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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再见神乐     大明剑尊txt下载     大明剑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0、好邪的和尚

    一个十四五岁的和尚单手提着李孤行自枫叶寺满是戒备的武僧手中逃走,这样的轻功本就难得,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没力,掌风到处茅屋吹飞、武僧尽摔,哪里还需李孤行护佑半点?

    他心中不禁嘀咕起来,“永觉大师传功给我到底是让我护这和尚还是怕这和尚杀了我?”

    再看那小和尚一手提着自己,另一手负在身后,纯白僧衣随风烈烈,伴着初升的朝阳,一副谪仙之态,心中慨叹,“怕不是罗汉转世吧。”

    小和尚两三步轻跃,奔上房头,只听身后叫嚷之声渐弱,看来众多武僧已被他甩开,又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轻功!

    掌放眉梢,放眼望去,神情略有无奈。

    “你可知晓如何下山?”

    论武功李孤行或许尚未斟一流中层高手之列,但论认路认人的本事,他自信这天下间还没有谁比自己更加厉害。不过,这个武功高强生的如同美玉一般的小和尚竟不认得路,倒是让他有些奇怪。

    李孤行道:“你是个路痴?”

    小和尚缓缓一笑,言道:“我被带来的时候很小,从未出过那片幽林,自然也不知如何下山。”

    “倒是个睁眼瞎。”

    他轻轻一挣,从那小和尚手中跃下来,活动一下筋骨,只觉后背被他抓的生疼。

    那小和尚武功高是高,但不大会留手,提着自己飞奔之时用了大力,此刻后背已是一片淤青。

    小和尚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心中歉疚,合掌歉声道:“对不住。”

    李孤行真气一运,金刚不坏神功反震,些许皮外伤顿时消散,面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从他渐变的眼神之中,李孤行看出了他的惊讶。

    “跟着我走!”

    话音落下,施展轻功率先踏出一步,他得了永觉大师毕生功力,正想试试强悍到何等地步,见这小和尚武功高强,心中起了争雄之意。

    那小和尚心念耸动,看出门道,见李孤行如箭矢般飞去,也动了脚步。

    两者一重一轻、一拙一巧、李孤行奋力飞奔其速迅猛,小和尚蜻蜓点水,两手负后,足尖一点奔出老远,跟他不相上下。

    李孤行心中畅快,估忖着小和尚的武艺应不弱于赵无钱,便即问道:“你修行的何派武艺,怎这般厉害?”

    小和尚道:“此功乃家母所传,永夜城至上心法‘龙鳞宝典’!”

    “龙鳞宝典?令堂乃是邪派高手?”

    李孤行一惊之下问了出来,已然发觉自己所言不妥,当即歉然。

    永夜城并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只因其行事诡异,跟中原正道武林门派颇不相容,彼此之间又少有来往,这才被扣上一顶邪派的帽子。

    平心而论,他倒是觉得跟这些中原地区的名门正派比,永夜城做事随心,言出必行,少了许多中原人的花花肠子,反而更趁心意。

    李孤行道:“对不住,一时顺口。”

    那小和尚似乎并不在意,回道:“没甚事,我已习惯了。”

    两人复又奔出一射之地,却听那小和尚出言提醒,“小心!有埋伏!”

    李孤行心中一紧,两指并剑护在身前,前方正是拐角,看那茅草屋之外的武僧行头,应不是枫叶寺中高强之辈,可能只派了些功夫粗浅的僧人试探。

    按李孤行所想,杀机应在枫叶寺大门,越接近寺门,武功越强。

    李孤行道:“向右!”

    两人同展轻功,瞬时转过,一如狡兔。

    转弯之处果有僧人埋伏,共有十一人,手拿水磨禅杖,结成阵法,看那形貌应是枫叶寺戒律堂的和尚。

    枫叶寺戒律堂负责惩恶,那些破戒的寺僧也不都是偷吃荤腥、饮酒寻欢的浪荡和尚,颇有许多手上沾满了血,难用寺规惩戒的悍手。

    所以这戒律堂的和尚,大多是些专修武道的僧人,手段比护山寺僧要高出许多,更有降龙伏虎阵法傍身,实是不小战力。

    其中一和尚见李孤行登时一愣,放言道:“好你个小贼,竟使手段诓骗我们偷上山来。”

    说话之人正是戒律堂首席,他被李孤行用分身术骗过,带着人在山上苦寻一晚,直到天色将明才回来,听寺中长老差遣,埋伏在这必经之路上,务必将李孤行和那纯白僧衣的小和尚格杀!

    十一个僧人本就存了口恶气,再见李孤行哪里还有半分客气,降龙伏虎大阵结成。

    这阵法相传乃是创立金刚不坏神功的那位大师所创,身处大阵之中可将数人之力合到一处,威力逐人倍增,由阵眼中人施展而出,阵法之上可有十龙十象之力,不管你是天上恶龙还是人间冢虎,但入阵中定叫你灰飞烟灭。

    更为可怕的是,这阵法人数并无上限,十人八人也好、百人千人也罢,只要出招之人能承受这股大力,威力便是无穷无尽。

    所以阵眼之中的人通常都走横练的路子,身体极为强横,再配合枫叶寺秘传神功金刚不坏一齐施展,相辅相成、天衣无缝。

    李孤行道:“手下败将啊,怎的想跟你爷爷正面来过?”

    那首席僧人怒声喝道:“李孤行,都说你剑法超群,今日小僧便来领教!”

    李孤行停下脚步,但觉阵法之中杀气四溢危险可怖,自忖可没这能耐破这大阵,将手一抬摆了个请的姿势,对那小和尚道:“这我是没办法的,还请你出手。”

    那小和尚双手合十笑道:“李施主说的哪里话,我一初出茅庐的小沙弥哪里能抵得过护寺大阵。”

    李孤行佯装踌躇,“那如何能办?”

    小和尚笑道:“看来小僧今日不得勉为其难试他一试了。”

    话语刚落,见其低首念经,经文又邪又诡,既像歌谣又像诗词,听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有些像控尸人时常哼的小调。

    十一个寺僧双手堵住了耳朵,好似痛苦万状,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云霄。

    李孤行也觉心头震颤,但他体内自升一股反震之力,思绪稍有偏颇,立时警醒。

    那小和尚瞧着他,微微点头,忽又诡笑一下,两眼变得血红,瞳孔骤然紧缩,最终变做一对黑夜之中的猫眼,逐一扫过十一个僧人面目。仅一对眼,那十一个僧人立时轰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不明所以。

    李孤行暗惊,这一生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功夫。

    笑过之后,那十一个僧人又像泄了气一般,垂头丧气,情绪瞬间凝结到冰点。不到两个呼吸,又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声凄惨,如丧考妣。

    小和尚双手合十,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对李孤行道:“李施主,咱们且行。”

    李孤行问道:“这、这是什么?他们又怎会变成这样?”

    小和尚道:“这乃是龙鳞宝典的功夫,唤做荡心魄。”

    “荡心魄???”李孤行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却想不来在何处听过,纵使如此,身体却不自觉恐惧了起来,一阵冰冷。

    小和尚道:“常言道,佛家七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这荡心魄乃是令人心绪激荡的功夫,有苦无甜便不觉苦,所以先让他们饱尝喜悦,这苦楚才来的更为真切。痛苦过后再有喜悦,反复弯折,纵是钢铁也断了去,何况是人心??”

    李孤行心中惊骇,:也难怪永夜城被称为邪派翘楚,像荡心魄这样邪诡的功夫,着实难以想象。

    他凑到戒律堂首席弟子身前瞧了瞧,但见其神情又自悲痛渐变成喜悦,大喜大悲折磨之下,精神开始恍惚,面容变得呆滞,已经不是常人应有的表情。

    “还是将这功夫解开吧。”李孤行劝道,心生恻隐。

    小和尚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拉着李孤行的手走了过去。

    “不必担心他们,我这功夫因心力和内力而定,内力高深或心若磐石者不受分毫影响,他们内功已经有些根基,最多一炷香时间便可恢复。”

    李孤行心中骇然,紧接着问道:“那一炷香之后呢?”

    那小和尚淡淡笑着,嘴角仍旧挂着一丝诡异,“一炷香后或许要躺上一两个月,既要杀我们,也不能太心慈手软!且这功夫,我是解不开的。”

    李孤行回首看了看,他们由喜到悲又由悲到喜走了两便,有些心智不坚者已经开始自残。

    叹息一声过后,伸出两指,连点十一人穴道,将他们定在当场,免得伤了性命。

    小和尚无奈摇头,慨叹道:“李施主好善的心肠。”

    李孤行道:“人生而不易,能留一线便留一线,全当行善积德了。”

    小和尚道:“倒是如此,不过,你为他们留一线,他们却想置你于死地,常言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此言差矣,你说这话倒不像是个出家之人。”

    小和尚道:“越是出家之人越将死生之事看的淡然,殊不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佛慈悲之心亦然、我之报冤之心亦然。”

    李孤行哽住,心生厌恶,一个和尚竟将伤人性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全无丝毫慈悲可言,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不过他脑中想起了那张慈悲的脸,他这一身内功传自于永觉大师,永觉大师一生视林枫如子,这小和尚便跟他亲生孙子一般。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应了永觉大师护这小和尚一生周全便需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李孤行道:“江湖传闻,当年是我与我父联手逼死林枫,你不会为报父仇,将来也这般对我吧。”

    小和尚仍旧是那副面容,不咸不淡,带着些许诡笑。又晃了晃头,诵了一声佛号,声音澄澈光明,温言细语道:“李施主此言差矣,小僧有仇必报,但李施主今后断不会存害小僧之心,小僧又为何杀你。况且小僧早已说过,你职责再身,家父亦是自刎以谢师恩,怎能将此事怪在你的头上?”

    李孤行面上虽信,心中存疑,两人施展轻功全力奔行,已近山门。

61、临阵学武

    李孤行和那小和尚一路奔行再无阻挡,便是连个拦阻的寺僧都没有,令两人大感诧异。

    或许枫叶寺的人也清楚,若是连那‘降龙伏虎’阵法也奈何不了两人,其余的僧人多半也无可奈何。

    并非枫叶寺和尚武功不行,只是武功高者大多都是隐士,深受佛法熏陶,佛法越是高深,越是不屑于施展武功这类杀人的伎俩。

    这些高人有些甚至连永觉大师也不清楚,譬如扫地的寺僧、敲钟的和尚,侍弄菜园子的僧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旦枫叶寺遭逢大难,动摇根基,顷刻间变做怒目金刚,让人尝尝佛门怒火。

    李孤行和这小和尚只为逃命,倒也不会招惹到这些人,故而这般畅通无碍。

    “想来咱们这次应是逃过一劫。”

    小和尚缓声说道,言语之间轻松不少,心中那悬着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李孤行却摇了摇头,全神戒备了起来,在视线的尽头他看到了三个和尚,席地而坐,跟昨夜僧房之中烛光倒映出来的影子很是相近。

    “怕不是这般容易,就算逃出寺去也会遭受追杀,毕竟这一次,我跟枫叶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那又有何惧?咱们既有能耐出寺,难道还怕他们追杀?他们有能耐便在寺里杀了,何至于将咱们两个放到江湖上去?”

    小和尚一派天真,倒不觉得枫叶寺会有什么后手。李孤行听得这话摇头苦笑,他虽久在枫叶寺中,却对枫叶寺的恐怖一无所知,平心而论,枫叶寺若真想捉拿他俩便是他们在多一条性命也绝逃不出。

    平心而论,李孤行清楚,枫叶寺捉他们是假,放他们是真。只是在这真真假假之间要演起来需要逼真,需要下狠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枫叶寺跟他们划清界限,保留清誉。

    这场追杀不单单是给枫叶寺一个交代,更是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告诉整个江湖枫叶寺与李孤行等不共戴天!这也是一代高僧永觉大师最后一点私心。

    两人近到寺门五十步前,那小和尚正欲以轻功飞过,被李孤行伸手拦下。

    “有这三人在,你我是过不去的。”李孤行神色大变,面容肃正,丝毫不敢放松任何警惕。

    小和尚却不明所以,又天真了起来,问道:“不试试如何可知?”

    说罢他两眼变成红色,瞳孔变做猫眼,荡心魄的功夫施展了出来,变要以‘龙鳞宝典’的功夫硬闯!

    李孤行无奈摇头,如此邪门功夫正可让这三个老和尚降妖除魔。他也理解这小和尚的心思,自幼时起这小和尚便被软禁在枫叶寺后山的幽林之中,今日能出了这囚笼,又怎能不癫狂?

    李孤行伸手死死拽住了他,遥遥向三位大师行了礼。

    “诸位前辈在上,后学晚辈李孤行拜见,恳请三位大师让出一条路来,让我二人离去!”

    他说的彬彬有礼,那三个和尚均是略微颔首示意。

    说话间,那小和尚荡心魄已经施展而出,李孤行但觉气血翻涌,忙运金刚不坏神功,这才堪堪平息心中波澜。

    而那三个和尚面目平静如水,似乎并不受这‘荡心魄’影响,由此看来这三人内力与定力可怖至此,深不可测!

    小和尚施展‘荡心魄’却见那三个和尚毫无反应,心中升起恐惧,不敢在造次。

    两人遥遥面对这四个颇有年纪的和尚,等他们答复。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戒律堂的僧人已经赶来四人。

    这四人内心坚若磐石,率先摆脱‘荡心魄’的影响,为首的仍是戒律堂首席,戒律棍一摆,虎虎生风。

    在他们身后另有五十几个护山寺僧紧随而至,浩浩荡荡,声势浩大,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叱咤之声不绝于耳。

    小和尚惧意大起,心中焦躁,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忙问道:“咱们该怎么办?”

    李孤行心中也是惧怕万分,但越是情急之时他心中越是冷静,反倒表现的甚是平淡。

    “除了‘荡心魄’你还会其它武功吗?”缓和的语气一如平常,仿佛有魔力一般,令小和尚心中焦躁稍退。

    那‘荡心魄’的功夫是很厉害,但终属‘龙鳞宝典’中邪门歪道的功夫,佛门武功降妖除魔,长久之下定然有败无生,否则以永夜城当年之强横断不会败给少林和武当。

    小和尚踌躇一阵,低首道:“小僧不会功夫,只会‘龙鳞宝典’中的些许心法。”

    李孤行‘哦’了一声,心中盘算起来。

    从小和尚的轻功来看,他内力已然有了不少根基,或许在赵无钱之上,跟这小和尚联手,硬闯寺门或有些可能,却免不了性命堪忧。

    正发愁时,其中一个老和尚轻咳一声。

    这声咳嗽声音不大,却蕴藏强劲内力,令那五十几个护山寺僧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喧闹半分。

    戒律堂首席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躬下身子,行了个隆重的佛礼,低首道:“师叔祖。”

    “清修之地切莫叫嚷,怕饶了佛僧清修。”

    老和尚微微抬首,仍旧轻声说着。

    戒律堂首席一听,连连行礼,歉声道:“是,弟子愚钝。”旋即带着五十几个护山寺僧后退五十步,将手中禅杖与戒律棍向地一驻,“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剧烈,满山变的一片肃杀。

    李孤行手心里早已出了一层汗,那戒律堂首席叫那老和尚师叔祖,想来辈分要比永觉大师还要高上许多,内力更是骇人听闻,已然到了他估忖不到的境地。

    生如蝼蚁,又岂知天地之大、波澜之壮阔,在这老和尚面前,李孤行便觉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

    他心中越发害怕了,压低了声音问那小和尚,“你震裂那茅屋用的是何掌法?”

    小和尚道:“我本名林谢,方才我只用内力,并未施展什么功夫。况且在这枫叶寺中,又有谁肯教我功夫?”

    林谢已知到了搏命的关头,既与李孤行同面生死,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生时报的姓名,死后西天路上也好结伴。

    李孤行琢磨一阵又问,“那你‘荡心魄’的功夫又是谁教你的?令堂?”

    “家母给了我武功秘籍,却没教我练功法门,一切门路都是我自行琢磨的。”

    李孤行先是吃了一惊,林谢靠着一本秘籍,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便练就了这样一身本领,更能在轻功与内力上跟自己平分秋色,其天资绝代已难以用言语形容。

    如此一来,李孤行有了主意,略微定了定神,嘴角略微勾勒,一副云淡风轻之态,向那三个老和尚拱了拱手。

    “三位大师,小人前来贵寺只为探听一件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三位大师不会为难我们这两个小辈吧。”

    三个老和尚相顾瞧瞧,彼此之间达成默契,仍旧由那老和尚道:“我枫叶寺虽是佛门之地,普度众生,但也非施主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施主若要出这寺门,需要露一手,否则江湖之中又如何看待我枫叶寺诸僧。”

    李孤行心中早已了然,不过话还是要说的清楚明白,否则今后又怎能在江湖之中传扬。

    他恭敬一礼,不卑不亢。

    “既如此,还请三位大师给我些时间,一个时辰后,再来闯门!”

    三位老和尚并不知道李孤行要耍什么花招,但他们自持身份,自不会吝啬这一个时辰,当即点头,双手合十,默然坐定。、

    五十几个寺僧听不到李孤行跟三位师叔祖说了什么,但看三位师叔祖没有动作,李孤行等也没有动手,仍旧呆在原地,严阵以待。

    林谢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李施主,你在做些什么名堂,为何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又能如何?”

    “山人自有妙计,这一个时辰我教你一些功夫。”他声音说的很大,倒好似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林谢一脸错愕,不可置信,其他人更是惊掉了下巴,面对如此声势竟要临阵学,且只学一个时辰,心中不免觉得李孤行是个傻子。

    林谢初时惊讶,略微缓和倒也坦然,“那便学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李孤行所修武功不少,洛神剑诀、仙决无量、百花掌法,但这些除了百花掌学的全了以外,那两门剑法都使的似是而非,只有剑招没有心法,林谢纵是武学奇才也绝学不成。

    但林谢轻功非同凡响,一身‘荡心魄’的功夫更是神妙,若以轻功游斗,在配合百花掌的功夫,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李孤行信心大增。

    “我现在传你的乃是昆仑派的武功,百花掌。但这套掌法是别派武学,我也不能教全,只能教你最精妙的三招。”

    林谢兀自震惊了一阵,心中又忐忑了起来。

    那三个老和尚武功深不见底,连‘荡心魄’的功夫都奈何不得,仓促所学的‘百花掌’又能如何?他心中生出不好预感,斜目瞧着李孤行,试探问道:“李施主不会是想让小僧送死去吧?”

    李孤行坚定道:“我纵是身死也会保你性命,你若不信尽可以自己闯去,我不拦你。”

    “你瞧着我的眼睛!”

    李孤行迎着林谢的目光看去,但觉心里突然多了一件东西,那东西能将自己心中所有事情翻找出来,便是深埋心底最为隐秘的事情也逃不掉。

    但他心中一片坦荡,又有何惧?

    林谢看了一会儿,嘴角流露笑意,“李施主倒是没有骗我,这般做法,好极、好极!”

    “你且听我细细道来,这功夫专走轻灵的路子,但轻灵之中藏着杀机,你只需......”

