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开局娶皇后
睁开眼的一刹那,刘茂震惊了!
我尼玛,这是开局就要进洞房的节奏?
念头还没转完,刘茂已经惊坐而起。
屋外的锣鼓喧天,间杂着推杯换盏之声,嬉闹和欢笑鼎沸,当真是好不热闹。
再环视一周。
在这房间里,虽然是极尽粉饰之能,装扮的喜气洋洋,却遮不住骨子里的冷清。
这新房之中,算上他也只两个人。
一人娇小柔弱。
身裹大红又是红盖覆首,身躯应和着院落里的喧闹微微抖动着,烛光下显得形单影只,正襟危坐在床头的人儿。
看来,此人必是自己的新娘无疑了。
只是她那娇小的身躯不时的抖动,让人不禁联想到,盖头下的新娘子正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的模样。
说不定,此时的她正如临大敌呢。
而她防备的,正是一身酒气却不发一言,刚刚从床上醒来的刘茂本人了。
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成亲,紧张是自然再所难免的。
呵。
想到一个后世不太好笑的梗,刘茂无语地撇了撇嘴。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戴着一朵极为喜庆的大红花,是典型的古代新郎官服饰。
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新郎官身份,刘茂虽然惊疑了片刻,却很快就心潮彭拜起来。
因为片刻之前他还是穷屌丝一枚,这一转眼,就成了大汉朝的一个州牧之子了。
没错。
来自现代的刘茂穿越了。
至于身体的原主人刘瑁,正是大名鼎鼎的益州牧刘焉的第三个儿子。虽然两人名字不同字,却是同音。
“怎么不声不响的,这就穿越了?”
万万没想到。
大学毕业之后来到四川旅游,恰逢三薪堆考古展览。哪料到,自己观看一副巨大的黄金面具之时,被那空洞洞的双眼吸引,只是盯着看了片刻,便莫名其妙昏迷了过去。
这眼睛一闭一睁,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很快,他就吸收了原本属于刘瑁的记忆,得知了自己这副身体以及正在迎娶的新娘的身份。
“卧槽!”
狠狠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是真真的疼到钻心,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刘茂马上就激动了起来。
“我张口就是一个好家伙!咱这开局就要娶皇后!”
这开局,真心了不得。
穿越就穿越吧,反正原本自己过得也不如意,也许穿越这一下子就牛逼了呢?
思来想去,还是要感谢这具身体的原主刘瑁。
这身子骨也真是够虚的。
正史中,刘瑁刚刚被提为中郎将便莫名其妙“狂疾”而死,这次却又因新婚多喝了几杯,处在醉酒虚弱状态,又被刘茂的意识趁虚而入,穿越来给夺了身体。
好一个悲催的人物。
刘茂轻柔着大腿,缓了片刻,这才定了定神。
开始梳理汲取到的原主那散乱的记忆。
时为中平六年三月,也就是后世的公元189年。
三月初二,黄道吉日,宜嫁娶。
刘瑁未及冠,刚刚年满十八岁。
此时他正在迎娶的,却是那个在刘瑁死后被大耳贼接手的吴氏。
诡异的是,此时她才刚过十四岁!
张口又是一个好家伙。
不过,这原本属于刘瑁的一切,现在都成了他刘茂的。
至于原本历史上刘瑁那糟心的结局,从他接手这一刻开始,统统都滚蛋去吧!
他不光要接手,更要改变刘瑁的结局。
而目前他拥有的,可不止是这刘瑁的身体,还有他的身份地位,以及眼前的妻子。
吴苋。
原本会成为皇后的女人!
闲暇之余痴迷三国的刘茂,在心里想起史书对这个女人的介绍不由得激动起来,想要揭开盖头的双手都变得有些颤抖。
他起身的声音惊动了新娘,在红色盖头下,新娘的臻首微动。
似乎是感受到了刘茂的举动,她紧张地微微侧转身,竟是迎向刘茂,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任君采撷?”
刘茂咽了口口水。
即使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是这是在正式的娶妻,对方又是一个小萝莉,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咬了咬牙,捏起盖头的两角,刘茂的双手一起上扬,直接将红盖头飞了出去。
红烛照亮,赤霞飞升。
四目相对之间,刘茂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
好美。
与这一张精致绝伦的脸面相比,凤冠霞帔仅仅只能是点缀。
在这张如脂似玉的面庞之上,每一个位置每一寸肌肤,都像是极为考究的工艺品,每一分每一毫,全都恰到好处,好似一个瓷娃娃。
只见:
弯眉如月牙,巧目含星辰。
琼鼻似脂玉,樱唇引心神。
愣了半晌,刘茂终于再次咽了下口水。
可惜了。
对方还是一个小小萝莉,在他光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观念里,完全就是一个邻家小妹而已,只可逗趣不可亵玩啊。
不过,她真的好漂亮啊。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了吧!”
吴氏闻着浓浓的酒气,美目流盼之间,很是满意自己的新郎痴迷自己时的眼神。
她红着脸,抬眼看了看刘茂。
在她的眸子里,仿若星辰卷起了一股漩涡,将刘茂深深的吸了进去。
见刘茂眼中满满的迷恋,吴苋心下窃喜着欠身致礼,低语道:
“长兄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既已礼成,苋儿这厢有礼了,日后还请夫君多多善待。”
语调不低不高,听在刘茂的耳中却犹如天籁,助他从漩涡之中挣扎了出来。刘茂慌不迭的点着头,伸出的手野蛮却坚定,捉住吴氏一双玉手,道:
“夫人,且放宽心吧!今后我必定会好好疼你,日日疼你,夜夜疼你!”
前两句话听的还有些感动,只是这最后一句,当真让吴苋听得脸色愈加羞红。
她别过头去,恨不得当场钻进被褥里面去!
奈何双手被捉却是无法动弹,吴苋也只得鼓着气,嗔道:
“夫君莫要拿这怪话来捉弄人家,看你这一身的酒气,还是...还是...”
吴苋说到这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羞羞的画面,赶紧打住话茬,低下头再不肯说下去了。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即使不说,刘茂也已经能够想得到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了。
“好家伙,我开局就要跟皇后洞房!”
一道促狭浮上脸面,刘茂阴险的一笑。
“也好也好!不如我们这就安歇吧!”
说完,刘茂作势脱下新郎服罩,扔掉衣衫,在吴苋的惊叫之中,直接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却不想,一波昏天黑地的晕眩感直扑而来,让他一下子没了声音。
月色被红霞遮盖。
新房外喧闹未歇,新房内却已安静下来,吴苋心跳加速,还自捉摸不定,臻首之上却已经鼾声渐起。
试探了一下郎君的鼻息,她这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去吹熄了烛火。
窸窸窣窣之下,她褪去衣衫,羞红着脸钻进了被窝与刘茂同被而眠。
002 阿翁若不答应,瑁便不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
揉了揉生疼的额头,意识到昨夜经过的刘茂,暗自叹了口气。
美人在侧,身为新郎官的他竟然不能大动干戈,这必定会成为穿越者的耻辱啊!
可毕竟,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啊,刘茂实在是下不去手。
而且转念一想。
原本的刘瑁可不像他这样“洁身自好”,已经早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加上经人事的年龄过小,这具身体的素质早就差到了极点,更是经常性的疾病缠身。
如今吴苋才刚刚14岁,刘焉就为他迎娶吴苋进门,也有这份原因在里面。
想趁早让他开花结果,避免刘瑁早夭无后。
昨夜饱受酒精的摧残,如果他秉持“做鬼也风流”理念的话,可能以这副身体,刚振作精神,就要再次嗝屁了。
他将会成为穿越史上,第一个因为要洞房而嗝屁的男人!
想想就一身冷汗。
昨夜睡得急,这对新婚夫妇连交杯酒都没有来得及喝。
也只好几年后,重新寻个好日子,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刘茂艰难的下了这个决定。
好在吴家虽然有些落魄了,可吴苋毕竟还是身为世家女,刘茂哄她说自己身体虚弱,让她静待自己身体养息养息再继续下一步。
吴苋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见一向风闻沉迷酒色的夫君终于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了,她满口便答应下来,很快就进入了妻子的角色。
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命人烧好了醒酒汤,外加一碗养生粥,更是一勺一勺地亲自给刘茂喂了下去。
直到刘茂打起饱嗝,有了力气起身她才方休。
也多亏了她,让刘茂不至于大早上的爬不起来,传出去惹人耻笑。
坐在床榻上。
享受着小姑娘服侍着穿衣,看着吴苋带着陪嫁来的春香忙前又忙后,刘茂惬意十足,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这美好的一切,真让人陶醉,刚刚拥有便不舍得再失去。
不过,有些事情,一旦想的深了,就变得不那么美好了。
他在研读三国这段精彩的历史时,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处在某些位置上,有些东西你不去取,就是你的大罪过,搞不好要死人的。
就比如他现在的身份之与益州牧。
考虑到目前自己除了是刘焉的儿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资本,能够动用的力量非常有限,但是刘茂还是开始兴奋了起来。
单单是州牧之子这一条,就大有可为啊。
不过他没有高兴太久,就被吴氏硬拽出了被窝。
大婚之后的第一天,事情可还多着呢。首先在自己的便宜父亲刘焉那里,就得去报个到。
这是重中之重!
操作得当的话,在刘焉那里,他就能为自己捞取一些立身的资本了。
目前他仅仅是一个別部司马,说白了完全是为了照顾他的宗室身份,随意丢给他的虚职。
说到底就是啥也不是。
而且据他所知,便宜老爹刘焉已经命不久矣。
如果他再不抓紧点时间,刘璋那兔崽子就要从雒阳跑回来,硬生生抢了他的益州牧,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只不过原本资质平庸的他,如何才能顺利的在刘焉那里得到支持,这是个问题。
“阿翁!”
“好好好!快起快起!”
就在见到刘焉的第一眼,刘茂的行动便开始了。
携吴苋一同行了大礼,在刘焉的示意下被丫鬟们扶持起来,刘茂刚刚站起身,却突然再次双膝跪地,拜道:
“阿翁,如今瑁虽未及冠,但是婚事已成,自然算得上是家中的成人了,眼见阿翁日夜操劳为国,瑁实不忍再置身事外,特此恳请能为阿翁分担些许,还请阿翁准许!”
几句话说完,整个厅堂里面瞬间变得静悄悄的。
落针可闻。
所有的家仆们都看向了厅堂正中的刘瑁夫妻。
他们几乎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要不大家一起出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刘茂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瞟了瞟端坐主位的刘焉,发觉刘焉正瞪着自己,不由得心脏砰砰直跳。
好家伙。
不愧是一州的州牧,刘焉仅仅是眼神微凝,刘茂就觉得有一股很强的气势扑面而来。
身旁的吴氏疑惑了片刻,看了眼跪倒在地的刘茂,来不及多想,赶紧也跪伏了下来,脆生生的道:
“还请阿翁准许。”
心有所感,刘茂冲着小萝莉眨了眨眼睛。
刘焉愣怔了片刻,很是惊讶的看着跪在地下的二人。
董伏所言吴氏有大贵之相,竟如此快就见了奇效吗,要不怎么新婚第二天,我这三子就开了窍了?
他的脸上先是讶异,紧接着变为了欣慰和好奇,不过转而看了看吴氏之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扫了眼在旁伺候的众丫鬟,挥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是!”
刘焉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眼神再次变得犀利起来。
转眼,厅堂之中只剩了父子和儿媳三个人。
发觉刘焉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刘茂忍不住后背发冷,一股清流直冲天际。
“你当真这么想?”
“当真!”
刘茂声音铿锵,斩钉截铁的答道。
却不料严肃了半晌的刘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轻拍着双掌。
“天不亡我刘焉,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儿娶妻之后,居然开了窍了!苋儿你教的好啊!起来,你俩快快起来!”
