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初入丐帮
赵无钱懵了懵,不知林谢心中所想的臂助到底是谁,但他依旧快马飞奔。
劲风迎面、秀发飘飞,却吹不散他心头阴霾。
“林谢说有臂助,那臂助是谁?昆仑门人?”
这倒是一个主意,但若昆仑派其他人参与进来,却又变成了另一回事,毕竟昆仑与丐帮同为武林正道,恐将引起江湖血雨。
林谢看破赵无钱心思,开口道:“若是昆仑派能参与其中,丐帮则不足为惧了,可惜小僧却没这般想过。”
赵无钱暗中松了口气,不过真有必要的话,他还是想麻烦一下昆仑派的师兄弟们,就算自此以后禁足山门也在所不惜。
“那你想找何人?”
林谢道:“小僧曾听李施主说过,枫叶寺的永觉大师乃是死在一个叫做孙三败的手上,此人为护佑李施主,甘冒大险,若能得他相助,倒不失为一个强助!”
孙三败之恶名响彻江湖,但不管品性,这人的武功倒是江湖之中顶尖之列。只是他武功虽高,可多他一人也未必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赵无钱叹了又叹,“我曾听永觉大师待你如亲孙,孙三败乃杀他元凶,你当真能......”
此话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林谢的脸上,见他面容不改,平平淡淡,嘴角依旧那般上扬。
“小僧乃是出家人,天道轮回,永觉大师有此劫难也是他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
他暗中叹息一声,缓口气道:“我想那孙三败能孤身一人潜入枫叶寺,其手段和隐忍定是咱们所不及的。有他在,武力上多个强手倒在其次,智谋上的帮助更为重要。更何况他一心为了李施主,定能倾尽全力。”
常言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赵无钱头次下山、萧涵久居大墓、林谢才得自由,慕容渊虽行走江湖却被慕容家一路庇护。
若不是李孤行当了他们的主心骨,他们几人武功虽强却成不了什么大事。
故而,还真需孙三败来拿主意。
赵无钱觉得林谢所言颇合心意,只是天地苍茫,又哪里知道孙三败的下落?
正踌躇时,但见一个身影自远处飞奔而来,由远及近,腰间跨了一柄半人高的长刀,向地一戳,足蹬刀柄,飞身拦住众人。
此人来的快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敌是友,但早有一身影飞身而出,‘参合指’大展应敌,正是慕容渊!
林谢道:“且慢!来人并无恶意。”
‘荡心魄’虽看不破来人心中所想,但是敌是友尚且分得清楚,赶忙出言阻止。
但慕容渊哪里知道林谢有这般能耐,‘参合指’力大进,猛向那人肩头攻去。
那人自空中笑笑,单手一点,轻描淡写间竟点了慕容渊穴道将他定在原地,自她身前越到身后,向众人道:“都是朋友,切勿动手!”
他扫视众人,目光停在赵无钱的面上,“你就是昆仑白萧真人亲传?”
赵无钱愣了愣,翻身下马,行了一礼,“敢问前辈是谁,怎知是我?”
那人爽朗一笑,极具豪爽本色。
“老子孙三败,听说你陪着李孤行四处奔逃,这才认得出你。”
众人大惊,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孙三败跟林谢对了一眼,漏出狠戾凶光,“小师傅想为永觉大师报仇尽可找我,我孙三败随时奉陪!”
林谢摇了摇头避而不谈,死者已矣,又怎肯为了死者增加生者的仇恨。
赵无钱道:“你当真是孙前辈?那老李的事......”
孙三败一早便知李孤行之事,只是他被永觉大师重伤需要休养几天,这才耽搁了时间。
偶然听得李孤行要去丐帮自投罗网,一路飞赶却终究差了一步。
为了将李孤行救出,又恐自己势单力薄,这才回身寻找赵无钱等人所在。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骗你这小娃娃作甚!”
他捡起一块石头弹射出去,解了慕容渊的穴道,疑惑问道:“慕容家何时出了你这般身手俊俏的女弟子。”
慕容渊一张俏脸气的通红,与他冷眸对了一眼,骑上马去不再睬他。
孙三败看了看众人,回身拿着长刀,牵过马,言道:“回去!”
赵无钱大惊,“回去?回哪?老李就在前面,快点或许还能追上!!”
“追你娘个屁,能追上老子还会回来?”
他得了消息,一路追赶,但那公孙春也不全是个生的好看的花瓶,颇有些许计策。
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自那小乞丐将消息回传之后立马召集大批人手,将李孤行星夜带回。
孙三败速度再快,又哪里比得过丐帮,直追到洞庭湖畔眼见着李孤行被丐帮众多高手簇拥上船。
他又找了一个乞丐,给了重金财帛打探消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料想丐帮一时半刻不会对李孤行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这才回身求援。
况且,以李孤行的头脑,断不会这般轻易死去,故而这段时间他的生命并无威胁。
既然如此,几人便没有必要这般火急火燎,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他将这些说了,引得众人深思,几人心中同时生出一声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按照孙三败的想法,现今江湖之中探寻李孤行消息最快的地方除了丐帮并无他处,几人将自己化成乞丐混入丐帮乃是上上之选,渗入内部,攻破敌人!
旁的办法或许不行,但于孙三败,这个血刀老祖得意门生来说,挖墙脚、钻洞子、找缺口、搞破坏的方法,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委屈了萧涵和慕容渊两位俏丽女子,他们生的一个比一个美,却要打扮成人见人嫌的乞丐。
赵无钱倒是简单些,就是林谢的一抹光头很是扎眼。
孙三败也是个有办法的主儿,用了些鸡蛋清抹在林谢面目之上,经风一吹蛋清干涸,粘在面目之上瞬间老了二十岁不止。
再涂抹些尘土,换上衣着,原本鲜白僧衣的绝妙和尚瞬时变成一个满是褶皱的秃头汉子。
做完这一切,孙三败极其满意的看着众人,纵没有李孤行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面具,却也不遑多让。
几人互相看看,哪里还有以前半分身影,心中对孙三败敬佩更起。
赵无钱问道:“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孙三败用那粗糙的手指抠了抠脚趾里的灰尘,向地上一坐,弹开指甲灰尘又抠了鼻子,丝毫不嫌恶臭。
“还能怎么办,要饭!等丐帮人来!”
说回李孤行,他被丐帮弟子点了穴道一路带着,骆大狗一直跟在身旁,低着头,一句话也未说。
对他而言,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他自觉这样做没什么错,可心中又总觉得似乎对不起李孤行,总之不是滋味。
他破天荒的问道:“老李,我这般做你可曾怪过我?”
李孤行惨淡笑笑,晃了晃头。
“我若说我没杀了你父亲,你信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般插进骆大狗的内心,他心头绞痛无比,恍恍惚惚中,他想象到一个场景,一个孩童猛然扑到少年的怀里,嚎啕大哭。
可他心坚如铁,若在这世界上连亲眼所见的事情都不能相信的话他还能相信什么?李孤行的一张嘴总比不过自己的一双眼睛。
骆大狗摇了摇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眶又红了。
李孤行惨笑道:“行了,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你杀我也是理所应当,但咱们交情也算不久了,我死以后你跟着小杂毛他们,不求你替我上香拜坟,别在我坟头种草就行了。”
他仍旧开着玩笑,可这玩笑自他口中说出来却让骆大狗说不出的难过。
两人在丐帮众多高手的看守下走了水路,一路来到了丐帮分舵之中。
跟丐帮总舵的富贵豪气不同,丐帮的分舵确实穷酸简陋的可以,一间间茅草屋子比破庙还要差上几分。分舵弟子们穿的也是衣衫褴褛,跟大街上的乞丐没甚分别,甚至有些还要比他们穿的更加破烂。
众多房屋之中,只有一间正常建筑,也是破旧的不行,单可以遮风挡雨。
李孤行好奇,问道:“你们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派,怎的分舵之中连间像样的屋子也没有?”
那些乞丐互相看了看,面上现出愤恨。
其中一人道:“咱们乞丐生来就是要饭的贱命,丐帮为民请命,劫富济贫,杀得贪官污吏、抢得无义之奸商,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自己哪里敢沾得半分?咱们这是污衣派,切不可拿孟长老那些净衣派的享乐之辈跟我们相提并论!!”
李孤行想了想,那丐帮的传功长老公孙春似乎就是污衣派的领袖,但她私下里的做派可没这些弟子正派。
也难怪他会带人去‘听风阁’中赊账,那些衣服还真是他买不起的。
李孤行和丐帮众弟子聊了一会儿,越聊越觉得这些人可爱,也不知公孙春手下这些一腔热血为民请命的人听到他赊账五百两买衣服,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李孤行被带到那件不漏雨的老旧房屋之中,公孙春端坐正中颇具威严,而那几个侍女立在两旁,像极了护卫。
这其中便有公孙珠珠,那个腰似水缸的女子,她直楞楞的盯着李孤行,笑的不怀好意。
李孤行被她瞧着猛打寒颤,一股凉意自心底升起。
公孙春穿的倒是一反常态,妆容虽淡胜在精致,少了几分妩媚的韵味,多了许多干练的成熟。
那一身的褴褛衣衫与昨日在‘听风阁’中的华服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倒好似一夜之间被强盗抢光的富贵人家,流落到了街头。
公孙春瞪了李孤行一眼,“我听说你就是‘洛神剑决’的传人?”
李孤行嘿嘿道:“这还用问?要不要咱们比划比划?”
公孙春瞪了他一眼,胸膛起伏,面上声色不动,又看向骆大狗,“小孩子,你为何要将他身份说出来?江湖传闻,他杀了你父亲,这难道是真的?”
骆大狗心中难受,不想回答,低着头,沉默以对。
76、不少内斗
骆大狗心事重重,更有许多自责,不愿回答公孙春的话。
但那公孙春积威已久,旁人素来有问必答,哪里还有人敢不回她话的道理,当即怒从心起。
但骆大狗是个孩子,他又自持身份不可能跟个孩子置气,只能忍之又忍。
一旁的公孙珠珠不愧为一条优秀的忠犬,刹那间便已嗅到了公孙春的怒气,挪动着那肥胖的身躯,居高临下的瞧着骆大狗。
“小孩子,你挺横啊?公孙长老问你话你怎的不答?!”
满面的横肉的脸上吐沫星子上下翻飞,喷了骆大狗一脸。
他素来能屈能伸的很,今日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直接向公孙珠珠的面上吐了口浓痰,一脸凶悍。
“我不爱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倒用得着你来撒泼?”
浓厚的黄痰挂在公孙珠珠那张肥胖的脸上,随着冷风来回晃动。
他的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得青紫,听得几声牙齿紧咬的声响,伸出肥厚的手掌,向骆大狗后脖颈抓去。
李孤行想要阻止,奈何周身大穴被丐帮弟子所点,更用枷锁钩住了琵琶骨,哪里还能动弹半分,但他却不想看骆大狗受到委屈,忙道:“公孙长老,这孩子只是脾气臭了些,不至于此吧。”
公孙春视李孤行不见,任由公孙珠珠将骆大狗拎了起来。
“小混蛋,我好好问话,你敢羞辱我?!!”揸开五指,轮圆了胳膊便要打去。
骆大狗眉头都没皱一下,又吐了一口,浓痰径直喷到公孙春的嘴里,令他恶心不行。
那轮圆的胳膊也没打出去,双手掐着喉咙,放口大吐。
骆大狗道:“我年纪虽小,却也懂得礼数。我将李孤行的行踪透漏给你丐帮,便成就你丐帮盛名的恩人。对待恩人,就这般质问?这般粗鲁?”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分舵之中全是污衣派弟子,跟净衣派多是孟彪的心腹不同,污衣派的人大多有自己的主见。
其中一人听骆大狗讲的在理,竟上前来行礼劝道:“长老,这孩子说的对。咱们丐帮是江湖中第一大帮派,万不可学净衣派那些人数典忘祖,对仇人加以刀兵、对恩人礼遇优待!”
公孙春瞧着他,面色缓和,站起了身,双手负在身后,极具风采。
想了一会儿,估忖情势,竟面色大展开来,进而笑道:“说的对!丐帮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是我欠考虑了。来,好生招待骆大狗,再把李孤行枷锁打开!”
