卫都故意慢吞吞地从内院门外走过一遍又一遍。
毕竟机会难得,即便是纯王府的仆从,除了听雪轩里的个别几个外,大都是没有见过纯王晨练舞剑的。
他平时只在听雪轩的小练武场上晨练,规矩严,不许围观,能有幸看到过的只是南荆、顾小洲,和惯常伺候的几个小厮,若素和安之也不过只见过几次。
墨梨觉得若是纯王在牡丹亭舞上几日剑,她这个院子都可以来遍彻底的大扫除了。
不准看!
是我的!
很霸道很强势的样子。
哎,居然这样就吃醋了……
可落到实处,墨梨只是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外加目光凛冽地扫院一周。
丫鬟和小厮都低下了头,认真而卖力地干着手里的活计,外头正路过的一队侍卫虽然没有听到墨梨咳嗽,但远远地还是感觉到了扫过去的目光,纷纷扭回了脖子。
纯王耳聪目明的,自然也是听到了感受到了,手中剑未停,脚下的腾挪也丝毫未停滞,却仍好整以暇地冲墨梨回眸一笑。
就得瑟吧。
墨梨轻笑着回了个白眼,便转身去了净室洗漱。
洗漱回来的时候,纯王正收了剑,朝着捧着盖碗和手巾的顾小洲走过来,看到墨梨,便从顾小洲捧着的托盘里拿了手巾转而向墨梨走了过去。
手里的剑却还是自己拿着,平时都是直接丢给南荆。
纯王用拿着剑的手臂将墨梨圈进了怀里,晃了晃手里的手巾,“王妃,给夫君擦汗。”
墨梨顿时被裹进了一团湿热的气息中,在这个阴冷的早春院子里,让她备感温暖。
“是自己没长手吗?”墨梨笑着嗔道,却仍是抬手拿过了手巾。
哪知纯王却侧过了脸,用原来拿着手巾现在已经腾出来的手,指着自己半边脸上还比较明显的浅红印子给墨梨看。
看看你做的好事。
墨梨盯着那印子愣了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还没消?”
纯王又把脸往前探了探,都快怼到墨梨脸上了。
“你说呢!”
墨梨心里微微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想叫满院子的下人们瞧了笑话,便去要拉下纯王点在自己脸上的手。
附在纯王近前几乎是用气声说道:“自作自受!”
纯王听了登时不干了,又抬起了被墨梨拉下去的手,快速高频地点着自己的脸颊又怼到了墨梨的眼前,像小鸡啄米一样。
墨梨被逼得往后闪着腰,想要逃离,却被纯王的手臂圈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只好偏开脸去。
纯王却捏着墨梨的下巴生生把墨梨的脸掰了回去,四周传来了几不可闻的低低的笑声。
幼稚!
三岁!不能再多了!
为了不在巴掌印儿上继续纠缠,墨梨迅速决定投降。
在那片浅红掌印上轻轻亲了一下。
纯王愣了一下,耳朵居然还慢慢红了。
然后笑得像是个得了一大罐糖的孩子,心满意足。
却又凑到墨梨耳边,贪婪地低声说道:“还要。”
墨梨直接把手巾呼在了纯王的脑门儿上,粗鲁地擦起汗来。
微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别得寸进尺啊!”