“阿翁若不答应,瑁便不起来!”
刘焉再次着重看了一眼吴氏,顿了片刻才不舍的移开视线,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刘茂的眼中。
好你个老不死的,别让我知道你敢打些什么歪主意,不然的话,哼!
刘茂咬紧牙关,强忍着冲上去揍他个桃花开的念头,赶忙道:
“阿翁?”
“哦呵,好好好,瑁儿你俩快快起来!”
刘焉循声再次望向刘瑁,大笑着向前举起双臂,虚托着让两人起来。
他的转变,让刘茂大大的松了口气。
老家伙,好险没把小爷吓个半死,不过你曾经惦记我老婆的事情,等小爷发达了以后再跟你算!
刘茂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将吴苋也扶起来,这才兴奋的问道:“阿翁,您真的答应了?”
“难得你小子知道上进,为父若是不答应你,岂不是憾事?”
刘焉抚须颔首,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笑意,接着道:“再说了,举贤不避亲,为父也不是迂腐之人,自然要成就这番美事。”
太好了!
刘茂与吴苋相对而视,刘茂喜上眉梢,吴苋却有隐隐的忧虑。
这件事事先完全没有和她有过任何的沟通,她自然是有些不愉快的,不过刘茂还是从她的眼睛中读出了理解与支持。
得妻如此,当真是美哉。
从今起,妻子吴氏,自然是他刘茂的禁脔。
两人的眼神正在交流,却被刘焉的声音给生生打断了。
“既然我儿提出了这件事,想必对于之后的打算,我儿也有了自己的考量了,不妨说来给为父听听。”
“好。”
好字才刚出口,刘茂就懵了。
尼玛,这剧本不对啊。
不该是当爹的给挑个肥差直接给安排不就好了吗,居然还要自己考虑的吗?
003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是在考自己?
小爷只是想外放出去挣资历再加攒班底,你居然要整这么麻烦!
见刘茂愣在那里,半天了也不答话,刘焉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臭小子,让你爹空欢喜一场?
这第三个儿子,素来好酒色,身子骨差劲的不行,很是让人看不上,不曾想这才刚正式娶了老婆,眼见就要开窍了,可现在看来有点像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啊。
这样的可能性,让他的脑袋上犹如挨了一棍,从惊喜急转直下,变成失望。
恰在此时,刘茂浑身一个寒战。
他瞥见刘焉的眼神,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表现意味着什么,赶忙补救道:
“阿翁,瑁虽有打算,却因心中所想过于天马行空,怕阿翁不会同意,这才不敢开口。”
“哦?天马行空?好一个天马行空啊!无妨瑁儿,为父话先,你是为父带在身边唯一的儿子,不论你所言何物,为父都会尽力为你促成,你大可说来就是了!”
刘茂点点头。
现在预防针打好了,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表演了!
他再次与身边的吴苋对视了一眼,眼神仅仅微微挑动了两下,吴苋却立即动了起来。
只见吴苋冲刘焉拜了一礼,告了声罪,竟然径自出了厅堂。
当真是心有灵犀。
看着吴苋远去,刘茂心里美滋滋的。
这样的妻子,必须爱了爱了!
“到底是何事务,瑁儿你竟要做到如此隐秘?”
刘焉极为讶异。
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瑁儿居然连自己的妻子都要赶走,只肯告知自己一个人知晓?
显然,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
望着吴苋远去的背影,刘茂利用这拖延的片刻功夫,组织着语言。
甚至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
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必须要引起刘焉足够的重视,又不能让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能从中得利。
也就是说,既不能太轻松,又不能太艰难,还要让自己能趁机划拉些能信得过的人手,来组建自己的班底。
这就比较伤脑筋了。
“阿翁,瑁儿也是灵光一闪才有了这一套谋划,且听瑁儿细细道来。”
顿了下,刘瑁的表情突然沉重了下来,已然计上心头。
“阿翁,自从来到益州,虽然经过您大力整治,剪除了大量贪官恶吏,使益州一扫贪糜之风,百姓们更是无不拍手称快,却终究人力有时穷,对于广汉属国与汉中这两处益州门户,雒县暂时还力有未逮。
以致如今汉中之路为苏固,荆州之路为水贼阻隔,道路几乎断绝。雒阳一别后再无音讯相通,眼见瑁与三位兄弟再无相见可能。
每念及此,瑁无不是痛彻心扉。今日,瑁不再羞于告知与阿翁,我那三位兄弟,当真是想煞我了!”
说着,刘茂还动情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估摸着奥斯卡缺他一个小金人。
刘茂在这边信口胡诌,主位上的刘焉却是眼神闪烁,简单的几句话,竟然好似触动了他这个州牧的心思。
这也不能说是他智商被拉低了。
实在是刘茂说出来的这些话,不偏不倚,恰好说到了他的心窝子里面。
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刘焉虽是州牧,却也是常人。
他膝下一共有四子。
除了眼前这个,一直体弱多病的三子刘瑁,还有三个儿子远在雒阳。
长子刘范,为人耿直颇有能力,现为左中郎将,在雒阳核心圈内还算说的上话,至于话语权,那是想多了。
次子刘诞,是治书御使,能力一般但是为人谦逊忠厚,虽然能经手一些军秘文书,却终究过于老实,与长子相比平平无奇了。
还有最小的儿子刘璋,为奉车都尉,也就相当于灵帝的御用车马保镖,伺候皇帝出行的。为人怯懦却又好虚名。
也是刘茂计划中的心腹大患。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就是这家伙一回到益州,就抢了州牧之位。
“而今,瑁虽尚未加冠,却已完婚,自当为阿翁分忧。以儿愚见,我那三位兄弟也是时候做做准备,私下谋划一番,准备离开雒阳来益州了。”
闻言,刘焉双眼一亮。
之前的那些话,也仅仅是牵动起他的情绪,让他以为瑁儿应该是想借题发挥,让自己给他安排个实缺而已。
没想到,那些居然只是铺垫,压轴的竟是这最后一句话。
他心动了。
膝下四个儿子只能带一个在身边,这让作为一个老父亲的刘焉,甘心情愿是不可能的。
现在,刘茂居然说,要他的三位兄弟做准备来益州。
这句话当真是戳中了痛点了。
不过这话说的简单,真操作起来的话,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要知道,正是三个儿子留在了雒阳,自己才能被放离雒阳,安心来益州发展。
自己在益州,还想他们三个也离开雒阳,某些人绝不可能答应。
不过看着刘茂胸有成竹的模样,刘焉又有些期待。
难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果真会有什么奇方妙计,将这一难题给解决吗?
“如何做?”
听到刘焉问出这三个字,刘茂的心大定。
事情基本上是稳了。
不过刘焉既然能这么问出来,本身就已经表明他对于这件事情动了心思了,现在的关键就是,自己要拿出一套看起来可行的方案就可以了。
自己的身份毕竟只是体弱多病的纨绔子弟,如果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的大手笔,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所以只要看起来可行,就足够了。
上面不是还有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吗,他自然会对方案查漏补缺。
这让刘茂的脸上,自信也越来越足了。
“瑁有一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刘茂的嘴角泛起一抹浅笑,接着道:
“阿翁来到益州之后,本地虽渐渐风平浪静。但不幸的是还有些愚昧之人不识好歹,在巴中附近挑起旗号,自称马相旧部,大肆招揽匪众侵扰城邑,此事想必阿翁早已心里有数。”
“而如今,瑁的打算便是以此为引,派大将率一部兵马,大张讨寇旗号出白水关却入汉中,此为明修栈道;
另外派一营精兵于大军之后出白水,趁剿匪声势渐起之时,暗中经汉中赶至三辅边界,届时一边联络三位兄弟,令他们出雒阳,一边等待大军剿匪完毕,接应到三位兄弟之后,同讨汉中苏固!此乃暗度陈仓。”
004 领兵人选
刘茂的侃侃而谈,刘焉开始听得还有兴趣,后来却是直皱眉。
这一连串的想法虽好,但是操作起来可不容易。
先不说他们父子二人,来到益州方才一年,脚跟也才刚刚站稳,如何才能放心的派出去这么多兵马?单单就是那领兵的一名大将,就是个大问题。
因为这件事情必须与去往雒阳的一营精锐保持协同,所以领军之人必须清楚前因后果才行,那就必须会了解到这件事情背后真正地意图,所以能担此任的,必须都得是心腹之人。
可是思前想后,以他来到益州之后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呢?
赵韪行吗?
也许在自己杀李权和王咸几人之前,把这么多兵权交到他手里是可以的,现在嘛,只能把他栓在自己跟前,兵权是一点都不能给。
那么,贾龙呢?
估计与赵韪相比,这货更不堪。
赵韪在外为官多年,乡里乡情还没那么深,这贾龙可一直是在益州本地为官的,与自己杀的那些豪强,多多少少都会扯上一点关系。现在的他,绝对恨不得剐了自己,要是给他兵权,可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自己还想着坐一坐那把椅子,过把瘾再死呢!
刘焉暗自叹了口气,他来到益州之后搞的一连串动作,都是早就计划好的,目前来说,并不算超出计划。只是现在这境况,着实是有些让人恶心。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是益州本土的。可是现在都已经明里暗里,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眼看着自己手下,连个能大用的人都没有了,更别谈什么率领兵马去剿匪的了。
还有,汉中苏固一直觉得他刘焉所图不小,从来不尊他的号令,又如何能让益州兵马顺利去往汉中?
所以刘焉紧皱着眉头。
以他原本的计划,要把这益州豪强们一个个给收拾到服服帖帖的程度,还差得远呢。
可现在,瑁儿突然提起那三个儿子来,犹如狠狠在自己的心上刺了一刀。
“寡人,也真的很想他们。”
既然是瑁儿提出的这个想法,或许他也已有了人选了?刘焉转向刘瑁,暗道不如先问问看。
“瑁儿,你这想法听上去还算不错,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父子才来这益州一年,人心本就不稳,若是此时就大动刀兵,是否妥当?”
“阿翁所虑极是,不过对此,瑁已心有定计。”
与他相比,刘茂完全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因为刘焉所想的这些人,都不是他的菜。
看着刘焉眉头紧皱,刘茂心里明镜似的。
对于现在的状况他是早有预料,也想到了解决之道的。
“阿翁,瑁斗胆猜测您所忧虑的,乃是此行可用的领兵人选。”刘茂继续侃侃而谈,能把堂堂一州之牧侃晕,必须要有很强的心里素质才行。
幸亏自己练就了脸皮厚。
“此行非同一般,乃是涉及诸多密事,所以选用之人必须忠勇守方,还须熟悉军伍方能委此大任,为父观你颜色,似乎已有合适的人选了?”
刘焉愈加的好奇。
他轻捋着胡须,对于自己这个三儿子,能否说出个什么解决之道很是期待。
若他只是花言巧语的乱说一气,自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倒也算不上失望,可若是他真能说出个子丑寅某,那自己倒是惊喜交加了。
所以他聚集了精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刘茂脸上的表情,看看他是早有腹稿,还是真的如他所说灵光一闪,临场发挥。
刘茂却大言不惭,一边斟酌着字句,一边继续开侃。
“阿翁所料不差,方才您也说过举贤不避亲,所以关于此行的领兵之人,瑁以为吴懿吴子远可以胜任。”
“哦?吴家大侄子,你的那大舅哥?”
当刘茂说出吴懿的名字来,刘焉的神色就变了,变得非常有趣。
那是一种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又似惊非惊的神情。
关于刘瑁会说出吴懿,他是早该料到的,本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偏偏他愣是没有考虑过,要让吴懿担此重任。
吴懿的父亲与他关系极好,这才有了吴懿愿意举家随他赶赴益州的前事,再加上如今刘茂与吴氏成亲,吴刘两家又成了亲家,这下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
“他自是可以信任的,不过他还是太年轻了。”
此时的吴懿,刚刚加冠没几年,目前只是益州从事,完全还没表现出能够胜任领兵的能力来。
刘茂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他也没期望一出手,就能把自己这大舅哥给提拔起来,将来成为自己的臂助,那是不现实的。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说,本来也只是抛砖引玉之法,故意漏一个破绽给老头子。
“阿翁所虑极是!”
