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秋风扫落叶
“呵呵,希伯也莫要妄自菲薄。”
黄忠劝慰了一句,又道:“主公早知希伯治军方正,统军有序,心里必然对希伯也已定下了名号,只是此时希伯身在犍为,主公不便为希伯凭空加之罢了。”
“哦?”
严颜双眼放光,不过片刻又被他收敛,摆摆手,对自己的失态也感觉有些好笑。
“罢了,汉升,你还是先说说看,主公这次北上,提拔起来的另一个猛将又是谁来?”
“希伯又错了。”
“另一个被主公慧眼识珠提拔起来的,并不能称之为猛将,反而是一员统军之将。”
黄忠将要说起于禁的时候,反而脸色显得郑重了起来。
严颜看着黄忠的脸色,想了想他所说的话,脸上当即露出了疑惑。
“统军之将,莫非,是一个帅才?”
黄忠点了点头。
“另一个,名叫于禁于文则。”
“他原本属于鲍济北麾下,只不过,他虽然身负统军之才,却在鲍济北军中一直被埋没。”
“从黄巾乱起之时,于文则便已经从军,到了此次讨董会盟之时,才累加军功,强强成了一名军司马。”
严颜暗暗在心间计算了一下。
按照黄忠所说,从黄巾乱起之时算起,到今年年初会盟为止。
这可是足足六个年头!
其实,正常来看的话,如果是从毫无出身的士卒做起,能够在六年中升到军司马,已经算的上是祖坟冒烟了。
毕竟没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艺,想要在军中出人头地,就得靠强大的家势相助。
很明显,蹉跎六年,只是一个军司马的于禁并没有。
而且,更多时候,就算是身为世家豪族之流出身,也是要遇到贵人才能起飞的。
就比如出身自临江严家的严颜本人。
黄忠又将于禁的往事和严颜说了一遍。
因为自己在宛城蹉跎二十余年,曾经他自己也只是一介城门将,言语之中,黄忠也是深有感触。
至于严颜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被刘茂点将之前,也仅仅只是困守临江县城,一个小小的县尉而已。
想到此处,严颜不禁发出感慨。
“主公之慧眼,才是我等心有壮志之辈的福音!”
初平元年,九月初。
大汉天下熙熙嚷嚷,自从去年司隶大乱起,便一刻也不曾安歇过。
先是关外联军会盟讨董之时。
新任荆州牧刘表单骑入荆州,听从南郡蒯越之计,利诱宗贼匪首十五人,收拢他们所有的部属,然后乘胜向荆州所有郡县发布文书,各地宗贼望风而降,荆州立即平稳下来。
之后刘表迁移治所到襄阳,几乎完全掌控整个荆州。
刘表枭雄之姿勃发,旬月间展露无遗,当年便称得上是“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
几乎与此同时。
董卓在李儒的设计和徐荣的推举之下,将一直在大汉遥远的东北方,与徐荣是同乡的公孙度任命为辽东太守,用以牵制撤军渤海的袁绍。
只是公孙度却自有计较。
到任之后,公孙度以律法诛杀郡中名豪大姓百余家,辽东郡大为震动。
之后,公孙度发兵向东讨伐高句骊,向西远击乌桓。
得胜回归后,公孙度秘密和亲信柳毅、阳仪等人说大汉国祚不保,叫他们不如追随自己,一同图谋王霸之业,众人统统追随。
因此,公孙度便将辽东分作辽西和中辽,分别派遣太守,又越过大海,占据东莱各县,偷偷设置了营州刺史,公孙度自立为辽东后、平州牧,立庙承制,大有躲在辽东自立为王的势头。
在关外诸侯讨董散去之后。
董卓对关外诸侯虽然没有发起战争,却依从李儒的设计,采取了另外一套谋划。
董卓先是派了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等人,分别前往袁绍、袁术、韩馥、王匡、鲍信等人处,以天子名义问罪。
结果被袁绍得知之后,传书给河内的王匡,叫他杀了胡毋班、吴修、王瑰,袁术那边也杀了阴修,唯独韩融因为名声太大得了活命。
自那之后。
因为袁绍身在渤海,幽冀并三州多有豪杰之士往投,韩馥虽然身为冀州牧,却几乎被完全的架空了。
之前在会盟的时候,韩馥曾反对袁绍为盟主,已经得罪了他,担心袁绍因此事会报复自己,韩馥便弃了州牧之位,转而去投奔了陈留太守张邈。
哪只他连州牧都不要,只想要逃命而已,袁绍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袁绍后来派了使者前去求见张邈,在宴席之中,使者推说有密事要告诉张邈,便和张邈一番耳语,结果这一番动作被同样身在席间的韩馥看到,心下惊惧之下觉得是要谋害自己。
为了不受侮辱,韩馥竟然寻机去了茅房,在茅房中自杀了!
堂堂一介州牧,最后竟是沦落至此,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自此,袁绍还未领冀州牧,却已经等同于坐拥一州之地,麾下文臣猛将无数,瞬间就从众多的关外诸侯中出类拔萃,实力大涨,这些,却都是后话了。
只不过,天下诸侯烽烟四起的势头,已然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路漫卷而来。
......
一转眼,时间已经来到了初平元年的最后一个月。
腊月末的一天,年节就在眼前。
在益州治所的成都城内,遍地都是喜气洋洋的,街巷之间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州牧府。
“夫君,关于小叔,嗯,关于季玉,妾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刘茂这天待在后院中,一边陪着吴苋和姜蓉聊天,一边晒着冬日的暖阳,好不惬意。
听到吴苋突然说出的话,刘茂心知肚明她想说的是什么,当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劝。
姜蓉瞅了眼吴苋,也是叹了口气。
刘茂怀中抱着已经快要满一岁的刘宁,也就是姜蓉所生的女儿,心里也是泛起了一丝无奈。
吴苋和姜蓉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倒霉弟弟,刘璋刘季玉。
话说,刘焉死后,在关内李儒的暗中撺掇之下,益州之内暗流涌动,隐隐间又有许多豪强想要乘势起事。
甚至于,还有人去和刘璋取得了联系。
毕竟和刘茂相比,刘璋显得更加的温仁宽厚,若能将刘璋推举为州牧,对他们这些已经被刘焉剐了一次又一次的益州本地士族来说,或许才能留得一条活路。
他们认为的活路。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刘焉都未曾南下成都之前,刘茂手下的听风朱雀营早就动身,已经抢先一步进驻了益州各郡。
在刘焉迁治所到成都后,他们更是严阵以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听风如此严密的布控制下,终于叫一部听风精锐斩获了有人准备再次起事的情报。
秘密获知各地豪强准备趁着年节起事之后,刘茂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刘焉下葬之后,立即趁着城外各支兵马回返各郡的当口,下令成都城外的黄忠所部动身,通宵达旦急行军,一路南下直往牂牁郡。
至于原因。
乃是朱雀营获悉,此次挑动益州内乱的,不仅仅是北面长安中的董卓和李儒,还有一路难逃至牂牁郡的许靖许文休,以及前次出卖刘焉的王甫的兄长,王商!
得知益州郡内的世家是受了许靖和王商的挑拨,刘茂勃然大怒。
前次许靖挑动板盾蛮蛮王杜濩,率领三千板盾蛮精锐,前往白水关投奔张鲁,与身在汉中的自己为敌,最后许靖在当夜大乱之时趁机逃脱,自己后来因为要北上讨董,便未将找寻许靖的事情放在心上,哪料到这货不识好歹,居然又跳讲出来跟自己为敌。
还有王商。
刘焉对他一向不薄,结果这货的族弟出卖在先,现在他本人更是亲自下场,也参与到了动乱益州的事情中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许靖和王商这两个跳梁小丑,刘茂心里暗怒。
不过碍于怀中的刘宁,还有一旁的吴苋和姜蓉,刘茂只能强自压下自己的怒气,又待了片刻,和两个女人说了一声,刘茂这才将刘宁交还给姜蓉,一挥衣袖来到了前院。
现今的州牧府中,虽然刘焉新死,府中无法张灯结彩,却还是能够看出一众人等脸上的喜色。
从刘焉身死,到将他下葬,足足拖了五个月之久。
就连远在幽州的公孙瓒都派人前来吊唁,可见这个时代诸侯治丧的繁琐。
好在月前,刘焉终于下葬了。
这一世,因为刘焉私下打造的天子车驾,被一把大火烧的精光,紧随其后刘焉就患病身死,刘表都没来得及打小报告,所以刘焉也算是在死前被准以追赠谥号。
天子遣使特地传来诏命,谥号曰“景”,意指刘焉赴任州牧之前的十余年间,在朝中任职的公义与果断。
而在将刘焉下葬之后,刘茂顺理成章,继承了刘焉的阳城侯。
至于州牧之职,所谓的天子诏书中隐隐提及要另选贤能,刘茂则是直接将这种话给无视了。
在麾下一众文武的当面和传信劝谏下,刘茂“被迫”自领益州牧,加镇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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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该不该杀
刘茂来到前院,很快就找到了正督促各阶官吏,叫他们尽快下发安抚各郡百姓文书的郭嘉。
“主公!”
“使君!”
刘茂才进入政事厅,郭嘉和一众官吏当即向他拜礼,刘茂挥挥手,却道:“奉孝,你随我来。”
“奉孝。”
“主公,何事?”
郭嘉跟在刘茂的身后,对今天刘茂的异常有些不解。
刘茂也不说话,带着郭嘉一路来到书房坐定,这才开口。
“虽然,如今我被先父临终授命,得以继承益州牧的身份,可是因为未能获得天子诏命,至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是因此,即使前段时间州中才起过一次乱事,益州之内的世家豪强已经死了一批,可现今被董卓一挑拨,便又有数家豪强跳了出来。”
“想要趁我立足未稳之际,相互勾连之下,准备再次暗中起事。”
“原来主公所忧愁的是此事。”
郭嘉接了一句。
刘茂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以郭嘉的智慧,自然不可能听不出自己的意思。
“所以,以奉孝之见,我接下来是快刀斩乱麻行以雷霆之击,还是携大势,缓缓图之?”
“既然主公问嘉。”
郭嘉脸色一整,慎重的向着刘茂拱了拱手。
“嘉以为,益州自从前次马相贼作乱,直至前次州中数处大乱,州中百姓三年中经历战事不断,可谓苦战久矣,因此,主公若想要益州安稳,还是要以雷霆手段处理此事。”
“既然奉孝如此说,那我就明白了。”
“按照奉孝这般说,若此次我一时不忍,恐怕,苦的还是益州数百万的百姓啊!”
刘茂听完郭嘉的分析,心中当即有了计较,却是叹了口气。
郭嘉见刘茂是这样的反应,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所思所想。
敬佩的郑重弯腰拜礼,郭嘉当即赞道:“主公心系百姓的同时,又不肯多造杀戮,实乃仁德之主。”
刘茂苦笑着摆摆手,也不多说什么。
这仁德的名义,从来可都是那大耳贼的专属。
这突然间想到大耳贼,刘茂不免又有些奇怪起来。
好像自从十八路诸侯散去之后,自己突然就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刘备的情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苟到哪里去了。
不过刘茂对他也不关心,毕竟前世抢了刘焉父子苦心经营的益州,后来还得了便宜卖乖,这一点很不讨喜。
尤其是,这家伙后来更是霸占了自己的吴苋,这点就叫刘茂天生看刘备不爽。
想了片刻,意识到自己魂游天外的刘茂回过神来,又对郭嘉道:“奉孝,你家中妻小可都接过来了?”