他倒是改的极快,好似没有顾忌自己身为长老的尊严,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知错能改的样子,格外施恩,收买人心。
污衣派中倒是有人不吃这一套,毕竟见得多了也知这套路。
公孙春眼光猛扫,知道大多数人仍旧不服,更可能将对公孙珠珠的微词迁移到自己的身上。
也怪自己平日里太过迁就和依赖于这个侄女,使得她得罪了不少人。
她缓慢走过分舵之内污衣派每个人身前,最终停留在公孙珠珠的身后,轻轻擦拭他面上浓痰,露出一脸的慈爱。
而这慈爱的神情转瞬即逝,变得极其谦逊,面对众人朗声发言。
“古语云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也知道我这做污衣派的长老很多人并不信服。”
他环顾一圈,见众人均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寒凉一片,旋即改口道:“这......哎,这也难怪,我跟大家心目之中的长老形象相距甚远。可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既已做了污衣派的长老,便不能更改,且我有决心做到更好,这些年所做之事也是有目共睹,希望各位兄弟多多提点,多多帮助。”
公孙春姿态放的极低,一副谦虚求教模样。
作为长老是不会错的,有的只是威严、只是服从,丐帮历代执法传功长老都是如此,唯独公孙春是个例外。
也是难得,身为长老即便做事有失偏颇,却能在第一时间悬崖勒马及时改正。
这也是为何污衣派众弟子不服管教,却仍旧推举他作为长老的原因。
更何况跟孟彪那副德行来看,公孙春属实要好上太多,加之他是个女流,众多男人也不会对她过于苛刻,只一说心中便软了、再也不会纠结。
这些年来公孙春也就是靠着这一招笼络人心。
只是同样的方法用的多了便不灵了,公孙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大家体谅,犯了又改改了又犯,直让人恨之又恨。
今日纵他说的稍显诚恳,但仍有几人的态度强硬。
公孙春在丈夫死后,能从五代弟子慢慢爬到传功长老的地位,自然有些眼力,看那几人的反应也知今日不给一个交代势必说过不去。
他看了看公孙珠珠,目光之中带着不舍。
怒火平息需有惩戒,而这惩戒则要有个背锅之人。这锅他自己是万般不能背的,所以只能找个替罪羊,而这个替罪羊除了公孙珠珠外更无他人。
公孙春连连点头,心狠了下来,下令道:“即日起,撤去公孙珠珠五袋弟子的身份,贬为普通丐帮弟子。”
他顿了一顿,又看向那几人面目,他们面色只是略微缓和,并未曾有何等反应。
这也难怪,公孙珠珠是普通弟子也好,是五代弟子也罢,也就是公孙春一句话的事。
贬与不贬,只是形式上的名称罢了,于公孙珠珠丝毫未损,地位依旧超然,在分舵之中还是能横着走。换言之,这惩罚来的太过轻松,甚至已算不得惩罚。
公孙春暗自掂量着,此刻李孤行在自己手里,他还要指望污衣派这些得力之人将李孤行‘洛神剑诀’逼问出来,更要防备其它武林中人觊觎李孤行。
“丐帮污衣派之中必须是铁板一块,只有这样才保万全。”
想到此节,公孙春忽而板起面目,神色狠戾,心中下了极大决心。
“再将公孙珠珠赶出分舵,五年内不准踏足分舵半步!!”
这是公孙春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以公孙春的年纪,再有五年便也退位让贤了。
换而言之,公孙珠珠这辈子也只能做个丐帮的小弟子,对于旁人或许没甚要紧,但对利欲熏心企图继任传功长老之位的公孙珠珠来说,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此言一出,那些几个顽固不服的人,面色果然好了起来,有些性子直爽的甚至直夸公孙春知错能改、处事严明。
公孙珠珠犹如遭到雷击,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他脑袋一片空白,心中那座靠山轰然倒塌,他心中引以为傲的身份也在公孙春的两句话下荡然无存,即便是自己的亲姑姑,也会做到这般绝情。
一句话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一句话决定一个人的富贵,这便是丐帮传功长老公孙春的力度。
公孙珠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待他到了船上将要出得洞庭湖时,忽而发现怀中多了一张字条,乃是公孙春塞给他的亲笔信,上书几个字,令公孙珠珠又起来希望。
“船家,调转船头,去丐帮总舵!”
做完这一切,公孙春又下了命令,倾尽污衣派资财为李孤行和骆大狗做了一桌上好的饭菜。
李孤行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全吃了许多,全不管丐帮弟子馋的流口水的目光。
污衣派平时吃饭靠人施舍,丐帮之中有些餐饭也尽是些清汤寡水,这些人几年不吃荤腥,眼睁睁的看着李孤行拿着两个硕大的鸡腿塞进了嘴里,这滋味可着实不好受。
酒足饭饱,李孤行有些内急,看看身旁的骆大狗,又看了看公孙春和众多丐帮弟子的面色,大伸懒腰,打了个极响亮的饱嗝,懒洋洋道:“我要解手。”
公孙春一直怒目瞪着李孤行,因那骆大狗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赶出分舵,这口气只能算到李孤行的头上,还哪里有丁点好脸色。
“你一人去可不行,毕竟你有些本事。”
李孤行嗤笑着看着公孙春,心中好不鄙夷。
“且不说你们丐帮实力如何,就你们分舵,我还不是想留留想走走?你真以为一个骆大狗透露了我的消息我就怕到乖乖的跟着你们?若不是老子有求于你,我早就跑了。”
他这说的也是实话,可听着却很刺耳,那公孙春对自家人谦虚是自家人的事,又怎能在外人面前堕了威风。
一声令下,两个有些年纪的乞丐闪到李孤行后面,做个手势,“李少侠,请吧!”
眼角瞥见这两个丐帮弟子各自挂着七个袋子,一人面目颇为熟悉,细细一想,此人不正是在大墓附近遇到的秦二?
李孤行暗暗笑道:“老熟人了,原来你不是净衣派的!”
那秦二与孟彪的亲侄子孟三义结金兰,曾在李孤行于大墓之中偶遇萧涵后围攻过李孤行,还被李孤行扼住喉头威胁过那个胖乞丐,倒也算有过一面之缘。
他本是靠着孟彪的关系才做到七袋弟子的位置,却不知公孙春怎会傻到将他当做心腹。
秦二道:“废什么话,但非数典忘祖便来污衣派,这才是我们丐帮的本色!”
他又向旁边的人瞧了一眼,笑道:“看来这就是你们的大哥了,怎他也是七袋弟子?”
挑拨离间的事李孤行做的可顺手,宋大、秦二、孟三本是结义兄弟,却因秦二与孟三关系较好,使得秦二一跃升到了七袋弟子。那宋大本是他们大哥,资历、武功、人脉都比秦二高出一大截,如今却要跟他平起平坐,心中着实憋闷。
宋大瞪着李孤行,“你今来投奔丐帮,我便不为难你。但你与三弟之死脱不了干系,若有机会,还请领教阁下高招!”
李孤行笑笑,目光又看向秦二,“怎的?你不为你三弟报仇了?”
秦二稍稍踌躇,目光回避,生怕看那宋大一眼,沉声道:“一切听凭大哥做主。”
李孤行听得很是开心,这两人关系微妙,怕不用自己拱火,便能自己打起来。
正要走时,忽而一人拍了桌子站了起来,向公孙春一抱拳,“这两人去不得!老夫带李少侠去!!”
他这一说,其它乞丐也附和了起来,这两人乃孟彪亲信人所共知,污衣派的弟子又怎能让净衣派的尖细送人,只怕他们能将李孤行送到丐帮总舵中去。
公孙春托腮思忖,应道:“好!你且去吧,不要为难李少侠!”
77、真龙浅水
月色朦胧,李孤行哼着小曲,轻快而出,全没顾着那乞丐脸色。
他就像是个自来熟,大摇大摆的模样倒不像被人看管着的,反像一个权势滔天的官员视察下属。
那乞丐很不耐烦,但他们丐帮要以礼相待,只得忍着怒意,极不耐烦的随手一指,“茅厕在这边!”
李孤行瞧也没瞧,更没向茅厕走去,四处张望一下,忽而眼前一亮,居然反着方向径直走到一个花坛,解下腰带开闸放水!
那乞丐跺了跺脚,恨的不行。
花坛里种的可是极其名贵的花草,乃是公孙春心爱之物。
他污衣派本就没什么钱财,更不会容许自家长老做这等豪奢的事儿。
但禁不住公孙春长久以来的软磨硬泡,有意无意的提点,经过好一番努力才采买而来。
平日里丐帮弟子尽心打理,细心呵护,生怕被风吹了、被雨淋了。毕竟这些花草价值不菲,都是他们污衣派的弟子一个头一个头伸手跟百姓要来的。
李孤行这泡尿呲到花坛里,无疑玷污了污衣派众多弟子的心血,那乞丐又怎能不怒?
“李少侠,您平时也这般无礼?”
李孤行贱兮兮的笑了笑,似乎全美听出他言语之中的怒意。
“左右方便一泡屎尿,京城里老百姓解手也是去街道上,大街上不让拉尿还有王法没有?怎的,你丐帮污衣派竟这多讲究?再说了,我这乃是给这些花草施肥,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指不定这辈子交代在你们丐帮了,这花我能浇一辈子!”
那乞丐被李孤行气得直翻白眼,恨不得一刀将他砍死。
这一切都是李孤行故意为之,自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这里花草名贵的不像样子,再想起之前‘听风阁’中公孙春赊了纹银五百两,这才想毁她心爱之物。
于贫穷之地却这般骄奢淫逸,弄死这些花草也算给公孙春一个教训。
撒完尿后,他浑身抖了抖打了个激灵,向那乞丐一瞥,不怀好意的笑道:“兄弟,如何,壮观吧!”
勿炫己长、勿笑人短,李孤行这般做太不仗义,在那乞丐的惊讶中提上了裤子,甩开大步四处闲逛。
那乞丐冷声道:“该回了。”
李孤行全没理他,信步走去,要将这丐帮的分舵逛个遍。
那乞丐也拦不住他,只能任由他走着,悄悄跟在身后,忍受滔天怒火。
行到一处低矮窝棚,见里面圈养了几匹大马。
那马生的甚是骏美,高头长鬃,身形矫健,便是在山东备倭兵的军营之中也鲜少见到这等神骏之物。
丐帮哪里用的到这等神俊的马匹,不用想,定是跟公孙春那些花草一样,都是他的心爱之物。
这样的马匹定要有人悉心照料,目光马厩深处一探,果有两个老乞丐,手中拿着摸得油亮的棍子,在马厩深处,斜靠在马槽上昏睡。
他们穿的十分破烂,衣不蔽体,就是在污衣派中也属穷酸的不行。
听得李孤行脚步声,两位老者立刻惊醒,极其熟练的拿起破碗苦苦哀求。
“大人行行好,可怜可怜小老儿吧,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李孤行纳闷,再看马槽,都是上好的精饲料,其中不乏一些玉米之类的粗粮,甚至比穷苦人家吃的还好。
还未等他说话,身后的乞丐便对他们呵斥起来。
“去去去,要饭怎能要到自家门口?滚滚滚!”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走入马厩之中,问那老乞丐道:“老人家,丐帮之中差你饭吃?分舵就在不远,怎不进去吃口?”
他哪里知道污衣派有个规矩,八袋以下弟子需自行要饭,否则便没有饭吃。
这两个老乞丐替公孙春伺候马匹,只能终日呆在马厩之中伺候这些祖宗,哪里还有半点时间出门要饭。
实在饿的不行便吃些马槽里的饲料,可那毕竟是牲口吃的东西人又怎吃的饱,久而久之便瘦成了这副模样。
李孤行话问出去,还未等那老乞丐回答,身后的乞丐便横在两人身前,踹了老乞丐一脚。
“咱们丐帮不养废人,你们在丐帮除了看马匹还能做什么,在这看马还能有个住所,要让你们上大街上去,还不是去见阎王?”
那乞丐受了一脚,怕的不行,缩在马厩最深处,瑟瑟发抖。
李孤行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们污衣派怎能这般?谁都有老的时候,等你年华不再的时候也希望别人这般对你?”
那乞丐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带着十足的自豪,更带着鄙夷。
“我到了年纪定会做到八袋以上的长老,这些老杂种都是年轻时候不思进取之辈,活该有这等境遇!但凡他们有一点进取的心思,哪里能活的这般凄惨?”
“哼!”