不声不响的再拍了个马屁,刘茂紧皱眉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
“不过,瑁还有一个人选,军事娴熟刚正不阿,以此人履历定是能够胜任的,若能有他领军,此行定能大获成功,不过若要征召他来领军,还需阿翁下决心才成。”
“还有人选?还须为父下决心?此间只我父子二人,有些话为父也能摊开了和你说,若是赵韪贾龙之流,就不必提起了。”
这两个家伙,可都是在不久之后,跳出来扛起反刘焉大旗的人物。
原来刘焉对于他们的心理活动,也早已是门儿清的,这样的话历史上他刘焉就应当是旧伤复发早早离世,只来得及处理了贾龙一个人。
刘茂赶忙连连摇头。
“赵韪与贾龙虽然各负盛名,也都足以胜任此事,却唯独二人心意难测,如今皆不在阿翁身上,自然不是瑁所推举的人选。”
刘茂直接否认,接着摊牌道:“瑁推举的,乃是巴郡临江人,县尉严颜严希伯。”
“竟然是他?”
刘焉很是惊讶。
这严颜他自然是知道的。
只不过对方虽然颇有勇武之名,名镇益州中北部,却毕竟只是巴郡一个小小的县尉,除了剿灭一些黄巾残兵流寇,暂时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更关键的是,刘焉又如何能知道,这个严颜值不值得信任呢?
刘焉站立而起,捋着山羊胡踱起了步子。
其实对于这种事情,想要严颜忠心耿耿的听他号令,刘焉自然是有对应的处理办法的。
而且这次能够指派出去的兵马,必然会是以他带来的东州兵为主,忠诚问题是无须担心的,他只是在人选的问题上停顿了一下,便早早越了过去,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人老成精,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刘茂到现在还是在扯淡,根本没有谈及核心的问题。
他在考虑的,还是刘茂提起的这件事中的本质问题。
“还有,关于那支精兵,瑁以为......”
“等下!”
刘焉却猛地停了下来,将想要继续忽悠的刘茂给强行打断,然后斜着眼问道:“这些问题先搁置一边,为父且问你,你那三位兄弟,又该如何让他们离开雒阳?”
果然装不下去了吗?
刘茂缓缓低头装作沉吟,双眼却渐渐泛光,嘴角弯起,只是说了几个字。
“司隶,大乱将起。”
005 严颜统兵
“司隶大乱将起?!”
刘焉几乎是拍案而起。
刘茂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面对刘焉咄咄逼人的目光,他没有退缩。
因为在刘焉面前,他终于想到了自己这一套说辞的支撑,也是能让刘焉下定决心的方法。
刘焉只是一时激动,讶异过后,便反应了过来。
“呵,这天下,还不够乱的吗?”
他再次坐回原位,神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黄巾贼孽一直不曾真正消弭,这天下也未曾有一日真正归复平静,乱,乃至司隶的乱,一直都乱着呢。”
对于乱,刘焉确实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的理解中,与他幼时相比,这大汉朝,包括他治下的益州,现在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平静。
毕竟他现在都五十多岁了,更是整个大汉朝日落西山的见证者,对于最近几年的“乱”,从雒阳一路行来之时,他已经深有体会了。
一年前的他,身为益州新任州牧,竟被乱军阻在益州境外,只能暂驻在荆州东界不能赴任,可见乱到了什么程度。
“假如雒阳城内也乱了呢?”
刘茂压低了些声音。
若被隔墙之耳听了去,他们父子讨论的这些话,必然会被告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这可不是开玩笑。
事关司隶和雒阳,刘茂还是不敢太过不当回事的,而且他故意把声音放到这么低,也是为了引起刘焉的重视,方便他接下来地忽悠。
身为穿越者,刘茂自然是清楚这中平六年即将发生的大事件,再加上刘焉此人的癖好,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瑁儿,你为何敢如此笃定,那里将乱?”
这时候,听到刘茂的说法,刘焉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如果真的如瑁儿所说,雒阳动乱,那意味着什么,对他这个隐藏极深的枭雄来说,不言而喻了啊。
到时他刘焉,就再不需要如此隐忍了!
想想就激动。
刘茂却不答话,而是先深深拜了一礼,不肯抬头。
“瑁在陈述原因之前,还请阿翁宽恕瑁的隐瞒之罪。”
“隐瞒?这是从何说起?”
刘焉再一次坐直了身子,眼神中浓浓的都是惊异。
今天的刘瑁,很不正常。
不过也许只是刚刚成婚,正在经受心理的转变,心态还没有稳定,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而且现在考虑这个也没必要,暂且放在一边。
他更关心雒阳何时会乱!
轻轻敲了敲低矮的案几,刘焉接着问道:“瑁儿,不论你隐瞒了何事,为父绝不怪罪于你,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刘茂这才再拜了一下,也不起身,直接跪坐在原地道:
“阿翁,在离开司隶之前,瑁曾有幸偶遇一位老叟,观其相貌竟是鹤发童颜,极似是活神仙。
因为知晓阿翁喜好鬼神之道,瑁便对其礼敬有加,想要邀请他面见阿翁,交谈之中方才得知其竟是声名广博的乌角先生,左慈左元放。
他见瑁如此有礼有节,颇为喜欢,便小小的为瑁卜算了一卦,转而大惊失色,并以谶语告警于瑁。”
“竟有这种事?”
刘焉听的颇为神往。
正如刘茂所说的,他还真的是非常喜好鬼神之道,就连来这益州都是听信了董伏的一句“益州有天子气”,这便由去交州改成了来益州。
再者,刘茂新娶的妻子吴氏。
也是董伏的一句“有大贵之相”,这才被他给刘瑁娶进了门,可见他对这些鬼神之类的说道,是有多么的痴心了。
“不知那乌角先生卜算出的,是何事情?”
牵扯到了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刘焉几乎是屏气凝神,紧张地盯着这个让他越来越看不明白的儿子。
“中平六年,天将大乱,洛河之滨,浮殍满地”
……
刘茂叹了口气,不由得再次感慨。
“哪料到,最后还是靠神仙名号才讨来这些兵马!”
勒马驻足。
此时,他已经凭借别部司马之职,正与其他几人率军向白水关而去。
“小萝莉,安心在家等着吧,相公我出去找些强力的帮手,就回来继续疼你!”
回想着临别前那温柔的一抱,刘茂嘴角微微一笑,心神这才回到现实中来。
步履声参差,兵戈亮光闪耀。
队伍的前后十里之外,皆有大量斥候巡弋,勒令往来商旅和脚商退避,不使他们碰见中间的大队人马。
望着眼前次序而过的兵卒,刘茂的双眼中神采奕奕,不过回想起当日讨兵马的情形,他是好气又好笑。
刘焉好神鬼之道,果不其然!
自己中规中矩的摆事实讲道理,费了半天口舌都没说动刘焉,却靠着最后那个胡诌的结交左元放,诓来了这四千余兵马。
但是刘焉与他约定,刘茂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拿出新授的裨将军符节,并不得公开升迁裨将军的事实。
除非事态不受控制,或者大功告成之后方可。
索性刘焉的迷信在他的预料之中,更是远超了他猜测的程度,让他忽悠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答应你不使用裨将军之职,等率军出征之后,为了不贻误军机而使用裨将军统领全军,你又能说的出什么来?
正在他回想间,身前的两员武将发觉了他勒马的举动,也立即停了下来。
他们回拨马头,其中那名胡子拉碴,年长些的,冲着刘茂抱拳道:
“郎君,您可是累了?好在前头就是白水关,按照此行的计划,我们刚好要在那关城里休整一日。”
刘茂抬眼望去,依稀可见在前方十余里,稀薄的云雾之下,狭长的山谷之间一座关城影影绰绰,应当就是那白水关了。
他点点头,无力地拱了拱手。
刘焉早有交代,除非事有变故,军旅之事还是交给严颜与吴懿,他只需在旁看着,免得劳心劳力,坏了身子。
现如今看来,他也确实无力瞎参合。
另外,也是因为他的身子弱,要不是他再三重申,必须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能保密接回三位兄弟,这次的北上便不会有他什么事。
歇了片刻,他才出声道:“多谢严校尉体谅,如此甚好,至于和关上守将联络之事,就拜托严校尉了。”
“诺!”
只见这回转马头的将领,乃是一员正值壮年的猛汉。
他长得膀大腰圆,乌中泛灰的长须修的很是齐整,飞在胸前颇为飘逸,眼含杀气却又举止得体,胯下一匹枣红色高大骏马,让人看一眼便不自觉的要谨慎对待。
这名猛将不是别人,正是刘茂点名要来的原临江县尉。
也是这支兵马名义上的最高统帅,临行才被任命的益州从事,荡寇校尉严颜严希伯。
006 队伍不好带
在严颜身旁的一骑,则显得很是年轻。
与严颜相比,那年轻人的长相斯文了许多,看上去明显刚刚及冠,不过他此时也是一身的戎装,骑着一匹白色战马,还算能撑起几分英气。
此人正是刘茂的新任大舅哥,吴懿吴子远。他现在的身份乃是严颜的副手,益州从事,讨寇校尉。
至于这荡寇校尉与讨寇校尉,全都是临时性质的军职。
反正也只是这一趟出征的称谓,待等大军归来后,才会重新封赏定制。
在刘茂半个身位之后,又是一名身材壮硕的骑士。他乃是那五百亲卫的头领,刘焉派来保护刘茂周全的亲兵营都尉,刘璝。
典型的职卑位尊。
也正是以这样的阵势,全军从绵竹开拔,刘茂这只穿越来的小蝴蝶,第一次扇动起了自己的翅膀。
严颜为主将,以荡寇校尉之名,统帅四千套了郡兵衣甲的东州兵。
吴懿为副将,以讨寇校尉之名,在此次出征序列中负责后勤诸事。
至于刘茂,说他是监军也不为过。
这第一次行动,就有这么几位有名有姓的将领随行,刘茂也是嗨到不行了。
一路行来。
他除了每日偶尔在马背上赶路,顺便向严颜请教些军旅之事外,更多的时候则是在马车里度过的。
毕竟这位三郎君体弱多病,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这副身子骨,眼瞅着不是一两年能康复起来,刘茂也甚是无奈,只能趁这趟出益州,看看能不能去找一下张机或者华佗这两位老人家了。
听刘茂有气无力的,严颜皱了皱眉,却也无法发作,只能微微颔首。
当他正要唤来亲兵亲自入关,却听身旁吴懿抢声道:“严校尉且慢。”
严颜停下手,古井不波地看着吴懿。
说实话,这一次被点名招来带兵,他是很抗拒的。
他区区一个县尉,何德何能,这一次出山就带领这么多的兵马前去剿匪?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想那雒城之中,去年刚刚响起声势的贾龙与赵韪等人,哪个不是州牧身边的大红人,无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一个生面孔插队进来带这个队伍。
而且,再看看这次带的队伍,严颜的心都方了。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
头一个要说的,就是这州牧府三公子。
对方一看就知道是个绣花枕头,几乎等同废人,可偏偏对他严颜来说,那就是千金之躯,好在对方虚心好学并且一直以礼相待,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
第二金贵的则是三公子他大舅哥。
毛都没扎齐的一个小家伙,一样的虚心好学,话少人也能干,偏偏人家还有个好妹妹,又是惹不起惹不起。
这两个小家伙,除了被问及一些军旅之事,他一般是敬而远之的。
队伍之中,唯一一个能让他看着顺眼些的,也只有那个与他的年龄仿若,同样一身腱子肉的亲卫营统领刘璝了。
可对方却是眼高于顶,身为州牧府亲卫统领,都不带正眼瞧自己这个乡巴佬县尉的。
好家伙,自己绝壁是当了个假的荡寇校尉。
严颜是越想越窝心。
等等!