“承蒙主公记挂,月前便已经接到了汉中,如今正在南郑城内安歇。”
刘茂微微颔首。
“嗯,不如就让他们先在南郑住一段时间吧。”
“如今除了汉中,益州其他各郡国可都不能算太平,还是在南郑,能叫你放心一些。”
刘茂说到这里,又瞟向郭嘉那虚弱的身子骨,不由的有些担忧。
“而且,奉孝,你这身子骨,也要多多注意才是啊。”
“嘉诚惶诚恐,多谢主公惦念。”郭嘉赶紧谢了一句。
“不要客套,我与你说的可不是儿戏之言。”
刘茂神色郑重了起来。
“当初我从雒阳前来益州,身子骨便是如你这般,行路之时只能依靠坐马车,骑马都不能长久。”
郭嘉闻言脸色一正,有些正视起刘茂的话了。
他来到刘茂麾下以后,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刘茂身体素质的变化,对于刘茂如今的康健,他也很是羡慕。
只是他即使投了刘茂之后,也未能改变从前沉迷酒色的嗜好。
每到一地,郭嘉必然先去各处酒肆徜徉,灯红酒绿之地也不肯缺勤。
虽然一直靠着食用秘制丹粉,郭嘉还能维持自己每日的精神,但是以他才加冠两年的年岁,却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力不从心。
与刘茂的原主相比,他郭嘉糟践起自己的身体来,只能说是不遑多让,甚至是更加过分。
就比如他一直实用秘制丹粉。
“幸而得了仲景公的调理和医治,我的身体这才越加的好了。”
刘茂直视着郭嘉,继续道:“既然今天提起了此事,奉孝,我之前就已竟让仲景公查看过了,你那丹粉乃是毒药,女色更是刮骨钢刀!”
“今后,你一定要戒掉那丹粉才是,女色也要节制,不可将这两件事不放在心上。”
“我可不想,自己若有一天大业有成,你郭嘉却已经成了一抔尘土。”
郭嘉听完刘茂有感而发的嘱托,立即双目微红,感动之余,冲着刘茂又是一拜。
“郭嘉定当依从主公之言,不负主公厚望!”
“呵呵,前行路上,你,文和,子茂,广元,还有元直等等,我可一个也不想你们先行离去啊。”
刘茂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期许着。
郭嘉见他如此,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模样,附和道:“那我等便遂了主公之意,都活成一个百岁翁便是,哈哈哈。”
“哈哈哈,奉孝你倒是贪心。”
两人在书房内笑了一阵。
刘茂收起方才的忧愁,开始将许靖也参与了此次作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郭嘉。
郭嘉听完却不说话,静等着刘茂的下文。
“奉孝,许靖身为汝南名士,王商身为益州名士,这样的两个人,你说,该不该杀?”
前次刘焉与马韩计图董卓的时候,王商的族弟王甫便暗中出首,导致刘焉几人的设计破产。
后来被听风查出王甫做下的此事之后,刘茂来到成都为刘焉治丧期间,就已经命人暗中将王甫擒拿了起来,现在还关押在成都城内的大牢中。
只是刘茂没想的是,身为益州名士的王商居然会伙同许靖一起,一同躲到了牂牁郡去,暗中又来挑动益州内乱。
“如今看来,这个王商与王甫的所作所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郭嘉暗暗想到。
如此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郭嘉不由得也是有些头大。
虽然他本人是出自没落的小世家,甚至可以直接说成是寒门出身,因此除了同在颍川书院中进修的几人外,郭嘉一向对于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名士都没什么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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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刘茂问起来,许靖和王商这两人该不该杀,这叫郭嘉也是有些犯了难。
若杀,主公必定被天下世家子弟口诛笔伐。
可若不杀,下一次再有这等名士跳出来挑动益州内乱,又该如何?
刘茂如果想要尽快将益州安定下来,雷霆手段是必不可少的,可也要区别是对谁。
对一般人倒还好,对这种声满天下的名士,还是要谨慎对待的。
225 郭嘉筹划定益州
愁了半晌。
郭嘉只能试探性的回答道:“或许,主公网开一面,饶过这二人性命,然后明面上收押了这二人,暗中以礼待之,长久之后也可叫这二人心服也说不定?”
看到刘茂眉头紧锁,明显对自己这个回答不满意,郭嘉赶忙又开口补救。
“当然,主公也可以对这二人痛下杀手,只是在杀他们之前,还要当众言明这二人对益州百姓带来的祸患,叫天下人明晓非是主公不善待名士,而是这二人咎由自取,如此方可将杀这二人的坏处降到最低。”
听完郭嘉后面所说,刘茂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如此我才算是心中有底。”
“奉孝,你便替我拟定文书,先将此事传文益州全境,叫益州境内的百姓都知晓,这二人是如何明面一道背后却是另外一道。”
郭嘉一听就愣在了当场。
“主公,如今这二人尚未归案,我们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张扬此事,是否有些不妥?”
“呵呵,奉孝不必担忧,我已经派了汉升亲领雄狮营,昼夜奔袭前往牂牁郡,奇袭故且兰,在城内有听风玄武营精锐的协助下,定然可以马到功成。”
“原来如此!”郭嘉这才知道黄忠已经南下,当即领命。
“那嘉便代主公执笔!”
郭嘉知道刘茂明显是选了后者,便捋起衣袖,拿起刘茂递来的笔墨,当着刘茂的面,快速地写下开始了书写。
刘茂在一旁观看,只见郭嘉用词很是言简意赅,简直就是大白话。
他将许靖和王商的身世,以及这二人在益州大乱中扮演的角色一一说明,洋洋洒洒之间,看的刘茂恨不能手刃这二人。
“很好,看来奉孝也是文字功力深厚啊。”
等郭嘉快速书写完毕,刘茂当即在一旁赞了一句。
“叫主公见笑了,嘉愧不敢当。”
“得了,你也莫要谦虚了。”
刘茂笑了一下,当即冲书房外喊了一嗓子,将刘标叫进来,让他派人去往各郡国,将郭嘉刚才写下的文书遍传益州境内,刘标领命而去。
刘标走后,郭嘉却未动身,再次神情严肃的冲着刘茂一拱手,道:“主公,等这次乱事一过,关于益州,您可有打算?”
“奉孝如此问,可是心有所想,不妨直言相告便是?”
郭嘉这才收了郑重的神情,淡淡一笑,道:“主公英明,嘉以为,益州境内之所以有如此多的豪强屡生事端,便是因为本地世家势力过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这才敢与使君和主公分庭抗礼,若不将此祸患根除,益州难以长久稳定。”
刘茂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益州境内的诸多豪强,或者是那些藏在背后的世家们,确实是接连几次挑动益州动乱的罪魁祸首。
“那奉孝以为,该当如何根治此患?”
“以嘉愚见,不若分作三步走。”
“一来,将跟随使君进入益州的诸多故旧,统统委以重任,用以招引更多的外来家族进入。”
“眼看关外各诸侯之间纷乱将起,愿意前来益州避祸的家族必然不少,到时他们犹如无根之萍,只能选择以主公为尊。”
“主公助其势而借其力,便可将益州各郡强权抓在手中,从根子上解除各大世家在郡县独领风骚之势。”
“二来,对于益州本地豪强之中,也可选出表率。”
“比如主公麾下,现今便有巴郡临江的严甘两家,还有李胡王陈四家商户之流,在汉中之时便被主公委任郡县。”
“有他们这些人为代表,已经足以叫本地世家中的顺流派安心。”
刘茂听的直点头,见郭嘉说到这里突然端起了茶杯,以为郭嘉就此说完了,刚要开口。
哪料到郭嘉快速的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未放下,就已经再次开了口。
“三来,主公在汉中之时,曾经接连三次张贴招贤榜,并且不仅仅局限于慕求郡县之才,爱才之心已经遍传益州。”
“嘉以为,主公大可继续施行此措,在益州全境各郡国张贴招贤榜。”
“如此一来,便可将困于举荐制度,一无门路二无钱财的大量寒门士子之中的佼佼者挑选出来。”
“不过,此乃釜底抽薪之计。”
“虽然嘉极力希望主公能够尽快施行此计,却必须如实以告主公,若要在益州全境张贴不计出身的招贤榜,必须得等前两侧大有成效,而益州基本稳定之后,方可施行。”
说到这里,郭嘉又拱起手,明显他的筹划到此便结束了。
刘茂听的双眼放光,盯着郭嘉看了好一会儿。
“我有奉孝,当真是只得扶额庆幸的大喜事。”刘茂赞道。
“主攻谬赞了。”
郭嘉笑嘻嘻的谦虚了一句,反而又劝道:“方才嘉所说,不过是嘉自己的一番愚见,主公可以将之传书于文和、子茂和广元,叫他们商议商议,还是众人计高,或可另有良策也说不定。”
“毕竟嘉所长者仅仅只是军事,这等政务谋划只能是随口说说,不敢叫主公按此直接施行。”
刘茂伸出手指点了点郭嘉,也笑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郭嘉郭奉孝吗?”
“不过,虽然有你以上三策已经足以助我定益州,但是我觉得,还是加上另外二策为妙。”
听刘茂说也有二策,郭嘉立即兴趣上来了,忙问道:“敢问主公,是哪两策?”
“一来,圣人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所以若想益州长久的安定,必须得叫治下百姓吃饱穿暖。”
“尤其是从其他各州逃难过来的流民,更要妥善安排。”
“有句话叫做‘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若我们能叫州中的百姓吃饱穿暖之后,又妥善安置下那些逃难进来的流民们,如此的大功德,都不需要我们自己去宣扬,百姓们也会自动将我们益州的好宣扬出去。”
“他处的百姓困于战乱而流离失所,而我们益州却安乐融融,怎能不会让别处的百姓心慕我们益州?”
226 西凉军来了
“二来......”
见郭嘉都被自己给震住,刘茂暗暗得意,张口正要继续讲述自己的第二条计策时,突然听到书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刘茂立即听了下来,凝神细听。
“主公,军情急报!”
刘茂刚刚收敛心神,就听到典韦的大嗓门在书房外响起,刘茂听到是军情急报,当即不敢耽搁,和郭嘉一同起身就走出了书房。
“拿来。”
刘茂让典韦将文书送上前来,一手接过打开便看,却是脸色剧变,隐隐有着些苍白。
郭嘉看到刘茂的脸色不对,慌忙问道:“主公,是何事?”
刘茂手臂有些发颤,却强自忍着,话也不说,直接将文书转而递给了郭嘉,叫他自己看。
郭嘉也不推辞,赶忙接过来就看起来,结果看完也是脸色大变。
“想不到,这李儒李文优竟有如此的胆魄!”
郭嘉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却是为自己没有想到文书中的内容而暗恨。
刘茂缓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恢复镇静,再次从郭嘉手中接回文书,然后仔细的又读了一遍。
这文书乃是驻在广汉属国内的听风朱雀营成员发来的。
上面说的是,在十日前,北面董卓所属的西凉军突然有三万兵马西出陈仓,以雷霆万钧之势,三日间尽取武都郡。
之后,这支兵马又马不停蹄的派了一部五千精兵,在三日前径直南下,进入了广汉属国境内,连破阴平道与甸氐道后,此时正在南下,准备继续攻取刚氐道。
让人揪心的是,这消息是三日前传出来的。
现在三日过去,广汉属国全然无防备之下,在阴平和甸氐两道之后,那刚氐道也是必然已失。
也就是说,广汉属国全境丢失了!
虽然广汉属国境内都是蛮夷,早有不服统御之心,可名义上毕竟还是益州辖制,此时被西凉军突然袭取了去,刘茂自然不可能开心。
更为重要的是。
广汉属国和北面原本被韩遂控制的武都郡被董卓占据,那就意味着,董卓如今不仅可以从汉中南下攻打益州,还可以从更西面的广汉属国南下,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益州兵马显得更为窘迫。
“主公,如今广汉属国被董贼攻占,出兵强攻实为下策,此时,当速速派遣部队驻守各处南下要道,阻挡西凉军继续南下乃是迫在眉睫。”
郭嘉见刘茂心神恢复安定,立即建言。
如果不能将西凉军阻拦在广汉属国境内,到时北面有这西凉军的步步进逼,益州境内又有一堆随时准备跳起来的世家,益州才真的是危矣。
刘茂也知道现在形势的危急,立即紧急冲典韦道:“恶来,军情紧急,速去准备几队探马。”
典韦抱拳便去,刘茂又折身来到书房,奋笔疾书了几封文书,加盖印信之后,将它们一一交给已经在等候的几队探马,命他们各自前去传命。
......