纯王听了直接噙住了墨梨的唇,末了还在墨梨的唇上轻咬了一下。
坚持道:“还要。”
今天院子里人多,墨梨不喜欢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更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卿卿我我,脸渐渐就烫了起来,在纯王的腰侧掐了一把。
哪知那纯王竟丝毫没有控制地便“嗯啊”一声娇喊了出来。
真的是娇喊。
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傲娇冰山王爷能当众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用看,墨梨都能想象到院子里那一只只震惊的瞳孔。
墨梨嫌弃地瞪了纯王一眼,纯王却浑然不觉,大喇喇地将脸摆在了墨梨面前。
墨梨扭不过,只得又在巴掌印儿上亲了一下。
纯王满意地在墨梨的鬓边吻了一下。
墨梨还未梳妆,一头长发仍然披散着。
“一会儿,一起去看看南荆吧。”
第九十九章 我愿献祭
“不去。”
墨梨坚决地说道。
纯王有些愕然。
“毕竟,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昨儿,为着护我受了伤……”
纯王还在试图劝说。
墨梨是他的王妃,而且是他想要长长久久生活在一起的妻,南荆是从小就跟随他的侍卫,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犹如家人一般。
他不想两个人关系僵得像是敌人,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缓和缓和。
哪知墨梨上来就断然拒绝了。
“罚也罚了,王妃就别再跟他计较了。他,伤得不轻。”纯王继续说道。
“我本就没有怪他。”
墨梨看了顾小洲一眼,顾小洲便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墨梨把手巾放回了托盘里,拿起盖碗的盖子放到碗托上,将茶碗端给了纯王,撇了一眼碗里悬着的根根细芽和碧绿的茶水。
随口说了一句,“还没吃早饭就喝茶啊,伤胃。”
“明天改喝温水。”纯王回道,接过茶碗,喝了一口。
“那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纯王又试着说道。
“他对我敌意很深,去了怕是会适得其反。”墨梨理了理纯王的头发说道,“虽是伤得不轻,但并无性命之忧。茫茫能过去照顾着,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慢慢来吧。”
纯王略一思忖道:“也好。”
两人第一次一起吃了早饭,单独的。
墨梨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很自然,很平常的样子。
纯王却觉得意义非凡。
小厨房的饭菜确实比府里的大厨房做得好吃,他以前在吃食上并不讲究,不过是填饱肚子而已,好吃不好吃,都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不是难吃得咽不下就行。
也或许,是他一直没什么心情讲究这些。
今天,他像是恢复了味觉一般,尝出了好吃,甚至发觉吃惯的白粥小厨房做的比以往吃的更加软糯香甜些。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小厨房烟囱口未尽的余烟,屋里的红色帐幔,红色地毯,红色桌帔,以及坐在他旁边举着碗,两眼放空,慢慢喝粥的墨梨。
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家的温馨感。
这么安静地待着,就很好。
吃完早饭,天上又飘起了雨丝。
没多久就淅淅沥沥地大了起来。
纯王站在廊下,微仰着头望天,喃喃自语道:“风吹雪后,现在怕是又要闹春涝(注1)了。”
“是会出现灾荒吗?”墨梨不太懂,但隐约可以听明白。
“嗯,春天播不了种,秧苗冻死,秋天就会没有收成,农户就没有饭吃,没有钱换,甚至,明年的种子都留不下来。”纯王面现忧色,“就会出现饥荒,就会有无数人饿死,无数人流离失所。”
墨梨默默拉住了纯王的手,看着越来越大的雨,被纯王的忧虑情绪所感染,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
纯王捏了捏墨梨的手,有点儿凉,虽然墨梨的手一直都是凉的,但他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冷吗?要不要回屋?”
墨梨摇了摇头,“还好。站一会儿吧。”
纯王便把墨梨揽进了怀里,把墨梨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样总是会暖和一点。
“十一个郡,都出现了风吹雪,唐城附近都很严重。不知道这几日的雨,又波及了多少郡县。”
“你有什么法子吗?”
“啊?”墨梨被纯王突然的问题弄得有点儿懵。
“灾荒,你有什么法子吗?”纯王揉着墨梨的手又问道。
他现在,倒是很希望墨梨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哪怕是要把他献祭给她,也好。
“女子不好随便议政吧?”墨梨说道。
纯王笑了,“没什么议政不议政的,闲聊而已。况且,”纯王附在墨梨耳边用气声说道:“本王都被你打了两次了,还有什么更不好的么!”
“听起来很不服气,又很委屈的样子。”墨梨斜了纯王一眼道,也用气声小声说道,“不该打吗!”