严颜突然一愣,为何自己入仕多年,也从未听说过军中有荡寇校尉这一职位?
这荡寇校尉和讨寇校尉,又是从哪个王八蛋口中蹦出来忽悠人的职位吧?
荡寇将军某倒是听说过。
算了,某只是一个死跑龙套的,眼前的诸位又都是大爷,就先听听这位吴大爷有啥交代吧!
实在不行带上亲兵自回临江,还做自己的县尉便是。反正自家在那临江,与那甘家有些渊源,两家联合起来在那巴郡倒是谁也不怕的。
谅他根基不稳的刘益州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恼了某,大不了某不伺候就是了!
想到这里,严颜当即掩去心底的不忿,转向了吴懿。
“吴校尉,何事啊?”
“严校尉,这种小事,实不该劳您亲力亲为。”
吴懿却不清楚严颜的心理活动,谦恭地冲严颜抱了抱拳。
这几日跟在严颜和刘茂的屁股后面,在两人的交谈中,他犹如干柴上加了烈火,学到了很多,因此对于自己这个肃来弱鸡的妹夫很是有些刮目相看,对这个严县尉更是由衷的钦佩。
告了声罪,吴懿接着道:
“况且懿新入军伍,无有一丝功勋却被委以讨寇校尉,着实惶恐,既然前方是白水关关城,归属益州牧麾下,料来此行定然无甚难事。这种流程上的琐事,懿自荐前往联络,以作历练,还请严将军允许!”
严颜摸了摸乌青的胡茬,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吴懿,很快便笑了起来。
“哈哈哈!吴校尉真乃青年俊杰,年纪轻轻却如此勤勉,实乃益州之幸!那么此事便交予吴校尉了,我等在此等候便是。”
“诺!”
得了严颜的首肯,又看到刘璝眼中的嘉许,吴懿很是振奋。
他冲几人各自抱拳,再次感激地冲着刘茂抱了抱拳,这才策马前出。
身为吴家长子,他的武艺还算说得过去,加上第一次入职军旅,劲头自然是十足的。
扑腾腾的,身后几名吴氏子弟尽皆跟随,战马之间扬起一撮撮烟尘。
在几人的目光追随下,吴懿等人已经越过一茬茬的兵卒,率先奔向了白水关关城。
古人诚不欺我,川蜀多险关,此言不假!
顺着烟尘散去的方向眺望着前方,看到那山巅的走势,刘茂如是感慨。
严颜也传下令去,就地休息片刻,兵卒们乐得清闲,各自在队列中随意地席地歇息。
不多时,逆着兵卒的方向,近千骑奔腾而来。
刚刚歇息不久的兵卒们见到尘起,在各自伍长和什长的带领下重新整齐队列,慎重地望向来人。
好在大队骑兵早早就停下马蹄,仅有几名骑士越众而出,继续向着刘茂等人奔去。
等到几名骑士奔到近处,大家才看清为首的正是刚刚前去联络的大舅哥,吴懿。
“吁~”
“希律律律~”
众多骑士来到刘茂的近前,被严颜与刘璝给拦下,几张生面孔这才翻身下马,按照尊卑次序站到刘茂的马前仓促拜礼。
“白水关裨将军,巴部司马张修,不知郎君与严校尉率军来此,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007 只是手滑了
“不敢!”
严颜表情严肃,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即使对方比他官阶要高,但他只是看见对方的这身打扮,便没了客套的意愿。
直截了当地答了两字,严颜正要转而说起今日驻扎白水关的事情,却听一旁响起了刘茂的声音。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嘛,张司马身为巴部司马(别部司马),又是裨将军,身为这险关重地的守将,却做一身道人打扮,当真是标新立异啊。”
虽然刘茂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但是在场众人可没有傻蛋,任谁都听得出,他这话里话外的挖苦。
毕竟大家都看的清楚。
堂堂一个白水关守将裨将军,又是巴部司马,竟然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身穿一身道衣就跑了出来,无论怎么说都是很失礼的。
再加上对面这位,那可是益州牧刘焉的儿子,万一回去跟刘焉打个小报告,正在大肆立威的刘焉,要收拾他张修还真是顺手的事。
张修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再三拜礼,告罪道:“失礼失礼,方才吴校尉来报,修听闻是郎君率部来此,不曾多想便带上几名亲随奔了出来相迎,还请郎君勿要怪责修失礼之罪,等入了关城修当自罚三杯,哈哈哈。”
听着张修打着哈哈,刘茂也懒得再加追责。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又累又饿,赶紧入了关城进行下一步行动要紧。
“哈哈,瑁也只是开个玩笑,张司马不必认真,一路行来士卒俱是口干舌燥,等下瑁还要为他们多多讨杯茶水才是。”
“当然,当然!郎君,严校尉,吴校尉,请!”
虽然此时刘璝就在刘茂身边,明显军中位序比较靠前,并且此行也被委以校尉之职,但是他身上只是什长甲衣,张修扫了一眼便把他给忽略了。
刘璝倒也不恼,同样无视了张修的拜请。
“请!”
众人相互谦让着,最后则是刘茂居中,张修与严颜分列左右,一行人带领着大队兵马,缓缓走向了险峻的白水关。
在这白水关的守将居然是张修,那个五斗米教真正的创始人,也是刘茂未曾料到的。
这可是大米贼啊!
原本他还以为会是高沛或者杨怀,不过仔细想了想,才想到这二人是在刘璋与刘备反目成仇之后,才被骗出白水关外被杀的,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二十个年头呢。
也就是说,目前这对难兄难弟还没来到白水关呢。
宴席之中宾主尽欢,坐在主位的张修拍拍手掌,歌舞姬快速地散去,宴客厅中转眼只剩了几名头脸人物。
大家暂歇了杯盏,齐齐望向了坐在首位的张修,然后又齐齐望向了仍然在大口咀嚼的刘茂。
张修装作没看见,清了清嗓子,现出一副亲切的笑脸来,兀自开口道:
“郎君,严校尉,吴校尉,据修所知,诸位此次出兵征讨的对象,乃是马相余部郭达。月前已有传闻,他于郡县边缘聚众数万,声势很是浩大,诸位此次出兵,却仅仅这数千兵马,是否需要修援手一二?”
严颜看了眼刘茂。
却见刘茂丝毫不以为意,仍然在跟眼前的野猪蹄髈较劲。
严颜的心里顿时犹如一万头野马奔腾而过,无奈地咳了一声,抱拳冲张修道:
“张司马,白水关乃是进出巴蜀极为重要的关卡,守关兵卒不可轻动,由不得半点疏忽;况且前有贾从事率数百郡兵大破马相,我等统兵五千,只是去剿灭区区马相余孽,不敢劳烦张司马援手。”
他踌躇满志地表了几句,却转而又道:“不过,开拔前州牧曾言,此行讲究一个奇兵天降,所以还请张司马严守关城,勿使走了我等的行踪。”
严颜再次抱拳,很是郑重的先行拜谢。
张修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礼,接道:“这是自然,军事机密嘛,修自当省得。”
充斥在厅堂里的“吧唧”声,此时突然停了下来,见刘茂终于停止了那不讨喜的啃食,似乎将要开始说话,众人连忙支起了耳朵。
只见刘茂拿起丝巾随意地擦了擦嘴,便道:“严校尉,还有件事,你似乎忘记了要说与张司马。”
听这两人在这公事公办的交流,刘茂有些无趣,这才径自将计划提前。
他的这句话讲完,宴客厅中众人全都好奇了起来。
却听刘茂继续道:
“兵法有言:军马未动而粮草先行。我等此行贵在神速,所带粮草自然不多,所以还请张司马匀些粮草于我等,好让兵卒们吃饱喝足以灭贼寇。”
张修愣了一下。
他其实是真的想顺带着出兵挣些功劳的。
而且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借着这次出兵往汉中稍一稍,去灭灭苏固那奸贼的威风,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的是,这一老一少两个家伙,一个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的“好意”也就算了,另一个居然还有脸向自己讨要粮草。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咱可是大名鼎鼎的米贼吗?
居然想从米贼手中讨要粮草,你怕不是没睡醒吧?
正要张口拒绝的张修,突然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径直向着自己飞来。
“铿锵锵!”
“哗啦啦”
厅堂之中,霎时间杯盘乱作一团,更是间杂响起刀剑出鞘之声。
位于厅堂右边的一排桌席,坐着的都是张修的亲传弟子们,更是他的心腹部下。
此时见到刘茂突然发动,向着张修就扔出了一团黑色“暗器”,他们俱是心神炸裂,猛地抽出兵器来就要冲上前去砍人。
虽然搞不清楚刘茂突然抛出去的是个什么玩意,但是既然刘茂已经有了行动,对方又全都抽出了家伙,严颜等人也是不敢含糊,同样抽出随身佩剑。
索性张修还站在那里,暂时没有倒下或者呼痛之类的反应,大家也暂时隔着厅堂对峙起来。
有两名心腹,也在极速冲向张修,想要探查他的情况。
而张修本人,只是吓的本能地闪躲到了一旁,并没有任何的损伤。甚至他还想顺手将自己藏在后腰的匕首掏出来,宰了刘茂这个小王八蛋呢。
“噗!”
黑物轻飘飘的,落地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响声,若不是离得实在太近,张修也不会听到。
循着声音,张修疑惑地望去,借着厅堂里的灯光,这才发现那竟然是被揉作了一团的布锦。
好家伙,还是上好的蜀锦!
虽然不是什么暗器,但张修的嘴角还是狠狠地抽了抽。
小兔崽子,你这是赤裸裸的炫富你知道吧?
不过,还不等他多想,就听到那让人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司马,你看我这一不小心手滑了,家翁命我亲手交给你的书信居然脱手飞了出去,还好只是一方丝巾,伤不了人。”
008 兵出白水关
张修蹩着眉,他哪里听不出刘茂这话里话外满满的嘲讽。
不过既然是刘益州送来的书信,想来应该不会有诈才对。
“你们先退下!”
紧咬着钢牙,将刚刚冲到身前地两名亲传弟子喝退,张修又向吴懿等人怒喝了起来。
“只是误会,看看你们成何体统,还不快快退下?!”
“诺!”
在他的喝令之下,严颜吴懿等人面面相觑,见对方也是悻悻然地各自后撤,便也收了兵器重新落座。
张修憋着怒气,黑着脸。
他向刘茂告了声罪,这才将信将疑地弯下腰,小心地捡起地上那个蜀锦小团子。
看着上面满布的油脂,还被揉搓成了团,张修真想狠狠把刘茂揍一顿。
好端端的蜀锦给糟蹋成这个鬼样子,败家仔!
看来,蜀地之中多富庶,也是名不虚传呐。
张修强忍着不适,将蜀锦展开浏览完毕,眉头却猛地舒展开来,看向刘茂的眼神也大为改观。
他只想大呼一声,好家伙!
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有这好事怎么不早说?
早知道你们是来送这么大礼的话,自己何至于生这莫名其妙的气?
原来,在那书信中,刘益州根本没废话,只对他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此次刘茂等人率兵前来,名为剿匪,实为图谋汉中苏固打前站,让他张修务必全力协助,日后以他为汉中太守,把守益州门户,断绝与司隶的交通!
如果书信中所言为真的话,那不是明摆着,就是让他张修去拿汉中啊!