李孤行没再说话,世态炎凉、命比纸薄,这乞丐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现实就是这般却又如何抵挡的了?
他并非那种悲天悯人的性子,却不知为何怎也看不了这样的场景,折回身去拿了一些好肉好菜,在公孙春越发凌厉的目光中送到给了两个老乞丐。
“吃吧,这顿算我的,我请!”
两个老乞丐狼吞虎咽,一面吃着一面千恩万谢,而那乞丐一直跟在李孤行身后大吞口水,心中恨意更浓。
吃完过后,那老乞丐嘿嘿笑了笑,向李孤行扣了扣头。
“感谢小老爷!小老儿我别的能耐没有,也不能白吃小老爷您一顿饭菜,这样吧,就让小老儿给少侠看看手相如何?”
李孤行觉得有趣,在他眼中那些看相的大多是骗子,就算赵无钱那种天天泡在昆仑山上的修道之人也只能算出十之一二,这老乞丐连饭都吃不好哪里还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不过既是好意,也于自己无损,便伸出手来让他瞧瞧。
“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大显灵.......”
老乞丐合十双手,举过头顶,不停摇晃着,像是在做法又像是在祷告,充满了江湖神棍的韵味。
那乞丐呵斥笑着,不屑一顾,直言这是装神弄鬼的把戏。
“好好的污衣派弟子不图为帮派效力,天天想着算命看卦,也难怪做了一辈子乞丐还是个看马的!”
老乞丐念叨了一会儿,忽而站了起来,怪模怪样的大跳,十分滑稽。
一会儿跳的像个猴子、一会儿跳的像个猪、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的模样。
李孤行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老乞丐晚年这般凄惨,跟他年轻时候造下的孽分隔不开。
老乞丐直跳的呵斥带喘,上气不接下气,直跳的大汗淋漓方才停下。
他凑近李孤行,猛然抓住手掌,“呸”的一口吐了上去,又用袖子轻轻擦拭,睁着一对老眼仔细看着。
那老乞丐眼睛甚小,直到睁大才发现有一只眼睛已然瞎了。
都说通玄者多少有些残疾,这副模样倒是有些隐士高人的意味。
他看了一阵,面色一会儿狐疑、一会儿肯定,玄之又玄的感觉倒又多了几分得道高人的韵味。
过了会儿,老乞丐道:“有请狐仙娘娘上身!”
李孤行一愣,还未搞懂,便见那老乞丐身子挺得笔直,似乎面目也变得尖嘴猴腮了起来,声音更是尖细的像个女人,令人不禁汗毛倒立!
“你小子原是个真龙天命,只可惜投错了娘胎,时运不对,故而这条真龙游到了浅水里去了。有道是龙游浅水遭虾、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惜了......今生今世再难登上高位。”
李孤行听着下了一跳,老乞丐说的可是杀头的罪过,他哪里还敢再听,立马起身转身就走。
那老乞丐仍旧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真龙入海方是真龙,龙毕竟是龙,即便入了湖也是这湖里的霸王!”
李孤行半句也不敢再听,惊问道:“这老乞丐怕不是个疯子?”
那乞丐嗤笑一声,怪李孤行自作自受。
“疯言疯语惯了,莫当真。”
“那另一个老乞丐呢?”
“他不知从哪找来的朋友,来这有段日子了,平日里就在那躺着,看见外人便要要饭,不给也不恼,你就算打他也没甚动作。就是身子骨有点硬朗,我曾踹了他一脚,到现在还有点疼。”
那乞丐好似真的疼了,不自觉的抬起脚来随便一摸,差点摔了一跤。
李孤行心头发堵,郁郁回屋。看着公孙春气的发紫的脸,心中却格外的开心。拿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眼光瞧着骆大狗,见他拘谨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公孙春道:“李少侠这是打算在我丐帮常住啊。”
李孤行双手放在后脑,伸了个懒腰,“那你觉得呢?我要解药救我朋友,自然那‘洛神剑诀’和我本人都会在你污衣派的手上。”
“解药?何等解药?”
李孤行将客栈之事说了,丐帮‘七蛇散’原是癞面头的绝技,想起癞面头那身装扮定是污衣派的无疑,想寻解药自然要找污衣派,这也是自己为何心甘情愿来到污衣派的原因。
公孙春面色一紧,悄声问道:“他口中所说的徐念是什么人?”
身旁一个乞丐立时会意,回道:“我下去查查。”
李孤行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大体能猜出来,心中慌了神,但在转瞬间他又放下了心,整个污衣派弟子都在搏命上位,那公孙春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早晚的事。
“你们尽快,最迟三天。否则我便去净衣派找孟彪了。”
公孙春瞪着李孤行,双眼对视,漏出一抹笑容。
便在此刻,一行人自门外进来,嗓门奇大,进屋便道:“公孙长老,听说你得了李孤行,让老夫看看这李孤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循声望去,但见一略微发福的男子穿金戴银的自正门走了进来,身后乌泱泱的跟着一群人。
此人生的倒是颇有威仪,尤其那圆滚滚的肚子更显富贵,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但那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和那近乎没甚皱纹的面容令人猜不出他究竟多少岁。
公孙春见那男子立马站起了身,旋即目光瞪向秦二,凌厉如刀。
“孟长老,什么大风给您吹来了?!”
李孤行一愣,那孟彪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袭白衣、丰神俊朗,手拿一柄折扇,极具风采,正是徐念。当即拍案而起,两指并剑直向徐念刺去,“纳命来!”
78、狼狈为奸
李孤行指剑凌厉,正想着一招制敌。
谁料,徐念似乎早有防备,竟用折扇将他突如其来的一招完全挡下。
又听隐隐龙吟之声响彻耳旁,孟彪单出一掌便将李孤行震了开去,旋即两手抱拳赔了几声尴笑。
“李少侠,多有得罪。”
这一掌名头甚响,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龙战于野’,掌风霸道强悍、无与伦比。
李孤行‘一剑逍遥’威力不及,被打了一个趔趄。
连骆大狗都难免一惊,跟李孤行行走江湖这么久,他可是头一次见李孤行无法撼动对方半分,足可见这孟彪具有相当的实力。
在一旁的公孙春面色铁青,那李孤行已经被他们点了穴道,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这穴道冲开。
更可气的是那孟彪,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好似看破一般。
他幸灾乐祸的对公孙春笑了笑,暗讽道:“公孙长老怎不将李少侠的穴道点上,咱丐帮对人以礼相待却总还是要防备些的吧。”
这句话羞的丐帮污衣派众多弟子近乎抬不起头,他污衣派素来以能者自居,总说净衣派那些都是些庸碌之辈,平日里连正眼也不愿瞧上半分,只觉自己要比净衣派的人高上一头。
却怎知今日却在自己极其自豪之事之上被打了脸面,不仅无一人拦住李孤行,更被他冲破了穴道,可谓丢人丢到了家。
公孙春面色不好,但毕竟是孟彪亲自前来,按辈分还需称呼一声兄长,于是忍着老大的不愿,走到孟彪身前向他拱手。
“孟长老,不知今夜吹得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孟彪回了一礼,用那对贼眼向着风韵犹存的未亡人死死盯了几下,大饱眼福后才道:“这不是听闻公孙长老将李少侠请来了,都是丐帮弟子,为丐帮尽份心力,咱们帮主不在,丐帮全由咱们两人撑着,您说是也不是?”
公孙春极尴尬的笑着,讪讪道:“应该的,应该的......”
看这两人微妙的关系,李孤行倒是计上心头,徐念既在孟彪身后,去那客栈的丐帮弟子定然是孟彪的人,‘七蛇散’的解药也在他手上无疑,要救萧涵的话找寻孟彪最为合适。
不过,骆大狗当初一把大火烧了福威镖局一半,早就跟徐念结了梁子。萧涵也杀了孟彪的侄子孟三,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现今他们两人联手,李孤行就算再傻也不会向孟彪求解药。
不过,想是这般想,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那公孙春又不是个废物,丐帮没有继任帮主,谁能拿到自己这个筹码,得下一任帮主的位子定然不费吹灰之力,久闻公孙春被孟彪压的喘不过气,他又怎肯放弃一个爬在孟彪头顶吆五喝六的机会?
为了刺激刺激公孙春,李孤行翘起二郎腿,手臂环住骆大狗往自己胸前一靠,朝孟彪丢了个眼神。
“久闻孟长老大名,素有丐帮孟尝的称号。兄弟我今日落难了,孟长老帮帮兄弟?”
他一口一个兄弟叫着,孟彪心里气得不行。
身后一个善拍马屁的丐帮弟子早就心领神会,闪身而出,替孟彪吠叫了起来。
“李少侠,按年纪来说孟长老可是你爷爷辈的,丐帮多少徒孙比你年纪都大,李少侠可得注意下礼节。”
李孤行嗤笑一声,两指透出剑气,指过之处,瓷碗立断,切面干净整洁,便是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在手也未必能斩出这样漂亮的切口。
“家父李四顾原是北武林王,与南武林王慕容龙德齐名,你丐帮尚在南武林王麾下,这般说丐帮帮主还要比家父矮上一辈。我人在丐帮,也得低低头,就吃个亏,跟你们丐帮帮主平辈吧。孟长老终归是执法长老,江湖之中论辈分不论年纪,真要细说说,我叫他一声兄弟,乃是谦虚了。”
虽然李孤行在斗嘴的时候总是吃瘪,可也要看是在谁的手上吃瘪。那赵无钱一口铁齿铜牙,以一人之力舌战昆仑山上众多师兄弟而不落下风,李孤行总与他斗嘴口才又会差到哪里去?
且李孤行这一番强词夺理说的又有些门道,直将丐帮诸人说的一愣一愣,连孟彪都快弯下腰来给李孤行行礼叫一声兄弟了。
但那孟彪可不傻,微微警觉了起来,李孤行倒是跟他在江湖之中所遇之人不同,似乎不吃耍威风这一套。
岂不知李孤行乃是锦衣卫的小旗官,什么达官显贵没见过,什么气派场面没经历过,孟彪那一套偏偏江湖下三流还可以,遇到李孤行还嫌不够格。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孟彪需要顾忌自己丐帮长老的身份,李孤行也不用顾忌什么,说起话来不留余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时之间自得其乐的可以。
孟彪道:“兄弟说的哪里话,手下人不懂事,还望不怪。”
他口中倒是客气,手却一直负在背后,一副一派长老的模样,语气更是生硬的很,根本没有将李孤行放在眼里。
李孤行瞧了瞧公孙春,问道:“公孙长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孟长老来此,定是要将我带走好生款待。左右都是你们丐帮的人,孟长老可比你阔气的多,起码......跟着他有肉吃。”
公孙春气得不行,好悬就要骂娘,他一忍再忍,却没想到李孤行依旧是这般,把自己当个猴耍。
但那孟彪不失风度,他又如何甘落人后,极尽大度之能。
“李少侠要去孟长老处那便去吧,我污衣派弟子固守本心,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李少侠也曾在锦衣卫当差,那贪图富贵之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想来不用我公孙某人过多置喙吧。”
他这话说的好狠,就差指着孟彪的鼻子骂他是个为了贪欲不择手段的人。
不过李孤行却不这么想,他反而觉得贪图富贵的人虽然品质低劣了些,但也比丐帮污衣派这些满口仁义道德所谓君子要好得多。
拿多少钱办多少事,简单粗暴少心思,就怕像公孙春这等上不上下不下的人,本身便是个贪人,非得顾忌自己的好名声,到头来收了好处也未必将事情办成,徒劳一场空。
不过李孤行却没点破,佯装受教。
“竟是这样,多谢公孙长老提点。不过,孟长老那‘降龙十八掌’可是货真价实,你也知道我这身份,庙堂江湖,正邪两道,谁不觊觎‘洛神剑诀’,保不齐有些丧心病狂的来找丐帮的晦气,也不知公孙长老有何能耐护住我。”
公孙春俏身而立,捂嘴笑笑,略有褶皱的脸上充满了风韵,一颦一笑之间,令人心旷神怡。
女人是一种神奇的动物,不论何等年纪都能散发出独特的美感。譬如公孙春,年纪明明比李孤行的母亲还要大上许多,可这举手投足之间还是令他心神动荡。
公孙春伸出手来,早早有人递上一根长棍。
“未亡人便在这里献丑了,还请李少侠指点指点。”
话音刚落,但听一阵棒响,“噼里啪啦”,忽而似快实缓、忽而似缓实急,招数之间连贯畅达好不快意,但觉面前眼花缭乱,棒影所致,均是绝妙杀招。
直至最后一式‘天下无狗’施展而出,漫天棒影齐砸而下,便是有数万条狗也被这一条棍棒给打杀了。
李孤行怔怔看着,心想,“若是我跟公孙春动手,恐难在这招之下活命!”