却说黄忠率领一千雄狮营昼夜奔袭。
益州境内山多,道路难走,却还是被他们于半月之中奔袭出千里,终于在年节前夕这天,赶到了牂牁郡治所故且兰县的县城西面二十里处。
这一趟,黄忠没有带黄叙,而是将他留在了成都听命,却将张辽给带在了身边。
他们这支队伍别看只有一千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参与过两次北上作战的老卒,各个骁勇绝伦。
至于后来补充的,也都是从三辅流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壮,在三辅之地饱受羌夷侵扰,各个也都见惯了生死,骑马作战也都是家常便饭。
当来到地方之后,黄忠一面叫士卒们扎下营寨,一面派出大量的精锐斥候前往故且兰城。
半日后,黄忠便获得了故且兰城的详细情报。
在故且兰城外西北角,此时已经有可容纳三千人的营帐树立了起来,明显正是这次准备趁着年节起事的乱兵所在。
只不过,斥候们不仅探查清楚了乱兵所在,还得知了故且兰城对年节的安排。
因为明日就是年节,故且兰城几日前就已经发下榜文,在年节期间将会大开城门,好叫一同前来共襄义举的士卒们,都能够在年节时入城热闹一番,与城内的百姓共渡佳节。
也算是提前对参与起事的士卒们褒奖一番。
得知故且兰城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黄忠大喜过望。
在赶来的路上,黄忠还一直发愁如何能够在击破敌军的同时,去将城内的许靖和王商给擒拿起来,现在姑且兰城城门大开,纵使一旁就是三千人的营寨,黄忠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下,主公交代的任务总算是有办法完成了。”
“将军所言正是。”
黄忠冲张辽说了一句,张辽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啊,就这些个名士之流,指望他们能够知兵,还不如指望猪会撞树。
见张辽与自己持相同意见,黄忠很是满意,当即打定主意,开始和张辽谋划细节。
当夜。
当一轮弯月越过中天,悄悄向着满地洒下为数不多的光辉之时,黄忠和张辽各领一部兵马前出,所有人人含枚马戴嚼,一路直行向着故且兰城就奔了过去。
等来到了城外兵营所在。
两人快速地分离开来,张辽领着八百人向兵营外围潜伏过去,而黄忠则是亲自领了近两百人,悄无声息的向着城门摸了过去。
白日里就已经有随军的听风成员摸进了城去,在和城内的听风精锐取得联系之后,已经掌握了许靖和王商的所在。
如今黄忠一路摸到城门外,却见城门大开,城门上也是鼾声一片。
显然没什么人在年节的夜里还忠于职守。
黄忠带着队伍在城门外的道旁等了不久,就看到城头之上有火把慢慢的开始了摇摆,期间规律很是明显。
听风!
黄忠看到,眼前当即一亮,命令所有人紧紧跟随着自己,策动胯下战马慢跑起来,快速向着城门靠近。
队伍在黄忠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就摸进了城来。
刚越过城门,黄忠就看到有三五人躲躲藏藏,正在道旁等候,看到自己带领队伍进城来,立即就迎了上来。
227 文远可不是胆怯之辈
见黄忠对自己严加戒备,对面那人赶忙出声问道:“敢问可是黄将军?”
黄忠听到对面低声的喝问,当即点点头,同样低声回道:“正是某,可是听风?”
“小的是听风朱雀营朱大,特意在此等候黄将军。”
“那二人现在都在何处?”
“都在县衙之中安歇。”
“很好,速速带我们前去。”黄忠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身后的凤嘴刀随即被他提起。
“诺,请随我来。”
朱大不敢怠慢,低声回了一句,冲城头上打了个手势,然后快速的转回身,当先向着县衙的方向狂奔。
黄忠在后面紧紧跟随,发觉朱大虽然生的雄壮,可他奔跑起来却极为迅捷,显然功夫也很了得。
此时是深夜,城中连巡夜的都没有,倒叫黄忠有些疑惑。
不多时,在朱大的带领下,黄忠领着队伍就来到了县衙附近。
放眼望去,诺大的县衙周围,竟然也是空无一人把守,黄忠立即暗暗升起了一丝警惕。
不过朱大却在这时对他解释了起来。
原来,之前城门之所以没有守军,是因为被他们听风事先在饭菜中下了药,守城的将士们这才一个个睡死了过去,而这县衙,则是因为年节狂欢的缘故,衙署上下全都喝的酩酊大醉,并不是听风的功劳了。
黄忠听完这才明白过来。
换位想一下的话,也确实是如此。
以一般人的心思来说,谁会在大好的年节将近时,奔袭千余里去平乱呢?
不过黄忠心下并未松懈,而是冲身后的士卒们嘱咐了一番,叫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才下马提刀,点了一个小队出列,准备叫他们翻墙进去。
朱大这时又靠了上来,道:“黄将军,这等前出探查之事,还是交给我们听风吧,毕竟我们才是专门做这个的。”
黄忠见朱大不似说笑,想了一下便未拒绝,而是点头应允下来。
朱大自信的一挥手,黄忠就见到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了十余个黑影,是十余个和朱大一样装扮的黑衣人。
黄忠的目光追随着他们,见他们行止之间明显训练有素,各个也都是怀有功夫在身的。
只见十余个黑衣人相互协助,眨眼间就轻巧的翻过了衙署的院墙,然后还留了五根绳索在院墙上,明显是留下的后路。
黄忠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便有些焦急,问朱大道:“还要多久?”
“黄将军莫急,眼下差不多就要出来了。”
朱大的声音刚刚落下,黄忠就看到院墙上突然有了动静。
最先翻出来的是一批黑衣人,随后却是两个鼓囊囊的麻袋,最后其他黑衣人全部翻出来后,绳索已经被他们给收了起来,抬着两个麻袋就靠了上来。
这一连串的行动,当真是行云流水,叫黄忠也是赞叹不已。
若是按照他的计划来办,此时可能已经惊动了县衙中的人,说不得就要强行冲杀出去了。
“黄将军,请眼看一下。”
朱大将两个麻袋分别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两个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黄忠凑上前来,有亲兵立即点起火把照明。
黄忠拿着两张画像对比了一下,当即点了点头。
“就是他们两个,果然干这个,还是你们更厉害一些。”
朱大笑了笑,并不谦虚也不推辞,问道:“那我们现在便走吧,久恐生变。”
“好,先出城。”
黄忠一声令下,队伍立即就地拨转马头,操控着各自胯下的战马,同样轻手轻脚的向着城门方向奔去。
有听风的一应安排,一切都很顺利。
当黄忠来到城外和张辽汇合时,张辽望着黄忠和队伍中的两个麻袋,很是惊讶地问道:“将军,这么快就办成了?”
在张辽的话语中,明显都带着些许的不信。
黄忠笑了笑,却是道:“此次乃是朱雀营的功劳,我完全就是带着队伍进去观摩而已。”
朱大听黄忠这么夸赞自己和麾下,也是郎笑了起来,此时才谦虚道:“黄将军谬赞了,事已至此,这两人就交给黄将军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就此拜别。”
朱大一拱手,在他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当即扔下两个麻袋,跟在朱大的身后,不长时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张辽看着朱大等人的背影,等他们走的远了,才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神秘无比的听风?”
黄忠点点头,有些感慨:“正是,听风乃是直接向主公负责的营属,现今他们有多少人,都是分布在何处,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不过,我们却都知道,主公麾下的这支听风,不仅各个是悍不畏死的好手,更是绝对忠诚于主公的勇士。”
“在我看来,对他们来说,身在敌营窃取机密只是家常便饭,如今夜这等深入敌城,径自袭杀敌军主将,可能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黄忠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就连张辽也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脸色严肃了起来。
“刘叔玉,竟然专门设下了如此的一支人马,看来,他所图当真是不小,自己当日被迫归附,也许该当感谢自己。”张辽暗暗想到。
黄忠不知道张辽的心思,却是看向了不远处的敌军营寨,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即在他的脑袋中浮现了出来。
“文远,我给你一百兵马,你连夜带上这两人,先行赶回成都。”
“黄将军,文远可不是胆怯之辈。”
张辽嘴角弯起,他已然猜到了黄忠的打算,怎么愿意错过这样刺激的战事。
黄忠看了看张辽,见他一脸的自信,当即笑了起来。
“那好,来人。”
“在!”
黄忠的亲兵营统领立即凑了上来。
黄忠将两人交给亲兵营统领,令他带上一百人连夜赶路,先行赶回成都,亲兵营统领还想拒绝,却被黄忠一眼怒瞪之下只能作罢。
之后,黄忠和张辽一人带了四百五十人,分别摸到了敌营的前后。
丑时末,营寨两面突然同时喊杀声大作,夹杂着无数的火头燃起。
一座诺大的营寨立即就乱了起来。
228 贾文和失策
年节刚过,一则惊闻就在南郑城内传开了。
就在腊月初,刚刚挟持天子迁都长安半年的董卓,一边在郿地大肆兴建坞堡,一边在京兆尹内大肆搜刮珍玩异宝和无数的美女,尽皆收归己有,准备填塞进新建的坞堡之中。
隐隐然,坞堡之中各种制式规格,与皇宫也是相差无几。
不过还好,董卓虽然可恶,却毕竟只是在京兆尹为祸一方,对汉中郡暂时是没发动什么真格的举动。
可是好景不长。
就在汉中郡上下以为,一个安稳的年节即将度过之时,突然从武都和广汉属国传来噩耗。
董卓派遣麾下李傕为主将,郭汜、樊稠为副,率军三万突然攻打武都。
在毫无防备之下,武都全郡四县三道统统被破。
因为事发突然,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出,已然又有一支偏军南下。
后来听风探查之下,这才得知是一支五千人的精骑。
五千西凉精锐骑兵在董卓侄子,中郎将董璜的率领下,趁着武都郡还未完全拿下的空档,就已经动身。
董璜率军一路奔袭,毫无征兆的直入广汉属国境内,一日内便下甸氐道和阴平道,之后仅留各五百人驻守,董璜则是继续率军拿下,直奔刚氐道而去。
在这个消息传到南郑之时,贾诩正在筹划明年的政务框架。
“郡丞,有信使求见!”
贾诩听到政事厅外突然传来的传报声,揉了揉眼,凝神去看,却是一名卫兵领着一名面色仓惶的信使。
贾诩赶忙站起身来,直接来到案前一摆手,没有叫信使第一时间说话。
“你随我来。”
贾诩将信使领到东院的会客厅,这才问道:“何事惊慌,慢慢道来。”
信使脸色发白,见贾诩如此镇定,这才稍稍有了主心骨。
“禀报郡丞,小的是听风朱雀营所属。”
“五日前,董卓麾下董璜率领五千西凉军,突然从武都境内直线南下,广汉属国都尉未有提防,一日之内便被攻下阴平与甸氐两道。”
“在两道被攻下之后,广汉属国分部执事派了一路人马南下成都的同时,又将小的派来了南郑。”
“执事有命,叫小的务必将此事当面传报给郡丞知晓,严加提防三辅的西凉军南下汉中。”
贾诩正在听取信使的报告,会客厅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贾诩做了个手势,叫信使暂时打住,便向着厅外看去,却是魏延。
“郡丞。”
魏延来找贾诩,看到有信使在旁,便将后面的话打住,只是唤了贾诩一声便住。
贾诩见是魏延便放下心来,点点头算作回应,转而问信使道:“你一路行来,可曾对沿途关卡守将通传此事?”
信使猛点头,答道:“执事对小的有过交代,沿途关卡也要通传。”
“你先下去歇息吧。”
“诺!”
信使转身离去,会客厅中只剩了贾诩和魏延。
“郡丞,你神色如此严肃,究竟传来的是何消息?”
贾诩瞅了魏延一眼,先是叹了口气,这才回答:“无他,西凉军南下了。”
“啊?怎么可能?”