要是换成别人,肯定会当成诓自己的。
但是,现在拿着书信的是张修。
想他张修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与眼前的刘瑁官阶同级。可事实上,明面上他手下就统率着近万兵马,而且大多都是他五斗米教忠实的信徒,再加上他暗地里的那些教众,也有很多是可以随时聚集起来,形成战斗力的,是以眼前这几人的三五千郡兵,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更何况,曾经他张修也是阔过的。
在巴郡与汉中等地,声名远播的五斗米教,正是由他根据巴中巫教之术另加开创所得,贵为五斗米师。
而且,在中平元年趁着黄巾在中原大地吸引火力,身旁又有马相称帝当了出头鸟,他还曾偷摸着率领教众在巴郡和汉中打下过众多郡县,直到去年马相一部黄巾被贾龙击破,他也被苏固给赶出了汉中,这才回了巴郡隐匿下来。
索性,急需人手的刘焉又把他给招了出来,任为别部司马并白水关守将,专职防备汉中的苏固,才能有今日他和众人的会面。
所以以他张修的身份和手上的实力来看,他觉得刘焉这份书信中的内容,不管是不是真的,对他来说都是重新夺取汉中的一个契机。
天予不取,其罪当诛!
这时候,张修再看向刘茂的眼神,就变得颇为暧昧了起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
翌日,张修郑重的换上了自己的衣甲,为刘茂等人送行。
三月十二,宜定盟。
白水关外,关城以北。
在众人身后的东州士一侧,新添了一支衣甲鲜明的队伍,统统在左臂之上绑缚了一道黑色布条以作区别,人数五百——他们是张修派来协助刘茂的精锐。
虚情假意的寒暄了几句,张修脸上的笑意不减,扯过身边的两人,向刘茂介绍道:
“郎君,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修的大弟子黄辽和二弟子许继,修有公务在身,不便离开白水,此行便由两位劣徒代修前往,任凭郎君驱使!”
“好说好说!”
刘茂也不客气,痛快的接受了张修硬塞进来的两人,然后带着带头抱拳,向张修告辞。
其他人也次第抱拳,张修心满意足,自回白水关不表。
且说刘茂等人,带着大队兵马快在山野之间穿行了半日,当真是人累马乏。
直到队伍来到了一处废弃的村落外,再一次恢复了最高领导地位的严颜看了看刘茂,便勒令暂停行军,让士卒们扎营歇息。
村落正中。
就着春风暖阳,刘茂完全没有任何的架子,和严颜等人扎堆在一起,边吃边聊。
对于刘茂这样的肆意张扬,刚开始时他们还不习惯,不过几天行军下来,大家了解了刘茂的秉性,也就见怪不怪,习惯了。
刘茂对此也是喜闻乐见,更加的轻松。
“这里原本应当曾是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眼看着都有发展成市集的趋势,却在一年前毁在了马相匪众的手里。”
听完许继的讲述,大家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在场的,除了黄辽和许继,都算得上是世家豪强之后,若不是亲眼看到这里的惨状,又听了许继的讲述,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还真的不会有这么大的感触。
“这些乱匪,为了一己私欲,残害了多少百姓啊!”
刘茂是真的有些悲愤。
刘瑁留给他的记忆里面,哪里有这些底层百姓的死活,净是些花天酒地。
就算从雒阳来益州的路途上,刘焉都看得到乡间的疾苦,他刘瑁也是完全没什么印象的,那个时候他在想的,却是巴蜀之地可有雒阳那般秀丽多姿的姑娘。
“是啊是啊!这次郎君和两位校尉带兵讨寇,正是要救百姓出水火,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大恩呐。”
许继奉承的赞了一句,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山路道:“郎君请看,顺着这条小路,再走十余里就能走出山道,再顺着官道向前百余里,便是几乎进入汉中必经的雄关,阳平关了。”
“阳平关?”
刘茂有些疑问。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走的这条道路上,白水关与阳平关中间应当还有一座叫做关城的关隘才对,怎么直接就是阳平关了?
难不成,自己的记忆有些过于迟钝,这个时候的关城还不曾出现在大汉朝的地图上?
坐在一旁的严颜,仰面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唏嘘。
他接过话茬道:“正是,早些年某曾随家父前往汉中拜谒世交,往返都是只能走那阳平关,那当真是一座雄关!”
009 锦囊妙计
听到严颜也这样说,刘茂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记混了,说不定是把哪个时代才冒出来的关城给记成了东汉末年就已经出现的地方了。
好在这并不打紧,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无所谓。
重点是众人带领着大队人马,该如何通过两人所说的阳平关。
他看着严颜,低声问道:“既然阳平关是雄关,那么以我们现在这些人马,严校尉可有对策把那阳平关给拿下来?”
在座诸人,一时间全都静止了下来。
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严颜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瞪大着一双虎目,紧皱着眉头:“汉中苏固不尊益州令早已不是什么秘闻了,为了提防益州兵马,现今那阳平关上不知布下了多少兵马。况且此次出兵,我等所率皆是步卒,弓箭强弩也只亲卫之中几百具而已,郎君,您确定以如此兵力取那阳平关,不是在开玩笑?”
“哦,好吧!严校尉别误会,我只是没有见识过阳平关的雄壮,想象不出来它的攻打难度而已。”
刘茂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失望的意思。
他转而看向一副高深莫测表情的许继,试探道:“那么请问许军候,张司马那边可有什么妙计?”。
在此次的汉中之行之外,从看到张修的第一眼开始,刘茂就明悟了一些事情。
这么好的台阶,自己不踩一下都对不起让自己穿越这一次。
许继很是钦佩的看了眼刘茂,赞道:“郎君真乃神机妙算,您所料不差,家师在我等出行之前确实已经料到阳平之阻,不过他刚好有只锦囊,已经事先交于我了。”
刘茂暗乐。
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张修那妖道,居然还真有个锦囊妙计,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那就先问问看,张修这个锦囊妙计是个什么操作。
“哦?还真有?那你快快拿出来,看看张司马究竟有何锦囊妙计。”
“诺!”
许继抱拳应诺,马上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了一个布包,其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一个小锦囊,打开锦囊,其中却是一方小小的蜀锦。
严颜等人也很是好奇地靠上前来,围聚在一起,看向那一方蜀锦之上书写着的文字。
“阳平霍,喜挥霍,与财货,阳平获。”
短短的十二个字,看的诸人喜上眉梢。
唯独刘茂洋溢着喜色的脸上,却暗暗的有些担忧。
这张修,对汉中的觊觎程度是无比的深啊!就连对面的阳平关守将的弱点,都早已被他打探清楚了。
看来,就算没有自己这一趟突如其来的出兵汉中,他张修亲自带兵前往汉中,也是早晚的事了。
在正史中,张修也正是在不久之后,与张鲁一同被刘焉委派攻打汉中,这件事,似乎被自己给不小心搞得要提前了。
刘茂不知不觉地想的有点多,发觉众人都看着自己,这才回了神。
“额,果真好计!好计!”
刘茂先赞了一下,缓了下冷场的尴尬,接着道:“张司马果然大才啊!那么想必这锦囊中的财货之物,张司马也必定已经准备好了吧?”
许继和黄辽对视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点点头。
万万没想到,这个刘郎不仅粗鄙,还如此的扒皮,名不副实到如此程度,也真是见识到了。
“家师已经为此行准备了大量的财货,言明若是郎君需要行此计,只需派一亲信返回白水关知会一声,不几日后,财货便会送到霍将军的府库,阳平关不日即下。”
说到这里,许继肉痛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事成之后,此计乃是郎君所出,家师只是凑了下财货而已。”
张修的大弟子黄辽听到这里,显得颇有些不服气。
他瞅着刘茂,暗搓搓的瞪了两眼,却终究碍于在场的严颜和吴懿,忍住没有发作。
刘茂眼又不瞎,如何会看不到他的小动作。
不过张修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讨好自己肯定只是顺带,真正起作用让他大出血的,还是自己扔给他的那团蜀锦。
刘茂露出了自以为一个大家都懂的笑,轻拍了下手掌,想要表现的很是满意。
“如此甚好,甚好啊!既然张司马已经做了如此多的准备,那就依此计行事吧。”
不过他忘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这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出现,表达的含义显得有些事与愿违。
竟显得有些猥琐。
就是那种暗搓搓的要拿好处,还要不出力的表情。
在他面前的许继和黄辽,看到他这样笑,脸上都有种被敲了竹杠的错觉。
虽然被敲的是他们的师傅,但是面对着这样的笑容,像极了是他们自己被敲了。
严颜,吴懿,还有刘璝实在是没眼看,干脆都装作看不见,各自把眼睛转向了别处。
“诺!”
不甘了片刻,许继还是抱了抱拳,领了命转身去了。
在不远处,他招来了带在身边的一名亲信,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来。
“郎君,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在等待的这几日,还请郎君和两位校尉大人吩咐兵众,勿要过多的泄露踪迹,免得惊动了阳平关那边的一些人。”
这个许继,心思倒是挺多的。
严颜和吴懿点点头,齐声称是。
大不了在这山野之间屯驻几日,反正也是荒废的村落,想来没什么大碍。
许继却又突然道:“既然大计已定,此地又有两位校尉在,想必接下来数日定是万无一失的。为了尽最大可能成事,许继愿向郎君乞命,只身攀小道前往汉中之内,联络一些仁人义士,然后等诸事功成之后,在阳平关城内与诸公汇合,还请郎君赐准。”
你是要跑?
刘茂心里明镜似的。
张修一共就派了你和你大师兄过来,现在你还要跑,那说明汉中之内,定是有什么大动作等着你去挑动啊。
不过还别说,许继这样抱着拳说话,倒还有些慷慨赴死的势头了。
刘茂脸上浮现出讶异,不过很快就扫了一圈在场诸人,却没人肯说上什么,不由翻了翻白眼。
010 许军候真乃壮士
四下无人应答,刘茂便指着许继赞道:
“许军候真乃壮士也!若益州军中将士皆是许军侯这等的气概,何须行此阴谋,只需各执兵戈,谅它一个阳平关还不是指日可下?”
收回手指,刘茂双手负在身后,一脸的豪情。
“好,瑁准了,这样的请命必须准!诸位以为如何?”
大老板你都准了,还问我们以为如何?
严颜等人翻着白眼,各自对视了几眼。
严颜:“许军候真乃壮士!”
吴懿:“许军候真乃壮士!”
刘璝:“......”
刘璝沉默着,装作没听到。
黄辽:“......嗯,师弟此去必多艰险,务必小心行事,师兄等着在阳平关上与你汇合。”
许继得了准许,眼神中根本没有对于前路的担忧,反而满是兴奋。
“好,师兄也多加小心,诸公,许继这便去了!”
说完抱了下拳,许继转身就走。
他仅仅带上了两名亲随,没几个转折便窜进了山林之间,竟是连马都没骑。
走的还真急呢。
刘茂的嘴角浮起一个早有此料的微笑。
看来,在那阳平关中,又有一个锦囊妙计也说不定?
张修你个老小子,不光是你,就连你的徒弟都给我在这演呢。
对此,刘茂并未点破。
他怎会不知道,张修早已猜到了自己的一些谋划,甚至还在想着借助自己的一些谋划,来实行他自己的计谋。
不过真的那么容易吗?
一抹冷笑,刘茂看了看在场诸人。
走了一个能言会道的许继之后,场面一下子显得冷清了下来。
大家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有他刘茂在跟前,很多话也不方便多说。
严颜见刘茂没啥安排,便去安排了大量的斥候,让他们前出探查阳平关方向的具细,之后实在闲的无聊,便唤来黄辽,就在这场地之中过了两手。
虽然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声势却不显。
反正刘茂也看不懂,只听刘璝惊讶地看着场中的严颜评论了几句,便知道不出所料是严颜一直游刃有余。
又没几合。
严颜现出了不耐。
他一双铁拳于胸前相会,借势一甩巧劲,竟把黄辽推飞出去滚了老远,还没有伤他分毫。
“到此为止吧!黄军候年轻有为,潜力巨大,希望你能再接再励。”
报了拳,暗道了声没意思,严颜敷衍了几句,也让黄辽有台阶可下。
黄辽脸如猪肝,扭捏着回了礼,却不回话。
想他乃是张修座下的大弟子,在白水军中也是出了名的勇武之辈,何曾受过今日之辱?