公孙春道:“此乃丐帮‘打狗棒法’,素来只有本帮帮主和传功长老能修习全部,与‘降龙十八掌’并称丐帮双绝。”
他极其自负的瞧了一眼孟彪,又道:“孟长老的‘降龙十八掌’只学了十五掌,就算他内力高强,跟我这完整版的打狗棒法比起来,也是敌不过的!”
李孤行看的痴了,眼中尽是方才公孙春施展的精妙招式,果是丐帮传承几百年的精妙武学,每一棒都恰到好处、每一棒都极具威力。
也难怪公孙春会成为传功长老,若没有这样一手真正本事,哪里能统领这些污衣派的弟子。
孟彪面色铁青,言道:“我‘降龙十八掌’虽只学了十五掌,未必比不过公孙长老的打狗棒法!”
公孙春冷哼道:“那便请孟长老赐教了!”棒尖一点便要打来,丝毫不留任何情面。
孟彪大笑一声,缓和气氛,眼见棍棒打来动也不动。
“公孙长老,何苦为了一个李孤行伤了咱们二人和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一番做法那公孙春的棍棒又如何能打下去?当即停在半空不知所措。
孟彪拍了徐念的肩膀,带着众多弟子踏步而去。
“李少侠,要寻那‘七蛇散’的解药可要找对人啊!”
李孤行低头想着,心头发凉,一股无力感自心底升起,不知凭公孙春的能耐到底能不能将解药拿来。
公孙春气得直跺脚,原本有些姿色的脸竟全然拧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分毫的美丽,便跟乡村农妇一般。
她径自回了屋,污衣派的其他弟子很是悻悻,收拾出两套房间分给李孤行和骆大狗。
夜里,一人批了一身黑袍乘着一艘小船向丐帮总舵驶去,那那身形娇俏瘦弱,显是个女子。
那人与船夫一路无话,默然前行。
远处微有灯火,那瘦弱的身影借着灯火向总舵瞧去,但觉面孔生疏似乎并非丐帮的弟子。
靠近瞧瞧,从那些人站立的姿势和神态来看,判断定是锦衣卫无疑。
“怎会有朝廷的人?”那人心中嘀咕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刚下船,便有两人手拿长枪走了过来,飒爽英姿,低声喝道:“令牌!”
那人明显不悦,“我来自家总舵需要向何人出示令牌?叫孟彪来见我!”
那两人将长枪横了过来,将他拒出半步,厉声喝道:“恕不能为!”
那人愣了,却不敢跟锦衣卫发生冲突,只能自行等着。
夜晚湖边寒风依旧,那人穿的单薄,直吹了小半夜的寒风,才见孟彪姗姗来迟。
他一路赔罪,将那人带入了宅邸,却不料一进门便被那人打了两个耳光。
那人娇叱道:“你都找的什么人?咱们丐帮何时成了锦衣卫的地方?”
孟彪恼也不恼,傻笑着道:“好啦,我的美人儿,东厂公公来的话,知道李孤行在咱们这,特意派人来看守。民不与官斗,咱们再厉害,还能违拗东厂的公公不成?”
孟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退去那人衣衫,但见皮肤细嫩犹如少女,自下而上,如同一匹上好锦缎,那人面目虽有皱纹却仍旧不失女子风情,不是那传功长老公孙春还能是谁?!
79、夜风声
谁也不知,整个江湖看起来水火不容的公孙春和孟彪竟是多年的姘头。
夜半十分,丐帮总舵之中又响起了嘹亮的雄鸡叫,直叫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平息。
孟彪大汗淋漓,坐在床头不住喘息,怀中搂住柔弱无骨的公孙春很是得意。
“美人儿,我这龙精虎猛可比你亡夫厉害许多吧。”
公孙春满面娇羞,窝进孟彪的怀中,小鸟依人。
“瞎说什么,也不怕他变做厉鬼前来索你性命!”
孟彪笑道:“那又如何?他活着时候我且不怕,死了又有何惧?再说他索命也不光索我一人,你不也得遭殃?”
回想当日情景,公孙春不免惊惧,他亡夫身强体壮,哪里会在壮年之时英年早逝,这一切少不了自己的功劳。
那孟彪声名鹊起,奈何前代执法长老久居高位,急不可耐之下便勾搭了公孙春。
公孙春看似正正经经,内里却是个浪荡的货色,孟彪还未来得及竭力施展,他便投怀送抱了。
经那一夜,竟好似再也离不开孟彪。
古人云,潘驴邓小闲,简而言之,一个男子若拥有这些便是世上一等一的风流货色。
那孟彪除了没有闲工夫,其余的或可说得上尽善尽美,又怎博不了公孙春这种货色的青睐?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孟彪除偷行云雨之外,更将公孙春收为自己的心腹。
前代执法长老不过是没有节制,以至于肝肾两亏,又长久劳碌这才出现了病症。
只要以温和药物缓慢调理,不消半年便可恢复。
而孟彪恰恰知道了这点,买通大夫,下了劲药猛量,这才令前代执法长老身体越发虚弱。
再加之公孙春索求无度,以至于魂归西天。
临死前几天,武当派的人曾来拜访。
那武当派掌门坐下有一弟子乃是个不世出的丹药奇才,年轻时得过前代执法长老的恩惠,此番听得他重病便带了亲手炼制的丹药。
一丹服下,病情立好,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孟彪的耳中。
孟彪哪里肯干,近乎水到渠成之事,谁人知道还要等多久,故而亲身前去探听虚实。
也是他命好,这一去立得消息。
就在前代执法长老为那武当山道士送行之时,听得那道士千叮万嘱,要他一年之内清心寡欲,远离女色。
孟彪计上心头,一条很辣毒计孕育而出。
也怪前代执法长老是个短命的鬼,眼见自己身体康健便将那道士的话放到了脑后,只想着跟公孙春阴阳调和一夜良宵。
他身子刚好,内里却还是空的,纵使强行云雨也没有半点起色,他不想在公孙春面前失了雄风,故而去药材铺买了点助兴的药物。
孟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那药材铺乃是他私有的产业,特意为他挑了一款最烈的药。
前代执法长老吃了之后,立时精神振奋,在辅以公孙春配合,两日两夜之后,身体被完全掏空,已然现出濒死之相。
便在此刻,前代执法长老察觉到了不对,公孙春怕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用枕头亲手捂死了他,并伪造了书信,推举自己为五袋弟子。
前代执法长老久病缠身,溘然长逝并不令丐帮众多弟子意外,他突然好转那两天也被当做回光返照。
但有一小部分人,认定是那武当山的道士用错了丹药令他身死,没少上武当山胡闹。
对于公孙春升任五袋弟子一事丐帮众弟子颇有怨言。
但一来想那公孙春乃是前代执法长老的未亡妻子,升为五袋弟子也是给未亡人一个保障。
二来孟彪在背后推波助澜,几经商讨之后,竟真将公孙春推到了这个位置。
不过,为了避嫌公孙春于面上对孟彪尽是恶言恶语,甚至公然对抗,不惜引来了一个白眼狼的称号。
但做这一切也都是给自己和孟彪洗脱嫌疑,丐帮之中聪明人众多,若是他们稍露苗头不免令人生疑,真到那时,天下虽大可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两人在丐帮看似水火不容的原因。
过了一会儿,公孙春目光之中又现柔情,看的孟彪心猿意马,攥着蜡丸的手心出了大汗。
他咬了咬牙,借出门小解的机会,将蜡丸拨开囫囵吃了。
待得片刻药力上头,眼漏精光,立马折返身子再跟公孙春大战三百回合。
那一夜,雄鸡般的啼鸣再也没停过。
翌日凌晨,孟彪趁着微亮晨色将公孙春送回船上。
惜别之后,左手扶腰、右手扶墙,格外疲惫。
看着宽阔的湖面,孟彪面上流露出许多笑意,不论如何,李孤行和骆大狗两人都会落到自己手中,甚至还可用东厂的关系要挟冥宫,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孟彪回去草草梳洗一番用过饭食,便见徐念信步而来,谦礼道:“孟长老,李孤行和那孩子......您打算什么时候交给我。”
孟彪眼珠一转,嘿嘿笑了笑。
“贤弟,不要急,好歹让我将‘洛神剑诀’逼问出来也不迟。”
徐念忽而冷面瞪着孟彪,字句顿道:“孟长老可有二心?”
孟彪吓得一个激灵,向天拱手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孟彪对湿婆忠心不二,怎能有半点旁的心肠?”
徐念缓缓走了上来,右手按在孟彪的双手之上,将他表忠心的抱拳摁了下去。
“孟长老,我不是傻子,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我还认得清!”
孟彪也没隐瞒,干笑两声。
“贤弟既知是朝廷的人,又何来问我?湿婆的命令为难不得,朝廷我更不敢得罪,你让我如何是好,我孟彪只有一条性命,总不能同给你们双方给要去吧。”
徐念折身而坐,就坐在孟彪吃饭的那张桌子上,扇子一开,轻摇而动,顺势翘起二郎腿,既显纨绔又显潇洒。
“孟长老,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东厂和锦衣卫的手段可比不过我们冥宫。”
这句话惊的孟彪一身冷汗,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躲闪回道:“那是......自然......”
徐念合上扇子拍打孟彪脖颈,算作提醒,跃下桌子转身出屋。
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道:“孟长老倒不用太过担心,我连夜问过湿婆,李孤行便
送给东厂和锦衣卫,至于那骆大狗......交我带回便可,这也不算为难你。”
孟彪一怔,缓缓松了口气,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徐念看着趴在地上的孟彪,心里略微畅快,双手抱拳,道了一声叨扰,消失不见。
待徐念走后不久,孟彪背后发出一阵声响,竟从悬梁上跃下一个精干少年,少年没有喉结,眼角涂着艳红脂粉,一袭束腿束袖的江湖装扮将他阴柔气质隐藏的恰到好处。
那少年开口问道:“那人便是冥宫的冥使?”
孟彪跪着转身,回道:“回禀大人,正是那冥使。”
少年道:“冥宫?东厂的老朋友了,有机会试试他们!”
孟彪跪在地上略微嗤笑,在他心中,冥宫势力庞大,纵使半个江湖加起来也未必是冥宫敌手。
东厂和锦衣卫虽是朝廷机构,强是强,但终究比不过那些江湖门派,也不知这少年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年少无知,竟夸下这般海口。
“敢问公公,是何人派您老人家来此?”
那少年双臂抱胸,言道:“我叫夜风生,不要公公长公公短的,叫我小夜就好。”
孟彪有些迟疑,“这......恐怕不好吧。”
夜风声道:“怕甚,你年纪当我爷爷都够了叫我一声名字又如何?此番前来捉拿李孤行需智不需力,你孟长老是个吃打的货,我东厂别的刑罚没有,就是那净事房的大门时时刻刻打开着,孟长老这般喜欢阴阳调和之事,没了这命根子......哈哈。”
他笑的阴冷,骇的孟彪浑身打颤,上下牙齿不自觉地打起架来。
“说笑了,公公说笑了,老夫这把年纪了,哪里还能那般没有顾忌。”
夜风声伸指挑着孟彪下颌将他脸面抬了起来,细细瞧了他一会儿。
“孟长老倒是保养的不错,就是一天劳累过多,身子骨有些吃不消罢了。那海狗肾.......少吃为好,那公孙珠珠也少碰!”
孟彪大惊,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他向来是个荤素不忌的主,但凡女子总要挨个尝试,便如公孙珠珠那水缸般的体型在他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货色。
这一切自然都在公孙春的预料之中,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公孙珠珠将来前途。
况且公孙春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只凭自己一人可笼络不住孟彪。故而,这些年来,公孙春没少将女子送到孟彪的床榻之上,用来笼络孟彪那变态的心思。
从七仙女到九金花再到十三钗,甚至还有十八罗汉的传闻,总而言之,各色女子、不论美丑、不论胖瘦,一应俱全!