    他慢慢教着,临阵学武,招式收放而出,忽而打出一掌,掌风绵密,好似千百掌同时打来,忽而又出一掌,掌力聚拢,大开大阖,单论雄浑而论,仿佛只有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掌法能略胜一筹。

    掌与掌之间连贯如意,随心而至,无不轻松,堪堪三招打过,令人琢磨不出用意。

    譬如看到何等晦涩文字,字字认得,但连起来读成话语便感摸不着头脑,直觉得这些文字如同天书。

    林谢照葫芦画瓢打了几招,越打动作越僵,好似越学越拙,又似怎么也学不会,但李孤行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松懈,甚是满意。

62、下山

    在李孤行教导林谢修行百花掌的时候,那三个枫叶寺的老和尚闭目打坐,禅思入定。

    那百花掌法乃是昆仑派的不传武学,三个老和尚本可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功偷学技艺,而他们此刻却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闭起来,生怕听到半句心法,倒也颇有君子风范。

    林枫又兀自将这三招施展了几次,看那架势貌似越是苦练越是生涩,但他面上反而越来越轻松,令旁人摸不着头脑。

    “成啦!李施主,小僧将这功夫全忘了!”

    他说的兴奋,声音自然大了许多,场中众僧无一人没有听到。

    其中一个老和尚道:“临阵学武也确实难为你们了,再给你们一些时间,好好磨练,就算在枫叶寺呆个十天半个月也成。”

    武林中有一类功夫,不重形式,只重意境,这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重意不重力。

    只是武林之中千百年来只听说武当派的太极拳是这般神奇,却没听说别家门派也是这般。

    三个老和尚对昆仑派有些了解,昆仑百花掌讲究的乃是招式之间一丝不苟,全没有意境与力道之分,见李孤行这般教导断定他教的错了,这才出言相劝。

    反观李孤行,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面上带着一股微笑,笑的十分自信,便如那林谢已经将这三招掌法运用的炉火纯青一般。

    老和尚见此心感无奈,也不多劝,当即说道:“施主若是准备好了,可来闯门。”

    李孤行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大师好意,还有几句话需要交代,还请三位大师们稍等片刻。”

    三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刻也不想太为难他,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李孤行道了句‘多谢’,转而向林谢问道:“你施展‘荡心魄’时眼睛会变成红色?”

    林谢道:“不单单是红色,还是个猫眼。”

    “那我那三招的用意你可知晓?”

    林谢一怔,两眼盯着李孤行看了一会儿,‘荡心魄’的功夫施展出来,面上更加从容,不由得会心一笑。

    “自然明白,施主好深的心思。”

    “那便好,咱们合力,定能闯出门去!”

    林谢双手合掌,低首浅笑,足尖一点竟反向奔去。

    他去的极快,眼睛大放血红光亮,自那五十几个寺僧的面目逐一扫过,仅一对眼,‘荡心魄’的功夫施展而出,那群寺僧顿时失神。

    事发突然,三个老和尚均是一愣,不知他们要作何打算,更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算计,其中一个老和尚厉声喝道:“李孤行,你做什么?!”

    李孤行嘴角微斜,漏出跟林枫一样诡异的笑容,“做什么?自然是下山!”

    他运起全身的内力,踏足而行,一步踏出,石砖龟裂,足见其内力之深,劲力之大。

    那三个和尚瞧的真切,各有神色。

    永觉大师将毕生内力传给李孤行是他临时起意,三个老和尚并不知晓,见得这般金刚不坏的大神通,还以为永觉和尚圆寂之后的魂魄附在了李孤行的身上。

    那三人早已心意相通,各出一掌,率先发难,分向头、胸、腹三处攻去。

    三拳猛出,有先有后,竟能在同一时间打中。

    但听“当”的一声巨响,李孤行周身微有金光,金刚不坏神功施展而出,与那三拳相抗。

    刹那间,劲风呼啸,已分不清是自然刮来的大风还是四人拼斗之时内力卷起的气浪。

    内力拼斗,尤比真刀真枪来的更为凶险,永觉大师不愧为枫叶寺的练武奇才,那三个老和尚的内功已到化境,李孤行却能以永觉大师一身神功与三人相抗不落下风。

    三个老和尚各有惊讶,心中均疑,这少年何时有这般深湛的内功。

    片刻过后,三个老和尚依旧云淡风轻,而李孤行的额角却冒出岑岑冷汗,显然力有不逮。

    双方拼斗内力,僵持不下,而林谢却有了动作。

    他走到了那五十几个寺僧面前,伸出手来点了他们穴道,如此一来五十几个僧人便如人偶般呆立不动。

    他瞧了瞧这些寺僧,面上突现凶狠神色,“李施主,我是将这些人杀了还是将他们废了?”

    此言一出,三个老和尚面目大惊,恶声道:“都是你这小鬼头的主意?”

    李孤行竭尽全力,哪敢言语,奋力挤出一丝笑容,既显顽皮又令人着恼,算是认了下来。

    林枫修习龙鳞宝典的心法,心法之中‘荡心魄’的功夫能够看穿人心。

    而以林谢的功夫却无法将这‘荡心魄’施展的完全,但在距离较近时还是能看穿他人内心之中最为强烈的想法。

    李孤行率先察觉到了这点,便借此与林谢商量下山对策。

    所以教林谢百花掌法是假,让他读懂自己的心思是真。

    故而纵使那林谢将百花掌施展的越发的生涩,他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因为从那生涩的掌法看出,林谢已经奋力思索如何对付那三个老和尚,心无旁骛,这才使得百花掌练起来似是而非。

    按照李孤行的想法,擒贼擒王,若是能突破三个老和尚其中之一,拿捏住一个软柿子,以此为要挟逃下山去,乃是上上之策。

    可那三个老和尚实力和定力都是上上之人,两人联手对上其中一个不落下风已是十分不易,哪敢奢望擒住一个。

    既然三个老和尚如同铁板一块,那便想办法让他们漏出破绽。

    在枫叶寺中,最不缺的就是和尚,五十几个寺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反而碍了三位师叔祖的手脚。

    ‘荡心魄’对那三个老和尚不管用,对这五十几个僧人可是手到擒来,连戒律堂首席寺僧都抵抗不住,其它僧人哪还抵抗的了?

    故而,林谢管也未管那三个老和尚,径直对那五十几个僧人施展‘荡心魄’,将他们控在当地。

    随后再用这五十几个僧人的性命威胁三个老和尚,让他们投鼠忌器。

    如此计划果真奏效,三个老和尚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中一个老和尚怕林谢伤了寺僧性命,出言喝道:“林谢,你在枫叶寺时日不短,吃斋念佛,沾染佛心,平日里以佛门弟子自居,怎可伤人性命?”

    林谢面上依旧带着诡异的邪笑,加之两眼放出暗红色的光华,更衬得他邪之又邪。

    “旁人杀我,我又为何不能杀旁人?纵是和尚,这条性命也是父精母血,你枫叶寺的和尚既非圣贤亦非佛陀,又有何等资格取旁人性命?又有何等资格将旁人囚禁寺中?”

    那老和尚听后一愣,登时没了话语,他们确实存了杀了林谢的心思,若非永觉大师一力阻挡,恐怕林谢早就被他们砍了头颅,正了枫叶寺所谓的清名。

    那一直开口的老和尚词穷了,他身旁的另一和尚却隐忍不住,插言道:“师弟,跟着小子说甚废话!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咱们枫叶寺给的,咱们是想杀他以全枫叶寺清誉,可咱们毕竟未曾动手,若非咱们囚禁他,凭他生母那般作为,浪荡于江湖之中,早就遭了他人毒手,是咱们枫叶寺保他一命,枫叶寺对他这般恩典,又何须跟他客气?!”

    林枫听得有人出言侮辱母亲,登时怒起,转头狠道:“老秃驴休要狂言!”

    突然,他下了狠手,内力猛运将一护山寺僧的手臂生生拽了下来。

    这一幕令李孤行呆住,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和尚竟有这般狠辣手段。

    三个老和尚急得不行,想要飞身去救,然李孤行以一身金刚不坏神通抵挡,哪里动得了半分。

    林谢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臂膀怔怔出神,许是鲜血激发了他的凶性,神情竟是越发的狠戾。

    “父母生养之恩尚不能要子女性命,你枫叶寺再大恩德,又怎能将我这条命夺去?!”

    话语未毕,便见一条臂膀激射而来。

    人之臂膀本不是什么厉害之物,但经林谢猛力催动,便如一柄锐利长枪,破空之声呼啸而至,实令人心惊胆寒。

    那老和尚动弹不得,只得运起神功抵挡。

    “碰!”

    一声炸响,断了的臂膀破了老和尚的金刚不坏,五指插入,登时鲜血飞溅!

    前方巨力稍消,李孤行偷得闲来,劝阻道:“林谢,此番作为万万不可!!”

    林谢冷笑一声,两眼微眯,似在回味,往日种种浮现心头。

    他在枫叶寺的幽林之中,出不得屋、见不了人,四季更迭日月轮转只在一处小地坐井观天,此等滋味谁人能够体会?

    更别提日常送饭的小僧冷言冷语,眼神鄙夷,直叫他心神动荡。若非常与佛法相伴,又经永觉大师时时点拨,这颗心早就入了魔道。

    他本是个良善之人,只是枫叶寺此番作为又将他心中恶念迫出,

    “老和尚,我杀了你!”

    话语未落,僧袍飘飞,纯白的僧衣在朝阳的映衬下竟似修罗。

    那三个老和尚浑身剧震,均想阻止,可内力拼斗哪有余力?若撤了拳去,李孤行金刚不坏的磅礴大力便会砸来,到那时自身性命尚且不保,又哪里阻得了林谢。

    手足无措之际,眼见林谢下了狠手,五指并拢犹如利刃,誓要穿心而过。

    危机万分时刻,众人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瞧着林谢入魔杀人!

    忽而,李孤行只觉腰间长剑兀自震动,一声剑鸣过后,长剑自飞出鞘,紧接着剑气横飞,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撞击而来,直将林谢撞飞出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天际,“昆仑派赵无钱前来拜山!”

    李孤行心中一喜,循声望去,但见赵无钱尽显一代宗师的风范,手捏长剑飘然落下,搬山剑法一出,自李孤行和三个老和尚身前划过,经赤子道的内力一撞,四人同时撤力破了危局。

    那三个老和尚心中关切,飞身而起,径直奔向那护山寺僧,全没管林谢。

    李孤行大吼一声,“等什么?扯呼!”

    一句话,众人如梦初醒,林枫率先踏出一步,遥遥将三个老和尚甩在身后。

    三个和尚复又跟来,却在白日之中见到了鬼面,一惊之下,佛音大起。

    萧涵道:“走!下山!”

63、佛门大敌

    朝阳大升,阳光刺目,萧涵百邪观音一出,登时将枫叶寺这等佛门清修之地变作了修罗地狱。

    三个老和尚大为震撼,均未曾想到这样的邪功会在枫叶寺中现身,百邪观音乃佛门邪法,正是佛门大敌!

    相传百邪观音乃由东瀛之地妖怪所创,那妖怪被高僧封印,平日里乃是一副惟妙惟肖的观音画像,享受寺庙香火。

    但在这观音画像的房间之中常有人死,且死状可怖,死后剥皮,徒剩一副血肉躯体。

    每死一人,那观音画像便惟妙惟肖几分,画像之上更多一个隐隐约约的鬼面。待得鬼面凑齐了九九之数,那观音便自画中走出,再成妖怪为祸人间。

    而这门修行的法门被别有用心的邪僧默记下来,历经岁月逐步完善,最终变成了武功秘籍,乃称百邪观音。

    南宋末年,战乱不断、百姓流离,东瀛恶僧来中原传道,这门功夫也自那传开,多少无辜百姓死在这门邪功之上。

    而那百姓鲜少教化,直将这功夫认作佛门武功,长此以往佛门声望受损,死伤无数,是以天下佛门正宗全力围剿,这才使得这门功夫销声匿迹。

    此番出现,自然如遇大敌,哪里还容他存在于世。

    他枫叶寺清誉虽重,但跟整个中原佛门集体清名比起来,这一门一派之事便显微不足道。

    纵那林谢如何伤人,终究是枫叶寺不对在先,情有可原。

    而那萧涵所用的百邪观音的武功却能动摇整个中原地区的佛门根基,断不能萧涵活着下山。

    三个老和尚心意相通,已将林谢和李孤行之事放在脑后,当即互换了眼色,目光瞧向了萧涵。

    见那萧涵生的白净,面上更是少有血色,正应了修习邪功之相貌,当即拍掌而去,直冲萧涵打来,誓要一举断了这祸根娘胎!

    但听“砰砰砰”三声巨响,三个老和尚神色惊变,萧涵施展不动明王金身咒,竟将三个老和尚全力一击挡了下来。

    只是她内功不行,三股大力合击之下受了重伤,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李孤行听声不对,回过头去,几滴暖热的鲜血喷在脸上,当即大骇。

    “萧涵!”

    万急时刻,永觉大师圆寂话语在他耳畔响起。

    “你那《洛神剑决》练的似是而非,强以内力催动,一招之后再无后手。我这一身内功虽不甚强,却可保你施展五招。”

    他两指并剑,气势陡起,那三个和尚既存了杀人的心思,自己再没必要留手,“《洛神剑决》第一式,摘叶飞花!!”

    赵无钱听他发招,心知事有不妙,回身一见,满面惊悚。

    但见李孤行剑气迫人,显已做了跟枫叶寺那三个老和尚拼命的打算,再向萧涵一瞧,只见曼妙身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似断了线的风筝向山下飘去。

    若是这般摔跌而下,保管脑浆迸裂殒命当场。

    强压心头惊惧,回身猛掠。

    “老李,你拦那三个秃驴,萧涵交给我!”

    赵无钱轻功极佳,只比萧涵弱上一筹,回身猛奔不敢耽搁,却终究比不过萧涵下落势头之猛,拼命追赶仍差几个身位!

    “他娘的!百花掌!”

    眼瞧追赶不上,顾不了许多,豁出命去,一跃而起,向后猛打一掌,掌风醇厚刚猛,震在石阶之上碎屑崩飞。

    借着反震的力道,匆匆赶上几个身位,只是一掌之下,身体横飞,空中无法借力,再要接住萧涵却是更加难了。

    两人齐头并进,脑袋冲下,便要砸到石阶上时,忽有一个孩童闪身而出。

    孩童嘻嘻笑着,不是骆大狗还能是谁?

    骆大狗没甚武功,但胜在激灵,见他二人这等危急,也拼了命去,顺势趴在石阶之上,以自身弱小身躯为这两人当肉垫。

    这两人砸下去免不了令他断几根骨头,可权宜之下也没更好的办法,硬着头皮忍着剧痛为这两人挡下这致命的一招。

    骆大狗闭气凝神,正准备痛嚎一声,谁料左右等了两瞬,那剧烈疼痛却始终没有降到身上。

    心奇之下,余光扫去,捉见一袭纯白僧衣,迎风烈烈。一个比自己略大四五岁的小和尚伸出两手将萧涵和赵无钱稳稳接住。

    林谢运功将两人在空中转了两圈卸了力道,瞧着两人毫发未损,双手合十目中含笑。

    偏头对骆大狗道:“小施主请放心,已经没事了。”

    骆大狗趴的结实,尚未反应过来,更不知枫叶寺中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林谢乃是枫叶寺的护山僧人,再一想,山上只有李孤行一人,心中登时欢喜,立马爬了起来,对林谢还了一礼。

    “李孤行就在山上,他可是你们枫叶寺的大仇人,你速速上山,免得让他逃了下来!”

    赵无钱虽不知情况,但在山上已看的真切,想来这小和尚跟李孤行乃是一路人,当即向林谢拱了拱手,将骆大狗藏在身后,讪笑着打圆场。

    “这孩子总跟我们胡闹,还请大师莫怪。”

    林谢愣了愣,实在看不明白这几个人的关系。

    一个道士奋不顾身的去救一个女子,这般舍生忘死实乃常人所能及,这其中有没有私情却也不好说。

    另有一个孩子,豁出性命的去救他们,说是朋友也有些牵强。一来这个孩子年纪太小,也只有十岁左右,二来萧涵和赵无钱武功不弱,更不会带着孩子行走江湖。

    如此一想倒是有了血浓于水,真情流露以至于奋不顾身相互救援的意味。

    他心中的想法离了大谱,几乎认定赵无钱跟萧涵有了私情生了孩儿,带着他行走江湖,只是他俩生的年轻,不显年龄。

    但林谢还是有些发懵,这孩子似乎对李孤行抱有恶意,误以为自己是枫叶寺的和尚,想要自己去助枫叶寺三个老秃驴一臂之力,而这一男一女却为李孤行出手。

    天下间不听话的孩子不少,这么明目张胆跟父母拧着来的还在少数。且看他父母的样子也没想怪罪于他,故而心中又多了几分揣测。

    他尴尬笑笑,瞧了瞧三人,目光尤在萧涵面上停留许久,心中猜想,面前这女子移情别恋也说不准。

    他们这边气氛微妙,李孤行那边却紧张的不行。

    永觉大师传他毕生内力时并没有将他原本的内力废掉,且李孤行本来内力不弱,一时之间两个内力在体内互相冲撞,《洛神剑决》徒有气势却施展不出威力。

    那三个老和尚久居寺中,却也听说过《洛神剑决》的威名,更在当年见识过李孤行施展,当即心中一紧,全力回护。

    想当初李孤行凭借一把长剑闯入寺中,何等少年英豪,那《洛神剑决》便在那时印在三人心中,更想着今后有缘亲手接那《洛神剑决》的神迹。

    三个老和尚佛法深湛不屑争斗,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心中存了比武斗胜的念头,互看一眼竟谁也不让,均想着自己领教。

    可那萧涵身负百邪观音,三人肩负使命又必须铲除,如此一来倒是让他们彼此之间起了争执。

    三个老和尚僵持不下,眼神交汇,反而给了李孤行可趁之机。

    他那一剑正要救萧涵,此刻萧涵已走,自己何必在这里跟这三个老和尚磨蹭。

    须臾之间,一条对策涌现脑中。

    “三个秃驴,琢磨什么坏水呢?看你爷爷神通,《洛神剑决》第一式,摘叶飞花!!”

    剑势起、剑风作,三个老和尚各自回护,却没见到《洛神剑决》有何等威力。

    等回过神来,但见李孤行已经逆行而上复又奔回枫叶寺,冲入那五十几个僧人之中。

    其中一个老和尚赞道:“好小子,果然有胆量!”

    另一个老和尚急的直跺脚,“坏了!他要找咱们徒孙报仇!”

    第三个老和尚什么也没说,径直飞身而起,向李孤行奔去。

    他们三个各有心思,谁也没管萧涵,同时三人各下杀心,掌风凌厉,要以全力将李孤行击毙寺中。

    至于那萧涵,便等杀了李孤行后再追,于他们而言李孤行等人都是武林中后辈,武功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耽搁片刻倒也无妨。

    存了这份心思,三人出手各展神通,直拿李孤行而来。

    可李孤行又岂是这般好抓的,奔了半驻香的时间,三个老和尚的掌力才将他罩住,“轰隆”三掌直打后心。

    而李孤行却不躲不闪,任由三掌打上。

    “砰砰砰”三掌轰下,却似打空。

    惊讶之余略微细瞧,面前只有一件空荡荡的僧衣,哪里还有李孤行半分身影,当即顿足大悔。

    那李孤行不愧久走江湖,从山东备倭兵手中学到的分身术被他用的出神入化,一天之内竟骗了枫叶寺的和尚两次,也难怪他总说枫叶寺的和尚武功虽强,头脑却呆。

    半驻香的时间早已让他的跑的老远,枫叶寺所在山头极大,又去哪里寻他?