魏延一听立马就急了,站起来继续道:“自从主公南下之后,我便派了几十波探马,每日里与几处要道的守军保持早中晚三趟联络,今早来的探马我才见过,汉中北面的各处要道都没有异常,西凉军是从何处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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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魏延在自己的一句话之下,竟然如此急切,贾诩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贾诩贾文和自诩算无遗策,也曾料想过董卓派军偷渡阴平南下的可能性,可是就连他自己都出于本能,直接将这个可能性给否定了,更遑论汉中郡内的其他人呢。
因为就在广汉属国的北面,可还有个武都郡挡着呢。
前几年西凉大乱的时候,武都郡就被韩遂借扫平羌乱之名给占了,自那以后几乎成了韩遂的后花园,断然没有道理轻易让董卓派兵给攻打下来。
可谁能想到,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董卓不光是派兵将武都郡拿下,还拿的极为迅速,等益州各处收到消息时,与武都郡接壤的广汉属国也已易手。
“这次,却是自己失策了。”
贾诩叹了口气暗道。
双目注视着魏延,贾诩只能对他道:“文长莫急,这次西凉军并不是直接冲着汉中来的。”
“???”
魏延满脑袋的问号,看着贾诩也不好看的脸色,他也只能静等下文。
“这次西凉军南下,走的是武都郡,直取了广汉属国全境。”
贾诩说完,抬脚就冲外面走。
魏延心里一惊,见贾诩要走,赶忙追了出来。
“郡丞,西凉军取广汉属国,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
“我们除了加强对汉中郡北面的各处要道的探查外,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魏延闻言一愣,贾诩这话说的,一时竟让他无法反驳。
如果说调兵南下,去往广汉属国驱逐董璜的五千兵马,以汉中郡目前的兵力总量来说,不顾一切之下自然可以办到,可是汉中郡还要不要了?
想要力保汉中郡无虞,那么能够调派出去的兵马必然不多。
可是兵马去的少了,面对五千精锐西凉铁骑,又是塞牙缝都不够。
“怪不得郡丞要这样说。”
虽然想明白了贾诩如此不作为的态度,可魏延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贾诩站在会客厅门前,发觉魏延并没有跟上来,当即转身去看。
“文长?”
魏延这才回过神,慌忙走出来,站在贾诩面前。
“文长莫忧,我已经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理的差不多了,对我们益州来说,此次应对起来其实倒也简单。”
“哦?郡丞快说,该当如何应对,我定会全力以赴。”
贾诩淡淡一笑,却是转而向着南方的天空遥遥望去。
“这一次,也该叫董卓明白明白,益州现在的主人,早已换人了。”
一旁的魏延心头一跳,不由的开口问道:“郡丞此话何解?”
“跟随主公北上时,你可曾见过霹雳惊天之威?”
229 挂牌游街
初平二年,正月中。
成都城南门。
晌午时分。
一支骑兵小队才顺着官道来到南门附近,就莫名的发现,在城门外的道路两旁,早已挤满了一脸愤怒的百姓。
在百姓里面,还有许多士卒正在维持秩序,不叫任何人冲出士卒们组成的人墙。
以防被人将中间的道路阻挡住。
骑兵小队中间,有两个被绑缚结结实实的文士,两人坐在马背上不停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自然是不可能,加之嘴巴里面被塞了布团,连说话也办不到。
此时,整个骑兵小队都是小心翼翼,将两个文士团团围在正中,不叫道路两旁的百姓们靠近。
当小队终于来到城门下,刚好有一群人从城门内走出来,当先一人身穿素布衣衫,身高七尺余,生的仪表堂堂,勃发英气的脸面之上,尽显风流。
正是如今自领益州牧的刘茂刘叔玉。
骑兵小队见到刘茂,齐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单膝跪在地下,拜道:“雄狮营所属,拜见主公!”
虽然仅仅是雄狮营中普普通通的一百人,此时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呼喝起来,却是不自觉的蕴含着一股煞气,声势直冲云霄,当场就把所有的百姓震得惊诧莫名,不敢再加聒噪。
“尔等皆是平乱的功臣,快快请起!”刘茂上前虚扶一下,开口劝道。
“谢主公!”
“马背上这二人,可是王定祖与许文休?”等所有的骑兵起身,刘茂又指着马背上被绑着的两个人问道。
小队长赶忙弯腰禀道:“正是他们二人,黄将军当夜擒拿了此二人之后,连夜就叫我等加急赶了回来,好叫主公亲自处置。”
“很好!”
刘茂却不上前去指责那两人如何,而是向着后面挥挥手,立即就有亲兵拿着两套制作好的挂牌冲了上来。
道路旁围观多时的百姓们看到,各个都是瞪大了双眼,想要看清楚那两块挂牌上写着的是什么。
虽然在这些围观的百姓中,真正识得字的人并不多,却也并不打紧。
因为早有刘茂安排下的一些听风成员,此时也是挤在百姓之中,踮起了脚尖,与普通百姓们一样观望着那两块挂牌。
“那挂牌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诶,王五,你不是识字吗?”
“切,李四,我识字就一定要看的到吗,离得这么远,我眼神不好,看不清。”
“嘿嘿,王五你就装吧你,不识字非要装识字......”
在人群中,两个五大三粗的农夫吵了起来。
“都别聒噪了,还是我来给大家念上一念吧!”
被两人吵得头大的一个书生此时向前又挤了挤,一个一个的望过挂牌上的字,这才缓缓开口读道:“
兹有许靖,
名许文休,
汝南人氏,
北求董贼,
南结山夷,
挑动兵患,
祸乱益州,
罪责深重!”
这书生将正在挂到许靖脖颈上的挂牌看完,并将上面的字读了一遍,人群中当即就有一些人面色变了一变,显然他们是清楚这个汝南许靖的来头的。
书生读完之后还在自我琢磨其中的含义,百姓们却不管他,又有人重新聒噪起来。
“还有一块呢?”
“另一个人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牌子,那上面写的是个什么?”
“就是,不要说话说半截,做事做一半,快快将另一个也读下来。”
书生见周围人都对着自己起哄,很是无奈,只能继续看向另一个人脖子上挂的牌子。
书生刚刚看过去,那个被挂上牌子的人似乎已经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立即开始极力挣扎起来,不肯叫任何人看清那牌子之上的内容。
可惜,他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了。
见他不肯配合,立即就有刘茂的亲兵冲上去,两人将那文士给架起来,不让他再肆意动弹,百姓们这才能看清牌子上写的东西。
书生见州牧竟然这么体谅普通百姓,心下很是感激,赶忙瞅准了这个空档,将另一人牌子上的字比读了下来。
“
兹有王商,
名王文表,
广汉人氏,
败主之谋,
乱主之地,
唯求名利,
卖主求荣,
虚有其表!”
好家伙。
书生刚刚念完,自己就先愣在了原地。
方才那个许靖许文休虽然他也听说过,但是毕竟一直是在天上一般的人物,益州本地的这等书生学子们,是很难接触到的,也就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想。
可是后面这个王商王文表,那就完全不同了。
益州名士的名头,可不是说笑的。
早年间王商去往中原求学,与许多中原的名士都有交集,后来那些名士们名声渐起,与人交谈时往往都会提起王商的事迹。
也就更加的助涨了王商的声名。
因此,不只是王商原籍的广汉郡,就连成都内的百姓也都听过他的名声,知道这是一个益州的大名士,是德行齐天的人物。
可是现在挂在王商脖子上的牌子,一条条将王商的所作所为展露在人们面前,立即就叫整个场面全都静了下来。
人们不相信。
他们不敢相信。
“这么有德行,被大家尊重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区区虚名,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来?”
所有人的心间,此时都升起了这个疑问。
刘茂却不管这些,转而看向一旁的郭嘉,郭嘉当即点点头。
“游街示众!”
刘茂带着一应亲兵走上城头,然后向着城门外的骑兵们挥手示意。
刘茂的示意之后,已经明白过来的一百雄狮营士卒翻身上马,将王商和许靖围在正中,继续向前行进,缓缓进城。
在骑兵队伍的前方,早有一个嗓门极大的亲兵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只见那亲兵一手拿着个铜锤,一手提着个铜锣,一边催促胯下战马缓缓上前,一边用力的击打着铜锣。
“州牧大人有令,今有许靖与王商两个贼子。”
“先有破坏讨董大计,卖主求荣。”
“后有串联大族,挑动益州内乱。”
“如今又有勾结蛮夷,欲要屠戮州内百姓。”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大家一定要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230 我不杀文表,文表却自寻死路
“郎君,如此做,是不是有些...”
当刘茂带着郭嘉,和一众亲兵赶回州牧府时,刘璝和邓贤二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跟随刘茂来到会客厅,刘茂刚刚坐下来,邓贤就站出来问了一句。
只是邓贤的话还没问完,刘茂就挥了挥手将他打断。
“邓叔父,许靖与王商二人都做了些什么,你可知晓?”
邓贤当即一滞,答道:“这个,目前看来,他们确实都做了些逾越之事。”
“可他们二人,毕竟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今日郎君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们,恐怕,免不了会在士子之间落下口实。”
听到邓贤竟然这样说,刘茂不由得摇了摇头。
“邓叔父考虑的倒也没错。”
“不过!”
刘茂才刚刚道完歉后,却又是神色一变。
“不过,这二人虽然一直有贤名,却都心怀叵测。”
“甚至屡次为求私利,而挑起内乱,罔顾百姓们的生死,在州中造下了无数死伤。”
“这笔债,我已经命人查验明确,全部要记在他们头上!”
刘茂声音转冷,将这几句话说完,几乎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起来。
邓贤听到刘茂这么说就是一急,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刘璝猛地扯了一下,这才住了口。
“郎君,邓贤只是担心您意气用事,万一对那两人处理不好,会坏了您在士子们心中的形象。”刘璝张口劝道。
刘茂脸色这才缓和,冲着刘璝点了点头。
“刘叔说的,茂都明白,并不会与邓叔父计较此事。”
三言两语之间,刘茂对邓贤的善意虚心领受,并未表现出什么反感。
几人正在会客厅内闲聊,厅外突然有人来报,说王商死在了游街途中。
刘茂和郭嘉对视了一眼,并未感到如何吃惊,反而是刘璝和邓贤震惊的站起来,很是担忧的望向刘茂。
“郎君,您让他们二人挂牌游街,已经足够辱没他们的名声了,现在为何又把他们给杀了?”
“郎君,邓贤他...”
邓贤终于忍不住,无视了刘璝一直递来的眼色,冲刘茂问了出来。
刘璝一边伸手去拉邓贤,一边想要替邓贤辩解,却见刘茂也站了起来,赶忙住嘴。
“二位叔父,你们把茂想成了何等人。”
刘茂面上带着不忿,气道:“我可没有叫人杀了他们,王文表突然身死,其中必有蹊跷,等我问过来人便知。”
“来人,去将传信的给我带来。”
刘茂冲厅外叫了一句,立马有亲兵转身奔出,片刻后就带着一名雄狮营士卒进来。
“拜见主公!”
这名士卒刚刚跪在地下行礼,刘茂便一摆手,问道:“王文表怎么死了?”
“启禀主公,游街之时,多有百姓怒其祸乱益州,当街冲王文表泼粪洒尿,间杂恶言辱骂。”
“王文表不堪其辱,自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然后在当街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之上撞死了。”
刘茂闻言还没说什么,刘璝和邓贤却是纷纷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邓贤更是弯腰拜礼,冲着刘茂告罪道:“邓贤妄自揣测郎君之德,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郎君莫要见怪。”
一旁的郭嘉却是莞尔一笑,替刘茂对他还有刘璝说道:“两位将军忠义直言,嫉恶如仇,其实主公早前对此早就有所预料。”
“还请两位将军放心,主公不仅绝不会斤斤计较这些,还对两位将军如此的品性很是欣赏。”
刘璝和邓贤两人听郭嘉如此说,眼睛亮了亮,齐齐望向刘茂。
刘茂微笑着点点头,示意郭嘉所说不假。
“奉孝倒是将我的老底都露出来了。”
“两位叔父还请放心,对于茂而言,两位叔父都是先父临终前托付重臣,茂对于你们的建议建言,都一定会谨慎对待的!”