所以对于孟彪来说,胯下的东西可比性命重要。
他尴尬的笑着,眼睛不自觉看了看自己小腹,“夜公公眼耳通天,孟某以后......少碰,少碰......”
夜风声道:“这便对了,孟长老胯下也不过两三寸的玩意,吃多了也没用,就算少个一寸半寸也没甚关系,何苦难为自己呢,毕竟这条命可就一条。你想想公孙春那老婆子,他能害上代执法长老,这一代便能放过手去?”
他这般一说倒是给孟彪提个醒。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公孙春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足以信任,毕竟曾经做过这等大事,乃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没想过他会不利于自己。
但经夜风声提点却不免怀疑起来。
“公孙长老对我有二心?
夜风声道:“孟长老,有些事你比我心如明镜。他公孙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了解。俊俏的小哥儿还能少了?枕边煽风点火的多了,自然而然......”
孟彪沉吟起来,倒是要借个机会将公孙春打压一番,若有动向,不惜辣手铲除!
80、条件
夜风声目的已经达到,他年纪虽小,算计却深,且看人极准。
公孙春本身并没多大能耐,所依凭的不过是一副躯体、没有羞耻心的做派,既不够狠也不够精明,这样的一介女流若用的好或可有些长处。
奈何东厂之内都是太监,一群无根之人哪里会利用女人,这种惹祸娘胎杀了总比留着好。
孟彪道:“夜公公,您是督主亲派而来的?”
夜风声瞥了他一眼,居高临下。
“这种事便不要问了。”
朝廷近期遇到了一些麻烦,太皇太后张氏有个弟弟叫做张克行,自幼不学无术、飞鹰走狗、声色犬马,纨绔的很。
张家本是大户,财帛甚厚,张氏之父任职军中,官至指挥使,跟当初还是燕王的朱棣关系甚好,这才得朱棣嫡子朱高炽做了自己的成龙快婿。
后来燕王造反成功,成了永乐皇帝,朱高炽更成了太子,张氏一家飞黄腾达。
张克行本可以靠着这层关系弄个闲差,混个小官当当,虽算不上光耀门楣,好歹也能守住家业。
可他却是个纨绔,哪里看得上当官的那点银两,仗着家里有些财帛做买卖去了。
若是本本分分的买卖人倒也不错,可这哪里是张克行的性子,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耀武扬威、胡作非为、强买强卖,闹得民间怨声载道,商人苦不堪言。
但张克行身份何等高贵,这些商人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敢诉,滋养了张克行飞扬跋扈的性格,做事也越发大胆起来。
宣宗朱瞻基驾崩后,太皇太后张氏便开始筹备与瓦剌部的互市贸易,一来可以保证边境稳定,二来也给新帝亲政做些功绩。
新政施行可得派个得力的人去,于是便让自家弟弟与瓦剌部开始小规模的贸易。
那张克行跋扈惯了,低价收高价买,将瓦剌人惹的恼怒。
瓦剌人可不管他是什么皇亲国戚,一顿大板子打的他跪地求饶,仓皇逃了回去,回到京城跟张氏好一顿哭诉。
张氏也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给他臭骂了一通。
但张克行毕竟是皇家颜面,瓦剌人这般打自己的脸可不成,心中定要出一口恶气。
朝中某些大臣嗅到了机会,便借机向张氏献殷勤,奏章如雪片般飞来积压甚厚,全都是征讨瓦拉的谏言!
这些上书的大臣都是些没有背景之人,就想指着这个机会在京城站稳脚跟。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背景的大臣又怎会有发言的权力,奏章虽多,却没什么水花。
便在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此人便是被幼帝朱祁镇亲切称呼为‘伴伴’的大太监王振。
王振贵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和锦衣卫指挥使又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权倾朝野一时无二,这些官员择王振这颗大树认其为父,便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王振一看,正可以拿此事大做文章,扫清朝中异己,让自己更加乾坤独断,双方一合计,便生出了派兵征讨瓦拉部的想法。
这边事一忙,东厂和锦衣卫自然而然忽略了抓捕李孤行的事情。
加之海迎春办事不力,东厂督主这才派自己手下心腹夜风声全权处理此事,并授予他节制之权,锦衣卫和东厂的各种兵力随意调配。
孟彪瞧着夜风声,心中唐突,面前这个小太监跟他以往见过的不同。
太监多少都会有些心理扭曲,譬如那海迎春就喜欢将好好的大好男儿变成跟自己一样的无根之人。
而夜风声除了喜欢在眼角涂抹些脂粉,似忽跟其它少年无异。
“夜公公教训的是,孟某不该多问。”
夜风声道:“叫我小夜就好,出了这门可要切记,断不可在称我公公。”
他将自己眼角的脂粉用手抹去,露出一副颇为俊俏的面容,双手负后对孟彪道:“孟长老,咱们走着,先去会会李孤行!”
孟彪略微愣了下,“现在?”
夜风声将束袖之物拆开,漏出宽大的袖子,将手插到袖子里。
“那个叫徐念的年轻人不是说了吗?湿婆只要骆大狗,我东厂只要李孤行,东厂可与冥宫利益不冲突,或可成为伙伴。”
孟彪心中苦笑,让这两方势力相互牵制的想法已经泡汤,自己苦心孤诣,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风声道:“孟长老发什么愣,不过是一本‘洛神剑诀’,我东厂逼问出来给你就是,至于这帮主的虚名嘛,反正你们帮主时常不在,你是不是帮主丐帮不都得听你的?这丐帮的帮主你做或者不做没甚两样。”
他说的倒是通透,也属实在理,但孟彪却仍旧心有不甘,纵是虚名自己也要拿到手里,旋即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请吧,孟长老,小人在身后候着。”
孟彪略微收拾了一下,带了人手,叫来徐念,乘船来到分舵之中。
公孙春一夜未眠,此刻不免心神恍惚,但想起昨夜孟彪之神勇,面上泛起两朵红晕。
再瞧李孤行那俊美面容,又心猿意马了起来,不禁脸上更红了。
李孤行正画着‘洛神剑诀’的招式,只是他画的奇慢,一整个早晨也就画了半个人。
按照他的话说,“本是个练武的粗人,非画什么剑诀招式,能画出来就不错了,还管什么质量。”
公孙春知他在等解药,加之看他那丰神俊朗的模样十分欢喜,倒不急躁。
骆大狗仍旧陪在李孤行身边,不发一言,他心中有愧,更有纠结,纵要杀了李孤行心中却难免悲伤。
到了丐帮之后这股悲伤尤为强烈,心中已生出悔恨。
他凑近李孤行小声道:“不行咱们逃出去吧。”
李孤行嗅着墨味狐疑的看着骆大狗,“怎的?解药不要了?”
骆大狗道:“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李孤行摇了摇头,“来都来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莫非你觉得我在丐帮死不了,想换个地方?”
骆大狗白了他一眼,跺了跺脚,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识好人心。”
公孙春瞧了一会儿骆大狗,看他生的白白嫩嫩,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不禁心生慨叹。
“这孩子若是个女子,将来定是个美的不可方物的人。”
他极少夸人,尤其在美貌之上,自己虽说不上天下一等一的美丽之人,却从不愿承认旁人比自己漂亮,久而久之连夸都不愿夸上一句。
能得他这般评价的,骆大狗可是迄今为止的头一个,哪怕这评价只在心中。
公孙春正晃神,忽听门外弟子通禀孟彪来了。
他心中一喜,但这喜色也只能放在心里,面上却变得极不耐烦和冰冷,“老不死的怎的又来?”
李孤行道:“还不是为了我?”
公孙春瞧了李孤行一眼,心中开始琢磨如何顺理成章的将李孤行送给孟彪,不得不说,现在并不是将李孤行送给孟彪的好时机。对于‘洛神剑诀’公孙春倒是不在意,就是这年轻又俊美的身躯,他极为舍不得。
孟彪踏步而入,身后只带了两个人,一人是徐念,另一人李孤行却没见过,乃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少年。
“公孙长老,孟某又来了,万恕叨扰罪过。”
公孙春冷着面目道:“既知罪过,那孟长老这就请回吧。”
孟彪哈哈一笑,伸手向李孤行一指,“我跟李少侠有两句话要说,还请公孙长老宽容宽容。”
好歹是丐帮的执法长老,跟李孤行说两句话又不会怎么样,公孙春没理由拦着,但他还是表现出一脸的不悦,白眼差点没个给他翻死。
孟彪再三告罪,对李孤行道:“李少侠,左右不过是‘七蛇散’的毒,孟某已将解药备齐,少侠想要随时来取。”
李孤行心头一紧,面色慌张毫不掩饰,他既是为了解药而来,此刻解药已备,又为何要在公孙春这里呆着。
污衣派的弟子恨得咬牙切齿,眼睛看向公孙春,希望他们的长老努力一番,抓获李孤行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至此以后江湖之中谁人不横着走,眼睁睁的看着功劳就要送入旁人之手哪里还能不急?
公孙春怒道:“孟长老,李少侠是来投靠我们污衣派的,你来我们这要人太说不过去了吧。”
孟彪道:“我只是说说,李少侠愿意继续在你们污衣派便在你们污衣派,愿意过来我随时欢迎。”
他又对李孤行道:“李少侠,且听听我的条件?”
李孤行有些心动,“你、你说。”
孟彪道:“这解药嘛,我自是双手奉上,你那‘洛神剑诀’我也不要,我孟彪素喜结交英雄好汉,像您这样的少年英雄,孟某喜欢的紧。我侄儿虽死你朋友之手,那也是我丐帮为难诸位在先,此一节就此揭过,待你朋友毒好之后听我丐帮名头退避三舍便可。”
李孤行心中暗惊,不知孟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下间竟有这般好事,只为了交自己一个朋友,还是一个被扣着通敌叛国帽子的朋友,竟白白奉上救命的解药。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彪,眼神里充满着疑惑。
孟彪道:“我丐帮弟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今日我便撒下英雄帖去,以此为证!我孟某还可为李少侠了却后顾之忧。”
李孤行道:“你说的是骆大狗是吗?”
孟彪道:“不错,李少侠若不放心他,尽可将他送到我净衣派下,由我孟某照看着,也算给他一份安定。”
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李孤行更没有理由不答应,连污衣派的弟子都觉得木已成舟,全都一脸懊丧。
那孟彪自有心中的算计,可李孤行又怎能上他的当,孟彪只是说的好听罢了,徐念尚在他身边,不知跟孟彪做了什么交易,到时候一推四五六全都赖在徐念身上,还能损失什么威名?
李孤行摇了摇头,眼睛看向公孙春,“公孙长老,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公孙春愣在当场,此刻倒是一个绝佳将李孤行送给孟彪的机会,可有看着污衣派弟子凌厉的眼神,这决定自己是万般不敢做的,支吾了半天,只说了两个字,“不可!”
81、是敌亦是友
夜风声暗中打量着公孙春,但听他说到‘不可’两个字的时候,眼中漏出了凶光。
对他而言,这老女人太过于碍事,孟彪已然开出了一个任谁都不能拒绝的条件,就连污衣派的弟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公孙春这般拒绝属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老女人再活下去!”
听公孙春拒绝,污衣派的人都松了口气,纵使面上无光,但争抢荣誉这等事,又哪有光不光彩这一说。
孟彪极其尴尬的笑了笑,目光看向李孤行,表现出一副期待的样子。
言外之意,他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你李孤行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还需要矜持什么?
然李孤行却对孟彪热烈的眼神视若无睹,偏头靠在骆大狗耳边道:“你怕不怕孟彪?”
骆大狗一愣,“这我怕什么?难道他能食言?毕竟丐帮长老昭告江湖,这种事应该没什么人敢食言吧,莫非是你怕了?”
他以一种略带鄙夷的神色瞧向李孤行,心里暗中发笑。
李孤行道:“我倒不是怕了,你瞧瞧徐念,你烧了半个福威镖局,又杀了他二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这血海深仇他能不报?”
骆大狗一个激灵,浑身打颤。
“丐帮势大,孟彪不会怕福威镖局吧......”
李孤行道:“他丐帮孟尝的威名是如何得来的?你若不知我跟你说说,风吹两边倒,伸手两边要。”
李孤行故意顿了顿,引得骆大狗深思。
“他将你给徐念,理由特别充分,就说自己不明真相,更不知你是杀害二祖师的元凶。最后扯一通江湖道义上的说辞,顺理成章的将你一送,料想江湖上的人不仅会觉得他食言,更会竖起大拇指为他叫一声好,你信吗?”