    其中一老和尚后悔摇头,“倒是让永觉师侄给说着了,咱们三个老家伙是万万追不到他的。”

    另一老和尚道:“罢了罢了,福祸相依,他这一闹虽令枫叶寺威严受损,但也全了咱们枫叶寺的声誉,今后在江湖之中枫叶寺仍是正道大寺。否则被人扣上一顶协助通敌叛国之人的帽子,可够咱们喝一壶的。”

    第三个老和尚恨道:“就差那个施展百邪观音的女子,若有机会,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三个老和尚仍旧各有心思,一时之间心中怅然,能让李孤行这等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从枫叶寺闯出,传扬到江湖上,指不定会成了怎样的笑话。

    山风吹过,三僧各有一股寒冷,彼此之间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无奈长叹一声回了禅房。

    李孤行九死一生逃出寺庙,还未走下山便见萧涵跟林谢两人大打出手,看萧涵那狠辣气势,已然动了真火,而那林谢一脸不解,一面打着一面无奈哀叹。

    赵无钱则在一旁幸灾乐祸,跟神情愤慨的骆大狗形成鲜明反差。

64、极西之地

    方才李孤行在山上跟三个老和尚商榷,让他们等一个时辰,就是为了等赵无钱和萧涵。

    两人自未上山时便约定好天亮后来枫叶寺接应,考虑到骆大狗慢吞吞的步子,这才将时间延长到一个时辰。

    可以说此番闯山,李孤行将能想的全都想到了,独独未曾料到林谢和萧涵打这一架。

    他心中惊讶之余时不时的回头瞧着,加之两耳细辨,但觉羊肠小道之上并没有什么喧闹,这才放下了心。

    “看来枫叶寺那三个老和尚倒是挺明白事理的。”

    永觉大师为了枫叶寺能跟李孤行划清界限,需要有一场战斗,一场看似凶狠但点到即止的战斗。

    他们很好的把握住了点到即止的意思,虽然中间有了一些插曲,并不清楚枫叶寺那三个老和尚为何会对萧涵突下狠手,但好在有惊无险。

    看林谢和萧涵打的火热,李孤行很是无奈,摇头叹息。

    “小杂毛,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俩人才刚见面,萧美人怎会气成了这个样子?”

    赵无钱偷偷笑了笑,也是一脸无奈,更带着愁苦,令人不禁心疼,眼角瞥向骆大狗,半哭半笑。

    “你看看这孩子,他为何气成这等样子。”

    李孤行怔了怔,哪里想的到这里还有骆大狗什么事。

    但看骆大狗那张嫩白的小脸被气得鼓成了皮球,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显然动了真火。

    “你就别卖关子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枫叶寺的和尚未必不找咱们麻烦。刚逃虎口还在虎穴,你就不怕自己活不到娶婆娘那天?”

    赵无钱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我本就娶不了婆娘,再说了,要是有办法早就将他们拉走了,还用得着你说?”

    “......”

    李孤行无语,牙尖嘴利的赵无钱随意一句话便能让他哑口无言。

    玩笑已过,赵无钱趴到李孤行的耳边将林谢和萧涵之间的误会跟他说了,惹得他愣在当下、哭笑不得。

    谁能想象的到林谢的脑袋是如何长的,竟误以为赵无钱和萧涵是一对为爱反出门派的情侣,还有了骆大狗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

    而那萧涵移情别恋竟爱上了自己,这才带着老公和孩子来枫叶寺救自己情郎。

    他越想越觉得尴尬,最后竟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龙鳞宝典与白邪观音酣斗良久,林谢自知理亏处处留手,这才令萧涵跟他战平。

    这般久战也不是个办法,尤以萧涵那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李孤行当即以磅礴内力冲散二人,将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化解开来。

    他对萧涵傻笑一下,憨态可掬,更带着贱兮兮的表情。

    “萧美人,都是朋友,今后这小和尚要跟咱们一路闯荡江湖,还请你留手!”

    萧涵瞪着瑰丽如宝石的双眸,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这和尚?跟我们一起?不可能!!”

    李孤行道:“永觉大师圆寂之时我已答应了他护这小和尚一生周全,咱们行走江湖得讲信誉。”

    以赵无钱的聪明早就猜到其中的关系,但听李孤行提到永觉大师圆寂仍旧不免心中一震,再一细想不免害怕起来,拉过李孤行小声问道:“这人姓什么?你别瞒我!”

    “姓林。”

    “林枫的林?”

    李孤行点头,承认下来。

    “你疯了?!一个骆大狗还嫌不够?!”

    他心中担忧,情绪亦很波折。

    李孤行道:“且安心,虽然看不透他,但他也是个可怜人......况且,我有愧于他的父亲,护他一生周全也是应当做的。”

    ‘一生周全’这四个字重之又重,人之一生起起落落,李孤行尚且顾自顾不暇,又哪里能顾得了旁人性命?且不说他武功并未到武林顶尖之列,就算强如白萧真人,说要护人一生周全也难免力有不逮。

    赵无钱道:“你真想好了?”

    李孤行道:“那又如何?永觉大师已将毕生功力传给了我,就是要我护佑他的。”

    “......毕生功力?永觉大师!!”

    赵无钱错愕当场,几忽说不出话来。

    李孤行无奈笑着,已不知该作何解释,他吹了口哨唤来马匹,拍着林谢的肩膀指着萧涵隆重介绍了起来。

    “这位生的极美的女子叫做萧涵,你也可以叫她萧美人。萧美人脾气不好,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人还是极心善的。也不知你对我们有怎样的误会,大家都是一同闯荡江湖的朋友,肝胆相照罢了,可别再想歪了。”

    林谢兀自愣了愣,对萧涵行着佛礼,‘荡心魄’的功夫暗中施展,见李孤行字句说的真切,这才尴尬的笑着,十分谦卑的向萧涵道了歉。

    萧涵那冷漠的性子自出了大墓改观许多,但被林谢玷污名节,心中仍旧愤恨,对他歉疚置之不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李孤行陪着笑,趴在林谢耳边道:“他素来如此,这副样子便算是原谅你了。”

    随后又指着赵无钱道:“这是昆仑派继任掌门,白萧真人的亲传弟子。”

    白萧真人大名享誉江湖,那林谢虽处枫叶寺幽林之中,但白萧真人这等道门高人的名号还是如雷贯耳。

    再看赵无钱虽然穿的邋邋遢遢,但自有一股不凡的神韵,心中悄生敬佩之意,行了佛礼。

    “原是白萧真人高徒,难怪有此等功夫,小僧失礼,万望恕罪。”

    赵无钱何时被人这般郑重对待,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竟手足无措起来,左右慌乱了一阵才定了神,双手抱拳也还了一礼。

    “我私自逃下了山,算是反出师门,咱们今后一同浪迹江湖,不用这么客气。”

    李孤行道:“他这人很好说话,平时不甚正经,你可别跟他讲究礼数,反惹的他浑身不自在。”

    紧接着他又看向骆大狗,手指悬停空中半晌,不知该如何介绍。

    骆大狗气还没消,但瞧着林谢那一脸无辜的样子,也不好再难为他,自言道:“我叫骆大狗,跟他们一起行走江湖。但有一件事,你不能拦我。”

    林谢道:“小施主还请说。”

    骆大狗指着李孤行正色道:“这人杀了我父亲,我要为父报仇,到时候跟他动起手来,你全装没看见,知道吗?”

    “这.......”

    林谢头大如斗,第一次见有人当着仇人的面将杀人报仇说的这般正大光明,毫不掩饰。

    但‘荡心魄’的功夫告诉他,这个叫做骆大狗的孩子并没有说谎,只是其中藏了些小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当即直了直身子,恭恭敬敬道:“是,施主所言,小僧记住了。”

    李孤行跃上马匹,与林谢同乘。

    “他的事我路上告诉你们,咱们先走,免得枫叶寺的和尚下山追捕。”

    萧涵带着骆大狗上了马,俏目向山上瞥了一眼,十分不屑。

    “一群秃驴,下山来又能如何?”

    她故意将‘秃驴’二字咬的重了些,眼睛又有意无意瞟着林谢,趁机报仇。

    赵无钱骑着马,跟在萧涵后面,忙打圆场。

    “萧美人消消气,那些和尚可不是那般好对付的。枫叶寺以武立寺,若不是老李得了永觉大师毕生功力,恐怕此番已经陷进去了。”

    “......”

    日头高悬,炙热非常,枫叶寺不受寒风侵袭,便如世外桃源一般。几人寻客栈短暂修养,刚一进门,萧涵口喷鲜血,昏了过去。

    李孤行面色大惊,这才想起,方才在枫叶寺中,萧涵以不动明王金身咒硬抗三个老和尚的全力一击,早已身受重伤,只是他在山下依旧跟林谢斗的酣畅,这才让自己一时忘了。

    李孤行慌道:“小杂毛,快、快来瞧瞧!”

    赵无钱飞身而过,轻搭脉搏,面容悚动,“赶紧寻一处僻静角落!”

    两人二话不说将萧涵抱入房间之中,林谢一旁看着,神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骆大狗问道:“你能看出门道?”

    林谢道:“小僧看不出。”

    “那你紧张什么?”

    林谢道:“追兵来了!”

    “追兵?”

    骆大狗嘴角抽动,计上心头,想来是那枫叶寺的和尚追了下来,心中立即算计起来。

    林谢修行的虽是邪派功法龙鳞宝典,但他天资聪慧,近有十年时间住在幽林之中,深受佛法熏陶。加之他心中澄澈,已具佛门六神通之能。

    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配合龙鳞宝典之中荡心魄的功夫,勉强可用。

    他能看破人心便是以他心通的神通运用荡心魄的功夫,此番听到远有追兵,便是天耳通之神效。

    林谢怕骆大狗害怕,安慰道:“倒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除带头之人以外,其他人小僧一人可敌。”

    他行事作风虽不显邪,可面上却时常带着诡笑,眉宇之间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妖冶令人觉得邪之又邪,加之他武艺高强,不免令人心生恐惧。

    骆大狗稍稍退了退,只想离这个邪僧远些。

    然林谢却挡在骆大狗身前,缓言道:“你稍稍躲开去,这里交给小僧一人便可。”

    “你、你行吗?”骆大狗见他回护自己,又不免担忧起来。

    话音未落,自客栈中来了一堆乞丐,骆大狗瞳孔紧缩,心中暗愁,只道又少了一次杀死李孤行的机会。

    再看为首之人的面目却又不禁大吸一口冷气,那人他认得,正是福威镖局阴阳二祖师亲传弟子,徐念!

    “这坏小子怎跟丐帮的人混到了一起?”

    话说当日,徐念自福威镖局之中被那女子带走之后,便行千里,途径一片荒漠后来到极西之地。

    相传此地乃是唐朝时期,玄奘大师求取真经的地方。

    佛国遍地,比丘僧、尼不计其数。

    那女子显是身份极尊,所到之处,礼敬甚重,在众多僧人顶礼膜拜下。

    徐念倍感不安,心中更是对着女子存了份敬畏,再不敢有任何他想。

    不多时,一些女子牵了一头大象过来,这些女子肤色较中原之地略显黝黑,眉心之间点了个红点,虽以轻纱遮面,但透过薄纱隐约可见,这些女子惧是貌美万端,见到两人行忽行跪拜之礼。

    这大礼显不是本地所有,想来应是这里的女子受到中原礼教影响。

    那女子冷道:“上去!”

    不待徐念细想,但见那女子纤手一挥卷起一股大风将他抬起,旋即单足运力,轻轻巧巧飞到象头之上,盘膝而坐,尽显端庄。

    徐念不敢多问,心中惴惴,随那女子进入一座宫殿。

    宫殿富丽堂皇,金雕玉琢,宫殿之中无一男子,尽是薄纱遮面二十左右的本地少女。

    象入宫殿,双膝跪地,那女子纤手一抬,一股大风将徐念吹落地下。

    “跪下!磕头!”

65、牢笼

    话说徐念随那绝美女子来到西域之国,一时之间搞不清状况。

    但那女子语气之中带有一股不可违抗的意味,自是伏地磕头尽显低眉顺目之态。

    他在地上伏了很久,只觉得腰膝酸软,膝盖如同针扎般难受。

    忽闻一阵馥郁花香,眼角轻瞥,不知何时大殿之上竟多了一位绝色美妇。

    那美妇很是慵懒,择个最为舒服的姿势侧卧在黄金塌上。

    藕白玉手轻轻托头,香肩微露时隐时现,纤弱脚踝如美玉般细滑,有意无意的悬垂在黄金塌上。

    在一片白腻之中,一点朱唇尽显风情万种,光是这一副场景便令多少男人心生旖旎。

    然他的神态却是无比的端丽与肃穆,便是西门庆再此也不敢心生半分邪念!

    见那美妇,女子立时变得无比乖巧,好似变了个人,以极其低顺谦卑的语气说道:“湿婆在上,人已带回!”

    不知那美妇有何等可怖,这女子光说这一句话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更是有如老鼠见了猫般浑身发抖。

    那美妇微微睁眼,如水般清澈的眸子停留在徐念的脸上,沉默好一会儿,才开了金口。

    “带下去,悉心教导。”

    那女子如释重负,暗中长抒了一口气,浑身已被汗水浸透。

    徐念正自纳闷,略微向前一瞥,还哪里看得到那美妇半分身影。

    美妇说来便来说走就走,行似鬼魅。

    还未等言语,殿内便来了八个侍女,将徐念双眼蒙住带了下去。

    黑暗之中,只觉自己左转右转,一会儿乘上了马车、一会儿又坐上了软轿,直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才摘了眼罩。

    眼前一切,顿时令他惊了又惊。

    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富丽之地,却又怎及得眼前半分?

    目之所及,金黄一片,竟连足下地面也是黄金所制、更有象牙玉器数不胜数、奇珍异宝观之不尽。

    房中除了各种奇珍异宝之外,只剩一副香软大床。

    虽不曾沾那大床半分,光看那床上织锦,便也知那床定会让人柔若无骨,就算百炼精钢也给化了去。

    他一时之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便在此刻,那八个侍女纷至沓来,浑身仅着一袭轻纱,体态婀娜,极尽风情,将他围在中间,纤指柔臂之下,只觉一股邪气自腹下升起。

    “这、这是为何?”

    徐念大惧,两手护住自己衣衫,却在那有如葱白一般的手指下用不出半分力道,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面前那八个极美女子便如佛家所讲的罗刹女,明知会让自己形销骨立,却怎也抵挡不了半分。

    “难道我今生便死在这香软床头?!”

    一瞬间,一个倩影浮现眼前,那女子披了一身鲜红衣裳,迎风烈烈,犹如大火纷飞。

    “钱柔......”

    他口中默默念着,立时恢复清明,两臂猛甩,太极功法施展而出,将那八个粉骷髅甩在身后,踉踉跄跄奔出门外。

    门外再无他人,只有那绝色美妇悄然而立,见到徐念,微微含笑,也就这一笑抵的过方才那八个女子万端旖旎。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那美妇道:“定力倒是不错,原以为是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徐念兀自大喘粗气,心惊之余早已忘却自己没穿衣裳,那八个美人自屋中追出,替他披了见大氅用以遮羞。

    那美妇瞧了他一眼,径直转身进屋,轻道:“跟我来。”

    徐念也不知为何,明明心中惧怕不已,可那话中仿有魔力,不容他抗拒半分,便如木偶,跟那女子身后轻声走着。

    那女子也不多话,手掌轻动,一股气浪刮出,那张大床少说也有两百斤之重,竟被气浪径直掀翻,露出一条玉石暗道。

    “进来。”

    徐念依言而入,但见玉石暗道并无灯火,可暗道之中却有光亮,细细瞧去,竟由足下玉石发出,光怪陆离甚是好看。

    步行近有一里,才出得暗道,但见潮湿石墙、朽木监笼,屎尿横飞,只嗅得恶气扑鼻,腥臭漫天,老鼠蟑螂遍地,不由得干呕几下。

    可那美妇却没有半分不适,端走前头,仿若走在一条无比光洁的大道上,清丽的模样令人生出幻觉,仿佛这肮脏之地无比的干净,甚至比方才满是黄金的屋子更加诱人。

    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不过如此。

    徐念随那美妇走着,但见牢笼之内关的净是男子,一个个形若枯木,同那路边行将就木的乞丐没多大分别。

    只是从他们枯瘦的面容上看,这些男子年纪都不甚大,若是多几分肉,都是那翩翩俊俏少年。

    徐念心中发慌,紧张起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什么人?”

    “密室,专关这些同你一样貌美少年郎的密室。”

    一句话令徐念后背直冒冷汗,浑身不禁打着寒颤。

    那些男子见这美妇纷纷伸出手来,苦苦哀求,却被这美妇弃之如敝履,连眼睛都懒得落了。

    “你为何将这些少年关在这个地方?”

    那美妇笑而不答,走到牢笼尽头,轻手一挥将一间牢门打开,“进去!”

    徐念心中慌乱,激发本能反抗之心,金刚不坏神功施展而出。

    “你这妖妇,今日我便......”

    话还未曾说完,忽见那美妇身体忽明忽暗,但觉一股大力袭到后身。

    却不见如她何施展,直将自己推入牢笼之中,锁上牢门,任凭自己如何呼喊,充耳不闻。

    他也是个聪明人,接应他的女子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连大祖师都非那女子一招之敌,他这点微末道行又怎打得过那美妇。

    但这牢笼腐朽严重,他自信凭这一身武功,要破开这牢笼易如反掌。

    待那美妇走后,运起浑身功力,打出一拳。

    他这太极拳的功夫乃是道门正宗,既有刚猛又有阴柔,刚柔并济,实可说是武林之中不败的神功,直想着一拳之下将这朽木打碎,却没成想拳力打上便如泥牛入海,连分毫动静也没有。

    徐念一惊之下心中生疑,向那朽木细细瞧去,这才看出端倪。

    原这木头并非凡物,而是不弱于金丝楠木的阴沉木,只因这木头见潮日久,才看起来这般腐朽,但其坚、其韧几不弱于神兵利剑,就算他武功再高一倍也绝难赤手空拳将这牢笼破开。

    “难道我一辈子就要困在此地?”

    想着想着,不免有些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牢笼顶部有一机扩开启,直漏出四方通道,微弱的光亮从通道涌入,给了他一丝希望。

    他施展轻功,趴在通道之上,以头测量,只差半个肩膀。

    此刻他悔恨至极,只怪平日里专善阴谋,落了武功,若是会些缩骨之类的功法,从这甬道之中爬出去倒也不难。

    只是这通道又窄又长,实不知尽头在何处,仰头看看不免叹了口气。

    正当他算计的时候,忽闻一股腥臊臭气,紧接着被温热屎尿喷了一脸,气得他大声叫骂。

    谁料,叫骂之声并未引来何人,只引来一阵嗤笑。

    伸耳听去,这声音来自隔壁牢笼。

    徐念骂道:“你他娘的笑什么?”