严颜从吴懿的手中接回自己的大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巡营去了。
吴懿见严颜转身离去,赶忙告了声罪,屁颠颠地追了上去。
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茂没看懂严颜的那几下比划,他可是看的双眼发光。
这个他还以为只是精通军事的严校尉,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功夫,可不能让他给跑了。
无论如何,自己也得从他手里学个三招两式才行。
看着吴懿追着严颜去了,黄辽大脸通红,哼了一声也走了。
转眼之间,场中竟只剩了刘茂和刘璝两个人面面相觑。
对视了片刻。
刘璝那铜铃大的双眼终于再憋不住,快速的站起身来。
“郎君,刘璝前去安排亲卫们的巡查事宜。”
你丫的,也会不好意思。
“好。”
刘茂得胜般的笑了笑,看着刘璝这一个壮汉落荒而逃,还真挺搞笑的。
四下无人,刘茂难得能一个人安静一会。
他站起身,三下五除二将衣衫绑缚一下,显得利索一些。
做好准备工作,这才举手投足,开始跳起了一套锻炼身体的连贯招式,期间翻来覆去的动作,很有规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做完了两套。
还别说,只是这两套做下来,他的额头都开始见汗了。
“郎君,您这是?”
刘茂闻声停下,发觉是吴懿,喘了会儿,才回道:“哦,子远兄啊,呼呼,我这是闲来无事,呼呼,锻炼一下手脚,嘿,嘿,挺带劲的。”
“哦?就是你刚刚那样跳跳扭扭,就可以锻炼手脚了?”
吴懿有些不信。
如刘茂刚才那样挥舞几下手臂,跳动几下腿脚就能锻炼手脚的话,他们打小打底子练功夫岂不成了笑话!
刘茂摆了摆手。
他明白了过来,吴懿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子远兄误会了,瑁说的锻炼手脚可不是学习高强的武艺,就是字面意思,最多只能让常人身强体健,疾患之人加快身体恢复而已。”
“原来如此!”
吴懿一副了然的神情,瞟了瞟刘茂那瘦弱的身子骨,转而问道:“不知是哪里的郎中教授郎君的,别是骗人的就好。”
刘茂撇了撇嘴。
“不谈这个了,子远兄,方才我看你追着严校尉去了,可有收获?”
吴懿有些失落。
他想从严颜的手上学些真功夫的想法,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严颜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这是在军中,严颜又身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吴懿张了几次口,全都无功而返。
最后严颜被逼得急了,直接冲他吼了句“某的功夫,乃是家传绝学,除非你吴子远愿意入赘我们严家,否则不必再求了”,这才彻底的绝了吴懿的念想。
身为吴家现任家主的吴懿,绝无可能去入赘!
想及此处不禁叹了口气,吴懿无奈地摇了摇头。
“子远兄无需失落,等这趟功成之后,回到雒县瑁当代子远兄去求阿翁,为子远兄寻找几位师傅,传授子远兄一些厉害的武艺。”
“谢郎君!”
吴懿把脸上的失落缓了缓,拜谢了一番,神色好了很多。
“说起严校尉的事,我差点忘了正事。”
吴懿拍了拍额头,愕然道:“郎君,按照张修司马的锦囊计,我军须在此间蛰伏几日方可,因此为兄刚刚就在想,何不趁此机会谋划一番?”
“不知子远兄有何谋划?”
刘茂拱了拱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能在蜀汉的历史中留下大幅内容的吴懿,自然不会是单单靠自己的皇后妹妹的弱鸡。
两人观望了一圈,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详谈了一番。
011 严校尉,打个赌如何
“朗君以为如何?”
刘茂原本只是有些惊讶,此时却显得很是惊喜。
该说自己这趟穿越,还真是来着了。
这个时候的吴懿,明显是刚刚加冠,正想要凭借一番努力挣功劳的时候,所以他刚刚所说的些许谋划,明显要比正史之中的吴懿要显得更为有干劲。
“子远兄的这谋划,果真妙极,有了这番谋划,就不必再担忧那张修在我们身后捣乱了。”
“哪里,若是能成,自然是好的。”
吴懿还有些谦虚起来了。
即使这夸奖是来自比自己还要小许多的刘茂,他还是感到很欣慰。
志在四方,上马能执戈下马可筹谋,才是他吴懿理想当中的男儿所向。
刘茂拍拍屁股站起身,很是郑重地冲着吴懿拜了一拜。
他这一拜不要紧,却惊的吴懿忙不迭地也站起身,避让开来,很是不解地阻止他继续拜下去。
“郎君,你这是何意?”
刘茂拜不下去便只得作罢,唏嘘了片刻,推心置腹道:“刚刚听闻了子远兄的谋划,瑁很是感动。愿意站在瑁的位置为瑁谋划的,子远兄乃是第一人。今后若能得子远兄为瑁多多谋划一二,瑁当……”
吴懿很是诧异。
只是自己闲不住,抽空给出了个主意,自己这妹夫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呢?
并且最近几日的相处下来,也发现他根本不是在雒阳和雒县那般酒色难离,与他成婚前的性子像是大为改观。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就是在离开雒县之后出现的。
难不成,妹夫这么多年花天酒地的消遣,其实都是另有隐情?
当这个念头蹦出来之后,对比着眼前刘茂的所作所为,吴懿就越发的觉得可能。
现在他的谦逊举动,哪里是一个酒色成性的纨绔子弟能够干出来的?
若真如此,那么自己这个妹夫现在好不容易离了雒县,就更应该好好谋划一番,多挣些本钱然后尽可能自己出来打拼才好。
是以,他直接打断了刘茂接下来的话,断然道:“郎君这说的是哪里话,子远如何能刚刚入军便做到校尉之职,子远还是省得的!请郎君放心,今后子远的吴家,定当鼎力为郎君驱使,敢有二心,神鬼共戮之!”
这是说着说着兴头上来了。
刘茂看着吴懿举起单掌发誓赌咒的模样,嘴角抽了抽,赶忙道:“不须如此不须如此!子远兄,能得你的鼎力相助,瑁又何愁前途艰险路漫漫,哈哈!”
将吴懿举起的手掌压下,不管是不是真心的,就瞅着吴懿这劲头,刘茂还真的有些小激动。
两人交手相握,各自感动的当头,冷不丁的近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咳。”
两人连忙各自放开手,转头去看,原来是严颜。
“那个,郎君,吴校尉,某适才巡营来着,凑巧碰到有外出回返的细作,这便带来了。”
刘茂看向细作。
相貌平平,一身的脚商打扮,满脸风尘加上粗布烂衣,还真难引起常人的怀疑。
“来自何处,有何情报?”
刘茂也不废话,直入主题。
细作单膝跪地,抱着拳很是恭敬的答道:“禀郎君,小的从阳平关方向回来,奉什长之命特来传回情报,阳平关内出现异动。”
刘茂一惊。
自己这边刚刚决定先试用张修的锦囊计,料想张修那边还没这么快就能见效,这个时候阳平关突然有异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何异动,细细道来。”
严颜在旁插了一句,颇有些心急。
他所想的,竟与刘茂不谋而合。
细作赶忙答道:“诺!”
细作脸上的汗珠滚落,他也顾不上擦。
“阳平关内烟尘滚滚,眼见似有大批兵马启程,探得乃是步卒五千由阳平关主将霍山统领,往汉中方向去了。”
刘茂,严颜,吴懿三个人各自目光相接,不由得有些可惜。
这么说来,张修地锦囊计眼见是没得玩了。
“那么此时的阳平关上,守关之将又是谁来?”
叹了口气,刘茂死马当活马,又补问了一句。
细作再答:“此时阳平关上为首的,乃是霍山的从弟,校尉霍野。”
哈,还是霍家人。
只是这个霍野,与那霍山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货。
“这个霍野,可有情报?”
“暂时只知道他是霍山的从弟,凡事唯霍山马首是瞻,其他未知。”
刘茂点点头,知道情报没这么快就能更新,看了眼吴懿。
“烦劳子远兄,带这位兄弟取些银两,好生歇息。”
“谢郎君!”
细作感激地从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就势直接磕了下去。
吴懿心领神会,拦下细作,领着他转身去了。
严颜眉头紧缩,不知想到了什么。
“严校尉,这阳平关上突如其来的变故,你怎么看?”
严颜捋了捋胡须,眉头不见一丝舒缓。
“以某之愚见,有此变故之后,再想取这阳平关,只怕是难了。”
刘茂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严校尉此言差矣。”
严颜一愣,正要问问刘茂这样说又是何道理,却见刘茂神秘莫测地一笑。
“严校尉若是不信,你我便打个赌如何?”
“哦?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话题,让严颜犹如丈二和尚,始终摸不准眼前地刘茂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茂示意严颜莫急,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严校尉之所以说取阳平关难了,恐怕是以为我等行踪已然暴露,引起了汉中苏固的警惕,所以故意调走部分兵马隐匿起来,想要引我等率兵去袭取阳平关,然后趁战事激烈之时再将潜伏之兵尽出,攻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严颜莫名其妙的看着刘茂。
这都是哪跟哪啊?
虽然这推理跟自己的担忧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最终的结果倒是不差,想取阳平关本就难了。
无奈地点了点头。
严颜还是没拆穿刘茂的自说自话。
刘茂看向严颜,见他虽然点着头,脸上却写满了不以为然,也不在意,接着道:“然而瑁却以为,有了这次地变动,阳平关定然要落在我等手中了。所以严校尉可愿与瑁打这个赌,阳平关能下与否,严校尉赌不能,瑁却选能。”
严颜听完刘茂不清不楚地解释,更加的摸不着头脑。
“那么,赌注是什么?”
且看看赌注是什么,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赌上一次又何妨。
“赌注嘛,阳平关若下,瑁当奏请阿翁,请严校尉来为瑁继续征讨各路贼寇一年;若不下,则表严校尉为临江县令,并巴郡校尉,如何?”
012 段杀神外孙
严颜大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刘茂。
若是阳平关真的没有拿下,那自己不就是一下子官升两级,还拿到了继续统兵的许可?
果真如此的话,或许自己大大的放水一波,坐等升官就是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既然刘茂这么信誓旦旦的要跟自己打这个赌,他的依仗就不可能是自己手下这五千兵马,靠这点人手绝无可能从外部攻破阳平关。
那么这刘瑁到底是仗着什么东西,敢如此笃定,阳平关必定会拿下?
管他呢!
反正左右算算,自己都是可以领兵挣功勋的,不过是在刘茂手下讨贼还是去巴郡讨贼的区别罢了。
“好,某赌了便是!某倒要看看,这阳平关里,让郎君能如此笃定的倚仗是什么。”
他猜测的,其实是阳平关里,已经被刘焉刘瑁父子二人塞了许多细作兵马进去,除此以外别无他想。
刘茂也不管他是如何想的,满意地笑着道:“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驾马难追!”
......
中平六年三月初九,谷雨。
阴雨绵绵的野林深处,一条隐藏很深的山间小道蜿蜒曲折。
顺着这条小道,十几个满脸土色的流民一脸凄惶,跟随在为首一名中年人的身后仓促地赶着路。
“贾叔,还有多远到武都?”