骆大狗聪明至极,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明白孟彪并非可托付之人。
想着想着,他又一愣,“你在替我着想?”
李孤行耸了耸肩,一脸慈爱,“我要杀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你为何这般?”
骆大狗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以德报怨的事,他跟随李孤行日久,纵使他对自己愧疚,长久以来的照顾也将这愧疚抹平了。自己几次三番要杀他,从不手软,可他却总是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想到这里,骆大狗喉头有些哽咽,就像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头,吞不进去也吐不出来。
他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也痛恨自己心情反复。明明要报杀父之仇,可到关头心中却生出了悔恨。
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怪他跟李孤行相处时间太久了,久到自己几乎不想下手。
李孤行淡淡笑着,“你还小,将来的日子还长着,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将来好好练武或者好好读书,做一个有用的人。”
他说的十分真挚,便是他心中所想,骆大狗听到耳里便如熔岩一般滴落到心海之中,冰冷的心变得滚烫。
李孤行瞧了瞧公孙春,又看了看孟彪,双手抱拳。
“公孙长老,孟长老,犯不着为了我李某人惹得丐帮内部不合,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可应允否。”
公孙春如遇大赦,向李孤行投来期待的目光,“你说说看。”
“左右你们不过是想要我一人罢了,我跟孟长老走便是。但这孩子需要留在你处,由你好生照看着,三月之后我再见骆大狗一面,若他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我便将‘洛神剑诀’完完整整的教给你们丐帮,一招一式也不藏私,如何?”
他一直以为丐帮是为了‘洛神剑诀’来的,全没察觉到孟彪的目的,更没察觉到此间有东厂的人。
他自以为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却被孟彪和公孙春嗤之以鼻,但明面上两人仍装作贪图‘洛神剑诀’的样子,各自蹙着双眉,佯装思索。
便是这样的一个细节,令李孤行倍感不好,悄悄护住骆大狗,目光再次扫过公孙春和孟彪,心中越发寒凉。
丐帮之中有多少好手李孤行不知晓,但面前这些人齐上他就算再长出四条臂膀也决计敌不过。
光是那徐念一人便能牵制住自己,更不用论那孟彪的‘降龙十八掌’和公孙春的‘打狗棒法’。
他不禁催促道:“你们两个丐帮的长老能不能给句痛快话,简单明了些不好吗?”
孟彪跟公孙春眼神交换,双方目光越发狠戾起来,孟彪在来分舵之前,已将所有的事情飞鸽传书给了公孙春,两人各自演戏,到了这个节骨眼,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继续演下去了。
公孙春刚想大喝一声‘拿下’,却未曾想李孤行先叫了起来!
他面露无比的惊讶,用手指着夜风声道:“你、竟然是你!”
夜风声站了出来,嘻笑道:“你认出我了?”
李孤行坦然一笑,“你怎的来了?”
夜风声道:“我说督主让我来的,你信吗?”
李孤行摇了摇头,走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勾肩搭背道:“你小子,在东厂混的风生水起啊。”
这一幕令孟彪和公孙春同时愣住,徐念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孟彪问道:“夜公公,你们......认识?”
李孤行笑道:“何止认识,我俩简直就是兄弟。三宝太监你听说过吗?这便是他的义孙。”
三宝太监郑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现今也是十分出名的人物,永乐年间,率领船队七下西洋,这等功绩足可彪炳史册!
他的义孙自非凡人,连王振都管不得,太皇太后张氏更是亲切的叫一声‘好孩子’。
他跟李孤行的相识倒是有些有些故事,夜风声小时候也顽皮的很,八九岁的年纪便在大内高手的指点下习武。
李四顾带着李孤行巡视,恰好看见刻苦修行的夜风声,便一言不合的切磋了一下。
几招过去,两人同时鼻青脸肿,心中都对彼此暗自佩服了起来。
京城之中少有玩乐,尤其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子弟。两人飞鹰走狗的玩的腻了,便想找些新鲜事物耍耍。
两人都是那种对读书没甚兴趣之人,某天在茶馆里听到说书人讲到曹操和袁绍抢媳妇的故事,便心血来潮,有了主意,瞅准黄道吉日,抢了个新娘子。
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急的焦头烂额的模样,再看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新娘子,别提有多有趣了。
只是他们不知,这新郎新娘都是颇有背景之人,一个是二品大员的公子,一个是三品侍郎的千金,都是跺一跺脚能震一震的主。连李四顾见了两人都要低头行礼道一句大人。
抢亲之后,李孤行便怕了,哆哆嗦嗦的缩在一旁,他家位不高、权不重,真追究起来,恐难收场。
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让夜风声好一顿耻笑,他倒是一副浑不怕的模样,直言道:“你怕个甚,天塌下来由我顶着!”
这一句说到了李孤行的心坎里,更替他解决了心头忧虑,感激之余不禁动容,一句之间已觉得此人能够交心。
官府拿人,李孤行心中有愧,更不想这事情全被别人担下,自己却做个心头乌龟,心一横,竟自告奋勇主动将这事认了下来。
那新郎官本是不信,奈何刑部主官有意巴结上头,竟诬陷起李孤行来,将诸多他人犯下的采花罪行都按到他的身上,差点被送进刑部大牢。
若不是当时还是皇太后的张氏从中斡旋,李孤行恐怕现在也未必能够放出来。
事后夜风声笑他短智,自己是个太监,抢个新娘子最多就是好玩,哪里会有其它的事,就算诬陷也诬陷不到他的头上。
钱财嘛他不缺,女人嘛他要不了,加上背靠大树,还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主儿,一时之间给李孤行臊的不行。
但也就是这件事,让夜风声知道了李孤行的侠义心肠,自此以后两人变成莫逆。
其后两人见面很少,一个作为太皇太后张氏的近侍,一个作为北镇抚司的小旗官,各忙各的,但朋友之间的肝胆相照,逢年过节的书信来访却从未少过。
李四顾出事之后,夜风声没少奔走,直至听到东厂和锦衣卫要将李孤行缉拿归案,这才火急火燎的带着些李孤行的旧人,前来相助。
也是那锦衣卫的指挥使念及李四顾的情面,他不信李四顾会通敌叛国、更不信李孤行会杀了义父骆勇。
但他也只是一枚棋子,只能听命行事,身不由己。
故而在海迎春失利之后,主动请缨将抓捕李孤行的事全权揽下,并派与李孤行交好的夜风声前去缉拿,为的就是放李孤行一条生路。
而东缉事厂要为王振造势,要为攻打瓦剌部出谋划策,无暇他顾,也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不必多说,天下间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在李孤行被公孙春带回丐帮的同时,夜风声便得到了消息,一路快马加鞭,路上跑死三匹马,这才匆匆赶到丐帮。
只要自己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动李孤行一根汗毛!
也是孟彪舍不得李孤行的‘洛神剑诀’和他能给自己带来的名望,动了让夜风声跟冥宫相互争斗的心思,这才将徐念和冥宫的事告诉了夜风声。
此刻朋友变成了敌人,令孟彪大感头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做。
忽而,徐念冷笑起来,瞧着李孤行,“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帮手,呵呵,想来他也不敢明摆着助你吧。”
这一句倒是点破了孟彪心中的疑虑,毕竟夜风声是官家的人,自上而下谁不知李孤行是朝廷缉拿的重犯,就算有心庇护也只敢在暗中进行,如此一说那驻扎在总舵之中的锦衣卫倒不足为惧了。
孟彪道:“多谢小兄弟提点。”他转头对李孤行道:“李少侠,明人不说暗话,你既进了丐帮这门就别想出去!”
李孤行视若无睹,双肩微耸,“我为何要出去?解药还没拿到呢,我出去了再怎么救人?”
夜风声道:“你也可以带着他一起出去,毕竟解药现在就在孟彪的手上。”
“哦?你可别骗我。”
夜风声道:“骗你作甚,那‘七蛇散’的解药还是我昨夜叮嘱他放在身上的!”
82、菜肴
李孤行动了心思,他最常用的办法便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孟彪控制在手,再以性命相胁迫出解药,其它的事便是水到渠成,极其好办。
可孟彪是谁,丐帮的执法长老,‘降龙十八掌’精通十五掌,随手一招‘龙战于野’便可将李孤行全力施展的剑招轻松破解,这等实力又哪里是突然发难能控制的了的?
他看了看夜风声,心中略微有了些底气。
那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各国海盗强人见惯不惯,一身武艺百炼成钢,自成一派,可谓集各国武功之所长。
由郑和亲自教导,夜风声再贪玩武艺又能差到哪里去。
庙堂之人不走江湖,除了些带艺投身的在武林之中有些威名外,其余的大多没个名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武功不强。
能在京畿之地站稳脚跟,哪个放到武林之上不是令人惧怕的存在。夜风声得他们悉心栽培,论武功怎么也不会比自己差太多。
两人同时抢出,擒拿孟彪或许有些胜算。
李孤行与夜风声眼神交汇,正欲飞身而起,却见孟彪不知何时跟公孙春站在了一块,似乎已经防备上了。
孟彪问道:“公孙长老,咱们净衣派和污衣派虽然争斗,但毕竟都是丐帮的同门是也不是?”
他说的很大声,似乎就是给李孤行听的。
公孙春当即点头,朗声道:“孟长老说的不错!”
孟彪又道:“若有敌人,咱们两人是否该勠力同心共御外敌?”
公孙春目光看向李孤行和夜风声,“断不负帮主所托。”
孟彪笑了笑,伸出双手向公孙春恭敬一礼,目光却时时刻刻提防着李孤行和夜风声。
“这些年,孟某可是少有跟公孙长老意见一致的时候,此事该贺、该贺!”
李孤行和夜风声瞬息明白,孟彪看破了他们的心思,突然下手这件事再做不得。
徐念撇开折扇,若有玩味的瞧着两人,扇风的动作由快变缓,显是心中再做计较。
李孤行和夜风声孤立无援,还要护住身旁的骆大狗,一抹绝望涌上心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日看来免不了任人宰割。
正在两人心生绝望的时刻,谁料骆大狗突然笑了出来。
“孟老头,你是不是要请我们吃饭啊。”
孟彪一愣,有些愤怒又有些不可置信,这般情景之下没被吓傻的已属不易,还敢当众称他为孟老头的孩子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公孙春见孟彪想要发怒,伸出手来在暗中拧了孟彪胳膊一下,疼痛令孟彪瞬间清醒,忍了一口气。
“小兄弟何以见得?我可未曾说过要请你们吃什么。”
“孟老头,你自己怎的忘了,刚刚你不还说该贺吗?要庆贺少不了好酒好菜,我跟你说,污衣派的饭菜可差了,我口味刁吃不惯,还真想尝尝你们总舵的饭菜嘞。”
李孤行眼珠一转,心中登时放松,目光之中带着钦佩,更带着感激,骆大狗这一招神了。
自丐帮分舵去总舵需走水路,污衣派可没甚大船,自己对孟彪极其重要,定要他亲自押送。
在小船之上动起手来,只要豁出性命,最起码能做个两败俱伤,且李孤行相信孟彪这等惜命之人,到时候解药奉上也不是难事。
就算不动手,夜风声带了许多锦衣卫应在总舵之中,这些锦衣卫可做敌人也可做帮手,全看如何利用,如此一来自己倒多了许多胜算。
孟彪似乎没有多想,近乎同时拍手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小兄弟想吃些好吃的,那再好不过!”
他手下不缺忠犬,察言观色、揣摩心思,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别无二致。
一声爆竹声响过后,浩浩荡荡自总舵驶来数百船只,每艘船上载有七人,近乎七百丐帮弟子将分舵围的水泄不通。
孟彪拍了拍手,唤来人道:“今天我请这位小兄弟吃三道好菜,拿出看家的本领!”