    那人笑过之后剧烈猛咳,有气无力道:“我笑你傻。”

    “我傻??”徐念冷笑,却不免又多了几分疑惑。

    “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同你一样,是被这温柔乡诓骗进来的。”

    美人吸髓榨骨、浊心销志,以往还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今日一见却觉此话说得太轻,那些女子哪里是美人,分明是吸人骨血的罗刹!

    若旁人是被这温柔乡骗来横遭劫难,倒是自作自受,可徐念什么都没做,为何也会被关在这个地方?

    他又是一声冷笑,唾弃道:“我同你们不一样!我可不是浪荡子弟!”

    那人不屑笑着,“你连温柔乡都没体会过?那你岂不是更惨,连死都不知道女人的香味。”

    徐念冷哼一声,却也不可置否。

    他这一生虽说不上庸庸碌碌,却总在男女之事上鲜少上心,虽久走江湖,身上钱财也足,却偏偏是个雏。若是死在这里,这一生不免有些唏嘘,回想起方才旖旎场景,不禁心头一阵悔恨。

    “总归是一个下场,方才若尝尝那些女子的味道,倒也不枉一生。”

    那男子听他沉默,又笑了一会儿,“你真是个雏啊,那可有乐子了。别看我现在活的凄苦,回想刚来的时候,那八个女子,可没把老子的骨头揉碎了,快活啊!快活!!”

    徐念争辩道:“雏又怎样?早晚一天我要出去,将那群女人杀个干净!”

    那人咂咂舌,叹道:“出去?谁不想这出去?你看这些大好男儿哪个没有出去的念头,只是......嘿嘿,任凭你武功多高,都出不去的。”

    徐念颇不服气道:“为何出不去?这上面有机扩,机扩之后便是甬道,找准时机,定能爬出去!”

    “机扩?哈哈哈哈,你笑死我了,哪里是什么机扩,那不过是人家用来倒粪倒尿的,咱们这就是个粪坑,偌大的粪坑!”

    曾有许多少年跟徐念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们哪一个不俊美,哪一个又不是自负武功,可来到这里均没有一个活着出去的。

    头顶之上是有个甬道,可那甬道并非一成不变,多少心气高的少年郎被夹死在甬道之中。

    夹死几个之后,其余的人都放弃了这个想法,纵有再大的傲气也不敢再以身犯险。

    徐念听得心中一阵后怕,好在他没有贸然尝试,否则定会变成这甬道里的冤魂。

    他沉默一阵,忽又燃起希望,问道:“那肯定有送饭的人吧,趁着机会,也能逃出去,不是吗?”

    那人听后惨然笑着,十分渗人。

    “哪里有饭吃?真有饭吃还至于饿成这副皮包骨?”

    “那你们......”说到这里,徐念更加慌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屎尿,不禁呕出一口。

    那人道:“这里除了屎尿就是老鼠蟑螂,你想吃,管够!!”

    这样的环境就算有铁打的好汉也别想出去,能有心高不服命者却又怎肯吃这些东西,可若不吃这些东西又哪里来的力气,经此也会变成枯柴一般的人物。

    那人说完之后,便听隔壁牢笼再也没有半分动静,想来徐念已经放弃了挣扎。

    但过了半个时辰,那人但听大口咀嚼之声从隔壁传来,时不时伴着一声凄厉的呕吐。

66、大毅力者

    这个世上不乏狠人,历史上更是层出不穷。

    屠戮四十万赵国降卒,被人称为人屠的白起算是一个、破釜沉舟,巨鹿之战大破秦军的项羽算是一个、带着五十士兵,单枪匹马杀入五十万大军之中,斩下叛将首级无损而归的辛弃疾亦或也算一个。

    跟这些人比起来,徐念所做之事或许不够入流,但论及狠辣却远远胜过他们三个。

    为了活命,为了保持一些力气,老鼠吃得、蟑螂吃得,就是自那甬道之中流下来的屎尿也吃得。

    这般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有一个多月。

    他从不打盹只睡长觉,睡一觉便算一天同时在墙上刻下印记,直至今日已有三十四道之多。

    他身上那件大氅已经满是污秽,但大氅之上的毛发却分毫未损。

    这是他保暖之物,他要靠这件大氅熬过寒冷,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体魄,增加逃命的机会。

    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只会越发变得疯癫,而他却没有,目光之中仍有一如野狼般锐利狠辣的神色。

    在这些时日之中,他每天计算着那机扩打开的时间。

    那机扩开放的时间并不固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已被他循到了踪迹。

    一日之中,那机扩打开三次,一次较一次时间短,每天都比第二天推迟大约一刻钟。

    清晨的一次时间最长,足足两百个呼吸。两百个呼吸虽够他做一些事情,但仍不稳妥。

    他极其重视这条命,为了保住这条命不惜做了许多连龌龊之人都难以启齿的事情,非有万全把握怎肯轻易冒险。

    他有的是时间,他要做的就是等,等待一个时机或等一个机遇。

    因为他坚信,这一切都是那美妇故意为之。

    以那美妇的武功,要伤他这条性命轻而易举,至多就是抬抬手的事,既想要他这条性命,又怎会将他关在这样的一个牢笼里?

    所以那美妇定会给自己一线生机,一个能够安全出得这牢笼的机会。

    在来到这牢笼的第七天时,在睡梦之中忽听那甬道打开了,他眯眼瞧着,甬道之内并无屎尿流出,想来就是他等的机遇。

    这次甬道打开的时间很久,足足比清晨打开的时间长了两倍不止。

    他耐心等待着,细看变化。

    果不其然,七天之后,大约同样的时间,甬道又在夜里打开,只不过这次时间较上次要短,但也足足有三百多个呼吸。

    至此,徐念相信自己已有逃出去的机会。

    可他仍旧不逃,只因他身子较那甬道过于粗壮,徒增卡在甬道之中的风险。

    他不会锁骨之类的功法,但却有一个比缩骨功更稳妥的办法,那便是瘦,将自己瘦的没有人样,瘦的跟那些曾经的俊美少年一样的形销骨立!

    为此他足足等了三十四天,他粗略试了试,在清晨趁着甬道打开的时候比量一番。

    这一次,他终于瘦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甬道相较他的身躯已变得宽大,整个人进入后还嫌宽敞。

    忽而嗅到一股腥臊臭气,徐念想也没想,张口便吃,一面吃着一面细心咀嚼,仿佛品尝天下至美之物。

    旁边牢笼里的男人听他一月有余做的一切,低声问道:“兄弟,你今天出去?可否带我一个?”

    徐念兀自笑了笑,言道:“怎的?这又不笑我傻了?”

    那男子尴尬笑着,“我活这么大还没佩服过谁,你是我唯一佩服的,算我眼瞎,你行行好,带我一同出去吧。”

    徐念淡然一笑,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他是瞧不上的。

    他一语未答,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任凭那人如何苦苦哀求,如何许诺好处。

    他现在要养精蓄锐,毕全部精神于一击,趁着夜晚一举通过那条甬道。

    是夜,那机扩果然开启,徐念再也没有任何犹疑,施展轻功爬上,须臾之间入了那甬道,畅通无物。

    他在心中默数,已经过了五十个呼吸。

    但他体力已有不及,一个多月的蟑螂老鼠、吃屎喝尿,哪里还有力气。

    又死命爬过一段距离,但觉眼前光亮越来越大,已从初时的细不可见变得晃眼。

    他心头一振,逃出生天就在眼前!

    直到此刻,连两百个呼吸都不到,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利用!

    他趴在滑腻的墙壁上稍作歇息,积蓄体力再一举爬上!

    谁知,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美妇好似知晓他今夜要逃出一般,机扩缓慢而动,竟在不到两百个呼吸之内关闭甬道。

    徐念懵了,眼见那甬道越变越窄,心中更是无比慌乱。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径直滑下等待下一次机会,要么奋力向上拼的性命赢得一线生机。

    两者比较,似乎前者生前的希望更大。

    但他转念一想,已明用意。

    这次机扩开启甚短显然有人刻意为之,若求下次生机,恐怕这一生都不会再从那牢笼里逃出去。

    想到这里,心思耸动,奋力一搏,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猛爬。

    就在那甬道挤的他连半个身位都没有的时候,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那甬道戏剧般的停住了。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自上方传来更有一条生路降临,眼见鲜红的绸带自甬道之上吊了下,给了他生的希望!

    徐念嘴角抽动,微微一笑,伸手拽住那绸带,被人拉了上去。

    这里仍旧是金黄一片,极尽奢华之所。

    迎接他乃是一十六名绝美女子,尽是肤白貌美的中原纤瘦之女。

    那些女子丝毫没有嫌弃他身上的屎尿,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用那不知多少银钱才能买到的丝衣将他身上仔仔细细擦的干净,随后推来一个泡满名贵花草的檀香木桶,以纤臂轻环,将他放了进去。

    湿冷的肌肤被温热的药浴一泡,登时舒缓,便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在他身体缓和舒展至极时,又有一车珍馐佳肴送到面前。

    象拔、熊掌、鱼翅、燕窝看的他眼花缭乱,甚至连盛酒的杯子都以犀角所制。

    女子一面替他清洗、一面玉手投喂,天上至乐也不过如此。

    享受过后,徐念想起初入牢笼那时所说的话,“至死不过是个雏。”

    扫过那十六个美人面孔,他的目光已变得不再纯澈。

    那一天,游龙斗凤、酣畅淋漓,便立时化为厉鬼也在所不惜。

    可他脑海中依旧有那个烈烈红衣的女子,睡梦之时口中絮絮念叨,泪痕湿了枕头。

    这一觉睡了很久,足足两个日夜,两天过后一个清晨,那美妇亲来替他奉了杯茶。

    再见那美妇虽仍冷冰冰的神情,但却带着少许温和。

    徐念心中惊恐,转念一想,又坦然了下来,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你不远千里费尽心机将我找来难道就是想折磨我一番?”

    那美妇娇笑一声,回道:“自然有要事交代!回到中原,将李孤行和他身边的孩童一道带回!”

    徐年呵呵笑着,“以你的实力,随便派个人他俩还不是手到擒来?为何难为我?”

    美妇道:“鞭长莫及,需有大毅力者不能为。”

    “大毅力者......”

    徐念觉得这四个字很是有趣,他遭受这么多非人折磨,就是因为这四个字,四个听起来轻描淡写的字。

    那美妇见他沉默便又言道:“在那牢笼之中,俊美少男本有一百三十八人,只有七人发现了那甬道的秘密并有勇气爬上那甬道。”

    徐年面目悚动,想起那牢笼之中不人不鬼的少年,心中又是一阵后怕。若不是他心中存着生念,恐怕已跟其他少年一般,早晚死在那里。

    “那七人都活了下来?他们现在在哪?”

    美妇摇了摇头,面目依旧带着笑。

    “除你之外,剩下那六个人均没爬上来。”

    “他、他们......被甬道夹死了?”

    美妇摇头,“倒不是被甬道夹死,只是这些人心中存着生念,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甬道一动便顺着滑了下去,我怎肯给这样的人生路?”

    倏忽之间,徐念面目变了几遍,心中后怕更甚,若非自己早一步看破这美妇的用意,孤注一掷奔了上来,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天日。

    美妇轻轻一笑,言道:“不论是你看破也好、向死而生也罢,这活命的机会总归是你自己赚来的。”

    诚如那美妇所言,徐念遭受苦楚,可比酷刑之下的皮肉之痛更加难熬,既能舍弃自尊又能将他捡起,这等勇气与魄力,并不单单可用‘大毅力者’四个字概括。

    “那你怎会认为今后我不会对你有二心?”

    这倒是一个令人深邃的问题,那美妇听后给了徐念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转身而出,留有余香。

    徐念呆坐一会儿无奈苦笑,笑声之中苦涩大过得意,历尽千辛万苦后重见光明的兴奋转瞬即消,细细想来自己竟成了别人手中的玩物。

    桀骜如狼,在人类的棍棒和糖果的双重控制下也会变成看家护院、摇尾乞怜的狗,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丧失尊严的人。

    徐念再也不想回到那满地肮脏、不见光明的牢笼,更离不开那十六位美人带来的无尽欢愉。

    听令者有赏、违令者有罚,若不是个傻子谁会违逆那美妇的命令?

    至此,无形之中仿有一条缰绳拴在他的脖颈上,任人驱策。

    那美妇出门没多久,便有一女子推着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被砍了四肢、挖了双眼、割了耳朵、整个人被泡在一个大坛子里,做成人彘。

    女子道:“湿婆吩咐,你今后便是咱们冥宫的人了,入冥宫前,这人需你亲手了结。”

    徐念看看那人,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熟识。

    按照那美妇的性格,断不会找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自己杀,可这人又是谁?

    他直起身来,赤足走过,仔细辨了辨,忽而一股阴冷透心而过,直令他浑身汗毛炸起。

    那女子笑了笑,“不用猜了,正是你师父,武林阴阳二祖之中的大祖师。”

    徐念大怒,目眦尽裂,“师恩如父,怎让我做这等天理不容的事?!”

    女子道:“可他不管人伦,杀了钱柔。据说,那钱柔可是你心爱女子......”

    徐念呆呆瞧着,一脸笑容,笑中带苦、更带痛。

    呆愣半晌,忽而一股炙热泼在面上。

    徐念五指如刀,透心而过!

67、执法长老

    究竟何等悲伤之事能被称为天下至悲?

    没有比较、不足而论,个人心中总有偏颇,便是谁也说不好。

    大抵上有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之说,并称世间三大悲。

    但徐念此刻经历或可凌驾于这三悲之上。

    一个自小将他抚养长大、悉心教导的恩师死在手上,于屠戮至亲等同。

    他此刻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或悲、或痛、亦或是带着些许哀伤。

    但从他极其复杂和扭曲的神情之中,也许还有少许的喜悦暗藏于面目之下。

    诚如那女子所言,大祖师将他挚爱的女子作为采阴补阳的鼎炉,以至于香消玉殒,这样的大仇怎可不报。

    那女子悄悄的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房间之中呆呆的瞧着大祖师的尸体。

    谁也不知那一夜他做了什么,只是第二天再来,大祖师尸身已然不见,只留下个羊蝎子一般的骨肉。

    女子看徐念满面狰狞,生出少许惧意,但转念一想,又高兴了起来。

    一年以前,湿婆说他想要条狗,一个既能吃人又能听话的狗。

    至于这条狗是否忠诚湿婆并不在意,只要鞭子够狠、糖果够甜,忠诚也是水到渠成。

    徐念仍旧呆滞的站着,形若游魂。

    那女子拍了拍手,唤来许多女子,替他沐浴更衣,这才令他神色稍缓。。

    做完一切,女子将一个锦囊交他手中。

    “湿婆命令。”

    锦囊之上有张纸条,上写‘杀人后启’。

    徐念打眼一瞧,问道:“湿婆人呢?”

    那女子忽而冷面,给了他一个嘴巴,啐道:“湿婆他老人家岂是你想问就问的!!”

    徐念不怒反笑,心中已知,那看起来绝美绝艳的妇人便是湿婆。

    她并非只有武功高强,智计也是一等一的狠辣,件件筹谋直穿人心,教人自心底里不敢反抗。

    他打开锦囊,自里面掏出信件,轻摸材质便知定非凡俗之物,恐跟她所住宫殿一样豪奢。

    那信件之上写的内容令徐念振聋发聩,实是想象不到。

    开篇第一句便是三绝顶、两仙冥、一羽化、南北武林王。

    武林之中曾有三位绝顶、便是武林之中有三位高人同可称为天下第一,分别是昆仑白萧真人、永夜城周羽、武侯传人诸葛玄策。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间武道登临绝顶本应只有一人,为何偏偏多出了其它两位?

    要说清楚这件事要从数十年前的泰山之巅、煮茶论绝顶之事说起。

    当时泰山之巅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两人煮茶论道,论起了天下武林绝顶之事。

    这一论便是三天三夜,竟谁也不知那白萧真人、周羽、诸葛玄策三人谁能胜一筹。

    这三人正邪兼具、平生素未谋面,总不会真为争一绝顶的虚名去打上一架。

    好在老和尚和老道士两人都见过这三人,各自施展绝学,推测他们武功深浅。

    这一推测又过了七天七夜,却也怎也分不出个高下,于是便将这三人齐列绝顶之位。

    至于那两仙冥乃是武林之中少有人知的隐秘之事,但论及实力这两个门派加在一起或许能颠覆整个中原武林。

    两仙冥则是逍遥剑宫和湿婆冥宫,逍遥剑宫行事缥缈,门中之人又从不提自家门派半个字,故而江湖之中并不出名。

    而湿婆冥宫则处极西之地,行事极其隐秘,故而也如逍遥剑宫一般。

    至于那一羽化,则是武当派创派祖师三丰真人。

    三丰真人生于南宋末年,历经三朝修行,据说早已登临仙镜。因看护中原龙脉遁入深山之中,虽不曾在江湖露面,却时常能听到三丰真人现世的传闻。

    而至于那南北武林王,便是各自统领南北武林的领袖,北武林王原是李孤行的父亲李四顾,做了锦衣卫千总后便一直空着。

    南武林王复姓慕容,全名慕容龙德,也是一个惊才绝艳、武艺智谋绝佳的狠角色。

    徐念所在的门派便是二仙冥之一的湿婆冥宫,而那美妇便是令三绝顶都不免惧怕之人——湿婆!

    再往后看,便是湿婆交代徐念所遭受一切磨难的理由。

    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那屎尿也并非都是侮辱人之物,都说祸福相依,屎尿之中有着增加内力的药物,经过一个月的积累,徐念内功上了一层台阶,在辅以那些美人纤手揉捏,檀木浴桶之中的药物浸泡,更将他体内潜藏的内力激发出来,功力飞涨。

    徐念心中五味杂陈,无奈苦笑。

    再向后瞧,便是一段心法,心法出处不得而知,但自冥宫之人手段来看,这心法必是不俗之物,只这一段便会引起武林中的血雨腥风。

    他不禁心中狂喜,反倒觉得之前所遭受的一切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他倒有个疑问,湿婆这般武功、冥宫这般势力,为何还要将李孤行和骆大狗带回?莫非连她也觊觎李孤行身上的《洛神剑决》?

    这是他不能问的,也是不敢问的,毕竟那女子的巴掌还印在脸上,隐隐作痛。男人到底还是要有些尊严,起码这张脸不是谁都能随意打的。

    看完锦囊,徐念对那女子拱手道:“多谢姐姐,感谢湿婆之恩!”