一名年轻人小跑几步追上了中年人,看着中年人日久未曾打理的下颌乱糟糟的胡须,心里凄苦。
中年人擦了把脸,抹去一路行来的劳累,微笑道:“世侄莫急,顺着这条小路走虽然跑了些远路,但是不会碰到东来的西凉兵马,胜在安全。”
这为首的中年人,不是别人,乃是眼见雒阳城内风头不对,立马称病辞官的贾诩贾文和。
“嗖!”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却骤然听到林间有破空之声极速袭来。
还不等贾诩有什么反应,在他眼前的年轻人已经大张着嘴巴,却只能发出“呵呵呵”的漏气声。
年轻人脖颈前后,一支羽箭贯穿而过,一蓬鲜血洒落在地。
眼睁睁看着年轻人摔倒在地上,双手还无力地触动着脖颈间的羽箭,贾诩闭上了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羌人吗?不可能,那就只能是氐人了,想不到,氐人已经侵略到此处了啊,唉!”
而其他十余人见此情景,立即乱作了一团。
除了像是吓傻了的贾诩,哪里还有人敢站在原地,都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再顾不上赶路的劳累,纷纷抱头逃窜。
“呦吼,呦吼吼!”
还不等那十几人逃开,四面八方突然围满了五颜六色服饰的凶人。
他们面目涂画成了凶戾的恶鬼,脸型也很奇特,绝不会是汉人。
眨眼之间,想要逃跑的流民们全被抓了回来,牢牢地绑缚着又被推搡了过来。
“饶命啊!饶命啊!”
“求求你们,放了我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求求你们饶我一命!”
“呜呜呜……”
惊慌的众人忙不迭地求饶,却唯独贾诩不言不语,只是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他竟没有惧怕之色。
异族们乱哄哄地围将上来,从流民们的身上大肆翻找着,一些鲜艳的衣巾都要扒下来,更何况金银首饰。
围上前来的异族之中,一名膀大腰圆个头却不高的汉子却不屑去翻找金银,而是大踏步向前,呼扇着硕大的手掌,一掌一个将哭喊的流民们全部打翻在地。
等手下们盘剥差不多了,他也顺手一刀一个,将哭喊的流民直接斩首,笑哈哈的很是张狂。
只是当他走到贾诩的面前时,却突然愣在了当地。
眼前这人,竟不怕自己。
要知道他此时手提大刀,杀的人头滚滚,一般人见了他逃都来不及,这个中年人却是对他犹如看空气,似乎对方不是一般人啊。
汉子眼珠子一转,揪住贾诩的脖颈子,提溜着就向回走。
“长老长老,快来看看这个家伙,他怎么不怕我?”
人群闪开,一名身穿儒衫的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竟是一名汉人。
他打量着被汉子扔在地下的贾诩,却是没有从贾诩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惧怕。
面对首领那么强势的杀意,这中年人的镇定,反而让他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他摆摆手,让身后的一名少年上前,将贾诩给扶了起来。
“这位先生,敢问是何方神圣?”
贾诩看着长老,不卑不亢地谢绝了少年的搀扶,也不去理会身后汉子的威胁,回道:“鄙人乃新丰候段纪明外孙,武威贾峪贾丰和是也。”
长老悚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
“你...你...你竟是段纪明的外孙?!”
他这一声惊呼,当即引起了首领的响应。
“长老,他说的那个段...段纪明,可是那尊杀神?”
只是提起那杀神的名字,汉子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一直在这尊杀神的传说恐吓中长大,现在听闻到杀神的名头,他怎能不怕。
长老点点头。
虽然他入了这伙氐人的伙,在这山间野路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久不闻山外形势,可是并不妨碍他早年留存的记忆中,那尊杀神的威名。
新丰候,曾经官至当朝太尉的段颎段纪明。
一生讨羌一百八十战,斩首四万,获牛羊牲畜四十万,自己却仅仅亡四百将士。更是定西羌灭东羌,名列“凉州三明”之一,杀的羌氐之人无不闻风丧胆。最盛时,段颎之名在羌人中,可止小儿夜啼!
“贾峪,你...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那杀神的外孙?”
......
盘桓了几日,却始终不见阳平关上有异动。
刘茂实在是等不及了,便一面勒令黄辽派亲信去与张修联络,一面同刘璝率领五百亲兵,靠近阳平关查探情况。
他可是和严颜定了赌约的,若是第一次出山就被打脸,今后还怎么可能收服得了这尊老将。
严颜吴懿二人率领剩余四千兵马缓缓而行,探马往复,和刘茂二人保持着联系。
中平六年三月廿四,立夏。
天气渐热,躲在道边密林里乘凉的刘茂和刘璝,突然收到斥候传报说小道北方,正有一支奇异的队伍谨慎地向南来。
刘茂惊异不已,便带上了刘璝一同亲自上前查探。
当亲眼看到那队伍靠近了些,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013 马援之后
“郎君,那似乎是羌人。”
刘璝压低了声音,趴在刘茂身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刘茂没说话。
他也看出了这些人基本都不是汉人,只是在那队伍之中,他看到了两张明显有异的脸孔。
竟是两个汉人,地位在这队羌人之中似乎还不低。
此地,乃是距离阳平关三十余里的山峦之间,一条当地老猎户才知晓的小道。
在这么靠近阳平关的位置上,突然出现这么一支羌人队伍,要说没有什么问题,那才真是奇怪了。
轻轻拍了拍刘璝,刘茂指了指羌人队伍,嘱咐道:“吩咐下去,下手时注意一点,那两个汉人给我留活口。”
刘璝双眼一亮。
既然只是两个汉人留活口,那么那些羌人就可以...嘿嘿。
他舔了舔嘴唇,瓮声瓮气地应了声诺便快速后撤,返回亲卫们的临时营地准备去了。
......
“长老,我们这究竟是去往何处?”
“贾峪啊,你都与头领结拜成兄弟了,他还不肯告诉你,又如何能告诉我呢?”
贾诩叹了口气,当即不再问。
随着队伍抵达一处密林正中的小道时,贾诩突然心神惊悸,大惊失色地望向了小道边地密林。
正热络交谈着的长老发觉他神色有异,正要关切一下,战斗却已然打响了。
“杀!”
刘璝一声怒吼,五百亲卫,从左右两面密林齐声奔出,羽箭强弩如同雨下,将外围的氐人士卒纷纷射到在地。
氐人刚刚回过神,前方的步卒举起自制的皮盾想要回防,却已经来不及了。
道路本就狭窄,两侧又同时有亲卫杀来,当真是让氐人们前后无法同时顾及,被杀的落花流水。
也无怪乎亲卫们是如此的勇猛。
在这个年代,羌氐等南部蛮夷,要么是被打服之后内迁,要么就被打怕了只敢在钻进深山之中。
面对这样的蛮夷,亲卫们杀起来就仿佛有着先天性的心理优势。
摧枯拉朽,也不过如此了。
贾诩和长老仅仅贴靠在一起,四下张望着。
这波兵马来的蹊跷。
他们就彷佛事先算计这队氐人一般,早早的设下了埋伏在这里,就等他们来到然后跑杀出来砍瓜切菜。
看着前几日屠戮自己同伴时那不可一世的首领,被一员猛士上去三五合就给斩了脑袋,人外有人不外乎如此了。
有些不对。
士卒们冲阵之时,还有那些个箭矢和弩箭,竟都在避让他和长老,这很明显是事先已经得了安排。
贾诩突然笑了。
想来,自己性命无忧矣。
长老此时背对着他,哪里看得到他的笑容,心神俱骇之下以为必死,当即想起自己的生平过往,不由悲从中来。
两人背靠着背,却是一悲一喜,又各不相知。
百余人的羌人队伍,很快便没了反抗的能力,很多扔下兵刃打算投降的羌人,竟也是被斩杀殆尽,没留一个活口!
从发起到结束战斗,前后也只用了半个时辰。
看着一地滚落的大好头颅,贾诩也是心下震撼:这拨人马,好强的杀心。
虽然被杀的是蛮夷,但这里毕竟是大汉境内,造出如此杀戮是很容易被一些怀柔之人拿来做文章的。
刘璝却根本不管这些,将唯一还算有些本事的首领斩杀之后,便宣告战斗进入了尾声。
是役,亲卫未损一人。
仅有十余人不同程度的受了些伤,敷上随身携带的药沫,应是没什么大碍。
很快,贾诩和长老二人被推搡着,押到了刘茂的面前。
刘璝亲自站在两人的身后,谨防他们敢有什么异动。
看着面色悲戚的老人,以及另一个面带菜色却很是镇定的中年人,刘茂张口问道:
“两位先生无忧,我们乃是益州兵马,为讨寇前来此地却碰到这支蛮夷掳了两位先生,这才出手相救,绝不会伤害你们。”
贾诩闻言,双眼大亮,又仔细地打量了刘茂几眼。
虽然他这样的举动很是失礼,可是眼前的境况,让他暂时也顾不上了。
看清楚刘茂的长相之后,他压着内心的震惊,强自镇定道:“武威姑臧人,贾诩贾文和,多谢将军救命大恩!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长老正兀自颤抖个不停,突然听到贾诩这次报出的字号,当即愣了一下。
这家伙不是叫贾峪贾丰和吗?
“你...你不是...额,吾,那个,小老儿扶风茂陵人,马利马欣锐,拜谢恩公将军救命之恩。”
“不需多礼...区区只是益州牧座下一名校尉,算不得将军!”
正介绍自己呢,刘茂突然反应过来,对面那个中年人好像说的是他叫贾诩贾文和,他被吓的直接呆愣在了当场。
武威,姑臧,贾诩,贾文和。
地点,年龄,姓名,全都对的上。
“你,你是贾诩,贾文和?”
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刘茂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
尼玛,这可是有名的毒士,贾诩贾文和啊!
自己这到底算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招了大灾了?
如果能把他招到自己的麾下,并且能够获得他协助的话,那么今后一段时间自己的图谋无疑是稳了。
只是需要顾虑的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压得住他,让他真心为自己效力。
“正是在下,校尉为何如此相问?”
“凉州阎忠曾言,贾诩有张良、陈平之才,阁下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原来如此,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诩哪敢望留候、献候之项背,实乃平平无奇耳。”
贾诩谦虚了两句,便即转向长老马利问道:“您居然出身扶风茂陵马?长老,敢问伏波马援跟您可有渊源?”
刘茂这边还在纠结,却听对面贾诩突然问向那老人,听他问题之中,竟然还说到了伏波将军马援。
他更觉惊讶,同样看向了脸色苍白的老人。
对于什么扶风茂陵马他虽然没啥印象,但是说要起伏波将军马援,那可就了不得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人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痛苦。
“那正是小老儿的先祖,已故南郡马季长,乃是小老儿的从祖父。”
哗!
在场众人,包括刘茂,一下子全部被震的哑口无言。
这老头儿,还真的没看出来,竟然是伏波马援的后人,更是曾经的大儒,南郡太守马融的从孙!
就算不是亲孙侄,他毕竟也是名将之后兼大儒从孙,怎会落魄到这部田地?
要知道,他们扶风茂陵马的一支,马日磾,现在可是谏议太夫一枚。
还有他们家的侄婿赵歧,也是一名议郎。
当然,这都是与他这一支马援后人相对比较亲近的。
如果不嫌远,其实还有一支名气更大的,便是现今在西凉的偏将军,马腾马寿成。
014 贾诩贾文和
看着老人那痛苦的神色,大家虽然各有猜测,却毕竟一地的死尸,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贾诩便不再问,而是鞠躬致敬,深深的施了一礼。
“诩有眼无珠,这些时日承蒙马老的照拂,诩在此拜谢了!”
“都是举手之劳,不说也罢。”
老人唏嘘了片刻,摆手婉拒。
“利伯,诩斗胆如此称呼您,敢问您跟随这支氐人深入汉境,究竟是羌人所逐,还是氐人自作主张,又或是......”
眼看着自己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刘茂有些无语。
这是要把自己的台词都给抢了?