“该打,该打!”纯王忙连连说道,“不敢不服气,不敢委屈。”
“不敢?!”
“没有,根本就没有不服气,也没有委屈。”语气还是委屈巴巴。
把墨梨给逗笑了。
“这么多地方,波及的人也不会少,除了农户,因为收成减少,当地靠买粮吃的人也会缺食少粮,如果是粮食主产区,甚至会影响到全国。这些光靠朝廷放粮发赈灾银肯定解决不了,没准儿还会拖垮整个北陈国。”
墨梨说话时呼出来的气能明显看到一团白气升腾四溢。
随着雨下得越来越大,温度也降得越来越低。
“进去吧,你身子不好。”
墨梨刚要开口说回屋,纯王却抢先一拍说了出来。
“好。”墨梨浅笑着说,因着这份默契,心里升腾着愉悦。
天很阴冷,心却是暖的。
下着雨,落到心里,泛起涟漪。
两人相携步入卧墨池内,一齐倚进小睡榻,偎在一起,盖上小毯子,捧着热茶继续闲话。
纯王已经放弃了绿茶和普洱茶,跟着墨梨喝阿胶膏冲的水。
是墨梨拉着纯王硬塞给他的,说是需要补补,中午还安排潇梵炖了十全大补汤(注2),算是半特意为了纯王做的,十全大补汤本来对墨梨的虚劳症也是好的。
另外自然还特意为受伤的南荆炖了清淡又滋补的排骨汤。
“你刚才分析得很好,有没有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但说来听听。”
纯王把头搭在倚在他怀里的墨梨的颈窝儿上,轻轻揉擦着她的手。
揉擦还是有些效果的,至少可以增加血液循环,加上纯王两只大手的温度,墨梨的手已经有些温热了。
“一是受灾地区,春种如果不可以,就考虑咱其他时间播种的粮食,尤其是生长期短又可作充饥的食物,比如玉米、高粱、土豆和红薯,可以播种的时候,朝廷统一组织播种,没有种子的,朝廷分发种子。”
“另外,在这之前,要做好宣传和安抚工作,告诉受灾地区的官民朝廷的应对措施和部署,以稳定民心;还有,给富户的种子可以是有偿的,可以给现银,也可以收获的时候以粮抵种子。”
“二是,在其它没有受灾的地区,朝廷统一调配,把种蔬菜和其他作物的土地拿出一部分来种植粮食,以为来年受灾地区的春种作种子储备。”
“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法子,毕竟那些农作物都是需要时间成熟的,如果在第一批作物成熟之前出现饥荒,就需要朝廷在全国范围内作粮食的统一调配,可以让富户们半捐半卖给朝廷,朝廷再半卖半放给灾区的百姓。”
“另外,就是要求受灾地区的粮店不可借机抬高粮价,保证平价出售。”
纯王仔细听着,沉思不语。
第一百章 只要你愿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天下良田大多掌握在豪门贵族的手里,多数农户都是租地来种,或者干脆只是做工,很少一部分是有自己有土地的。”
“从那些豪门贵族手里拿粮,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从而有可能会引起动乱或是政变,陛下又是新帝登基,其实是不利于朝局的。”
墨梨半眯着眼,喝了口阿胶膏冲的水。
“你可是已经有良策了?”纯王问道。
“良策谈不上,我都是凭空胡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经验,想当然而已。”墨梨说。
“没有,至少可以提供一些思路,剩下的,可以在实际操作时变通一下。我倒是觉得王妃很有些见地。”
纯王真诚地赞赏道。
墨梨却只道他又在借机试探自己。
一个养在深闺,久病缠身的千金小姐,哪里来的这些许多对时政的想法。
但墨梨并未理会,继续说道。
“陛下正一力惩治贪墨,倒是可以借查贪墨帮筹粮的忙。”
“王妃,说的可是先选几个势力庞大的家族开刀,查其贪墨之事,待其惶恐不安之时,再提筹粮之事。”纯王道。
“正是。危难之时,断尾求生。朝廷筹到了粮,他们却还会暗自庆幸,不会因为利益被触动而生事。同时也算是借机敲打敲打,让各大家庭收敛一二。一举多得!”