    说罢,他跪了下去,对着大门磕头,极尽恭顺之态。

    又等半个月,徐念每日经过药水浸泡和女子按揉,加之他勤修苦练,那段心法已颇有所成,随手一掌威力极大,现今实力恐要强于大祖师。

    至此,他心中对湿婆没有半分怨尤。

    若无湿婆,他今生恐怕都是大祖师手中人偶,至多执掌福威镖局一个小门小派,又如何能修行这等高深的武功,又如何能有这等强劲的内力。

    手毙大祖师虽说有悖人伦,但细想之下,大祖师也未曾将他当过。人看,反正是做狗,做湿婆的狗总比大祖师的好。

    经此一想,更觉湿婆恩赐厚重,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感激。

    待临走时,那女子替他换了身衣服,乃是极佳的织锦布料,白衣胜雪、内嵌金丝、华贵迫人、尽显风采,再配一柄折扇,直如一个翩翩俏公子。

    折扇以象牙为皮,精钢为骨,实是一柄绝凶利器。

    女子又给了他一个锦囊,外加诸多银票,美其名曰,“出门在外不能堕了排场。”

    徐念看这锦囊扎口处的细绳略有陈旧,显然准备了有些时日,足可看见湿婆料事如神。

    锦囊之内装着一颗门牙,门牙发黄,更显年份。

    信笺上写到:“到中原后持此物寻找丐帮孟彪,其它之事水到渠成。”

    想到孟彪,徐念一阵头疼,这可是丐帮之中净衣派的长老,丐帮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知冥宫怎样的势力,竟连这样的人物也能驱策。

    徐念经几日陆行又走水路来到洞庭湖君山岛的丐帮总舵,那孟彪的大宅就在总舵之内。

    刚来总舵门前,就被一群乞丐以污言秽语堵在门外。

    江湖人所公知,丐帮帮主方定风乃是个闲散的性子,平日里五湖四海的遨游,将丐帮一切事物都交代给了执法长老孟彪打理。

    那孟彪又是个颇有两面三刀的主,身为执法长老,明面上公正严明,内里却中饱私囊任人唯亲,现今的丐帮总舵早已改姓了孟,总舵之中只认孟彪,没人听得帮主号令,全没了江湖第一大帮派公正光明的模样。

    总舵之中也都是孟彪的人,平日里仗着孟彪名头横行霸道惯了,纵是徐念穿着甚是华贵,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见徐念不为所动,竟有一乞丐喷出一口浓痰吐到地上,用手指着,厉声道:“要进我总舵的门,需将这舔干净!”

    那乞丐一说,身后几个乞丐跟着起哄。

    那乞丐又见徐念没有动作,质道:“怎的?你有怒气?”

    徐念淡然笑着,自出冥宫后,他心境已有变化,不为这些琐事恼怒,淡淡笑笑以礼相待,“只求孟彪一面,烦请兄台通报一声。”

    那乞丐碎了一口道:“那孟彪两个字是你叫的?!江湖之中谁人不尊称一句长老?你应该叫孟长老!”

    徐念嗤笑,不想应答。

    那乞丐上下打量一下,“看你穿这一身,想来是江湖之中名门子弟,连点好处也不给?你们名门正派就是这般求人办事的?”

    徐念无奈摇头,自衣袖拿出一个银元宝,“还请兄台笑纳。”

    乞丐将银元宝捏在手里轻轻掂量两下,向后一扔。

    “这银的就是没有金的好,这点东西就要打发我?莫不是觉得咱们这些叫花子轻贱?”

    丐帮净衣派穿的素来考究,这几个人虽是乞丐,一身行头却十分富贵,便是小有田地的地主也有不及。

    说话时,他眼睛一直盯着徐念手中折扇,忽而扑出身去,直抢而来。

    “这扇子就给我吧!”

    徐念本不想惹事,奈何这乞丐太过不要脸。

    他施展步伐左右躲闪,急的那乞丐破口大骂,更叫来了屋内其它乞丐一同拼抢。

    此等作为令他十分嫌恶,更觉这些乞丐比狗还恶心,全无半分侠道义气。

    旋即单掌一出,掌风大作,直将十几个乞丐吹飞出去。

    那为首的乞丐依旧不依不饶,趴起身还还要理论,这令徐念下了杀心,掌力运出,直将他脑袋拍碎,脸颊贴在方才吐的那口浓痰上。

    他用脚踩在尸体的脸上,顺势擦了擦鞋,随手将锦囊向门里一扔。

    “将这东西给孟彪看,让他赶快滚来!”说罢,足尖用力,踩着那乞丐头颅踏出深坑。

    其余乞丐尽是些溜须拍马、见人下菜的机灵人,看到徐念这般狠手哪里还敢嘚瑟,稳稳接过锦囊,丢盔卸甲般跑进了屋子。

    另一乞丐捡起银子哆哆嗦嗦的递给徐念,却被他一脚踹在一边,直摔的浑身生疼。

    徐念道:“我嫌脏!!”

    那乞丐谄媚笑着,在银子上吐了两口,悉心擦拭,极尽低眉顺目之态,谄媚的将银元宝递给徐念,却见他连脚都懒得抬了,双手负后,内力迸发,将乞丐摔晕了去。

    过不一会儿,一个连滚带爬的肥胖身影自大宅之中滚滚而出,“尊使驾到、有失远迎、孟彪死罪!死罪啊!!”

68、仇人相见

    那孟彪穿的极显富贵,纵然年过六旬却青丝满头没有一根白发,加之他面上少有皱纹且容貌威严,乍一看去竟比总舵的中年乞丐还要年轻几分。

    他那副面容本就生的威风,口中门牙缺了一个用金牙填补,更加了几分气势,若不是他现在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谁人见了不得尊称一句孟长老。

    但见他双手将锦囊举过头顶,连滚带爬奔到徐念身前。

    “尊使啊,小人不知,万望恕罪啊!”

    这副模样倒好似是个软骨头。

    事实上,孟彪颇有实力,丐帮降龙十八掌共学了十五掌,又因其出手阔绰、仗义疏财而得了个丐帮孟尝的名号,只是世人不知他本来面目,这才在江湖之中混了个好名声。

    二十年前,孟彪不知从何处得知冥宫的消息,竟带着一批身手颇为俊俏的血性好汉妄图铲除冥宫,积累名声。

    但那冥宫又是何等实力,单单一个冥使便将这群人打的落花流水。

    孟彪那满头乌黑的秀发被拔个精光,一颗门牙也被生生拔下,可谓狼狈不堪。

    生死关头那些好汉不违同生共死的誓言,纷纷慷慨赴死,唯独孟彪这个领头人做了软骨头,成了冥宫的走狗。

    待回来后,孟彪与丐帮众人决计不提冥宫半个字,只道自己碰到了永夜城的人,死伤惨重,拼了性命铲平了永夜城的一个分舵,这才保全了自己的好名声。

    可惜了那永夜城暗中背了黑锅,并为今后被驱逐中原之灾埋下伏笔。

    孟彪一见锦囊之中的牙齿,当即屁滚尿流的出门相迎,将姿态放得极低。

    那些乞丐眼见连自家长老都这般卑躬屈膝,哪里还敢对徐念有丝毫不敬,直将自己的头磕到了地里。

    徐念瞧着孟彪,见他这副软脚虾的模样,着实难跟江湖传闻联系起来。

    传闻中,孟彪做派甚大,曾在客栈休息,只因客栈外一老头叫卖声大,便派人砸了他赖以谋生的摊位,害的那老头被生生断了活路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反而大肆宣扬,颠倒黑白的将那无辜老者污蔑成永夜城的刺客,又赢得江湖中人一通赞扬。

    徐念想到这些,再看看此刻趴在地上恭敬像条哈巴狗的孟彪,顿时心头畅快,冷笑一声,大踏步进了丐帮总舵,择了间最为气派的屋子坐在厅堂正中。

    孟彪缓过大气,又复平日里那飞扬跋扈的神态。

    他什么都不必说,手下之人自会揣摩他的心思。

    那乞丐拿出好大气派,直起腰杆训,狐假虎威,对手下之人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

    “今日之事谁也不可说出一个字,否则......嘿嘿,拔掉你们的舌头!”

    就算他不说,那些乞丐又哪里敢乱嚼半点舌根,他们还想靠着孟彪的关系在丐帮飞黄腾达,不说话装哑巴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听得此话,这几人纷纷跟孟彪表忠心,好似天下间最为忠诚的谏臣都比他们不过。

    孟彪轻瞟一眼,咳嗽两声,缓步而入,排场瞬间做大、气场立时变足,丝毫没有方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

    刚进了屋,又立马便了神色,温顺的像一条乖猫,伏地磕头。

    “尊使在上,不知那位大人有何等指示?小人万死不辞定效犬马之劳!”

    徐念心中嫌恶,却也知要给人留几分薄面,轻轻扶起孟彪,宽言道:“都是给冥宫做事,何必行这般大礼?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弟弟,尊使二字着实愧不敢当。”

    孟彪心生闷气,他何等地位又是何等殊荣,平日里像徐念这等年轻人就算拿着满箱珠宝都未必令他多看一眼,此番跟他称兄道弟,乃是他莫大的屈辱。

    但他心中惧怕,满口应承了下来,面上仍和善笑着,故作谦卑道:“哪里敢,这一声贤弟我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徐念哪里不知道他心思,思索一瞬立时回道:“您可是的丐帮孟尝,天下又有谁不敬仰,叫你一声大哥可是亏欠你了,莫非还要我叫您一声长老不成?”

    孟彪倒是个明白人,徐念这话里使了十足的下马威,再也不敢故作推辞,佯装无奈道:“好贤弟!兄长愧领了!”

    徐念暗中嗤笑,话头一转,问道:“不知大哥可否对‘洛神剑诀’感兴趣?”

    那‘洛神剑诀’引得江湖人人眼热,孟彪自想将其收入囊中,否则又何必连秦二和孟三都派了出去。

    只是自己手下并无武功奇强之辈,损兵折将却也没见那‘洛神剑诀’半点身影。

    此番徐念一说,心道冥宫欲染指‘洛神剑诀’,心中登时绝望,面上神情依旧不变,极尽谄媚。

    “‘洛神剑诀’谁人不想,但这般厉害武功定要有德者得之,若是那位大人想要,孟彪倾尽丐帮全力双手奉上!”

    徐念道:“兄长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湿婆只想要两个人,若得那‘洛神剑诀’自会给兄长誊抄一份!”

    孟彪一听心中火热,那湿婆惩戒虽重但恩赏更厚,有冥宫的人参与,那‘洛神剑诀’便有八成进了自己口袋,当即磕头拜谢、感激涕零。

    孟彪心中有个愿望,他一直想再上一层,爬到帮主之位。

    若擒杀李孤行这武林大患,更得名望,到那时帮主之位岂不是手到擒来,甚至可以再进一步,夺那北武林王的名号。

    丐帮总舵虽处南地,但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到时候迁移总舵入了北方也未必不可。

    想到这里,孟彪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徐念道:“但要抓那李孤行我一人可办不到,还请兄长助我!”

    孟彪一听,当即了然,好生招待了徐念一番,佳人美妾数不胜数,极尽巴结之能事,先行点了丐帮之中二十多位好手,随徐念一同捉拿。

    说回客栈。

    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正替萧涵疗伤,全不知楼下所发生的的一切。

    林谢护住骆大狗,看那少年星目斜眉,一袭白衣尽显富贵,手中折扇有意无意于身前扇动,便如翩翩佳公子般。

    单以相貌而论,此等风流倜傥的人物定是许多人心向往之的,可他身后却有一群聒噪乞丐,心中满是恶念,令林谢戒备心起。

    不多时,客栈之内的众多食客看出不好,纷纷逃了出去。

    林谢‘荡心魄’的功夫竟看不出少年心中所想,料想此人内功精湛不弱自己,当即戒备起来。

    他双手合十,行了佛礼,恭敬道:“施主目光迫人,一直盯着小僧,却不知小僧哪里得罪了施主。”

    徐念将扇子一折,抖腕挽了个花,向他拱了拱手。

    “无他,只因小师傅神采飞奕,这才令徐某多看了几眼。”

    “恐怕施主看小僧是假,看小僧身后的孩童是真!”

    徐念转了转眼睛,他哪里知道‘荡心魄’的能耐,更不知林谢已从几个乞丐的心中看到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只觉眼前这小和尚似乎比自己更邪,尤其那一双殷红的双眸仿佛能看穿自己内心。

    他神色忽正,转而言道:“小师傅说的不错,正是为李孤行和这孩童而来。”

    林谢不多废话,脚步轻挪,径直走了过来,一一与那些乞丐对了一眼,‘荡心魄’功夫一出,几人立时癫狂。

    徐念怔住,他已然全身防备,却有怎知这小和尚竟手不抬、脚不动,单看一眼便将众多丐帮好手制服!

    林谢道:“只剩施主一人,恐胜算不大,听小僧一句劝,尽早回去吧。”

    徐念手腕轻晃,折扇刹时开屏,轻舞胸前。

    这简短一刹已含杀招,象牙为皮、精钢为骨的折扇在开扇的瞬间已划过林谢的脖颈。

    林谢自知瞧不透他,行过之时用了‘神足通’的能耐,将这极凶险的杀招化于无形,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

    徐念脑中发懵,竟看不出这小和尚有这般大的武功,继而合扇笑道:“小师傅好定力啊。”

    林谢暗道徐念虚伪,但这一杀招不便说破,浅笑回应,“施主谬赞。”

    徐念瞧着林谢,但见纯白僧衣纤尘不染、超脱凡俗,面目却同李孤行一样,带着些诡异的笑容,令人觉得邪的不行。

    “小和尚,你可是这枫叶寺的僧人?”

    林谢恭敬行一佛礼,“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已受戒,却不是和尚。”

    徐念笑了笑,突下杀心,“那可别怪我无情了!”

    话语未落便已攻上,经冥宫的调教,徐念武功已非同小可,内力雄浑不说,骤然出手更令人难以防范!

    很显然,林谢没甚对敌经验,即便有‘神足通’加持,也没料到这一击有如此威力,又如此狠辣。

    掌风过处,已然躲闪不及,但‘神足通’自行施展,稍稍错开,躲闪出去。

    徐念见杀人不成,中途变招,单手一抓,施展分筋错骨的擒拿手段,自杀人变做拿人,将林谢手臂反折了过去,点了穴道。

    “小师傅,得罪了。”

    林谢被制,‘荡心魄’的功夫失了效用,丐帮众弟子恢复神志,立时将骆大狗擒住。

    徐念依旧不甚放心,他始终看不透这小和尚的实力,又连封了他周身三处大穴,确定再也不能动弹这才带着人缓步上楼。

    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正以内力为萧涵疗伤,枫叶寺那三个老和尚下了死手令萧涵内脏剧震。

    在‘不动明王金身咒’的护佑下,性命堪堪无忧,只是这一身功夫却损了不少,还需畅通经脉才能苏醒。

    相较于赵无钱,李孤行得了永觉大师毕生功力,打通经脉之事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赵无钱瞧着他,眼里露出艳羡之色,那永觉大师何等神功,毕生功力又是何等大的机缘。

    只是......机缘与磨难并存,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赵无钱掐指一算,面色数变,低声言道:“竟来的这般快!”

    他带着搬山剑,轻轻退出房门,迎面碰上徐念。

    两人同时错愕,徐念微微行礼,“赵兄,别来无恙!”

    赵无钱握住剑柄,大致看了徐念的装扮,调笑道:“执掌福威镖局后怎变得这般气派了?倒是个败家子儿。”

    “赵兄,我只寻李孤行一人麻烦,还请赵兄看在往日情分上让出条路来。”

    “还是为了‘洛神剑诀’而来?那对不住了!”

    赵无钱长剑出鞘,摧枯拉朽,直斩徐念而去!

69、合围

    以内力打通经脉最为重要的便是‘心无旁骛‘四个字,故而丁点打扰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对赵无钱而言,他自幼便在昆仑山上修行,心坚如石、不为草木而动、不因外物而扰。

    而李孤行却是个活泼性子,又身处于锦衣卫这等大染缸中,心思容易跳脱,若分了心神,轻者走火入魔,重者危及性命。

    赵无钱一剑斩过,全无留手,便是想要一举击杀徐念等众,以免李孤行受到搅扰。

    可他万没料到,自己全力施展的搬山剑法,竟被徐念轻而易举的以两指捏住,甚至连‘金刚不坏神功’都未曾施展,仅用内力便阻了这一剑。

    他惊问道:“你、你何时有的这般功夫?!”

    徐念两跟钢指稳稳夹住长剑,既抽不回也刺不出,便像自来长在他指间一般。

    “此事不必多问,不过……赵兄,兄弟再放你一马,我只带走李孤行和骆大狗,还望你让出条路来。”

    赵无钱冷道:“做梦!!”

    冥宫久在江湖,实力虽强声名却不显。

    赵无钱哪里知道徐念在冥宫之中有了诸多奇遇,还以为他跟阴阳二祖师一般,用了邪法才使内力突飞猛进。

    再向后瞧去,众多丐帮弟子紧随其后,心中犹疑,不知他什么时候跟丐帮搅在一起。

    徐念有恃无恐,一副淡然的高手模样,于他而言,赵无钱的武功已不够看,要解决掉他并不费力。

    忽而,他两耳耸动,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右手两指仍旧捏住长剑不放,左手挥出一拳阻挡攻势。

    “轰隆隆。”木屑纷飞。

    木质的房门、栏杆被轰成齑粉。

    在一片凌乱之中,徐念看到了一个身影,一身素白僧衣身后跟着一个孩童,躲在角落之中。

    “你、你怎解开的穴道?!”

    来人正是林谢,他修行‘龙鳞宝典’,其中不乏移血换位的心法,徐念连点他周身三处大穴,只不过在皮肤上搔了些痒罢了。

    两人内力一对,丐帮的人尽数栽倒,或掉到楼下摔的骨裂、或被大力击中后心受了重伤,更有几人被两股大力夹击,死在当场。

    林谢道:“施主未免太过小瞧小僧了。”

    他两眼发红,低声念经,经文无比诡异,全不是佛门该有的样子。

    在经文的催动下,几个身影跃了上来,乃是看守林谢和骆大狗的丐帮弟子。

    刹那间喊杀声起,丐帮弟子各拿兵刃向徐念攻去。

    这也是‘荡心魄’的功夫,林谢令几个乞丐坠入愤恨的情绪之中,在他们眼里,徐念已变成杀亲夺妻之人。

    然而,这几个乞丐功夫虽强,却又怎及徐念半分?

    但见他长袖轻舞,单手轻挥,几人被他袖袍卷走,纷纷摔跌下楼。

    这一来一去动静奇大,赵无钱心中担忧,向门内瞧了一眼。

    只见李孤行两掌虽仍放在萧涵背上,但两眉紧缩,神色痛苦,显然受了不少的影响。

    再见他头上冒出蒸腾热气,想来已经到了冲破大穴的紧要关头。

    “小和尚,咱们需得小心些,再打下去这里恐怕要塌了。”

    林谢‘荡心魄’功夫一展,虽看不穿赵无钱,但结合他心口中所言已然明了,当即双掌合十潜运神功,内力自身体之中磅礴涌出,吹得僧衣飘飞鼓荡。

    徐念瞧着,略生惧意,若论单对单,他谁也不怕,可这两人联手,却要费一番功夫。

    他于暗中‘施展金刚不坏神功’,忽而甩开大步,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向赵无钱撞来。

    这一撞,既快且猛,拼的乃是内力,分毫不能取巧。

    赵无钱自知内力比之徐念不过,可若躲开去,便露了李孤行和萧涵两人,在此等行功的关键时刻,不知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但见一道素白身影后发先至,赶超徐念,挡在房门之前。

    霎时,龙吟之声隐作,龙爪平推而出。

    赵无钱也是机敏之辈,心中虽惊,手上却也不慢,‘赤子道’内力大展,与林谢合为一处。

    但听一声闷雷之声,两股大力撞在一起,直将地板撞裂。

    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虽抵过徐念奋力一撞,五脏六腑却被他撞的震颤,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昏了过去。

    两人互看一眼,均明白对方心意,发下狠来誓不退后半步!