手下之人立时会意,走下准备,不多时门外便摆起一张大桌。
桌子虽是随意拼凑的,但其中讲究却是不少,也不知道净衣派的人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花样,竟有一人现场将桌边雕刻成了一副精美画卷。
便在他雕刻的同时,令一人升起了炭火,炭火之中烧了几双极长的铁筷子。
另有几人守在老鼠洞口,一人往洞里灌水,其余人施展武功在洞口等着。
都说狡兔三窟,对付老鼠也差不了多少,不多时便抓了几只大腹便便的老鼠。
一人将这些即将临盆的母老鼠挑选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大盆中,也不知用什么办法竟在顷刻间让老鼠临盆。
看着一群呱呱坠地、嗷嗷待哺的幼鼠,李孤行等心疼的不行。
那些幼鼠毛还没长出,刚生出来便寻母亲怀抱,可那将老鼠催生的人却将母鼠绑在一个架子上,眼睛对准餐桌的位置,也不知孟彪这般作为究竟想做什么。
但见孟彪嘴角邪邪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兄弟,这第一道菜叫做‘叫三吱’,可是鲜美的很啊!”
‘叫三吱’?骆大狗和夜无声不懂,李孤行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只听这名字便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孟彪端坐桌上,手下之人立时递他一根铁筷子,尖端烧的通红,尾部却是平常温度。
另有一人调配好一个酱汁,恭敬放在孟彪身前。
但见他用烧的通红的铁筷子夹了一只幼鼠,那刚生的幼鼠浑身连毛都没有,皮肤细嫩非常,被烧红的铁筷子烫的滋滋乱响,“吱”的惨叫一声,立昏过去。
那在餐桌上被绑着的母鼠见此急的尖叫,痛彻心扉。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鼠虽是畜生,但万物通灵,对自女的爱又何尝会少人类半点?
孟彪看着那母鼠,很是得意,夹着筷子在那母鼠面前晃了晃,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烫的半死不活的孩子,旋即放进蘸料之中充分搅拌。
蘸料之中糖、盐甚多,昏死的幼鼠浑身剧痛,又是“吱”了一声,命损了一半。
孟彪满意的笑着,口水流了出来,向骆大狗道:“小兄弟可知这菜为何叫做‘叫三吱’?”
骆大狗被吓的呆了,哪里能回他?
孟彪道:“因为这幼鼠自筷子夹住到送入口中总共会叫三声,故而叫做‘叫三吱’,且看他最后一声如何叫的!”
他长大了口,足能塞进一窝幼鼠,他将幼鼠放在两牙之间,上下牙齿一咬,老鼠“吱”的一声,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随着他两齿轻动,“滋滋”作响,在餐桌上的母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痛不欲生,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死了过去。
孟彪嘲笑的看着,向骆大狗道:“小兄弟,这东西美味的很,你可得尝尝。”
骆大狗和夜风声心生惧怕,哪里知晓孟彪竟这般残忍,跟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他见骆大狗不做声,亲自夹了一个幼鼠喂给骆大狗,“小兄弟,尝尝吧,好吃的很。”
幼鼠的汁水四溅,喷到骆大狗的脸上,令他好一顿恶心。
孟彪兀自笑笑,回到坐上将那些幼鼠尽数吃了,意犹未尽,口中不断念叨着,“可惜啊可惜,这种美味你们居然不敢尝。”
他话中带着讥讽、更带着鄙夷,看着李孤行等一脸不屑。
李孤行生就一副豪胆,在丐帮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哪里能落于人后,直起了身,走到孟彪的对桌,坦然坐下。
“来!给我上一份!”
孟彪打了个饱嗝,“这菜孟某已经吃好了,换下一份吧。”
这一份‘叫三吱’的菜已让李孤行倍感心惊,下一份菜指不定又是何等的惊人。
孟彪又拍了拍手,底下人牵了一头幼驴来。
李孤行一愣,言道:“莫不是孟长老要将这驴子活刮了不成?杀猪宰牛的事情我可见过不少,没甚新鲜。”
孟彪砸砸嘴,口中尚有余香,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李孤行。
“那般吃可不新鲜,我这有种新鲜的吃法。”
手下人会意,往烧铁筷子的炭火之中加了一些新炭,做了一大锅滚沸的高汤,高汤之中放着各色香料,味浓且美。
高汤香气飘到李孤行鼻中,美味馥郁,令他食指大动,不说旁的单是这高汤便可满足口腹之欲。
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之鲜美在走兽之中可数第一,配上这绝美的高汤不知又是怎样的美味。
但他又不禁担心起来,那道‘叫三吱’的菜实在令人胆战心惊,这道菜也定是摄人心魄的很。
只是这做法着实骇人听闻,惨绝人寰令人不敢直视。
厨师问道:“孟长老,你要吃和等部位。”
孟彪想也未想,眼睛盯着李孤行,带着一抹炫耀。
“你看着办,肉嫩就行!”
厨师应了一声,立马将驴子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择了个最嫩的部位仔细剃干净毛发。
剩下的李孤行已经不敢再看了,他眼睛虽在看着,但思维却已经麻木,画面从眼前闪过却不敢在脑海之中有半分停留。
只听得那驴哀嚎不止,孟彪却似欣赏极其美妙的音乐,无比享受。
李孤行被骇的汗毛皆立,直到一块肉端到眼前才略微缓过神来。
孟彪道:“李少侠,请用。”
这等骇人听闻的做菜手法李孤行哪里吃得下去?纵使这块肉美味一倍,也不敢品尝半点。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孟彪的意思,就是要比谁更恶,让李孤行等心中害怕放弃抵抗。
实话说,李孤行确实怕的不行,身体已经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夹起驴肉,放在眼前。
那驴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送到别人嘴边,一声声的嚎叫显得更加的悲凉。
孟彪道:“李少侠,这可是绝代的美味,你不吃可要后悔一辈子。”
李孤行瞧了瞧孟彪,问道:“我若吃了,岂不是跟你一样心狠手辣?”
孟彪一愣,不可置否,“但是......我觉得你做不到。”
李孤行嗤笑一声,将一整块驴肉囫囵塞进嘴里,瞪着那头驴的眼睛,大快朵颐。
那驴被他眼神所慑,呜呼一声,立时吓死!
83、斗狠
孟彪看着一脸狠戾的李孤行,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别样的情感。
他孟彪是什么人,一个作威作福耀武扬威之辈,整个江湖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被他放在眼中。
可也就是这般看似高傲的性格却能为了荣华富贵低眉折腰,甚至出卖自己的灵魂,这其中的阴狠与毒辣不言而喻。
所以孟彪无情,敢吃‘叫三吱’和‘活叫驴’这等惨无人道的菜肴,也正因他的无情才在各种斗争之中险象环生,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忌惮徐念,正因为他知道徐念跟自己是一类人。两个不择手段的人凑在一起,彼此之间便会多顾忌一些。
而现在他也开始忌惮起李孤行,从他吃这道‘活叫驴’的菜来看,李孤行显然也是个狠人。
不同的是李孤行大多时候有底线,但也只是大多时候,就像现在被逼到绝境,他便不会再守自己的底线了,变成了跟他和徐念一样的人。
但孟彪还想看看李孤行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因他还有一道菜没上,若是李孤行连这道菜都能吃,他孟彪就要再做一番打算了。
都说从细微之处见真章,这一次再也不是普通的请客吃饭,而是作为一种比拼,除武功之外的另一种比拼。
李孤行显然也知道了这点,身处丐帮之中无依无靠,除了拼狠搏出一条活路,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论孟彪请出何等惨绝人寰的菜肴,他李孤行除了迎头而上别无选择!
此刻李孤行倍感无力,仰天望了望,一抹叹息涌上心头。
“小杂毛,你在哪?”
话说赵无钱、林谢等人在孙三败的带领下成功混入了丐帮之中,只是他们穿的太过破烂,一开始投入到了污衣派的门下。污衣派极重身份,若非五袋以上弟子,连分舵的大门都别想见到。
时间紧促,赵无钱使了大银子连夜改投净衣派,混入丐帮总舵之中,此刻正随众多丐帮净衣派弟子将李孤行团团围住。
赵无钱见李孤行犯了大难,想挺身而出,却被孙三败拦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救人,要夺药,这般戒备森严可不行,咱们得趁乱,乱中求取一线生机。”
赵无钱问道:“如何趁乱?”
孙三败面上现出一抹狠色,“等李孤行他们出手,等丐帮弟子将他们围上!”
萧涵忙道:“不可!这么多丐帮弟子,真打起来老李哪里有还手的余地?”
孙三败道:“这么多丐帮弟子,再加上咱们几个也不够看!”
林谢道:“确实如此,这些丐帮弟子武功不弱,内力跟我相仿,就算我用‘荡心魄’,拼了命去最多也只能镇住不多过三成的丐帮弟子,三成......太危险了。”
慕容渊踌躇一阵,“我若用家传武学,倒是能跟那公孙春缠斗一番,两百招之内应是无碍。”
这是他第二次见李孤行,瞬间被他吸引,一人泰然自若的处在丐帮弟子的包围之中,仍可谈笑风生的同孟彪比狠,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
他早已视李孤行为自己的夫君,又怎不想救他出来,只是理智告诉他,要想逃出生天,孙三败的选择是最为可行,所以他要忍,忍一个最好的时机。
听了他们的话,赵无钱和萧涵沉默了下来,他们并非短智,都说关心则乱,此刻看着饭桌前如同受刑的李孤行,他们心里别提有多么焦灼。
其实孙三败选择等还有另外一层想法,他也跟孟彪一样,想看看李孤行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身为血刀老祖的嫡传,他很清楚,若是李孤行狠的过孟彪,这人也便不用救了。
孟彪鼓掌大赞,“好、好、好!!李孤行,你有种!!来,上菜!‘猴头’!”
话音刚落,早早有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推了上来。
只见那东西被锦布包着不住乱晃,李孤行想到方才那两道惊心动魄的菜肴,登时暴起,颤声道:“孟彪!你简直不是人,是鬼!地狱里的恶鬼!”
孟彪一愣,“莫非你已经猜到了?”
李孤行不再废话,指剑一出,磅礴剑势大起,半路走灵动路子,分向孟彪头、胸、腹三处攻去!
他起的甚快,步伐也灵,一时间丐帮众人都没反应,刹那之间,剑气已然迫近。
李孤行得永觉大师毕生功力,再加自己修炼,于内功之上已然堪称武林顶尖,但因这两股内力未曾相融,彼此之间相互克制,只能发挥出一部分实力。
故而孟彪见他来的凶猛却未有慌乱,单用‘降龙十八掌’中一招‘潜龙勿用’将李孤行打退出去。
却没想到,李孤行一剑之后仍有杀招,两根极小的绣花针横飞而来,又快又狠,直刺孟彪双眼。
孟彪这才略微惊了一下,刚想以内力振飞,便见一根竹棒横在眼前,使力一挑,将两根绣花针弹飞。
公孙春这一招‘打狗棒法’自以为可轻易阻挡,却没料到反被这两根绣花针震的虎口生疼,竹棒兀自震动。
眼见那绣花针接连飞至,来不及细想,用打狗棒法中的一个‘缠’字诀,跟夜风声斗了起来。
孟彪微笑回应,眼光却越发毒辣,呼喝一声,丐帮弟子云集响应,潮水般涌来。
李孤行不敢怠慢,但他一人哪里敌得过丐帮这多弟子,一个孟彪便已不敌,再有这些人,便是功力再强横十倍也未必是对手!
他向后猛掠,来到骆大狗身侧,言道:“大狗,这次你杀不了我了,下次吧!”
骆大狗未曾说话,他多想说一句‘快逃,别管我!’可话到嘴边被他生生吞了回去。脑中父亲惨死的身影挥散不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
他从怀中拿出匕首,准备趁乱自背后给李孤行一刀,了结他的生命!
两个呼吸间,丐帮弟子便欺身而近,李孤行以身躯死死护住骆大狗,情急之下,神功大展,皮肤之上隐现金色,金刚不坏神功大展而来,将众人迫了出去。
一招过后,后继乏力,与此同时,一招‘龙战于野’拍掌而来,威势烈烈,直拿头顶。
生死之间,但听一声娇叱,一只藕白素手施展一招‘斗转星移’,将掌力转移方向,将丐帮弟子打倒一片!
84、损命过半
慕容家的绝学‘斗转星移’可将招式原封不动的施展回去,威力、角度、分毫不差,但孟彪功力太深,‘降龙十八掌’威力太大,以慕容渊的武功还不足以将这招数直接转还,只能改变方向。
众多要扑上来的丐帮弟子被这一招‘降龙十八掌’打的措手不及,先头几人甚至被打的骨头开裂、手臂登时断去。
即便伤势如此惨重,却也改变不了丐帮众人杀敌之心,仍旧前赴后继涌来。
但这一招却令孟彪和李孤行两人大开眼界,李孤行更是愣了愣,惊问道:“你是哪位?”