纯王轻声说道:“王妃可曾想过,隆国公府也是拥有百万倾良田的大户。”
墨梨看了纯王一眼,笑道:“我们觉悟高,自愿为陛下排忧,为百姓解难!无需陛下和王爷敲打!”
纯王的手指摩擦着墨梨的右耳,果然是没有穿耳洞,这么多天,竟是没有注意到她从未佩戴过耳坠。
卷起墨梨右耳的耳垂儿,下缘果然有一颗极难看到的浅褐色痣。
纯王的呼吸又不平稳起来,闭眼吻上墨梨的耳垂,睫毛轻颤。
又装作不经意地翻过墨梨右手的手腕,将袖子稍稍拂起,一颗深褐色芝麻大小的痣,毫无悬念地映入他的眼帘,触目惊心。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心里再次翻江倒海、乱如麻。
他握着墨梨的手腕,大拇指一遍一遍摩擦着那颗小痣,仿佛想要将它擦去。
“王妃做得了隆国公府的主?”纯王说道,声音陡地就低落了下来。
墨梨低头看着纯王的大拇指一遍遍地抹过她右手内腕上的痣,心内便明白了七八分。
许是他从哪儿又拿到了些证据。
是张诚说的吗?
茫茫曾说,他经常来隆国公府。
那应该对墨梨很是熟悉了。
已经差不多证据确凿了吧?
纯王会怎么做呢?
曾经想过无数次的问题再次涌进墨梨的大脑。
身后那个温柔地拥抱着她的人,这几日的行为言语实在是叫她看不懂,不知道他意欲为何。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未知感。
墨梨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冷吗?”纯王的手立马覆上了墨梨的额头,“没有发热,可能是在外面站得久了。”
随即便扯过旁边的另一条毯子,就是昨天他披着的那条毯子,把墨梨裹上了,然后又紧紧抱住了墨梨。
“这样会好点儿吗?”
声音温柔,刚才的低落已经不见了。
“嗯。”
墨梨应了一声,感觉心里很憋闷。
很多时候,她特别想直接说开算了,来个干脆的。
比如现在。
她不喜欢这种每天猜来猜去,演戏给别人看,看别人演戏的生活。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在这个世界是个异类。
她感觉很孤独。
但是她不能冲动,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会有人因为她的冲动而受到牵连。
她不能那么自私。
“不是我做隆国公府的主,实在是我父亲母亲、兄长们都是这样想的。”墨梨说道,疲惫地闭上眼,靠进纯王的怀里。
这个怀抱,温暖而坚实,不知道会属于她多久。
能靠一刻是一刻,多靠一会儿都算是赚了。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慢慢展开。
一千两。
“给。我的赌注,愿赌服输。”墨梨举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笑道。
那是上元节,在露台上,她和纯王打赌猜谜语,两人同时说出正确答案,战平。
纯王提议,互换赌注。
于是,她在五彩斑斓的烟花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纯王的一个吻,但她要付出一千两白银。
纯王并没有立马去接那张银票。
两人各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愿赌服输。
“难为王妃还记得,我差点都忘记了。”纯王笑着接过了银票,细细折了回去,贴身放进了怀中的绣囊里。
“早知道王爷忘记了,我就不说了,还省了一千两银子。”墨梨有点惋惜地说道。
“一千两,换本王一个吻,很值了,要知道有多少人想换都换不到呢。王妃居然还想赖账!太没有赌品了吧。”纯王假装紧紧捂着胸口,生怕墨梨寻机抢走一样。
“那是说我的吻一文不值吗?!”墨梨忽然从另一个角度抛出了一个问题,而且是求生欲大挑战。
墨梨回过身拿手指点着纯王的胸口说道:“那可是我的初吻!初吻!”