    徐念摇头,连声叹息,叹息声中带着些许敬佩。

    他们三人非亲非故也非同门,却要豁出性命救护朋友,此等情义倒是少见的很。

    徐念最重有情有义之人,缓言道:“你们还是让开吧。”

    赵无钱和林谢眼神凌厉,均是轻蔑一笑,不言而喻。

    忽然,一连串咳嗽自门内传来,引来两人一阵心慌。

    顺着门缝看去,只见李孤行眼眶渗血,面目青紫,显然受了拼斗之声的影响。

    再看萧涵面色越发红润,气息虽平神色却紧,心中暗道不好。

    徐念听这一连串的咳嗽,心思微动,便明其意。

    李孤行‘洛神剑诀’精妙无比,大祖师拼的重伤堪堪接他一剑,那萧涵又身负‘不动明王金身咒’的绝学,之前拼斗时还能堪堪压过自己‘金刚不坏神功’一头。他们两个再加上眼前这个道士和这个精通邪功的和尚,自己可真没什么胜算。

    但听屋子里的咳嗽,李孤行似乎受了伤,萧涵应也好不到哪去,正事杀人的好时机!

    他嘴角轻动,神态俊逸,既要杀人却也未必在武功之上见高下,当即朗声道:“两位受了内伤,应盘膝修养才是,若再跟在下动手,恐毁了自己武学根基!”

    赵无钱冷哼一声,气势陡起,

    但见他左手捏住右腕,两指并在一处,微微一挑,剑气凌然!

    “剑来!”

    徐念两指仍捏着赵无钱的长剑,但随他手指一挑之后,长剑兀自震动竟自生大力,一时之间几乎拿捏不住。

    他有心跟赵无钱比试一番,两指加了力道。可那长剑仿佛被人拿住一般,力道大的不行,仅两个呼吸,便觉自己力有不逮。

    再过一瞬,长剑脱手而出,竟自行飞回,悬停半空,剑尖对着自己,寒光凌冽!

    “昆仑派御剑术!”

    徐念心中暗惊,想当初在福威镖局门前,昆仑派何赛子便用御剑术操控几柄飞剑打的整个福威镖局抬不起头来。

    赵无钱此番施展出来,看起来虽远不及何赛子,但若动起手来,这一柄飞剑却也难挡。

    须臾之间,徐念计上心头,对着两人淡然一笑。

    还未等赵无钱和林谢反应,便觉一道身影自身前划过,待回过神来,徐念已然奔入屋中。

    李孤行和萧涵正在紧要关头,却不曾想徐念轰然一掌,直击两人!

    就在掌风击到之时,李孤行忽而转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极为灿烂,更为得意,就像早有预料一般。

    他侧过身去,以后背接下掌力!

    但听得一声金属碰撞之声,掌力打到李孤行身上,犹如撞到精钢大墙。

    同时萧涵精神振奋,鬼面一出直撞徐念后心。

    原那李孤行正给萧涵疗伤,苦于自身内力和永觉大师内力相冲,又因门外拼斗吵嚷无法专心,冲破大穴始终差了一步。

    林谢和赵无钱两人何等实力李孤行再也清楚不过,二人联手依旧不敌,足可见徐念武功深湛。

    既如此,他便赌了一睹。

    以‘金刚不坏神功’护住脏腑,以身躯为媒让徐念助他一臂之力。

    那徐念打来,力道雄浑、委实不弱,却成了李孤行臂助,直将这股内力透到萧涵身上。

    两股内力一合,浑厚无比,最后一道也是最为险恶的穴道登时打通,救了萧涵。

    李孤行笑道:“四人合力,料你也武功大进也敌不过吧。”

    这正是徐念害怕的,三个月来他武功突飞猛进,可李孤行等人也并非原地踏步。

    尤那似邪非邪的小和尚最为难敌。

    他手段精妙绝伦匪夷所思,虽用永夜城‘龙鳞宝典’的功夫却兼具佛家‘六神通’之能,实是一等诡邪武功。

    而赵无钱虽看似没甚进步,可那一手‘御剑术’却是惊艳之笔。

    更惊人的还要数李孤行,他一身‘金刚不坏的神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似乎不弱于永觉大师,此等神功单是他一人便已可压制自己。

    徐念萌生退意,伸指点落萧涵鬼面,顺势退到墙角。

    只要四人围攻而上,这木墙便可直接推翻,到时逃出身去再做计较!

    他面上挂着一抹浅笑,手中折扇开启,云淡风轻般在胸前摇动。

    “看来几位是不打算遵循武林单打独斗的规矩了,年轻人不讲武德!”

    赵无钱两指运剑,长剑悬于徐念头顶。

    “不讲武德的可不是我们,若不是你带着丐帮的人前来趁人之危,我们又怎会这般!接招!!”

    说罢,长剑自头顶垂落,剑光迫人。

    那剑来的着实太快,徐念将折扇高举头顶,“当”的一声,火光四射!

    萧涵鬼面从前击来直击前胸,其后更有李孤行一剑‘仙决无量’,其威大增!

    此刻徐念再难抵挡,左掌挥动,木墙立塌,正要闯出墙去却见墙外早有埋伏。

    原是林谢看出门道,悄声退了出去,在墙外等着。

    徐念一声惊呼,吼道:“滚开!”堪堪与林谢对了一掌,将他打飞出去。

    可他不知林谢挡他是假、阻敌是真,他本就没打算跟徐念一争长短,一掌打出避实就虚,倒飞出去也只为卸力,自身没有丝毫损伤。

    也便是林谢出掌令徐念少了逃生的机会。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一阻已够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招式落下。

    长剑与指剑同时刺出,同击徐念心口大穴和头顶百会,更有萧涵鬼面自前绕半个圈,蓦的从下攻来。

    徐念骇的冷汗直流,已做赴死打算,却不料正在此刻,又有变故。

    萧涵口喷黑血,一头栽了过去。

    情势急变之下,众人大惊失色,仅这一顿,便令徐念逃了出去。

    他后掠而逃,双手抱拳,极富潇洒的道了一句,“后会有期!”

70、老黄瓜刷绿漆

    徐念就这般狼狈逃了,逃到丝毫不拖泥带水。

    丐帮弟子死伤不少,其余还有命在的也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在他身后一路奔逃。

    亏得林谢一直护在骆大狗身旁,这才没让徐念劫走。

    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关心萧涵伤势,一时间无暇他顾,倒是让那些丐帮弟子有了活路。

    只是此刻他们心中不免后悔,因萧涵中的毒显然来自丐帮。

    这毒李孤行熟悉,从血液中腥臭难闻的臭气便知这毒跟他在万友客栈所中的毒是一样的。

    此毒唤做‘七蛇散’乃是丐帮六袋长老癞面头用七种不同蛇毒精心熬制。

    制毒不易解毒更难,需要知道这七种毒蛇具体是哪种,下毒比例如何,若差一星半点,便立时丧命。

    李孤行扬起手来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都他娘的怪我!”

    萧涵看他打的自己面颊通红,伸手轻抚,柔声细语安慰着他。

    “你又不是神仙,怎知徐念在掌力之中夹在了‘七蛇散’的毒,千万别怪自己!”

    李孤行双手紧握,拳上骨节迸发脆响,心头愈发狠戾,“我现在便去丐帮,为你讨解药!”

    赵无钱豁然起身,两指微勾,导剑入鞘,“我也去!”

    林谢伸手阻拦,提醒道:“路程太远,君山在洞庭湖中,怕是你们还没到丐帮,萧施主人便没了。”

    李孤行和赵无钱一愣,多少有些无奈。

    李孤行道:“我去追徐念!”

    林谢还是伸手将他拦住。

    “他既肯这般下毒便没想着带解药,那些丐帮弟子的尸体我也搜过了,并没带什么瓶瓶罐罐。依小僧之见,他既要下毒杀你们,断不可能随身带着解药。况且,你们两个同去,也未必打得过他。”

    李孤行略微薄怒,问道:“那你说怎办?”

    林谢道:“小僧虽然不才,但也看得出萧施主身负外家横练的绝世神功。我‘龙鳞宝典’有个法门,能将这外家横练的功夫由外转内。看萧施主内力,压制毒发一月过半的时日应当不难,这段时间,咱们三人一同前往,想那丐帮久负天下第一大帮派之名......”

    李孤行忽而惨笑,声音凄厉,打断林谢话语。

    “我这身份,莫说是丐帮,便是这枫叶寺也想杀我于后快,去讨解药,难于登天!”

    赵无钱安慰道:“莫怕!实在不行咱们三个踏平他丐帮总舵,也要将解药夺过来!”

    骆大狗在一旁听着,不发一言,虽说他不想见萧涵中毒命悬一线,但此番良机却不免要利用一番。按照李孤行的性格,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为朋友着想,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将李孤行杀死。

    他听后冷笑了几声,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笨啊,着实笨啊。你们三个大男人竟会被这么简单的事难成这样。”

    林谢看出骆大狗的心思,心中无奈之余也多了几分害怕,这般小的孩子却有这般深的心机,着实令人悚惧。

    李孤行道:“你有什么高见?”

    “就算你们三个去丐帮,那丐帮有岂是这般容易闯的?一个徐念便已让你们三人捉襟见肘,丐帮之中卧虎藏龙,底蕴可比枫叶寺深多了,其中隐世高手数不胜数,你们三个除了白白送死之外还能如何?”

    李孤行当即怔住,骆大狗的话冷静又锐利,诚如他所说,若非枫叶寺那三个老和尚留手,他们几人恐已死在枫叶寺中。

    那丐帮藏龙卧虎或比枫叶寺更加凶险,自己三人势单力薄,还带着骆大狗这样的孩子,说是去白白送死也不为过。

    赵无钱道:“死就死了,总比眼睁睁看着朋友中毒身亡的好!”

    骆大狗摇头,骂道:“小杂毛,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牲口啊,我能这般说,定是有其它办法。”

    他缓了缓语气,正色道:“你们想想,武林之中谁人不想得到‘洛神剑诀’,谁人又不想得到李孤行,只要李孤行孤身前去,以那丐帮武林中第一大帮派的名声,解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赵无钱怒目而瞪,“你......!”

    骆大狗视若无睹,依旧淡淡道来,“总归是牺牲一人性命罢了,总比你们三个全死的强!”

    萧涵中毒渐深,气血翻涌,听骆大狗这般一说更是气的不行,怒目瞪着他,便要打人!

    只是他毒发之后身体虚弱,手打出去没甚力道,反被骆大狗的小手轻轻捏住。

    “萧姐姐,不是我心狠。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跟在李孤行身边。我不想看你死,也不想让他活,既然能够两全其美,对我而言便是上上之选。”

    他抬头看着李孤行,目光锐利,“老李,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经过几月相处,李孤行已视萧涵为自己的亲人。

    他身逢大难心境骤变,但骨子里的信念却不曾更改。萧涵本就因他所累中了剧毒,他又岂会置身事外?就算此事与自己全无关系,但拼得自己性命去救萧涵也是欣然往之。

    他怔了一会儿,面上浮现一抹笑意,笑容之中带着惨淡却无比的坚定。

    “还真让你说着了,这的确是个办法。”

    赵无钱愣住,看向林谢。

    林谢也只能摇着头,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古往今来阴谋虽多却都有解法,但那阳谋却任凭你挖空心思也莫想去解。

    譬如汉武帝时期的推恩令,纵使人人知道却没有丁点解决的办法,因这推恩令乃顺从人心中的欲望。

    骆大狗也是抓住了这点,经过这么多事,他太了解李孤行了,也是为此才能确定他会为了朋友舍弃自己性命!

    萧涵被毒素侵扰,整个人昏昏欲睡,话已听不全了,但从几人只言片语中还是听明白了意思,拼尽力最后一点气,狠声道:“老李!你、你若前去,我......我跟你绝交!”

    说完这句话,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已经不见李孤行踪影。

    她急的不行,翻身下床誓要追回李孤行,却被林谢拦住。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咱们怕是赶不上了!”

    “你、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骆大狗呢?骆大狗那小贼人在哪?”

    “萧施主切莫动怒,对身子不好。骆施主跟他们一道走了,现下只剩咱们两人。”

    萧涵身中剧毒,但她自有‘不动明王金身咒’护体,只是这横练的功夫护不了内脏。

    林谢用‘龙鳞宝典’之中的武功将他这横练神功由外转内,虽然一时之间武功全失,却可护住自己脏腑不受毒素侵扰。待得一月过半,赵无钱将解药带回,便可全好了。

    萧涵无比愤恨,更加自责,她这一生茕茕孑立,本不想跟任何人牵扯上瓜葛,即便牵扯也想尽量做到互不相欠。

    怎奈何李孤行等都是内心如火之人,长久相处自己也变了样子,心中时时刻刻为朋友着想。李孤行为救自己跟赵无钱两人前往丐帮送死,她又怎能待在原地。

    她瞪了林谢一眼,坐了起来。

    “咱们也去!否则我就地死在这!”

    说话间,五根俏指便迫向自己喉头,五指如锥,戳入立亡!

    林谢大惊,也知萧涵的性子。

    这女子刚烈至此,更具悍勇,说话亦是说一不二。

    他思虑片刻,默默叹息,缓缓伸出手来将萧涵五根俏指放下。

    “阿弥陀佛,看萧施主的面上,小僧勉为其难吧。”

    说回李孤行等,他跟赵无钱两人带着骆大狗向丐帮总舵进发,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生怕走的慢了耽搁了时间。

    这一路,赵无钱从未给过骆大狗什么好脸色,但骆大狗那张面皮厚的可以防刀,哪里管他,反倒时不时的嘲讽两句。

    他想要亲眼见到李孤行死,纵使自己杀不了,亲眼见得大仇得报也很是不错。

    只不过......不知怎的,在他心中却莫名冒出一股悲戚。

    或许他早见不得李孤行死,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这一生注定要跟李孤行水火不容。

    丐帮总舵本在洛阳城中一个叫做君山的地方,后因避祸,在宋末元初之时才搬迁到洞庭湖附近,学那水泊梁山依水为堑。

    君山本在洛阳,但江湖人提到丐帮总舵惯叫君山总舵,久而久之,即便搬到洞庭湖后也不曾改口,故而这君山之地也随着丐帮搬迁到了洞庭湖。

    李孤行等仅用五天时间赶到荆楚大地,在武昌城(现武汉)中暂行歇脚。

    “此番还不知丐帮如何,咱得先行置办些行头,以免落了威风。”

    他说的淡然,可赵无钱却明白他的心思,他哪里是怕人瞧不起,分明是想自己在死的时候穿的好些。

    少年人白袍骏马、腰悬长剑,谁人不憧憬,又有谁人不向往。只可惜李孤行为了避祸,不仅长久带着面具,更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衫。

    想着想着,赵无钱眼眶有些湿润,强笑道:“老李,放心去买吧,道爷我有的是银子!”

    李孤行回应笑容,他对武昌城并不熟悉,但听说有家‘听风阁’的铺子不错,乃是江南地区达官显贵量体裁衣之所,牵着马匹问明道路,匆匆而行。

    三人尚在门外,便听里面一通吵嚷,但见一个侍女指着一个老者不断叫骂。

    侍女身后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美妇,细眉略皱,似是碰到了烦闷之事。他被五个侍女簇拥着,自有一副不怒自威的仪态。

    只不过他穿着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他虽生的欣长纤弱,体态却不失丰腴,那张脸也显得年轻,但毕竟有六十岁的年纪,纵使尚有风韵也不该在淡绿色的长裙里着一件火红的里衬。

    李孤行低声嗤笑,“这等年纪本应子孙膝下承欢,慈祥满目,却不知他为何打扮成这般?便是风月场地的老鸨也没她这般穿着。”

    赵无钱冷笑两声,也觉这妇女穿的有些过火,委实不知他为何这般穿着。

    骆大狗更是嗤之以鼻,随口骂了一句,“老黄瓜刷绿漆,活脱脱个老妖精!”

    但他随口一骂声音不免大了一些,那侍女回过头来,径直走到骆大狗身前,指着他的鼻子教训起他来。

    “你是哪里来的小鬼头,怎的这般跟我家夫人说话?!”

    李孤行横在两人当中,像那侍女拱手道:“小孩子家,经常瞎说,还望不要见怪!”

    那女子一听更来了脾气,蛮横道:“你可我们家夫人是谁?丐帮除帮主和孟长老之外,地位最高的便是我家夫人,公孙春!”

71、珠珠猪猪

    与孟彪在江湖之中被大多数人称为侠肝义胆、丐帮孟尝不同,公孙春一直是个毁誉参半的人。

    她年轻时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靠着美丽的容貌、颇好的技巧赢得了前代丐帮执法长老的倾心。

    丐帮曾有传闻,前代执法长老新婚之夜,自丐帮总舵之中传来了雄鸡般的叫声,响了一整个夜晚,传遍了整个洞庭湖,惹得丐帮总舵无数男人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男人们都顶个黑眼圈,看公孙春的目光也多了些别样的神色。不论老少、不论婚否,个人心中都存了不少的小心思。

    情况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这雄鸡般的叫声才逐渐减小,此时再见公孙春,面目之上总带着些许哀怨。

    新婚时丐帮执法长老乃是个体格十分精壮的男子,只可惜婚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过几年不到四十岁的人竟似一个干瘪老头,每日清晨扶墙喘气,面色枯槁。

    他夫人公孙春倒是面色红润,也越发动人起来,娇滴滴的模样比新婚之时多了许多成熟大方,少了几分羞涩。

    只是他眉稍上的哀怨却越发深重,直至后来前代执法长老病重,他深锁着的眉头再也没解开过。

    过了一些时日,公孙春的眉头忽然解开了,又变得那般美艳大方,令丐帮众弟子十分疑惑。

    前代执法长老的病情也好了起来,不仅能下地活动,还能修修习两手功夫。

    丐帮弟子喜出望外,在执法长老病重的那段时日丐帮乱成了一锅粥,此来病愈便有人主持工作,丐帮一应事物又回到了正轨上。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那竟是前代执法长老的回光返照,没到半个月,轰然长逝,令丐帮弟子措手不及。

    更措手不及的还有公孙春,自一个贵妇变成了未亡人,孤苦无依。

    但戏剧性的是,前代执法长老病逝前顾念夫妻恩情,让公孙春加入丐帮,一跃擢升五袋弟子,地位举足轻重。

    这对公孙春来说不可谓不喜。

    今后,他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成为丐帮之中的传功长老,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前代丐帮执法长老新死,他的位置举足轻重,乃是丐帮的顶梁柱,断不能空缺。

    经丐帮众人商议,连开三次大会,最终敲定了执法长老的继任者,那便是有着丐帮孟尝之称的孟彪。

    孟彪素来仗义疏财又好结交江湖群豪。

    人缘、能力、武功样样出众,又因剿灭永夜城分舵,自那分舵死里逃生立下大功。

    也便是依仗这些功劳,他才被推举出来。

    否则以他的资历和年纪,又怎会染指这般重要的位置。

    许是孟彪坐上了执法长老的位子令公孙春心生不满,这两人在几十年中一直是面和心不合,但这争斗一直压在暗处,表面上丐帮之中仍旧祥和一片。

    说回李孤行等,那侍女指着骆大狗的鼻子说了这般一通,倒是令他心中不悦。

    都说狗仗人势,这侍女倒也不是什么厉害之辈,仗着一副伶俐口齿狐假虎威让几人为难。

    李孤行没理他,直挺挺走上前去顺便撞了那侍女一下,来到掌柜身前,“还请您跟我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掌柜已经上了岁数,满头银丝,佝偻着腰,眼睛也有些浑浊,他大致打量李孤行一眼,看他穿的破烂连连摇头。

    “哎呀,年轻人,算我倒霉,这人啊,咱们惹不起!”