“如此就好。”邓贤见此,这才终于完全放在心来。
“只是这王文表,竟然有如此的气节,果然不枉他是身为一个益州名士。”刘璝在一旁岔开话题道。
“两位叔父,这王文表这时自己寻死,反倒也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相比与关心王文表的后事而言,我觉得,两位叔父还是关心一下如今我们的益州安危为妙。”
刘茂不愿在许靖和王商的事情上过多纠缠,等刘璝和邓贤明白过来之后,便转而说起了正事。
西凉军南下占据广汉属国的事情,此时在成都城内还被严实的捂着,是以刘璝和邓贤也不知道。
“郎君,您不是已经将许靖和王商二人擒拿,又有雄狮黄忠亲自前往牂牁平乱,我们益州此时还能有何威胁?”邓贤不解的问道。
刘茂没回答他,而是转而看向了刘璝。
“刘叔,你以为呢?”
刘璝也是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出益州此时能有什么威胁。”
刘茂又看向郭嘉,道:“如此看来,我们益州这次,确实败的不亏啊。”
“啊?”
听刘茂如此说,刘璝和邓贤都是满脸的惊讶,不可思议的看向刘茂。
这还没听到哪里有战斗发生呢,怎么的就败了?
“这是昨天广汉属国才来的传报,二位叔父还是自己看吧。”
刘茂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直接递给了刘璝,叫他们两个自己看。
两人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翻看一番,立即都是勃然大惊,看向刘茂的目光充满着不敢置信。
“郎君,董贼突然西进与南下,分别攻下武都郡和广汉属国,我们不是该当立即集结大军前去与之为战吗,为何郎君收到此文书后,却秘而不发?”
邓贤满脸的怒气,身为军中宿将,他对于刘茂这等拖延战报的行为很是看不惯,当面就直言相斥。
刘璝虽然很想为刘茂辩驳两句,可邓贤所说的句句在理,他也无从为刘茂推脱。
刘茂摇摇头,转而看向郭嘉道:“奉孝,便由你来为二位叔父解说吧。”
郭嘉上前拱拱手。
这两个对刘焉忠心耿耿,在刘焉死后又对刘茂敢于当面直言的家将,郭嘉心里也是极为钦佩的。
“既然主公有命,嘉便为两位将军解惑。”
“好叫二位将军知晓,主公昨日才一收到传报,就已经派出了几十路快马,分别向多处去加急传令。”
“此时,蜀郡五千郡兵,泠苞将军统领的三千叟兵,以及张任统领的二千汉中军,已经前往湔氐道集结;东面又有董炽所领的广汉郡郡兵,以及吕常所领的降军共计八千余人马,也已经开拔前往江油汇聚。”
“至于白水阳平二关,以及汉中郡整个北境,也被传令严守关城,不可轻易出关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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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 不战而退人之兵
“如此说来,郎君其实是已经派了两路大军前出,准备将广汉属国收复?”
邓贤眼中带光,很是振奋的问道。
身为益州州牧府家将,邓贤对于益州领土的丢失很是担忧。
此时听到郭嘉说,刘茂不仅已经传令各处严守关城,还分别派了蜀郡和广汉郡的兵马前出,一副就是要将敌军驱赶出益州境的样子,邓贤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为将者,自然最是见不得自家疆域受损。
刘茂又是看向郭嘉,仍然不说话。
郭嘉无奈,只能继续解释。
“其实,对于董璜带领的五千兵马来说,我们益州的土地算不得友好。”
“为了做到出奇,董璜带的全是骑兵,一路也是占据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连下广汉属国全境。”
“可是巴蜀之内多山,本身不利骑兵作战。”
“在如今我们益州全心应对之下,他们这支兵马已经没了奇兵的效用,留在广汉属国之内,反而比之我们益州一方来说更危险。”
邓贤和刘璝听了郭嘉的解释后,却更加的不解了。
邓贤皱起眉头,望着郭嘉问道:“广汉属国已经被他们全部拿下,奉孝却说他们反而更危险了,这是何意?”
郭嘉点点头,并不介意两人对自己的怀疑。
“我之所以如此说,一来便是因为巴蜀山路崎岖,极为不利骑马作战。”
“二来,广汉属国三个县道都是小城,一共也只有十余万人,又被羌氐屡屡寇掠,所屯粮草本就不多。”
“此时董璜虽然以最快的速度拿了下来,可是拿下容易,想要长久的守御,却困难了。”
“因为对他们五千精锐骑兵来说,人吃马嚼,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
“三来,主公令蜀郡和广汉郡兵马前出,分别于广汉属国南下和东进的要道驻防,为的就是预防董璜粮草告罄之后,想要南下和东进掠夺粮草。”
“只要董璜的这五千骑兵无法以战养战,久而久之,粮草一尽,他们自然便会退去。”
郭嘉头头是道的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出,听的身为宿将的刘璝和邓贤也是直点头,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通透感。
“竟然是如此,我邓贤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正是,奉孝当真大才!”
“两位将军谬赞了,嘉愧不敢当。”
邓贤和刘璝一起夸赞,郭嘉连忙谦虚了两句,刘茂等三人推辞一番,这才再次张了口。
“二位叔父,茂如此安排,你们可能放心下来了?”
刘璝和邓贤对视了一眼,脸上也都有了笑意,突然一起向着刘茂拜倒在地下。
“郎君心胸仁义而宽广,加之胸有沟壑,刘璝(邓贤)愿全心投效,为主公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二位叔父快快请起!”
刘茂慌忙上前来,将两人扶起,又是一番勉励,两人这才歇下赞誉。
等到将刘璝和邓贤一起送出门,叫他们去收拾王商自寻短见的烂摊子,刘茂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
“奉孝,我如此做,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了?”刘茂对郭嘉问道。
“主公刚刚领任益州牧,便尽心尽责,一边维持州郡安定,一边又要呕心沥血以退外敌,何以如此说自己?”
郭嘉有些不解。
在他想来,刘茂才继任州牧不久,正是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可刘茂刚将老州牧的两个家将收服,转脸就如此的说自己,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身为州牧的刘茂心志不稳,对益州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事。
刘茂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西凉军征伐一地时,他们一贯的作风是什么,奉孝也是心知肚明吧。”
“此时广汉属国十余万百姓沦落,其间更是不知要造下多少亡魂,茂却不能第一时间调兵遣将,去将所领的百姓解救,只能凭空看着他们在西凉铁骑下哀嚎而不顾。”
“如此的刘茂,岂不是显得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刘茂低声一一说完,眸子里却是有了些湿润。
为民牧守,自当领民向善的同时,也当护民周全。
这才是身为一个尽职的牧守该当做的。
郭嘉明白过来,赶忙劝慰道:“主公仁德,但是兵家胜败乃是常事,若以一地百姓存亡而废主公心之所向,对更多的大汉百姓们来说,才是更大的损失。”
郭嘉说完,刘茂立马惊醒了过来。
以益州境内的状况来说,他刘茂如果非要尽起大军,前去驱逐董璜的西凉铁骑,自然也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如果静下心来想一想,他率领几万大军赶往广汉属国之后呢?
如今益州内部本就不稳,其他几地的乱事虽然暂时被压了下去,可是如果各地的兵马纷纷调离,刘茂可不能保证,才安稳没几天的地方能够继续安定下去。
很可能他前脚刚刚调兵遣将赶到广汉属国边界,后脚就有大堆的文书传到他的案前,益州各地又纷纷反了。
而且比之前几次声势都更要浩大。
到时候,死伤的可就不是仅仅广汉属国一地的百姓了。
整个益州,恐怕都要困于战乱,最后民不聊生,也就几乎在眼前了。
因为此次董璜从北方南下,还有益州南方乱起,两件事情竟然如此巧合的凑到一起,要说里面没有什么猫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内忧外患,其实全都是有心之人故意设下的把戏罢了。
他们真正的目的,自然还是诺大的益州。
“奉孝所言甚是,我差点自己将自己坑害了。”刘茂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主公凡事都为百姓着想,仁德之心作怪罢了,主公想一想全益州的百姓,再想想广汉属国只有十余万还大多是蛮夷归化的百姓,孰轻孰重,也许便可释然。”
刘茂摆摆手,郭嘉说的他已经想到了,只是突然感到有些乏累。
“也不全是吧。”
“前段时间为先父治丧,而最近这段时间又是各种事情接连而至,我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这才会心志软弱,奉孝,或许,我们该把文和广元他们叫来成都了。”
232 启用贤才
“主公不可!”
刘茂刚刚说完,郭嘉却是立即就劝谏了起来。
“为何?”刘茂很是不解的问道。
郭嘉不敢怠慢,赶忙直言道:“主公,虽然董璜的五千骑兵不足为虑,但是毕竟此时汉中郡乃是益州最北境,时刻都要面临着北面的董贼大军威胁。”
“主公继领益州牧之后,汉中太守一职一直空悬,加之郡丞代理全郡政事已久,隐隐间已经有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若此时将郡丞几人调离,虽然于军心无碍,却对民心大有损伤。”
“若再被有心人加以引导,汉中民心一失,再想牢牢据守各处南下要道,也就难了。”
刘茂边听边想,对郭嘉所说也就明悟了过来。
“你说的对,我刚才确实是有些欠考虑。”
刘茂捏着眉心,轻轻揉了揉,这才道:“或许,前次平复益州大乱的时候,州内崭露头角的那些人,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加以委任了。”
“主公既有定计,嘉便不再多言了。”
郭嘉见刘茂收了调来贾诩等人的想法,开始另寻他路,便也放下心来。
“那便如此定下了,或许,这一次益州动乱,也刚好是时候调整一下州内各郡的人事任职了。”刘茂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当天傍晚,州牧府中便一连发出了数十道公文,分别派人前去各处郡县前去传达。
有人去往巴郡,征召从南郡迁来的董家家主董和董幼宰,起用他做益州郡太守。
又迁司空何武后人,蜀郡人何宗为越巂郡太守。
同为蜀郡人的张肃、张松、张裕、杜琼、张裔等人,则是各自征辟他们做治中从事、别部司马、郡从事等职。
连举荐的程序全都省了。
同时,又起用益州名士,蜀郡属国望族王谋为牂牁郡太守。
在汉中,郡丞贾诩被提拔为太守,阎圃接任郡丞之职,石韬保持长史不变,主簿之职暂时由杨松接任,军中诸将不做调动,严加提防北面的董卓。
之后,又有亲兵去往城内,传达文书给一路跟随南下的庞羲,起用他为永昌郡太守。
跟随刘茂南下,并且已经率军前往蜀郡的张任,任命为蜀郡校尉。
郭嘉任为州牧府从事,军师祭酒。
至于正从牂牁郡赶回来的黄忠和张辽,则是将黄忠任命为广汉郡太守并裨将军,用张辽为广汉校尉,接任黄忠的空缺,黄叙为校尉,代理黄忠的名誉雄狮校尉。
新晋归附的吕常,则是被任命为广汉属国都尉,只是属国全境被董璜占据,他暂时无法前往履职。
除了以上这些,整个益州士族中的许多崭露头角的人物,也在这时被刘茂给提拔了起来。
就比如,梓潼人杜微、周群、李福,广汉人秦宓、李邈,巴郡人程畿、黄权,犍为人杨洪、费诗、五梁,永昌人吕凯等,还有第一批归复刘茂的李胡王陈四家商户家主等等,各个也都加以任用。
这些人,或者直接征召到州中为从事,或者各自任命为各个郡国的要员,自不必说。
却说益州之内一连串的调动,并未影响到之前派出的两路大军,前去堵截董璜西凉铁骑南下的进程。
就在董璜真的拿下整个广汉属国后第三天。
在蜀郡方向一万人马兵指湔氐道,隐隐威胁西凉军西面的侧翼,而广汉方向八千人也完成了集结,将向东的山道牢牢占据。
身为统兵之将,泠苞、张任和吕常三将,虽然之前名不见经传,此次暂时统兵之后,却都表现的可圈可点。
在他们三人的积极指挥下,此时,益州军已经完成了对董璜的堵截,让还打算继续扩大战果的董璜只能后撤,暂时回军到刚氐道,继续等待时机。
而在刘茂的各项任命还未全部传达到位,益州上下都在关注广汉属国,听闻那石破天惊一击之后,紧接着便偃旗息鼓之时,汉中郡这边又出现了异动。
汉中南郑,太守府。
贾诩最近几天都是忙的焦头烂额,好在一直有阎圃和石韬在侧协助,这才没有叫他累趴下。
这天,三人照例在政事厅主持郡中的各项政事,太守府外突然有人前来求见,直言要见郡丞贾诩。
这段时间本就神经紧张的贾诩得知此事,立即传令将来人带往会客厅,同时叫人去城外请来魏延,他则是先行一步前往了会客厅等待。
在会客厅,贾诩刚刚坐下没几个呼吸,已经有兵丁领着一名其貌不扬,面色黝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站在正中向着贾诩拜礼。
贾诩挥挥手将兵丁屏退,便直言问道:“你是何人,见我何事?”