眨眼的功夫,猪脚光环眼瞅着就有被贾诩给夺走的迹象,郁闷呐。
不管能不能把贾诩留下,先得给他一个颇有志气的印象才行。
哪怕没有王霸之气,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软弱了不是?
想到此处,刘茂满脸歉意地打断道:“咳,文和兄,利伯,此间毕竟不是谈论之所,不如二位先跟我等回营寨之中,喝些水酒再做详谈吧?”
“如此甚好!”
贾诩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冲动,之后的路上便很少言语,搀扶着利伯,直到队伍回到大路,才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此时的刘茂本人也很忐忑。
贾诩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算不得太好,但是他的才能却是不能否认的,如果真的想要让他为自己效力,那么肯不肯为自己出全力将是一个的问题。
“原来如此!”
刘茂和贾诩同时有些唏嘘。
听闻了利伯的讲述之后,他们才知道这鼎鼎大名的伏波将军之后,命运对他竟也是如此的不公。
马利自诩是名将之后,年轻之时便喜欢行侠乡里,仗义执言,自然得罪了不少世家豪强。
原本这也该是一段假话,可惜他们这支马家渐渐势微,最终很不幸的遭到了奸人陷害。
不甘辱没先祖荣光之下,又有祖辈故交照拂,利伯便假借他人之名才得以留下性命,被流放去了南面的边郡。
直到黄巾乱起县里秩序崩溃他才得脱,哪料半路又被氐人劫了去,以致沦落异族,化名苟活到现在才得救。
“今时今日,蒙将军搭救,小老儿实在是万表难以言谢!还请将军,务必受小老儿这一拜!”
眼看利伯又要站起身来,刘茂恰逢站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给他按回了座位,拒绝道:“利伯此言差矣。”
扶着利伯坐下,刘茂接着道:“讨贼攘夷本为我等分内之事,能救得利伯和文和兄,只能算是恰逢其会。况且身为大汉将士,换成任何一名汉人百姓为贼所缚,我等都是要去解救的,根本无需言谢。”
利伯听闻此言,感慨之余不由得摸了摸眼角,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了些湿润。
贾诩也心神激荡,感激地隔空抱了抱拳,接茬道:“利伯,将军所言不差,我等已然得救,待等他日再报此恩也是不迟。利伯,今日虽被解救,您难免还是受了些惊吓,不如先行去养息,好等将军回军之时好有力气跟随。”
“对对对,利伯您先去歇息,明日一早我等就要整军南下,您老的身子骨可要准备受些折腾了。”
“呵呵,好好好!那小老儿就先去歇息了。”
刘茂递了个颜色给刘璝,刘璝赶忙上前来扶起利伯,将他引入偏帐之中歇息去了。
却说利伯走出营帐之后,营帐之中也只剩了刘茂和贾诩。
刘茂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贾诩突然走到营帐正中,深深地向着自己拜了一礼。
“侍郎贾诩贾文和,拜见郎君!”
刘茂撇了撇嘴。
你这样,让我很没有神秘感啊。
不过不得不说一句,好家伙!
从救下贾诩两人到现在,他可是根本就没提起自己的名讳或者与刘焉的关系,贾诩竟然凭借简单的交谈,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能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也真是厉害了。
“好一个贾诩贾文和,一双慧眼果真不是吹的。既然已经被你识破了身份,那么我等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文和兄是否已然知晓了?”
刘茂盯着贾诩的脸。
虽然眼前的贾诩人至中年略微有些发福,无法让人与传闻中毒士的名号相提并论,但刘茂可不敢小觑于他。
贾诩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刘茂的问题给吓住。
能如此淡定,必然也是早有预案了吧。
“郎君无须如此,诩此次挂印离职之前,与贵兄中郎将刘范、治书御使刘诞屡有相见,也算相熟,而且也是得了贵兄的资助,才能逃出司隶。”
“哦,竟有此事?”
刘茂也有些好奇。
自己那三个便宜兄弟都是能力平平之辈,怎么老大老二竟然会与贾诩有些交情,还资助了他逃离雒阳?
这样的事,在正史中可不曾听说啊。
贾诩点点头。
“正是,也是以此故,诩未见郎君便已知晓了一些郎君旧事,这才能于初见便识破了郎君的身份,并非诩有什么慧眼,对于郎君在此所为何事自然也是无从得知了。”
刘茂笑了。
这贾诩,一招藏拙使出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面对面就糊弄小爷我,你也太看不起咱这穿越者了。
“哈哈,文和兄过谦了,既然文和兄不愿承认,瑁自不会相逼,只是此行牵涉到一些军旅机密,冒昧要请文和兄与利伯随军南下一段时日,还请文和兄不要见怪才是。”
这时刘璝恰巧回到帐中,听闻刘茂此言很是有些惊讶,多看了贾诩两眼。
这个贾诩,竟然引得刘茂如此看重吗?三两句就要把人先给扣了,也是没谁了。
贾诩脸色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刘茂把这话挑明了以后,他还真的是无从反驳。
“这是自然,谨遵郎君之命。”
“好,既如此,刘叔,请文和兄下去歇息吧。”
刘璝应声向前一步,道:“文和先生,请随我来。”
怎么着曾经人家也是一名议郎,当得起称一声先生。
“不敢,刘将军请!”
转眼间,营帐里面又只剩了刘茂一个人。
之前一路回来,他和马利也只是简单的谈了谈,却是忘了问一问氐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听贾诩说是挂印离职逃出的雒阳,刘茂的心里有些发起慌来。
015 斥候冲突
娘的!
灵帝现在应当还没挂呢,自己这边也还没做好准备,可是雒阳那边的某些人看样子已经坐不住了啊!
能让贾诩贾文和第一时间跑路的情况,必然不是开玩笑的。
看来,自己这边必须要加快速度,不然又要重演全程吃瓜,最后自己被迫狂疾而死的悲惨人生了。
那可绝对不成。
所以第一步,就从这汉中开始吧!
定了心思,刘茂便踏出营帐,再次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大计——第三套广播体操,两遍走起!
再次赶回营帐这边的刘璝,远远地就看到刘茂在那里蹦蹦跳跳的好不快活。
当即他就有些头大,不过碍于自己的职责,他还是走上前去,无声站在刘茂后面丈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曾经的三公子,似乎成婚之后就一去不返了呢。
“为什么要说曾经呢?”
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念头,刘璝甩了甩脑袋。
还是眼前的刘茂,更加活泼一些,也更加的对他的脾味。
以前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刘茂,在他们这些为人忠厚的臣子眼中,着实不太讨人喜欢。
......
阳平关外。
夕阳余晖犹如金粉,洒在兵士的戈矛之上,熠熠生辉。
“严校尉,还请放心,我那师弟既然已经来了讯息,必然是成功得手了,这阳平关已然形同虚设矣!”
黄辽神色振奋,黑黄的脸上满是笑容。
中平六年三月廿七。
傍晚时分,阳平关有细作来报,说是得许继之命前来相告,阳平关内霍野已经收了财货,答应唯雒城使君马首是瞻,届时阳平关关门便会大开!
黄辽回忆起来。
细作汇报之时,他可是一吐前几日的愤懑,扬眉吐气。
自己师弟这一趟,真给他还有师尊长脸。
他可记得,就连一向紧绷着的严颜,那时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阳平关,就得靠他们师尊如此的安排,他们师兄弟以身涉险,才能这样轻易地给拿下来,不然,若靠严颜这四千兵马,城墙还摸不到就都被砸成肉饼了吧,哼!
严颜哪里看不出黄辽此时的想法,也不点破,微笑着点点头。
“阳平关若下,你们师徒三人当记首功。”
“哈哈,严校尉客气了。”
黄辽装腔作势的谦虚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前方又奔来一骑探马。
斥候飞奔到跟前,轻巧地翻身下马后单膝跪地,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报!阳平关来报,关上竖起了一杆赤色大旗,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汉’字。”
严颜捋着胡须,还未答话,笑的合不拢嘴的黄辽突然出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赤色大旗,单单只有一个‘汉’字?”
虽然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慎重,似乎要让斥候慎重一些,但是他的眼睛却瞟向了严颜,那眼神,是个人都懂。
斥候看也不看黄辽,只是望着严颜。
他是严颜麾下的斥候什长,确实不须听黄辽的调遣。
黄辽见马前这一个小小的斥候,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胆敢不理会自己,当即大怒。
他抽出怀里的软鞭,二话不说就是一个鞭花甩了出去。
“啪!”
“尔敢?!”
严颜正待出言阻止,就见黄辽的鞭子已然甩了出去,想阻却是来不及了。
不过,他倒并不担心眼前那个斥候会吃亏,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当所有人都为那个斥候哀叹之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引得附近的士卒无不侧目。
黄辽大惊失色地看着马前的斥候。
他手中紧攥着的鞭子,无论他如何生拉硬拽,却就是收不回来了。
刚才,就在他将鞭子甩出去的瞬间,只觉得眼前一花,地上的斥候突然站了起来,而自己甩出去的鞭子却不知为何,另一端也被那年轻的斥候给抓在了手心。
刚刚的那一声脆响,正是由于他和斥候同时收力,都想要将鞭子收到自己手中,却因为两边力道过大,引得鞭子当中爆发出了一声炸响。
严颜身后,几名看上去有些稚嫩的亲卫,此时也都是怒不可遏,马蹄前踏,瞪着黄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大胆,还不给我退下!”
黄辽正要舍了鞭子抽出佩刀,却听严颜突然大喝出声,勒令斥候撒手,也斥退了身后的亲卫们。
“黄军候,怎可如此与兵卒一般见识,切莫伤了两军和气。”
吴懿也在此时驱马向前,以刀鞘轻拍在鞭子正中后用力一拧,将两人的劲道都集中在了他手中的刀鞘上。
不过,黄辽正在怒火中烧,骂声接踵而至。
“哼!哪来不长眼的杂碎,竟然敢目无上官?找死不成!”
黄辽骂这两句却盯着严颜,见他并不说话,张嘴还想再骂,却见严颜猛地转过脸来虎目一瞪,吓得他将后面的话全给吞了回去。
“黄军侯,此乃是某军中斥候,既然他得罪于你,某自会惩罚与他,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黄辽刚想发作,可是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严颜亲卫,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正在围将上来,他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心里却道:老匹夫,这账暂且记着,等师尊来到了关城之中,再让你们好看!
哼!
严颜见他不说话,转过脸去瞪着地下站着的斥候,冷声道:“你可知罪?”
黄辽此时已经丢了鞭子,吴懿拽了拽,地下的斥候这才松开手心攥着的鞭尾。
吴懿将鞭子收起来,却仍然夹在几人之间没有退下,以防黄辽出尔反尔。
地下的斥候听闻严颜问询,却只是抬起脸来,怒瞪着黄辽,根本不答话。
黄辽气的肺都要炸了,却暂时不敢发作,抬手指着斥候,“你”了半天也终究不敢再骂什么。
严颜脸上冷厉,心里却是苦涩。
好巧不巧的,怎么就让黄辽个死货赶上了这二货犯倔。
叹了口气,他总不能就这么把二货砍了吧。
若是动刑的话又怕他脾气上来了就此离去,那么自己再回临江的话,得被老娘给骂死了。
真是糟心。
场面一时僵持在原地。
正在他苦闷之际,却见又是一骑快速奔来,呼吸间已至眼前。
“报,郎君已到西方五里处,谴小的特来知会两位校尉。”
“好,我等收到了,还请这位兄弟回去复命,好叫郎君知晓,我等在此地等他。”
“诺!”
这名斥候明显比地上的年轻斥候专业多了。
他到此处连战马都没下,得了吴懿的回复便一溜烟地拨回马头,径直向着原路奔驰而去。
吴懿转回脸,见地上的斥候仍然撅着脸,瞪着黄辽似乎想要宰了他,再看看严颜奇怪的态度,心下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出言打圆场道:“严校尉,黄军侯,不如听子远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