    侍女追了过来,恶狠狠道:“你怎么说话呢,只不过拿你一件衣服又不说不给钱。回到丐帮再将钱给你,怎的不行?”

    掌柜听后疯狂作揖,略带诉苦更带求饶。

    “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听风阁’虽大,但也经不起你们这般赊账啊。每月必来一次,全都是最新的款式、最贵的料子。我去总舵要了几次,连门都进不去。您行行好,咱们这......哎,实在是赔不起。我上有老下有小......”

    听了这话,那侍女悍劲大起,扬手就要给那掌柜一巴掌,却哪里能快的过李孤行,单手捏住手腕将他捏的生疼。

    侍女怒目瞪,骂道:“你是怎样的杂碎,竟来拦我?我乃公孙长老亲侄女,公孙珠珠!”

    李孤行本有怒气,听她自报姓名险些笑了出来,略微打量她一眼,这才意识到这女子生的名副其实,属实像个猪。

    他生的不仅矮胖,面容更是丑陋,就算踮起脚来也未必能能到李孤行胸口,那粗壮的腰围好似比身高还多几分,与其说是猪倒不如一个横着放的水缸,就凭这副形貌倒好似侮辱了猪这个动物了。

    确切点说,用现今东北方言形容,便只有坐地炮一词可略微符合。

    李孤行松开手,笑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名副其实,倒是我唐突了,还请恕罪,公孙猪猪。”

    赵无钱听出话中含义忍住不笑,走上前来对掌柜行了一礼,拿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放到掌柜手中。

    “不论这位夫人欠你多少,这些银子都应够了。掌柜你且拿着,就算我请这位夫人的。”

    掌柜如遇大赦,千恩万谢。

    公孙珠珠疑惑的看着他,倒不知这道士什么来头,怎的出手这般大方。好歹是给自己拿钱的财神爷,口中虽然低声碎骂了几句,但脾气也摁下不少。

    公孙春满意的瞧着两人,轻咳一声带着众人走了。

    赵无钱追了上去,对公孙春道:“久闻公孙长老,如雷贯耳,弟子乃昆仑白萧真人门下赵无钱。”

    公孙春面色稍变,正视起来,“你就是昆仑白萧真人的亲传弟子?”

    赵无钱拱手道:“弟子正是。”

    赵无钱平时邋邋遢遢的时候活像个测字算命的江湖术士,也确实不怪李孤行总叫他小杂毛。可他正经起来的时候却也是玉树临风的一表人才,那名门正派亲传弟子的模样瞬时拿捏,更不愧被人尊称一句赵道长。

    公孙春仔细打量一阵,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侍女走了。临走时,那公孙珠珠回头向赵无钱抛个媚眼,惹得他做了好几天噩梦。

    骆大狗瞧着他们两个,一肚子闷气,他倒是想跟公孙春说说李孤行的事,但想到李孤行要正大光明的去丐帮总舵讨要解药,反倒令他忍了下来。

    既然李孤行去丐帮送死,让他体体面面的走也算承了他长久以来照顾的恩情。

    赵无钱转身回到‘听风阁’,向掌柜手中又塞了一千两银票。

    “给我这位兄弟选一身最好的衣服,要用最好的料子,最精巧的做工。”

    赵无钱穿的破烂,出手却是一等一的阔绰,那掌柜达官显贵见的不少,江南之地豪绅富贾也多,许多人本着财不露富的原则,看起来寒酸资财却可通神,当即认定赵无钱不是一般人。

    他拿了银票,笑容对满,面上的皱纹透着商人的精明。

    “道爷,您瞧好吧,定给您兄弟择一件最好的衣裳。”

    他转身进了屋,李孤行倒是有些疑惑,不知道赵无钱为何要追出去,实际上看那叫公孙珠珠咄咄逼人的模样,倒是很想出手教训一番。

    “你怎给他钱财?小杂毛,你钱财虽多可不够丐帮这群叫花子打点。”

    赵无钱刚要开口调笑,却被骆大狗接口道:“还不都是为了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公孙春好歹是丐帮传功长老,功力高深与否不得而知,但说话的分量却是举足轻重。小杂毛替他交了钱财,买个人缘,将来或可看在这五百两银子上替你说说话,留你一条性命。”

    赵无钱被戳破心事不禁面红,但他眼睛盯着骆大狗一字一句说道:“你想杀老李是你的事,我不拦着。但我要救他乃是我的事,你也拦不住我!”

    骆大狗听后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赵无钱对他如何且不评价,但有几次是真对自己下了杀心。此人还是少惹为妙,免得李孤行没死自己先被人杀了。

    没过多久掌柜拿出一件衣服,看起来不甚起眼,但那料子确实是极品中的极品。

    样式看起来虽旧了些,但在细微处却别出心裁,说是孤品也不为过。

    三人一时之间瞧的呆了,暗道江南之地织锦精妙。

    掌柜道:“先前慕容家有位公子定了这件衣服,只是后来出了些状况,这衣服便没拿走。我看那慕容家的公子跟这位公子的身材差不了多少,且先试试吧。”

    提起慕容家倒是令人想到了号称南武林王的慕容龙德,江南慕容氏家学渊源、流传深远,每一代家主都是武林之中泰山北斗的人物。能豪掷千两购置一身衣裳的除慕容家之外更不做第二人想。

    李孤行问道:“不知那慕容公子出了什么事?”

    掌柜黯然惆怅,看起来有些令人窒息,以慕容家的武林地位,慕容公子只要不仗势欺人,几乎无人敢惹,却不知是何门何派这般嚣张。

    见那掌柜愁容,李孤行道:“放心,我等不会说出半个字,只是心中好奇打探一下罢了。”

    赵无钱很有眼力的塞给掌柜一锭银子,笑道:“放心,只是好奇。”

    掌柜见了银子,这才佯装无奈开口道:“还不是那丐帮执法长老,孟长老。”

    三人一愣,那孟长老素有侠名,却不知怎会跟慕容公子起了冲突。

    掌柜将事说了出来,他口中的慕容公子乃是南武林王慕容龙德的二子,叫做慕容康,武功平平却将江南纨绔手段学的淋漓尽致。平日里极重排场,更好风月,慕容龙德私心偏爱少了管教加之江湖之中无人敢惹,故而近乎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

    当夜醉酒,行在街道,恰好看见一奇美女子,便尾随那女子进了闺房,强行云雨之事。

    只是那女子却不是一般人,乃是丐帮孟长老的金屋藏娇的女子,天还未明便被一众丐帮弟子闯了进来,打断了双腿。

    慕容龙德自知理亏,不敢声张,只能暗自吞了这口气。可那孟彪却大肆宣扬,将此事作为侠义之事广为传播,虽赢得了赞誉却惹恼了慕容家。

    只是丐帮势大,慕容家不敢多言,吃了个哑巴亏。

72、南武林王

    李孤行和赵无钱各自思索,而骆大狗察觉出事情不妙,心中着急。

    他年纪虽小,又没甚武功,但胜在聪明机敏,心思深重人所难测,已然察觉出一些事来,不免开口催促。

    “你们怎的还不走?耽搁了脚程萧姐姐的毒可就解不了了!”

    李孤行暗中叹息一声,劝赵无钱道:“骆大狗说得对,一切以萧美人为重。我这条命......不足惜......”

    赵无钱道:“你说的什么话?慕容家也在江南,距此不远,你稍等等,我去去就来!”

    那来字还为出口,人影已飘到马背之上,骏马嘶鸣,扬尘大起,已奔了出去。

    “且......”

    李孤行本想说且慢二字,但他满心凄苦、满怀惆怅,只是这般唤了一声喉头已被塞住,哪里还说的出第二个字来。

    慕容龙德与丐帮孟彪暗中结下梁子,正可以为李孤行做个帮手。

    而那公孙春与孟彪嫌隙多年,赵无钱以五百银相赠,也是为了李孤行铺路,将慕容家拉下水,增加李孤行活命的机会。

    骆大狗也怕,怕李孤行帮手太多,怕李孤行死不成,这才出言催促赶路。

    可他扪心自问,却带着一股伤感,看着李孤行的面目眼眶有些红润。

    李孤行又叹息一声,分外无奈。

    赵无钱许是忘了,忘了萧涵曾一言不合杀了丐帮众多弟子。虽是他们出手在先情有可原,但伤了这么多条性命终归要给丐帮一个交代。若不是以自己这条性命加上‘洛神剑诀‘成就丐帮孟长老偌大名声,他们又怎肯救自己的仇人。

    看着赵无钱渐远的身影,李孤行自嘲的笑了笑。

    “我李孤行何德何能,得兄弟如此!”

    现下他什么心思也没了,随手拿了衣服,一路留下记号,带着骆大狗去了处客栈。

    赵无钱骑着快马,飞驰而去,时间不等人,此去慕容家需快去快回,耽搁久了恐生祸端。

    快马奔到已近黄昏,夕阳将他影子拉的老长,令初春乍美的季节多了几分惆怅。

    身为南武林王,慕容家并不难找,许是受到江南文人的熏陶,慕容家虽代代习武,府邸没有丝毫威风之气,反而多了许多浓厚的书香墨感。

    赵无钱敲了大门,隔着大门行了一礼。

    “昆仑白萧真人门下赵无钱,前来拜会南武林王慕容老爷。”

    慕容龙德身为南武林王,广结天下英豪,礼数周备,听得管家通禀匆匆梳洗一番,亲出门来相迎。

    赵无钱本是一副邋邋遢遢略微佝偻的形貌,却为李孤行再次正经了起来,笔挺身子。

    他虽穿的破烂,但那名门子弟气度尽显,令谁也不敢轻视。

    慕容龙德原是鲜卑后裔,生的欣长,皮肤白腻,配上薄唇细眉,极具女人相貌。

    据说其先祖乃是鼎鼎大名的慕容冲,是纵观千年也排得上号的美男。

    这些年虽上了年纪,头顶略显稀疏,却仿佛于相貌丝毫未损,更多一分仙风道骨蕴藏其中,令人不敢直视。

    赵无钱躬身行礼,“晚辈赵无钱,拜见慕容老爷。”

    还未拝下去,那慕容龙德已经先他一步伸出双掌将他托起,客客气气道:“贤侄哪里话,快进府一叙。”

    一路之上慕容龙德给他介绍府中各种景色,只是他一心为李孤行多求生机,脑中思忖话语,并未欣赏慕容家独步天下的美景,只是稍稍敷衍作为回应。

    赵无钱乃白萧真人亲传弟子,慕容龙德为表赤心,竟将他带到了自己书房之内,亲奉茶水。

    “贤侄,令师近来安好?”

    赵无钱略微一怔,他已下山许久,白萧真人情况并不清楚,坦诚道:“实不相瞒,晚辈私自下山,虽未被昆仑派出名,也跟反出师门差不太多。”

    慕容龙德爽朗一笑,轻捋胡须,凝眸暂思,顿了顿才开口说话。

    “贤侄哪里话,白萧真人毕生无儿无女,晚年得了你这样的弟子就跟他亲生儿子一般,疼你还来不及。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主见,拌拌嘴的事,等有机会,我亲自送你回山,顺便亲睹令师尊颜。”

    那慕容龙德不愧为南武林王,行事作风滴水不漏,处处照顾赵无钱,殷勤同时不失风度,便如亲子侄般对待,令赵无钱心中饱含暖意。

    其实昆仑派同慕容家本没有往来,也没有江湖传闻之中的那般较好的关系,一个地处西方,一个在中原腹地,两人差个十万八千里,就算有心结交也鞭长莫及,毕竟车马很长、日子很短。

    近年来,由于少林武当两派在泰山之巅煮茶论道,使得大门不出的白萧真人被共推为三绝顶之一,这才引得南武林王慕容龙德的关注。

    为了试探昆仑派实力如何,慕容龙德亲派长子慕容渊拜山问安。

    那慕容渊与二子慕容康相较,除了一样的心高气傲之外,倒全是一个相反的性子。

    他刻苦沉稳,于武道一途倍加钻研,又得慕容龙德尽心传授,十三四岁便在江湖之中闯出名声,身为嫡长子更被作为慕容家下一任家主栽培。

    慕容龙德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子一百个自豪、一万个满意。

    派他前往昆仑山,名为拜山,实为彰显自家后辈实力,存了些耀武扬威的心思。

    可惜慕容渊碰上的是赵无钱,白萧真人的亲传弟子。

    也是凑巧,那天赵无钱跟师兄弟们斗嘴,骂跑了一堆人,自己一个人来到前山扫地。

    也怪慕容渊存心要在昆仑派年轻弟子之中立威,故而未曾奉上拜山贴,偷偷摸上了山。

    远见一个扫地的小道士,邋邋遢遢,略微佝偻,便上前问道:“敢问小道长,可是昆仑派的人?”

    赵无钱刚跟师兄们吵完架,心里烦的不行,见慕容渊纵然态度恭谨,但那神态却飞扬跋扈的很,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扫地去了。

    那慕容渊可是世家子弟,因其父的关系,去到哪里不被人礼敬三分,又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视,当即变了面目,声音略沉声。

    “小道长,为何不回我话?”

    赵无钱那张嘴可厉害的很,偏偏心情不好又碰上个不怕死的找上门来,将一股脑的闲气尽数发泄,直损的慕容渊欲哭无泪,气得不行,豁然拔出长剑。

    他本自持身份,江南慕容家嫡长子又岂会真的跟昆仑派一个不出名的扫地小道士动粗,直想着拔出长剑吓他两吓,好让那小道士给自己赔个不是,给个台阶留点脸面。

    谁想到那小道士不仅没怕反而讥讽的更欢,一通嘲笑过后竟用一根扫地的笤帚打的慕容渊满地打滚,算是丢尽了慕容家的脸,飞滚下山。

    赵无钱打了慕容渊一顿,临走时还耀武扬威,将自家姓名告诉了他。

    也怪他自家师兄弟做的过分,才将这闲气出在了慕容渊的身上。

    只是慕容渊不知赵无钱身份,回到家里心中郁结,接连两年失魂落魄,更是骇到连听到‘昆仑派’三个字便自先胆怯,给他老爹慕容龙德闹的不行。

    晚辈之事身为长辈本不会在意太多,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喜,毕竟慕容渊狂的没边,将武林之中年青一代视作饭桶,能遭受点挫折奋发图强也算好事。

    但那一件事过后,赵无钱的武功却在慕容龙德心中留下烙印,此番见到本尊便时不时的打量着他,眼神多少有些凌厉。

    赵无钱被他瞧的有些愣,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等武林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试探问道:“敢问慕容老爷,贫道可是得罪过慕容家?”

    慕容龙德爽朗一笑。

    “倒是几年之前有过一小段插曲。”

    旋即将这段往事说了,引得赵无钱一阵尴尬,赶忙赔罪。

    慕容龙德也知赵无钱在昆仑山上被宠坏了,终归是少年人,不妨事,很是大度安慰着他,这才令赵无钱放下心来。

    慕容龙德颇有意味的瞧着他,掂量好话语才开口道:“倒是有件事想麻烦下贤侄,贤侄可不要推辞啊。”

    赵无钱本就有求于人,哪里敢有半分推脱,“但能做到无有不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贤侄再跟我那不成器的孩子较量一番。”

    “这......”

    赵无钱略有踌躇,不知要不要用全力,那慕容渊厉害是厉害,但跟自己比起来却差了一截,这些年纵有进步料想也不会如何,若是在慕容家里打败他们的嫡长子,还怎好意思求人帮忙?

    谁料慕容龙德看破他的顾虑,笑的更加爽朗。

    “后辈切磋而已,贤侄不要想多了。我那孩子心心念念,还望贤侄能够成全。”

    看这情形,赵无钱哪里还能拒绝,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一脸无奈。

    谁知慕容龙德补充道:“贤侄可不要留手,否则所求之事,我可帮不了。”

    赵无钱一惊,再看慕容龙德,心中已然多了些戒备,也不愧为南武林王,若是连这些都猜不出来,他这武林泰山北斗的位子也不必坐了。

    慕容龙德不知赵无钱所来目的,但想来也猜到个七七八八。

    所谓不是不登三宝殿,昆仑派跟慕容家素来没甚交集,此番前来不是求人就是砸场子,赵无钱这般恭谦的模样显然是前者。

    再者他昆仑派白萧真人坐下亲传弟子出走山门之事也不算隐秘,大弟子何赛子为救自己师弟凭几柄长剑压下福威镖局的事也传开了,再加之许多名门正派并未联合起来去万友客栈为难李孤行,傻子也知道这其中赵无钱的作用。

    此番前来大多是想让自己做个说客,在江湖之中替李孤行斡旋。

    他与李孤行的父亲曾并称南北武林王,对李四顾人品武功甚是钦佩,更不相信李四顾和李孤行投递叛国,有心相助李孤行一把,这才对赵无钱以礼相待。

    只是事情一码归一码,能让赵无钱再锻炼锻炼自家儿子,倒也不失一件好事,恐他留手,这才出言相逼。

    赵无钱思忖一阵,定了心思,抽出长剑,挽个剑花。

    “事不宜迟,还请慕容公子手下留情!”

73、双兔傍地走

    弯月渐升,慕容府中灯火逐一亮起。

    不愧是江南之地有名的大户人家,烛火价高,寻常达官显贵惜之如命,慕容家却能当柴火烧。

    慕容龙德带赵无钱来到演武场,月光下,早有一偏偏美少年挺身立在中央,少年目光锐利,寒气迫人,远见赵无钱便道:“多年未见,赵道长可好?”

    那少年生的欣长,个头却要比其父矮上半截,面容绝美非凡,白的发光的皮肤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白腻,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此人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赵无钱遥遥行礼,“拜见慕容公子,别来无恙。”

    “无恙?我可有恙的很,自被你那根扫帚打败后,我心中再也难安,近两年的时间修行受阻,怎能说无恙?”

    赵无钱憨憨笑了笑,本想说些客气话,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武道一事向来如此,强便是强,弱便是弱。

    若是顾忌慕容公子的身份不展全力难免被冠上不恭之名,而全心全意对敌打败了他却又击碎他自尊心,左右为难。

    慕容渊看他尴尬,直言不讳,“看来是我为难赵道长了,不论如何,这些年我刻苦修行,今日向你问剑!”