来人并未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大手一扬,在自己的脸上用力狠撮了几把,直撮的扑簌簌往下掉落不明的皮屑,片刻后才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伯仁,竟然是你!”
见到来人的真面目后,贾诩震惊的从座位上站起,不可思议的看着费伯仁。
这等易容之术,他贾诩也只是听刘茂提起过,却不曾想听风竟然已经可以做到了。
费伯仁冲着贾诩点点头,道:“郡丞,闲话稍后再叙,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伯仁此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不瞒郡丞,我这趟紧急从长安一路南下,回南郑来,身负的事情主要只有两件。”
“这第一件,便是董卓已经派了李傕、郭汜、范畴、董璜等人,率领数万兵马西进武都郡。”
“不过此事发生在半月之前,当时长安城内被董卓下令严禁私自出入,我们听风也是无奈,直到前几日长安城取消戒严之后这才得脱。”
“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董璜在李傕三人攻取武都郡的同时,突然率领一部精骑南下,径直去往了广汉属国,而且连下阴平道和甸氐道。”
“未能及时传出警讯,这次是我们听风的过失。”
贾诩听到这里,连忙出言劝慰道:“伯仁不需如此介怀,董卓此时突然出兵,纵使能够得到听风的传讯,我们也是不会想到他们会径直南下去攻广汉属国。”
费伯仁也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虽然董卓此举却是匪夷所思,但是听风失职却是事实,等到面见主公之时,我自会请罪,郡丞此时就不用多说了。”
费伯仁顿了顿,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其中间杂着甲胄的叮当撞击声。
魏延来了。
魏延一路紧急赶回城来,直接大步来到了会客厅,见到贾诩和费伯仁正在交谈,心里焦急之下当即问道:“伯仁突然回来,可是北面来了什么消息?”
233 董卓大军图汉中
“正是。”
费伯仁先是答了魏延一句,立即又继续刚才和贾诩的话题,接着道:“我正在和郡丞讲起。”
魏延心里急迫,此时也顾不得落座了,就站在一旁听费伯仁叙述。
费伯仁不敢耽搁,当即继续道:“董贼在派出西进的大军之后,一面向东面各个诸侯派出使者,想要离间他们,一面又一次聚拢大军,已经开拔南下我们汉中。”
“这次是真的冲着我们汉中来了?”
魏延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此时听到费伯仁亲口所说,还是大惊失色。
费伯仁点点头,又继续道:“不错,而且此次南下的兵马统率,乃是董卓麾下最有帅才的徐荣,麾下所领诸将,又有吕布、高顺、张济、张绣、杨奉、徐晃等人,共领五万马步军。”
“嘶~”
魏延听到对方此次竟然来了五万兵马,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董卓这次,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贾诩也是惊呼出声。
如果之前听风探听的消息没错的话,纵使董卓抵达长安之后一直穷兵黩武,麾下现在一共也只有十五万人上下吧?
可是这次董卓毫无征兆就开始了大动作,先是向西派了三万五千人马,这次向南又调遣五万人,那他董卓之后手中也最多只剩不足七万人。
其中再去除拱卫长安,还有守御函谷关不能调动的兵马,最起码又要去掉五六万。
这么一算下来,几乎就等于是说,董卓这次完全就是兵马尽出,全力以赴冲着汉中来的!
贾诩心中暗暗思量,见费伯仁和魏延都盯着自己,当即将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如今看来,或许,西进拿下武都郡和广汉属国,都是董卓设下的瞒天过海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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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两人听完立即瞪大了双眼,疑惑不已的问道:“郡丞此言何解?”
贾诩微微摇头,继续道:“我们一定是漏过了什么,某些很是重要的情况。”
“伯仁,你离开长安之前,长安城里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费伯仁见贾诩闻起来,立即凝眉细细思量,一边想一边道:“我们听风在长安城内根基尚浅,只能探听到一些明面上的东西。”
“长安城里异常的事情倒是不多,董卓正在郿地建造的坞堡附近,倒是出了些状况。”
费伯仁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有些不太确认。
“是何事,伯仁快快道来。”
费伯仁当即一点头,语速加快了一些,道:“在郿地附近,前段时日被董卓麾下的西凉军肆虐严重,曾经有过小股义军挑起了旗号,只是仅仅维持了数日,便被西凉军屠戮一空了。”
贾诩听完就是眼前一亮,而魏延则是不解的看着贾诩。
他想不通费伯仁所说的这些,能有什么异常的。
董卓祸乱司隶和三辅,时常便有小股义军起事,只不过碍于董卓麾下兵马众多,小股的义军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便都被剿灭了,自然也算不得什么离奇。
贾诩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考虑了片刻,又问道:“伯仁,你长安城中的时候,跟随天子迁到长安的文武百官的吃穿用度,可有异常?”
费伯仁和魏延听闻贾诩此问,又是同时一愣。
这个问题又是何意?
不过费伯仁只是愣了一瞬,赶忙答道:“我经常去往长安城内一些官员的府邸,去结交他们府中的小吏,因此倒是知道一些。”
“据他们所说,在抵达长安之后,城内百官刚开始的吃穿用度并没什么问题。”
“可是在前不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知道的那些府邸中的一应供应,似乎都有减少,因此我赠与那些吏员一些钱财,他们倒也都很乐于同我结交。”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那些府邸的供应,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被核减的,只是减的并不多,因此我便未放在心上。”
费伯仁一说完,贾诩立即拍了下手掌,道:“果然,病根就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两人,贾诩严肃的道:“此次董卓大举南下,为的正是图谋我们汉中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至于原因,一来我们汉中兵少,在董卓想来,面对他的五万大军,难以抵挡。”
“二来,才是董卓针对我们汉中的主要原因,便是我们汉中这两年在主公的统领之下,变得丰硕起来的府库资财与粮草!”
魏延皱着眉头,听完贾诩所说先是感到正是如此,可片刻后又起了疑问,向贾诩问道:“有些不对啊,郡丞,若是照您这么说,董卓图谋的是我们汉中的府库。”
“那对董卓来说,东南方向的南阳与荆州,岂不是更好?”
虽然南阳是魏延的老家,可是此时就事论事,魏延还是提出了这个疑问。
毕竟与才刚刚起步的汉中郡来说,被袁家经营了近百年的南阳郡,才是真的富庶。
贾诩立即摇了摇头,道:“南阳郡虽然更为富庶,可是南阳乃是四战之地。”
“若董卓敢派遣五万兵马下南阳,在函谷关外另外占据一处进退要道,到时不说袁术和刘表,就连孙坚、张邈、曹操等人,也都绝不会坐视不理。”
“反过来再看我们汉中,除了府库愈加丰盈,并且在地缘之上只能南下益州之外,与关东各州也被群山阻挡,纵使诸位诸侯想要来救,也是山高水远,救之不及。”
“那河东之地呢?”魏延又问。
“河东之地,靠近丁建阳的起家之所,百姓们对董卓本就恨意极大。”
“又加上去年白波谷复有黄巾起事,北面有匈奴威胁,一旁又有曹操、韩馥、张邈、袁绍等人在侧,董卓自然不敢轻易染指河东。”
“原来如此!”
魏延这才明白过来,心里也是愈加的担忧。
“如此说来,我们汉中此战,岂不是在劫难逃了?”
费伯仁在旁,此时又问了一句。
贾诩见两人都很是担忧,当即劝道:“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若连我们,这些受主公所托,守御汉中的几人都失了与董贼为敌的心志,又如何能叫麾下众多的士卒们上阵杀敌?”
被贾诩一激,魏延当即醒悟了过来。
面色之中带着些许的惭愧,魏延立即表态道:“郡丞还请放心,魏延虽然年轻,但是杀敌的胆气却是很足,此次西凉军来犯,魏延纵然拼死,也定然不会叫他们轻松得逞!”
贾诩一听,魏延这是当场就起了死战之志,不由得有些好笑。
“文长不需如此,关乎汉中生死存亡,我们还需详细计较。”
234 狂妄的魏延
初平二年,正月末。
就在费伯仁亲自返回南郑后没几日。
预先设在三辅南下汉中的各处密道,突然齐齐传来警讯,言说有西凉军正在偷过密道。
而在这个消息传回汉中郡太守府之前的几天里,整个汉中郡早已严阵以待,全速运转了起来。
首先,目前负责统御汉中所有兵马的猛虎校尉魏延,亲自统领二千猛虎营并四千新军,赶往褒中城外屯驻。
魏延带走的这四千新军,便是讨董之前刘茂发下宏愿,立誓要打造的无敌之军。
这支新军兵甲齐全,且配备的甲胄兵戈都是一等一的精良货色,每人都是配备一柄长枪一柄腰刀,额外还有后背上背着的弓箭。
这样的装备之下,竟是可攻可守,又能不分远近都照顾到。
就连一同赶路的猛虎营士卒们也都羡慕不已。
在刘茂率军离开汉中之后,这支新军一直是张任在负责操练。
后来等刘茂率军归来,因为张任已经操练数月,当时也就没有更改。
直到刘茂带上张任去往成都,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又有之前与于禁的约定在,这才被刘茂下令转交给于禁继续进行操练。
前前后后,这支新军在张任和于禁的操练下,仅仅经过几次小规模的平叛之战,总共训练了长达一年的时间,在如今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了。
魏延率军离开之后,于禁也统领了四千兵马开拔,过成固和龙亭之后,继续向东,一路抵达子午道的南部出口这才停下,就在距离谷口屯驻了下来。
显然,他赶来就是堵截借子午谷南下的西凉军。
之后,王平统率两千蛮兵径直赶往龙亭屯驻,紧靠着龙台的屯田区域,以防不测。
在这三支兵马之后,整个汉中郡目前还能调动的大队兵马,也只剩了南郑城外屯驻的三千郡兵,被甘兴甘辽和杨柏三人共同统领。
除此之外。
整座汉中郡又另外调动了两万青壮,其中一万由石韬贾穆带领,前往阳平关助战,而另外一万则是由身在南郑的阎圃全权指挥,负责各路大军的粮草调度。
至于汉中其他八县,之前也全都接到了命令。
从命令抵达开始,立即对城内百姓进行彻查,不可叫西凉细作混进城中的同时,聚集所有县兵日夜把守各县城门,但有异常就第一时间关起城门,死守城池待援。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初。
徐荣亲率三万大军借道武都,之后转道东南,直扑阳平关。
同时,徐荣又分别令吕布率一万兵马走褒斜道,张济率一万兵马走子午道,同时南下。
在徐荣的安排之下,五万大军一共分成东中西三路,齐头并进誓取汉中郡。
并且,徐荣率领三万大军南下的时候,并不是一窝蜂直接冲进山道中的,而是先派了五千先锋当先通行,确认道路并无异常之后,大军这才在后尾随。
很明显。
在上次吕布追击刘茂时,被坑死了四千多西凉铁骑,徐荣眼下统率大军南下汉中,对于汉中军可能采取的埋伏和设计,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敢马虎。
魏延刚刚率领六千兵马在褒中城外扎好营寨,阳平关吴懿就派了信使前来,对魏延通传斥候打探来的情报。
得知西路的徐荣进军谨慎,魏延便知道阳平关那边没有什么技巧可言,除了严防死守外没什么法子,当即下定决心,从麾下四千新军之中分出一千,派了一名猛虎营军司马统领,立即赶赴阳平关支援。
这支新军都是身穿甲胄,防御力极好,耗费了汉中郡上亿资财,此时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就在魏延这里刚刚分兵完毕,褒斜道中蹲守的斥候终于传来情报,吕布率领着一万兵马出现了!