纯王握住墨梨点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说:“王妃的吻,世间无价,本王用全副身家性命换之。”
这个答案……
好吧,算你过关。
“也不用这么悲壮吧!”墨梨笑了笑,说道,“我只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如何,这一刻,是真实的,就好。”
说着,心里不禁泛出些酸楚,笑容也染上层苦涩。
“你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它就是真实的,只要你愿意!”
墨梨的一句话勾起了纯王无限的心事,又将他的心搅得翻天覆地。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结局如何。
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会为了我而停手吗?她会为了我而改变结局吗?
“你愿意吗?!你愿意相信,现在是真实的吗?!你愿意相信吗?!”纯王哽咽地问道,一滴泪毫无征兆地倏然划落。
像是一颗流星,照亮了墨梨的整个夜空。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情绪上经过几次震荡的纯王,再也绷不住了,一把抱住墨梨,哭了起来。
不加任何掩饰地哭泣。
任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
墨梨也顿时泪流满面,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恐惧、不安和焦灼,都被拉到了光天化日之下,然后被一锤子抡碎。
门外廊下,坐在一边廊椅上打着瞌睡的顾小洲,和坐在另一边廊椅上绣着花儿的厌年,听到动静,都悄悄探身往屋里看了看,然后又坐了回去。
第一百零一章 你的
有些事就怕猜来猜去,可是却也无法直截了当地说明白。
好久,两个人才哭完了。
清扫了垃圾之后,都感觉浑身的轻松和舒畅。
却也哭累了,依偎在一起闭眼歇着缓神儿。
谁都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雨声。
比之前更大了,几乎和纯王雨中沉舟那晚的暴雨一个量级。
这样的天太适合睡觉了,就那种不管不顾,混吃等死式的睡觉。
又到了羡慕老黄的时候,它老人家一直就没醒过。
早晨墨梨起床的时候还怕它是不是生病了,特意过去看了一眼,睡得那叫一个香。
让人羡慕嫉妒恨。
墨梨很多时候都会想,还不如魂穿到老黄身上,当然,前提是遇到个她这么好的主人~
喵~
“听说,是由你主持彻查全国的贪墨案件?”墨梨问道,眼皮却都没抬。
“是,我在朝中任吏部侍郎,也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大臣(注1),专办贪墨案件。”纯王也是依旧闭着眼回道。
“其实,可以利用这次天灾,钓出一些大鱼。”
“你是说,用赈灾的粮食和种子,当作鱼饵儿,引某些抓不住证据又想将其绳之以法的官员们上勾儿,然后证据确凿地将他们拿下?!”
纯王说着,有些兴奋。
“这个倒是可以一试,但要好好谋划一番,还要布置内应!”
“王妃出的点子不错,献计有功,本王奖励你……”
“唔?”
墨梨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纯王吻住了。
“你这是奖励我,还是在给自己提前庆功?!”墨梨舔了舔嘴唇不满道,“怎么还学会咬人了?!破了没?”
“没破,没破!我哪儿会真使劲儿!”纯王又在墨梨的唇上印了一吻,“我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就许你咬我,不许我咬你么!”
“嗯,是的,我就是这么霸道。怎么?有意见?”墨梨非常霸道地说。
“没意见。”纯王把头搭在墨梨的肩上,弱弱地回答。
“这还差不多!”