    言语刚落,便携一柄长剑直刺而来。

    慕容家武学源远流长,各们各派都有涉猎,素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号。

    这一剑所用招式叫做‘平沙落雁’,乃是嵩山派的剑招。

    看他施展已经有了十足火候,便是嵩山派的高手也未必有他施展的这般精准。

    自这一招可见,慕容渊虽沉寂了一段时间,但其刻苦修行,并没有堕了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

    赵无钱心生敬意,左手两指一带,将长剑引来,右手出掌,掌风绵密,以‘百花掌’法直向她面门击去。

    仅这一掌便见功力,慕容渊中途变招,自‘平沙落雁’改为‘奇门三财刀’,这刀法乃是丐帮所传,依旧使的分毫不差。

    以长剑施展刀法,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力道却有不及,旨在抢攻不在伤人。

    赵无钱右掌回撤,瞅准时机,伸出两指在他剑上猛力一弹,震的慕容渊虎口发麻,当即收剑。

    这一来一回相互试探,看起来虽是慕容渊落了下风,可赵无钱却戒备更甚。

    以两指弹开长剑自身所受力道奇大,赵无钱右手小臂已然隐隐作痛。

    慕容渊道:“看来赵道长近些年来武功精进颇多。”

    赵无钱道:“哪里话,慕容兄才是厉害,看来我得拿出些手段了!”

    他将长剑拔了出来,而慕容渊却导剑入鞘,竟要空手对敌。

    “方才你让着我,这次该我让着你了!”

    赵无钱争雄心起,“慕容兄好大的口气,这一剑小道便用真功夫与你试试!”

    一旁的慕容龙德出口训诫道:“渊儿,不得无礼!”

    他目光狠辣,看得出赵无钱身负神功,拔剑的动作简洁干练,仅这一下便已胜过江湖中大半武夫。

    慕容渊笑道:“父亲,且看孩儿施展!”

    但见他架起招式,内力贯彻到指尖,骨节迸发声响,一举一动极具威慑,轻功一展,蓦的攻来,打的赵无钱手足无措!

    赵无钱心道‘好快’,‘搬山剑’法刺出,看似平平无奇,力道却大的惊人。

    谁料慕容渊不躲不闪,身子左边一斜,自剑下穿了过去,旋即单指用了猛力,直点赵无钱心口!

    这一击来的突然,赵无钱收剑回护,却不想剑锋碰到指尖,正怕剑锋削掉指头,错开剑锋。

    哪知慕容渊迎着剑锋攻了上来,“嘭”的一声火光四溅,竟丝毫未损!

    “慕容家‘参合指’?!”

    赵无钱大惊失色,此乃慕容家绝学,指力透出坚不可摧,便是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也不怕。

    慕容龙德道:“是慕容家‘参合指’,单以指力而论,普天之下除老夫之外再无一人能胜过他!”

    ‘参合指’乃是慕容家的家传武学,与少林派的‘拈花指’并立而论,两种指法一刚一柔,刚者可碎山石、柔者可断水流,实是江湖之中千锤百炼的武功。

    慕容渊眉间神色飞舞,好似又是那个敢一人独挑昆仑的狂傲少年。

    赵无钱略微定神,将手中仍旧兀自震动的长剑稳了又稳。

    待余震稍退,又刺一剑,威力猛增一倍有余,‘赤子道’心法大显神通,呼啸而至。

    这一剑乃是他的全力,既然慕容渊已有这般实力,他也便不必藏拙,少年人争雄心起,倒想跟他分个高下!

    慕容龙德颇为赞赏,目中射出光芒,因赵无钱这一剑令他心生恐惧,换做是他也不得不动些真格的功夫。

    “‘搬山剑’法!”

    随着赵无钱一剑刺来,慕容渊面上笑容消失不见,严肃的神情取而代之,他掂量着自己的‘参合指’,好似并不能接下这一剑。

    但他仍想一试,“轰”的一声,尘土大起,遮挡云月,一连串火光四射而出。

    “砰!”。

    一瞬之间,两人交手四次,却只听到一声响动,足见两人招式极快,力道也是奇大无比,以硬碰硬竟是谁也不弱。

    忽而,慕容渊劲力暴涨,‘参合指’力透剑而过,直击赵无钱胸口。

    赵无钱大惊之下,长剑甩脱出手,惹得慕容渊一阵笑意,手中‘参合指’虽减了力道,攻势却不缓反急,向赵无钱大腿疾风点来。

    这一指点中虽伤不了性命,却难免单膝跪地爬不起身,折了昆仑派颜面。

    慕容龙德面现喜色,心中已明是自家孩儿胜了,刚要出言阻止,但听赵无钱突喊了一声“剑来”,情势急变。

    那脱手而飞的长剑竟自行飞回,反刺慕容渊后腿,两人竟又是一个平手。

    便在将要战平之时,慕容渊猛然转身,两手轻托,不知施展何等巧力,长剑竟脱出控制,反刺赵无钱后腿,角度、力度与方才那一剑一模一样!

    “‘斗转星移’?!慕容家另一绝学!!”

    赵无钱一声惊呼,声音陡变。

    “正是家传武学‘斗转星移’,怕了吧!”

    他回想当日情景数次,估忖实力应不弱于赵无钱,但当时若能少一些狂傲,施展出自己全部实力,也不至于败的那般惨不忍睹,如若施展‘斗转星移’或可胜之。

    当初的狂傲成了慕容渊的心魔,两年之间自责难当,怪自己年少轻狂,怪自己未曾施展绝学。此番施展出来,纵使败了也绝无悔恨。

    赵无钱心下慌乱,脑筋飞转,就在长剑刺到一瞬,突从胯下打出‘百花掌’。

    掌风绵密阻了长剑一阻,旋即双膝微弯,向上一跃,借着反震力道飞上半空,使一招‘夜叉探海’擒拿慕容渊。

    这一招来的太快,快到慕容渊没来得及反应。

    赵无钱在他胸前一抓,要将他摔跌出去,谁知却立时变了面色,满面通红,愣在当场。

    慕容渊羞愤难当,“啪”的一巴掌打了一个脆响,发簪被猛力甩出,一头瀑布云发流淌而下。

    赵无钱呆道:“你、你是女的?!”

    慕容龙德飞身而来,略带责备的瞧着赵无钱。

    神色微变又换了笑容,赔罪道:“小女慕容渊,还请赵道长莫要见怪,自家女儿处处争强,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自小便做这副装扮,以男儿自称。”

    “难怪......难怪他生的这般漂亮......”

    赵无钱看的有些痴了,呆立在那,直到慕容渊身影渐远才回过神来。

    慕容龙德将他引到书房之中,拿了些消肿的药物给他。

    而他的脑海之中全都是那个倔强的倩影。

    白肤云发、欣长高挑,眉宇间的那份凌厉少了些南方女子的娇俏,多了些北方女子的飒爽。

    慕容家的男子形貌冠绝天下,女子也是天下间第一等的绝美尤物,魏晋时期,前秦苻坚曾贪图慕容家一对姐弟的容貌,竟将那一对姐弟纳入后宫,便有诗云: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

    赵无钱修道多年,头次见到此等容貌,心口如遭雷击,一见钟情!

    慕容龙德哪里看不出赵无钱的心思,略有试探道:“贤侄可觉小女如何?”

    赵无钱痴痴道:“天人之姿、只可说天人之姿!”

    江湖正道之人素来以品貌武功形容女子,品性在前、容貌次之,赵无钱只谈容貌忽略品性,本是不礼之举。

    但慕容龙德清楚自家小女倾国倾城之容貌,也知少年人血气方刚,并没没多说什么。

    慕容龙德又问:“这样的女子,可配得上北镇抚司那持剑的小旗官?”

    赵无钱兀自徜徉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听得这话,登时一愣,反问道:“您说什么?”

    “都说虎父无犬子,原北武林王李四顾何等的人中豪杰,小女有幸随我拜会过他,顺便见到了他的儿子李孤行......”

    赵无钱更惊,心悬了起来,“而后呢?”

    “你也知道小女是个好争强的性子,跟那李孤行拿着木剑比试,连打了三次败下阵来,自此便对那李孤行倾心,非他不嫁。那时只道小女儿家的玩笑话,如今小女年方二十,却仍是这副心思,哎,愁煞老夫!”

    这番话令赵无钱心凉了半截,满是凄苦,更懂了师傅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真谛。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倒是可以顺水推舟说下此来慕容家的目的。

    “其实我来慕容家所求之事也跟李孤行有关。李孤行的事我想您多少也是知道的,他现下要去丐帮求取解药,我曾听说您跟丐帮结了梁子,所以想请您在暗中相助。”

    慕容龙德暗自合计想了半天,面漏难色。

    他素来看好李孤行,又与丐帮结下仇怨,从暗中斡旋一番倒也不难,这事倒也没甚不能应的。

    只是如此一来,慕容家便跟孟彪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那李孤行又是天下众矢之的,若公然护他恐犯了众怒,枪打出头鸟,慕容家可接不下整个武林的怒火。

    赵无钱见他沉吟,心中慌张的不行,这救命的稻草可一定要抓住,进一步问道:“慕容老爷您再怕什么?”

    慕容龙德晃着头,似是自言自语,“这件事难办!难办!!”

    赵无钱心中‘咯噔’一声,谁料慕容龙德又说一句让他燃起了希望。

    “看来此番只能派小女一人相助,切不可说与慕容家的关联!”

74、筹码

    慕容渊的加入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令赵无钱欣喜若狂。

    她虽只一人,但武功高强,并不弱于自己,且按照慕容龙德的性格,断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一行以身犯险,暗中定有强助,如此一来倒是为李孤行增加了几分生机。

    慕容龙德见他欣喜,微微笑着,满面慈爱。

    “既如此,贤侄今夜便在慕容家休息,明日一早便让小女随你一路。”

    赵无钱感激万分,一礼谢过,被下人服侍用过饭食,择一处客房睡了。

    夜里,慕容龙德的妻子慕容碧叫来女儿,促膝长谈。

    慕容渊自小行走江湖,但因慕容家的庇护,鲜少碰到钉子,更未曾有何等不顺遂。

    活了二十年,也只在李孤行和赵无钱两人手上受挫。

    此番随李孤行等一同闯荡江湖,不知会遇到何等难事,心中放心不下,自然要耐心叮嘱一番。

    “渊儿,我看得出那姓赵的小道士对你有意,难道你今生今世只认那个姓李的锦衣卫?”

    慕容渊眼波流传,娇羞毕露,一抹红霞挂在两靥,他本生的白腻,此刻面颊一红,更生妙颜。

    “阿妈,人家......人家自是非他不嫁!”

    慕容碧暗中叹了口气。

    “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我家渊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只是那李孤行已成为众矢之的,你跟着他......”

    多少年来能被江湖庙堂、黑白两道一同追杀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这些人最终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慕容渊若一意跟随,不知今后要有怎样的波折。

    她一副慈母之心,又怎肯让自己的女儿过的这么漂泊。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又多了许多无奈,暗自叹了口气,话说一半吞了回去。

    慕容渊自知母亲要说什么,他心中饱含无限甜蜜,更有无限憧憬。

    “阿妈,那李孤行的事我也知道,可是他应是个能耐极大的人。要不又怎能坚持这般长久,而且阿爹不是南武林王吗?有他在,护佑一个李孤行,有什么难的?”

    慕容碧惆怅了起来,索性将心事跟他说了。

    “他若肯隐姓埋名入赘到咱们慕容家,你父亲护佑于他倒也不难。但他那般武功与心智,想来也不是软弱的性子,入赘一事又怎肯去做?你父亲跟我说的明白,若是他能入赘慕容家,一切自是千般容易,若是不能你又如何?”

    慕容渊低下头,思索极深。

    她若生于一个普通人家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他生在了慕容家,一个需要传承的武林世家。

    其弟慕容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夯货,慕容家今后的前途全部压在她一人的肩上。

    她若是个男人倒还好,身为女子只能委屈自己,找个武学天资奇高之人入赘到慕容家。

    慕容碧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方面出于母亲的关爱叮嘱女儿,另一方面便是提点他,怕他为了儿女情长耽误了家族的使命。

    慕容渊思来想去,纠结难舍。

    他已不是那个不管不顾的年纪,父母年迈,家族凋零,若不能有一惊才绝艳的夫婿,慕容家便在他这一代沦为江湖之中的二流家族。

    慕容家族历经百代,多少仇敌、多少恩怨,若实力不在,又拿什么去自保?

    想到这里,慕容渊不禁愁上心头。

    慕容碧搂住他,柔声安慰。

    “渊儿,也不是为娘逼你。李孤行他很好,论天资天下少有、论武功亦是年轻俊杰,且他身负大恨,如此一来相较于其他人更需慕容家的庇护,你若能跟他结成连理乃是上上之选。为娘只是提醒你,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而将家族之事放在脑后。”

    慕容渊极其懂事的点了点头,往日的骄傲不复存在,泪水不经意间划过脸颊。

    当夜慕容渊便在母亲房里睡了,一夜泪痕未干。

    翌日清晨,赵无钱牵来马匹,慕容渊在父母的叮嘱下与赵无钱踏上旅途。

    路上赵无钱心情郁郁,但却极力压制,想尽办法找些话题跟慕容渊聊天。

    那慕容渊是个冷淡的性子,眼睛里只有李孤行一人,赵无钱虽胜他两次,却也没将他放在心上,徒让他吃了一路的闭门羹好不郁郁。

    直到赵无钱提到了慕容康与孟彪的事,这才撬开了慕容渊的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你慕容家的家风甚严,怎也不会如此,莫非慕容康真如传言之中那般纨绔?”

    慕容渊恨道:“江湖之中以讹传讹之事还少吗?康儿虽然蛮横,却还算知礼,只不过不爱学武罢了,又哪里是你们口中的采花贼!”

    赵无钱愣了愣,都是那‘听风阁’的老板说的有鼻子有眼,这才信以为真。

    “对不住,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不知,那孟彪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江湖人都以为他是丐帮之中的孟尝,其实手段最黑、心肠最狠的便是他!”

    “这话又如何讲?”

    “旁的不说,单说康儿这件事。”

    他顿了顿,平复了愤恨的情绪,将事情尽量说的客观清楚。

    “那女子本是康儿心爱之人,甚至带回家来见过爹妈,只想着找个媒婆跟她爹妈说亲,将事情定下来。谁知那孟彪自街上看中了那女子,又遣人以重金相赠,那女子见钱眼开,便再也不跟康儿往来。”

    赵无钱心感诧异,不禁惊呼,“竟有这等事情?!”

    “不过论及资财,他丐帮一个执法长老又怎比得过你慕容家?”

    慕容渊碎了一口,“娶妻又不是寻花问柳,看重的乃是情义,哪能事事谈利?怪我家康儿瞎了眼,看上了这样的一个女子!”

    赵无钱也是个通透人,话说到这便已明白其后之事,慕容康受不得这委屈,前去找那女子追问,被丐帮的人打断了腿。

    慕容家乃世代勋贵,这事已然没有脸面,又怎会将这件事放到江湖上讲清楚,唯有忍气吞声。

    而那孟彪恬不知耻,看慕容家不善言语,便利用丐帮弟子将此事编排一番。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江湖,若非慕容家势大,旁人忌惮不敢多嚼舌根,恐这风波还将继续。

    此刻赵无钱心里不免担忧,既然孟彪是这等两面三刀之人,怕李孤行去到丐帮遭了毒手,当即双腿夹马,飞驰而去。

    两人并行一路,未过半日便即赶到,一路上赵无钱循着记号找到一家客栈,却哪里还有李孤行和骆大狗的身影?

    赵无钱问过店小二,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原是昨天下午,公孙春遣人来此,拿了五百两银子,要还给赵无钱。

    这本是个好事,可那骆大狗却借此机会将李孤行的身份公布了出来。

    可怜那李孤行,既已存了去丐帮换取解药的心思,便任由丐帮一个无名小卒带走了。

    赵无钱气得直跺脚,恨道:“都怪我手欠!!”

    慕容渊疑惑,“你说的骆大狗是谁?你们既将他带在身边,为何他要坑害李孤行?”

    “此事说来话长,事不宜迟,咱们现去追赶,路上我跟你说!”

    两人毫不停歇,问明方向,跨上马匹又欲奔去。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小杂毛,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赵无钱回头一看,但见萧涵和林谢两人骑马赶来,面上风尘之色甚浓,显是累极。

    两人一日夜未曾睡眠,路上跑死一匹快马,萧涵又顺手牵了一匹,这才赶了上来。

    慕容渊远见萧涵,见他生的极为貌美,心中大为戒备,表露不小敌意。

    萧涵的性子也是冷漠,且他素来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未必敬人一丈的角色,见那美丽女子冷眸相对,自己又岂能屈居人后,径直瞟了个白眼过去与慕容渊对上。

    赵无钱哪里管得了两个女子的心思,扯着缰绳道:“老李被丐帮的人带走了,时辰未晚,抓紧追赶!”

    他虽是这般说,但终究能不能赶上心中并没有底。

    萧涵一听,怒从心起,扬手要打。

    “你怎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林谢赶忙劝解,“萧施主,李施主是个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他想做什么谁人拦的了?”

    萧涵忍住怒气,又瞪了慕容渊一眼,质问道:“这女子是谁?!”

    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颇有正妻责问小妾的语气,令慕容渊听了心里好不气愤。

    还未等赵无钱开口,抢过话头,“我乃李孤行妻子,你是何人?跟我这般大呼小叫!”

    “......”

    一句话,令所有人愣住,萧涵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而笑了出来,一点怒气也没有了。

    “你是李孤行的妻子,好极好极,老李就需要你这样泼辣性子的媳妇儿!”

    此话一出,慕容渊当即愣住,倒不知如何自处,眼神飘向赵无钱,只见其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咱们都是朋友,舍生忘死罢了,可没你想的那般多。”

    他说这话心中酸楚难忍,所谓一见钟情,一眼倾心,可惜这个一眼倾心之人偏偏心中有了别人,还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这一句话令两人冰释前嫌,慕容渊和萧涵再也没有方才的剑拔弩张。

    许是这两人都是那种直爽的性子,现在倒好似像一对亲姐妹。

    林谢咳嗽一声,问道:“赵道长,李施主被丐帮的人带走了,是那个叫骆大狗的孩子做的手脚?”

    赵无钱叹声道:“你都已猜到我也不瞒你了,骆大狗已经将李孤行送到丐帮传功长老公孙春那里去了!”

    林谢面色惊变,似乎也听说过公孙春的名头,拉过萧涵一跃马上,“咱们速走,可不能迟了!”

    赵无钱也是这般,与慕容渊分乘两匹快马,飞赶而去。

    路上将这几天的事情同林谢和萧涵交代清楚,直到提到慕容家的时候,引得林谢的一阵惊呼。

    能与南北武林王的子嗣一同携手江湖,这等幸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忽而,他又陷入了思索,那公孙春和孟彪两人极为不对付,但论在丐帮之中的实力,还是孟彪为上。

    公孙春上位之心路人皆知,他又怎肯放弃李孤行这个上位的垫脚石?想来李孤行落到公孙春手里要更为危险。

    但再细一想,自己一行去了又能如何,纵使南北武林王两位后代齐聚,再加自己和赵无钱两人也未必能威胁到丐帮,更不可能令他们放人,底牌不够硬,就算做买卖也没人愿意跟你做。

    想到此节,林谢忽然勒停马头,言道:“咱们还要寻一个人!此人至关重要,能否救出李施主在此一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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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剑尊介绍:
为天地立剑,为生民证道,为往事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李孤行但有一剑,败尽武林诸邪,廓清庙堂奸佞。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但有我李孤行一剑,焉容尔等蛮夷踏足半分!退出长城,保尔全尸!大明数万万仁人志士,请随我剑!!大明剑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剑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剑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