魏延收到传报后脸色严肃,在大帐内聚集麾下将校一番计较,对吕布麾下兵马分析完毕,当即点起大军,向着褒斜道的南出口紧逼。
吕布统领的这支马步兵,骑兵虽然只占了三分之一,可是若被这些骑兵冲出褒斜道,危害极大。
汉中军雄狮营被派去了南方平乱,以魏延麾下的这些兵马,纵使士卒们再武勇,也毕竟几乎全是步卒,面对西凉骑兵时有着天然的劣势,太过吃亏。
“大家都清楚了吗?”
在褒斜道南谷口处扎好营寨,魏延对麾下众多将校做完一番吩咐后,再次喝问。
“清楚了!”
“很好,立即前去准备!”魏延脸色不悲不喜,却自带了一股威势。
“诺!”
麾下将校各个离去,魏延也没闲着,亲自带领一支小队爬上了附近的一处山巅,对于北面的地势进行探查。
“虽然南谷口附近地势稍微宽阔了些,不利防守作战,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将西凉军击退,敌方有着优势兵力,旷日持久之下,唯恐生变!”魏延看着山下的山谷,心内暗道。
魏延知道是吕布率领中军南下褒斜道后,便一力主张自己亲自前来守御褒斜道,因为他就是冲着吕布来的。
现在吕布已经进入褒斜道,不出几日就会来到南出口,魏延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隐隐有了些紧张。
此次出兵,严格来说,乃是他魏延第一次单独统领大军出战,又是身负汉中校尉的职责,心气高傲的魏延自然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失当。
“如此才能一战竟功!”
看过山势走向之后,魏延愈加坚定了放吕布径直来到山口,然后全军押上与之决战的信念,当即不再多想,直接赶回营寨指派麾下将校查漏补缺。
当时间来到三天后,吕布率领跋山涉水的一万兵马终于来到。
得知南谷口已经有汉中郡扎下营寨,吕布也不感到奇怪,就在谷口北面五里扎下营寨,同时派了一部骑兵在南面,叫他们盯住汉中军营寨,但有异动随时来报。
只是叫吕布讶异的是,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汉中军营寨竟然没有丝毫异动,完全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吕布扎营。
“斥候可有回返?”
吕布在大帐之内坐定,找来帐外守卫的高顺问道。
“回禀主公,还未回返。”
“但有回返,第一时间传来问话。”吕布有些烦躁,挥挥手叫高顺又退了出去。
高顺得令后不敢怠慢,亲自在大帐外守着,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有斥候回返,径直来到吕布的大帐传报。
“启禀将军,南面汉中郡主将乃是猛虎魏延,麾下只有五千步卒。”
“才五千步卒竟然胆敢前来阻我?”
听到斥候的传禀,吕布当即勃然大怒,“这个魏延,在我吕布吕奉先面前,还敢如此狂妄!”
235 鼠辈竟敢偷袭
吕布等营寨完全扎好。
当即下令,全军埋锅造饭。
等士卒们休整了一个时辰,吕布立马点起三千马步兵,一溜烟出了营寨,将大队留在一处山道开阔处,吕布则是带上一支骑兵小队,径直来到汉中军营寨外搦战。
在吕布发下令后,立即有数名嗓门大,又有口舌之能的士卒拨马向前。
冲着汉中军营寨的方向,张口就开始了谩骂。
期间污言恶语,自不必多说,并且多是冲着汉中军主将魏延,直叫寨墙后的汉中军士卒们听的各个恨极,跑到魏延大帐内求战的将校,更是一个接一个。
“好,那我们便去战他吕布!”
听闻麾下将校添油加醋的转述,魏延眼中凶光大作,当即命亲兵抬来自己的大刀,叫将校们也点起了二千猛虎营和一千新军,出营对阵。
吕布见到汉中军出来,立即率领小队骑兵后撤五里,来到山道开阔处,与等在此处的三千兵马汇合,魏延也是率军跟随到此,与吕布的兵马对望。
两军相对,早有弓弩手射住阵脚。
西凉军一方。
阵圆处,先后奔出数骑。
最先一人,头戴紫金冠,顶配赤羚羽,身披百花战袍,胯下一匹昂首而立的嘶风赤兔马,手中一杆方天画戟,端的是威风凛凛。
便是西凉中路军主将,吕布吕奉先。
在吕布身后。
高顺、郝萌、曹性、魏续、宋宪、成廉、侯成、李肃八将,分左右跨马而出,各个英武不凡。
反观汉中军一方。
则是仅有魏延一人身负盛名,其下的众多将校虽然也都骁勇,却是都没什么名声,此时面对吕布一方的众多武将,立时显得气势略逊一筹。
不过魏延此时看到吕布,双眼早已泛红。
在两军主将相对之时,魏延却是想起了之前设伏吕布之时,几乎就是毫不反抗之下,被吕布率军斩杀的数百猛虎营士卒。
眼下,魏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单刀匹马出阵。
“某乃天子亲封‘猛虎’魏延,吕布,前来受死!”
魏延在两军阵前大喝一声,当着两军数千将士的面,直接叫战吕布。
而反观对面的吕布,看到魏延怒气冲冲的望着自己,还敢在阵前直接向自己叫阵,吕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自己被埋伏,造成死伤四千五百余西凉铁骑,眼前这员汉中将领就有一份!
“找死!”
吕布心下暗暗气急,就要拨马出阵,与那魏延出阵相斗,然后将其阵斩,以雪当日耻辱,却有人先他一步。
众将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却是从吕布身后,突然有一将率先奔了出去。
“区区魏延,何须将军亲往,郝萌前去将他斩了!”
郝萌催促胯下战马疾奔而出,绰起手中长枪,向着阵中的魏延就冲了过去。
魏延看到来将不是吕布,双眼一眯,将胸口的怒气强行压下,手中大刀一扬,胯下战马司律律吟啸一声,也是冲着郝萌直冲而去。
两员战将在阵前相遇。
刀枪相撞在一处之时,火光迸发。
才第一合,郝萌的长枪就被魏延的长刀逼压的弯曲,隐隐有些拿捏不住。
郝萌大惊,手上赶忙加力,这才险之又险的没有失手。
即将错马而过之际,郝萌手中的长枪再次催动,向着魏延的后心横扫而去。
眼看着魏延若是没有反应,当是要被扫落马下,却见魏延在马背之上向后仰面翻到,大刀竖举在双手,“铛”的一声,又把郝萌这一招给稳稳接住。
两马交错而过,立即拨转马头再次对冲,就这样你来我往,在两军阵前一连交手了十余合,不分胜负。
到第二十合。
魏延先是侧身,闪过郝萌迎面刺来的长枪。
之后,魏延手中的大刀挥舞而起,迎着郝萌的面就横斩过去。
郝萌见到刀光,立即亡魂大冒,正想要翻身弃马,却突然听到身后弓弦响动,立即心领神会,学着第一合时魏延那般,仰面横躺在马背之上,用长枪护住身体,也是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魏延这一刀。
魏延手中长刀刚刚斩过去,还没来得及收回,突然听到西凉军中有弓弦响动,再想反应已然不及。
利箭破风而来,直接射在了魏延的左胸腋下。
“鼠辈竟敢偷袭!”
魏延负伤之下怒喝一声,手中长刀架住郝萌追刺而来的长枪,之后拨马便走。
“随我冲杀!”
吕布看到场中魏延被己方暗箭所伤,立即当先拨马追击。
虽然阵前斗将时,用这等手段进行偷袭,叫一向自诩光明磊落的吕布颇为愤怒,但是偷袭已然建功,吕布也知道这时不是矫情的时候,立即催促麾下士卒们,一起上前追击。
“此时毕竟是两军相持。”
“魏延身为汉中军主将,却在阵前斗将之时负伤,仅此一点,便能打击对方的士气。”
“假如能够凭借此举,一举击败魏延,横扫汉中军,那自己直下汉中便可畅通无阻!”吕布心内暗喜。
在吕布身后,数名骁将各个策马相随,三千西凉铁骑也是士气高涨。
一个个争先恐后,向着汉中军方向猛追。
魏延腋下裹着一支箭簇,刚刚拨马返回军阵,就听到身后喊杀声乍然响起,情知不妙之下,魏延也不耽搁,立即喝令麾下众多将校摆开阵势。
“按照之前的设计,缓缓后撤!”
魏延忍着腋下的疼痛,冲着麾下将校大喝一声,却又加重了几分痛感。
此时,两千猛虎营士卒在前,一千新军在后,已经一同结成了一个圆阵。
三千汉中军,在数名将校的指挥之下,倒是还算镇定,当即以稳固的军阵缓缓后撤。
眨眼间,吕布便率领三千西凉军追击了上来。
看到汉中军已经完成了变阵,吕布立即亲自带人冲击了一波。
两军交接之际,吕布才发觉这支铁甲军的厉害。
饶是以西凉铁骑的悍不畏死,可是对面将一个圆阵摆出来,自己亲率一千西凉铁骑冲击之下,对面的圆阵居然稳稳接了下来,一时间显得无懈可击。
吕布咬了咬牙,越过这个圆阵,径直看向了南方。
身为飞将,吕布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吕布当即做出调度。
命令高顺统领其他诸将,率领两千步卒在后尾随汉中军,而他本人则是带了郝萌、曹性、魏续、成廉四将,点起一千骑兵,径直从旁绕过,直奔汉中军营寨。
吕布这是见到攻击不利,在魏延本阵占不到便宜,便将主意打到了后方的汉中军营寨上面去了。
毕竟斥候已经打探清楚。
汉中军一共也只有四千余兵马,此处有三千人,那么营中留守兵力必然不多!
236 吕布埋骨之地
魏延身在军阵之中,一直强忍着腋下的疼痛。
对于吕布的调动,亲自率领骑兵绕过自己的本阵而去,魏延自然已经看到。
不过,魏延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冲着麾下将校们喝道:“大家无需惊慌,营中早有布置!”
“眼下,能否将西凉军击退,就在当下一役,所有人稳住军阵,我们只需后撤回营即是胜利!”
得了魏延的安抚,三千士卒军心大定,撤退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高顺得了吕布的命令,在魏延所领的汉中军屁股后面,带领着其他几员武将紧紧跟随。
眼下敌军败退,而己方追击,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脱,因此没有遵从高顺的命令,其他几将擅自下令,带着麾下士卒上去冲击了几波。
结果却叫人不敢置信。
三千汉中军后撤,西凉军数次从后方衔尾追袭,却不仅未能撼动汉中军的军阵分毫,反而被对面的汉中铁甲军轻松接下之后,又给趁势反杀了一波。
自己追击敌军,不仅未能扩大战果,反而是己方损兵折将!
这样的结果,直叫高顺等将暗暗心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可是汉中军此时并未趁机反杀,而是继续稳稳后撤,不与西凉军纠缠。
高顺等人想打,却没地方下口,还打不过,一时之间,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延带领麾下士卒撤离。
“魏延这支兵马不对劲!”
“来人,派出探马,速速前去通传主公,叫他小心待之。”
高顺招来传令兵传达了命令,便一面继续维持军阵,缓缓跟随,一面又派人回大营调兵。
越是往前追,高顺的心思便越是不安。
虽然高顺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前次在函谷关外,吕布被汉中军设伏大败,高顺纵使是事后赶过去,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场面也是叫他心有余悸。
“快,都加快速度,迟恐生变!”
越想越惊,高顺又催了一句。
在高顺的催促下,宋宪、侯成和李肃也都失了刚开始的狂傲,变得有了紧张起来。
前方的汉中军速度越来越快。
没多久,两军就完全脱离了接触。
西凉军几员战将在后,更加完整的将汉中军军阵尽收眼底,一边督促士卒尾随汉中军的军阵,一边才有心思,去回想这次的战斗的开始和过程。
果不其然。
竟是隐隐透着很多诡异之处。
魏延身为天子亲封的猛虎校尉,在刘茂麾下虽然崭露头角的机会不多,但是却从不曾听闻过他是个恃名而骄的人。
更何况,如今魏延面对的,可是早负盛名的飞将吕布,是与那雄狮黄忠大战百余合都不分胜负的绝世猛将。
同为刘叔玉麾下,又是一同参与了上次的讨董之战,这个猛虎魏延,怎么会不清楚这些?