墨梨很满意这个回答。
“还有啊,其实可以让灾民以工换粮或是种子,这样不仅能借机兴修一下水利,比如除河底淤泥,种种防风林,以增加抗灾能力;还能让灾民自食其力,防止出现‘等拿靠要’的消极懒惰情绪。这样也算是为朝廷省下了一大笔开销。”墨梨又说。
纯王啪地一声在墨梨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主意也极好!再奖励一下。”
“哎……”
纯王心满意足地喝了口阿胶膏水,大大伸了个懒腰说:“明天我再续个假,正好消消脸上的印子,再总结一下王妃赈灾的点子,写个奏折。”
“印子明天没准儿就消了,奏折可以下午写,没必要明天再请假吧?!”墨梨说道。
“我刚才去更衣(注2)的时候看了看,半天过去了,一点儿都没消,我不去,丢不起那个人。”纯王揽着墨梨倚在小睡榻里懒洋洋地说道,“今天不想写奏折,明天再写。”
墨梨掰过纯王的脸看了看,是还红着,她怕后天还消不干净,便起身去里间拿了墨不流给她抹脖子勒伤用的那罐子药膏过来,拿手揩了点儿,刚要往纯王脸上的掌印儿上涂,纯王却抓住了墨梨的手。
“这个不是,涂我那个……上的伤的药膏吗?怎么又要往我脸上涂?”
“不是那个,你那罐药膏在顾小洲那儿,这个是我用的,就抹脖子上的勒伤用过。”
墨梨解释完,纯王这才放开墨梨的手,让她在脸上涂了药。
“一向勤勉的纯王殿下,怎么也开始偷懒了呢?!”墨梨一边涂药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纯王的手在墨梨的胳膊上摩擦着,“新婚燕尔,偶尔偷个一半天的懒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墨梨啪地一下甩在了纯王的胳膊上,想让他停止类似于给老黄顺毛儿的动作。
“你自己想偷懒儿,还赖在我头上。”
“本来就是因为你。”纯王又指着那半边微红的脸怼了过来。
药膏还没有涂完,墨梨翘着刚刚揩了一块儿药膏的手指头,被逼得往后闪着退避。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哎……”
墨梨差点儿后仰着跌下小睡榻,还好纯王眼疾手快,一把给捞住了。
“没完,一辈子都没完!”
纯王和墨梨额头顶着额头,鼻子挨着鼻子,唇又覆到了一起。
吃午饭的时候,蔓青顶着大雨跑了过来,看见纯王在,一句话没说便又跑了。
食不言。
墨梨和纯王吃午饭的时候并没有说几句话。
饭后,纯王陪墨梨站着消食儿。
“蔓青的父亲,原来是我的人。”纯王说。
墨梨斜了纯王一眼。
“我的手下。”纯王呵呵笑着补充道,“一个大男人的醋你还吃!还是个,死了很久的男人。”
纯王敛了笑,神情有些沉重。
“他是我查一个官员的内应,不幸被发现了,反被栽赃陷害,被抄家之前,府里却失了火,那个官员做的,怕有后患,先杀人灭口。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家上下连同家奴二三十口人,就只剩下了蔓青。她躲在小池塘里逃过一劫,她会水。但落下了怕火的毛病,脑子也比同龄的孩子稍微迟钝些。”
“我听顾小洲说了,那天,她在你这儿犯了病。”
墨梨拉住了纯王的手,揉搓了几下,“嗯,试小厨房,点了灶火,她就吓着了。”
“我观察了一晚上,没什么事儿,第二天情绪也是稳定的。”
“嗯,可能是反应迟钝的原因,不过也挺好,可以少受点儿罪。”纯王说。
“不是。”墨梨说,“她都明白。她会躲着小厨房走,再也不靠近,她还会问我‘会不理她了么’。”
纯王有些惊讶地看着墨梨,“以前,我没有太认真观察过她,是我的疏忽!一直以为她是有些迟钝,却原来都是放在了心里。”
“所以,你为什么禁止她和我一起午睡?”
纯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是怕她影响你休息,对身体恢复不利。”
“二呢?”
“……”
纯王低着头,捏了捏墨梨的手道:“吃醋。”
墨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嘿嘿笑着说:“你还说我吃一个男人的醋,怎么不说说你吃一个小姑娘的醋?!”
“我就是不喜欢。你的床的另一半儿,是我的。”
“嗯。”
墨梨抱住了纯王,把头倚在了他的颈窝儿里。
“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