那么,魏延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狂傲,就更是不合理。
再加上刚刚,几人催促士卒一番急追,才刚刚追上汉中军的后阵,却被汉中军猛地来了一次反杀。
更夸张的是,阻拦他们的主力,仅仅只有汉中军后阵的一千铁甲军。
要知道,几人麾下的虽然不是西凉铁骑,却也都是西凉军的健儿,骁勇冠绝天下。
以优势数量的西凉军,来面对汉中军的一千铁甲军,不仅没有取胜不说,还被对方杀的差点抵御不住。
如果不是对方急着撤离,而自己见机不妙立即放弃紧咬着追击,可能损失惨重之下,几人只能自行回撤大营了。
想想就叫人心惊。
那一千铁甲军,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如果还不能引起几人警觉的话,他们也就不配,在常年活跃于杀伐之中的西凉军中,继续担任将领了。
却说吕布带着一千骑兵向前急奔,远远的,他就看到了一座大营。
正是汉中军横亘在南谷口的主力大营。
吕布瞪眼一瞧,对方的大营营门大开,在营门外仅有一支小队步卒守御。
见到西凉军骑兵来袭,营门外的小队便发一声喊,慌忙失措,全部冲进了大营之中。
很快,一群人就没了踪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吕布见到大喜,冲身后的四将道:“魏延狂妄失策。”
“他自己带着精锐尽出,还想将我诓在谷中与他相持,却绝不会想到被我绕过他,径直来取他的营寨。”
“如今看来,汉中军营寨中的都是些老弱残兵罢了,众将校,随我快快拔除汉中军大营,打通南下道路!”
“诺!”
吕布大喊一声,身后四将也是各个脸色振奋,手中的刀枪挥舞向前,齐齐应诺。
一千骑兵放下戒备,突进之间,速度自然是极快,转眼就奔到了营门下。
在营门处,迫于营门的宽度不够,骑兵们只能变换了队形,变成数列纵队,依然紧紧跟着吕布等将身后,快速杀入营寨。
“快快快!”
吕布一边策马奔腾,一边不停的催促,手中的方天画戟更是不停挥舞。
在吕布的马前,但有汉中军士卒出现,便是没有一合之下还能活命的。
西凉铁骑极为顺利的全部冲入了汉中军营。
追随着吕布,西凉军还没奔出多远,就已经连破数十座大帐,没有受到丝毫有组织的阻拦不说,连连踏破敌军营帐,也让一众西凉军将士兴奋不已。
这样的肆意杀戮,叫吕布愈加猖狂,昂首挺胸之时,当即猛地将方天画戟调转方向。
“随我冲击敌军主帐!”
吕布喊完,胯下就是猛一用力。
赤兔马长吟一声,四蹄连连踏动,向着军营中心位置转向,疾奔而去。
郝萌等四将毫不犹豫,紧追在吕布身后,带着身后的士卒们同样调转方向,路上碰到有营帐挡路,只管踏平了事。
等到一连踏破近百营帐,西凉军还是没有受到像样的抵抗。
刚开始,吕布等人还认为是魏延率领主力出营迎战,导致营寨内兵力空虚的缘故,可是一直冲到主帐附近还是如此,就连狂傲无匹的吕布,心里也隐隐起了狐疑。
“这有点不对劲!”
吕布心里暗暗起了警惕。
等他终于来到汉中军主帐,见到主帐门帘上写着的一列大字,吕布不由大惊失色。
“吕布埋骨之地。”
“糟,中计了!”
吕布大惊之下径直喊了出来,身后四将也是各个变色,慌张之下分别向着四面扫视。
就在吕布和四将心神不定之时,突然只听得四周“嗖嗖”声不绝于耳,一时间,数之不尽的箭雨散落而下。
虽然落在骑兵之中的并不多,隔着太多的营帐,能够命中西凉军的更少,可一样还是叫一众西凉骑兵亡魂大冒。
“啊呀!又是火箭!”
“速逃!”
吕布看到对方埋伏之下,第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兵马前来围攻,而是射出来了大批的火箭,再加上刚刚一路奔腾,冲进营寨之后的所见,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一次被人给算计了。
吕布心里发毛,心里大骂着直娘贼,此时再顾不上怜惜赤兔马,只管疯狂的用方天画戟抽打马臀,一骑绝尘,当先向着营外狂奔。
“逃啊!”
“快逃!”
在吕布身后,同样经历过上次的雒水之战的四将,此时也是各个失了心智,有样学样的跟着吕布死命拍马。
自己有命在,胯下的战马才有用。
大家都是死命抽打马臀,随意挑了个火势较小的方向奔逃。
四将之后,一千骑兵也是慌不择路,看到哪边的火势小就冲着哪里夺路而逃,早已没有战阵可言。
此时,所有人心里的念头如出一辙。
“有命留下再说其他!”
吕布的赤兔马速度最快,又是不惜马力的加急冲刺,很快就被他冲在了逃命的西凉军最前方。
好在此时埋伏的汉中军虽然在四面射火箭,在大营之中,却是并没有设下伏兵阻隔,这才叫吕布一路心惊之下,终于第一个奔出了汉中军大营。
等吕布奔出大营之后,还未定下心神,就听身后夺人心魄的巨响接踵而来。
汉中军大营中,几乎连成片的炸响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其间更是夹杂着无数西凉军临死前的哀嚎。
吕布想也不想,胸口一蓬怒火升腾之下,终于看到了营外不远处的汉中军。
“给某死来!”
吕布怒火冲天,方天画戟指向前方,舍命直冲而去。
在吕布身后,刚刚冲出的四将和少数西凉铁骑,见到吕布直冲而去也是紧随其后,同样是怒气冲冲。
一千西凉铁骑,此时竟是只剩了区区百余人。
237 困兽
“又是这等火焰霹雳,这果然不是什么天罚!”
吕布心里终于确定,自己前次之败,根本不是败在什么天地之威。
是遭了刘茂的设计。
“无胆匪类,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谋算乃翁!”
吕布一眼扫过身后,短短的时间后,带来的一千麾下铁骑,成功逃脱出来的,便是十不存一。
这叫吕布的心如坠冰窟。
催动起赤兔马,吕布再次将方天画戟挥舞起来,劈斩开一支支向着自己射来的羽箭,片刻功夫,就被他杀进了汉中军弓弩手阵中。
汉中军见到吕布带领百余骑前来冲阵,在刚开始接触时发出短促的惨叫,损失了数十名士卒后,立即组织起了严密的防御。
这是利用几十名士卒的性命,来缓滞了吕布和他所领骑兵的冲势。
吕布只看到数名小校一同发令,汉中军内同时就有数支小队行动了起来,将自己和麾下的百余人,团团围在中间。
对方的组织调动能力,极为精深。
同时。
更为夸张的是,离自己和麾下较近的汉中军士卒,这个时候也突然全部更换了兵器,他们把弓弩背在身后,换成了身后背着的一种标枪,全然就是当成长枪在用。
而离得远的,其他的汉中军则是仅仅围聚过来,手中的弓箭继续射击个不停。
本就不多的西凉军士卒,很快就一个个被射落马下。
“这支兵马,怎么...怎的这么奇怪?!”
吕布心里苦闷,方天画戟被他舞到极致,却也只能护住自己周全。
跟在吕布身后,郝萌他们四将,此时也已经失了继续冲阵的锐气。
四员战将背靠背聚在一处,一边要提防四下里捅刺而来的长枪,一边又要小心无时不在飞射来的羽箭,这叫四人心神惊慌,频频望向吕布。
终于,又撑了片刻。
眼看着百余名骑兵,几个呼吸就剩了不到半数,四将也终于撑不住。
魏续发一声喊,与其他三将确认了一下眼神,一边引领剩余不多的将士向着吕布靠拢,一边冲着吕布叫喊。
“奉先,我们还是先撤走吧,先活命要紧!”
现在厮杀之时,魏续也顾不得主从的礼数了,对吕布直呼其名,叫他快快放弃继续冲杀。
骑兵被困阵中,本就不利冲杀。
加上对方的这支兵马非常的奇怪,又都是身着铁甲,他们携雷霆怒火冲击而来,结果不仅没杀伤对方几人,自己却是折损惨重。
吕布听到后,心里怒火更盛,可是一时间也是别无他法,只能吼道:“你们先撤,某来亲自断后!”
吕布喊完,立即更加狂躁的挥舞方天画戟,先和几十将士合在了一处,之后拨转马头,调整方天画戟的挥舞方向。
吕布果真骁勇无双,自己单人匹马就守御住了几十骑的后阵,叫他们先撤走。
几十骑各个心内感动不已。
但是吕布已经发下话来,为了活命,他们立即在四将的带领下,再次向着阵外猛冲。
不多时,终于被他们给冲出了阵来,人人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郝萌四将带着剩余三十余骑奔出不远,立即回转马头看向汉中军阵,这才发现吕布竟然没有跟随而出。
“将军还未出来!”
郝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场就喊了起来,声调之中满是敬佩。
吕布倒是说到做到,说为大家断后,竟然自己就留在阵中,真的断在了后面。
魏续心里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仍在汉中军阵中搏杀的吕布,当即就想策动战马,再次回身前去援救,却被成廉一把给拉住了。
“魏兄,活命要紧!”
一旁的曹性不言不语,坐在马背之上,手中的长枪早已挂在马后,手中端着自己的大弓,远远地向着汉中军军阵射箭。
他这是在远处尽可能的为吕布拔除可能的威胁。
郝萌思虑了片刻,心里也是叹息一声,冲魏续道:“魏兄,我等还是快快前去搬兵来救吧。”
“想来以将军之勇武,就算战况不利,敌军定然也不会痛下杀手。”
“只要将军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
魏续双眼血红,盯着阵中狂啸不已的吕布,一时间对于郝萌的提议没有做出回应。
曹性仍然一言不发,只管自行射箭。
对其他三将的商谈他也没有任何要插话的意思。
仅剩的三十余骑正在犹疑不定,就见北面烟尘骤起,一支兵马正在全速奔来。
“是汉中军!”
曹性身为射术高手,远远就看清了来人的衣甲,一眼看出,来的是汉中军的主力,立即就冲其他三将提了个醒。
汉中军主力回返,留给吕布脱困的时间便愈来愈少了。
就算如此,曹性手中的弓箭也是未曾放下,看到汉中军军阵里面,但凡有人想要暗中对吕布施展手段,他便是一箭射过去。
“尔等只管撤走!”
吕布抽空,对着已经冲出了围困的魏续等人大喊了一声。
身在汉中围困之下,吕布此时早已发了狠。
他全然顾不得自己有性命之危,只管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没命的挥舞开来,身体上只要不是要害部位即将受到创伤,他便全然不管。
是以,仅仅数十个呼吸的时间,吕布的大腿、后背甚至双肩之上,已经有大小几十处创伤。
就连他胯下的赤兔马,也是身披创口无数,血流如注。
吕布对此却似浑然不觉,整个人如同浴血。
再次猛地挥动方天画戟,将十几柄一同刺来的标枪齐齐斩断,吕布突然肆无忌惮的狂笑一声,大喝了一声。
“哈哈哈哈,吾乃人中无匹的吕布吕奉先,只要我吕布要走,尔等这些个汉中废物,又岂能真的困住我!”
四下正要围拢上去的汉中军士卒齐齐一惊。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就见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突然划落一条银河。
无数星光点点。
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吕布连出无数枪,将靠自己最近的一圈士卒,齐齐刺翻在地,立时将周身丈许都杀的为之一空。
“走!”
吕布又是大喝一声,胯下赤兔马奋起余力,在这窄小的空档里面猛地加速,向着方才魏续等人逃脱出去的方向,直冲而去。
那边的士卒还没有完全围聚上来,是以阻力最小。
吕布双腿紧夹马腹,在马背上将方天画戟向前不停挥斩,正是要为赤兔马杀出一条通路出来。
不远处的魏续见到,和郝萌几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发一声喊,带着仅剩的三十余骑再次回身直冲而来,接应吕布突围。
吕布驾驭着赤兔马全力向前冲刺,当眼前突然出现大堆的空档,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手中的方天画戟仍在向前挥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