一个俏丽的声音回道:“我是哪位?我是你媳妇!!”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李孤行更加愣了,与此同时,一柄利刃闪耀寒光自身后捅杀而来。
骆大狗不知为何气的面色铁青,出手毫不犹豫,径直刺向李孤行后心。
“钉!”
但听一声脆响,一柄长剑从天而降,打落匕首的同时将李孤行和骆大狗两人迫开。
李孤行喜道:“小杂毛,你来了!”
赵无钱道:“我若不来,你可就陷在这里了!”
他瞪了一眼骆大狗,面现愠色,声色俱厉。
“小鬼!你计划又落空了,有我在休要伤老李半根汗毛!”
骆大狗气得直跺脚,面目又羞又怒。
慕容渊眼见这孩子要害李孤行,哪里还能容他,俏手一出便要杀人,吓得赵无钱赶帮拦住,正色道:“这孩子杀不得,往后细说!”
不知为何,这一幕令骆大狗面色更坏,连连跺脚,指着慕容渊道:“老李,这人是谁?!你何时娶的媳妇儿?!”
李孤行尴尬笑着,有些无地自容,瞧着慕容渊的面目,打扮虽土,但眉眼如画,面若敷粉,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儿,甚至比萧涵还要美上几分。
只是萧涵给人以清冷的感觉,而面前这个女子给人以一种狂傲之感,自骨子里带着的狂傲。
这等生的又美,武功又高的女子天下少有,李孤行又去哪里认得?
他两手一摊,头摇的像拨浪鼓。
“我也不知!姑娘你是谁?怎说我媳妇儿?”
慕容渊两眼都是光芒,甜蜜蜜的小女儿般的娇羞取代了本身的狂傲,细声道:“等事情了结我再跟你说......”
几人正在战斗之中,经过这一段插曲,林谢苦撑不住,‘金刚不坏神功’被破了去,正被十几个丐帮弟子围攻。
李孤行点了骆大狗的穴道,将他向肩上一扛,轻轻一跃跳到一丐帮弟子的肩头,轻功使出,踩在丐帮弟子身上飞驰而过。
骆大狗趴在李孤行肩头,心绪飞荡,悄声对李孤行道:“老李对不起。”
场中分外嘈杂,哪里能听得到半分声音,李孤行心在救人,更是心无旁骛,加之骆大狗声音奇小,这一句话并未听到。
眼见得十几双拳头砸了下来,林谢双掌变爪,龙吟之声隐作,施展出龙鳞宝典之中的功夫。
刹那间,血肉翻飞,仅仅一瞬,十几个丐帮弟子倒飞出去,受伤不轻。
这功夫李孤行见过,正是永夜城蛇剑堂主段无涯施展过的手段,只是未曾想,这招式竟如此霸道凌厉。
李孤行略微驻足,心道:“不好,小和尚起了杀心,可别出什么乱子。”
思绪一顿,足下之人出刀砍来,正砍脚踝,却被李孤行两脚轻扭,两腿齐断,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孟彪被慕容渊的‘斗转星移’打的一愣,正回首再攻时,面前忽多了个狠角色,此人十分阴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狠劲,神情凶悍连自己都不免生出恐惧。
他素来极善识人,估计在此人眼中,自己苦心孤诣准备的三道骇人听闻的菜,便如同小儿科般。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拦我?”
孙三败道:“老子的名号恐能吓死你!血刀老祖听过没,便是恩师!”
孟彪心中骇然,身体向后猛掠,同时一招‘龙战于野’打将出来,口中呼道:“公孙春,快来助阵!”
公孙春正跟夜风声打的有来有回,夜风声武功没他高,但胜在招式奇诡狠辣,绣花针又细不可查,这才久拿不下。
但打了二十余招之后,公孙春已然适应了过来,攻守之势转换,夜风声逐渐落了下风。料想再有五十余招便可将夜风声拿下,却听得孟彪呼的急促,声有惊慌,不多细想,纤腰一扭,闪了过去。
“孟长老,何事这般惊慌?”
孟彪道:“血刀老祖亲传,孙三败!”
孙三败武功并没比孟彪高出多少,两人动起手来大多是五五之数,但孙三败胜在名头骇人,令孟彪存了忌惮之意,这才将孟彪唬住,一时之间束手束脚,不知如何应对。
且孙三败招式狠辣,又身负唐门绝学,出招之时全不顾自身,一味凌厉猛攻,上来便似要同归于尽,加之‘噬心雷’万分难防,若非内功远高于对方,断不能以掌碰掌,诸多条件之下,这才令孟彪接连退缩。
公孙春手中好歹多个兵刃,使打狗棒法用了个‘封’字诀,妙招频出,将孙三败一身狠辣招式封住。
孙三败还未等出招,竹棒先到,先发致人,处处攻己于先,倒令孟彪得了喘息之机。
孟彪缓了缓神,调动起丐帮众弟子来。
初时,丐帮弟子群龙无首被李孤行等打的措手不及,经孟彪调度攻守有度,立现威力。
污衣派、净衣派双方弟子平时各自为战,但在敌人面前勠力同心,加之丐帮底蕴颇厚,武艺又强,反扑势头甚猛,再辅以阵法加持,李孤行等每一人要对付二十来个丐帮弟子,渐落下风。
李孤行脚步虚晃,以一身厉害轻功跃到赵无钱身旁,问道:“小杂毛,萧美人如何?”
赵无钱道:“萧美人没有现身,正躲远处,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你,背着骆大狗处处回护,可别让那群叫花子伤了你。”
李孤行笑道:“这些叫花子我可不怕,要不咱们比比?”
赵无钱一愣,道:“怎个比法?”
李孤行道:“从现在开始,咱们看看谁打倒的人多,如何?”
一听这话赵无钱来了兴致,“好!咱们今日便比比!”
慕容渊远远听到,也插了一嘴,“比就比,算我一个!”
李孤行淡淡一笑,“倒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你们怎么遇到的?怎跟慕容家有往来?还有慕容家的子嗣不都是男的吗?怎会出来一个女子?”
赵无钱心头苦涩,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夜风声大喘粗气道:“你们可少说两句吧,咱家可要抵不住了。”
他所用的功夫叫做‘葵花宝典’,乃是三保太监所创,本是一门极其厉害的功夫。
但夜风声修习时短,自身又不好武艺练的不勤,这才被一群叫花子给困住,要换做三保太监本人施展,恐不用多久便叫这些叫花子身首异处。
另一旁的林谢施展‘龙鳞宝典’,下手毫不留情,一对龙爪舞的虎虎生风,双眼殷红,倒似入了魔一般,全无平日里谦谦僧侣的形象。
李孤行心忖,倒要让林谢清心凝神,在这般下去走火入魔了可不好。
也难怪永夜城被正道武林视为魔教,这等令人丧失心智大开杀戒的功夫,不是魔教又是什么。
丐帮弟子黑压压欺身上来,李孤行等却毫不畏惧,迎头而上,气势骇人,各展神通,与众多丐帮弟子缠斗一起。
由于孙三败一人便牵制了孟彪和公孙春两人,丐帮少了顶尖战力,李孤行等人虽有损伤,经过一通鏖战倒是压制了丐帮弟子反扑的势头。
就在众人松懈之时,李孤行忽而心头一震,一个白衣持扇的形象跃然脑海。
“这样一场大战怎没见到徐念?!”
徐念不知经历了什么,这段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他武艺本就不弱,此时更是一步登天,林谢、赵无钱两人联手都奈何不了他。也只有三人齐上才能压制一头。这等角色,若在暗中偷袭,危害甚大。
李孤行一边迎敌一边观察,扫视一周全没见到徐念身影,再细一瞧,竟见他手中多了一个女子,正是萧涵!
李孤行怒道:“徐念!你混账!”
一声怒骂,响彻当场,徐念手中折扇一开,缓缓扇动,点了萧涵穴道将他放在树下。
李孤行一愣,心中暗忖,“徐念到底要做什么?他捉萧涵难道不是为了让我等投降?既如此为何又将他放了下来?难道他是在挑衅?”
李孤行猜想的不错,这确实是徐念的一层意思,他是在挑衅,李孤行等捣毁了福威镖局,毁了他的过往。他要证明自己比李孤行强,要将李孤行踩在脚底下,所以不屑于以武力威胁。
但他还有另一层意思,李孤行等能有现在这般局面,仰仗的乃是孙三败。若没了孙三败牵制孟彪和公孙春,抓李孤行等人便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只是这第二层意思李孤行没有猜到,他见萧涵没了威胁,心绪暂且松了下来。
忽见一个纯白身影飞上空中,自上而下以折扇施展剑法,剑气凌厉,剑招却是轻灵非常。
李孤行双眼滚烫,目光烈烈,懵了又懵,这剑招他再也清楚不过,正是‘洛神剑诀’,且比他所施展的更加纯正,全不似他单以强大内力催动那般,似乎连心法也学了。
“徐念哪里会的‘洛神剑诀’?!”
正愣神间,徐念剑气暴涨一尺,直刺孙三败头顶。
他来的无声无息,孙三败并未察觉,直到身下光影有异,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瞧,剑气已经迫道头顶。
也不愧是邪道之中震动江湖之人,纵使招式被公孙春封住,也在白忙之中抽手回击,一招‘噬心雷’打将出来,直透出去,与徐念在拼斗内力。
徐念大叫道:“孟彪!快攻!”
两人只顿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令公孙春和孟彪抽出手来,一招‘亢龙有悔’并一招‘天下无狗’打中孙三败身体,登时鲜血喷薄,损命过半!
85、老丈
论及丐帮武功,天下间谁人不知‘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强横,谁人不晓‘打狗棒法’玄妙万端。
百多年前更有一对夫妇靠着两门神功镇守襄阳城,多次拒蒙古鞑子于襄阳城下。
西方诸国可破、北方部族可破,独独南边这个小小的城池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损了一名汗王也破不了。
孟彪和公孙春已将这两门武功练的无比纯熟,威力虽比不上百多年前的那对夫妇,但却已是当今武林顶尖之流。
两门神功的杀招打到孙三败的身上,又有徐念那一招纯正的‘洛神剑诀’,纵是大罗神仙也难捱,更何况那孙三败只是一介凡人。
阳光下的鲜血格外刺眼,他旋转着身体,飞了老远,飞摔到一颗树上,将两人合抱的树干登时打折。
孟彪道:“徐老弟,真有你的!”
徐念轻笑一声,“孟长老,孙三败定活不成了,现在拿人吧。”
此间,他竟像是丐帮的帮主般指挥起孟彪来。
那孟彪心里不爽却也不多废话,跟公孙春对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各自参战。
李孤行等刚刚打的手热,丐帮忽而增加了两个高手,还有一个徐念在旁虎视眈眈,几招下去,近乎溃败。
孙三败昏在当场,脑中冥冥,但见一个倩影走了过来,正是他魂牵梦绕的师妹,邢蓉蓉。
“师哥,你累了,歇歇吧。”
孙三败晃了晃神,漏出苦笑,“可怜我命不久矣,不能护住你的孩儿......”
邢蓉蓉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去管他了。师哥你累了,这些年苦了你了,为了我......哎......”
说着她便哭了,往昔之事浮现脑海。
孙三败这一生波折起伏,本可做下一任唐家堡掌门,只因邢蓉蓉这一个人女人,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亲手毁了自己的一生。
邢蓉蓉伸出双臂环抱住了他,极富温柔。
对她而言,他又何尝不曾喜欢过自己的师哥,只是自己身份有异,若娶了自己,孙三败便不能成掌门。
他爱孙三败,却也不想拖累孙三败,故而从未表露自己的心迹。
可对孙三败而言,他此生最为看重的便是邢蓉蓉,就算给他一百个唐家堡,也抵不过一个邢蓉蓉。只怪人事无常,令两人报憾终生。
孙三败忽而想到一事,像是自身有了感应,狠心推开邢蓉蓉,“你走吧!”
邢蓉蓉哭的梨花带雨,“师哥!”
孙三败道:“那小子没我活不了,他还年轻,我得保他!”
说罢,两眼死命一睁,竟自己从鬼门关回来了。
他摸了摸胸口,剧烈的疼痛令他眼前猛黑,手过之处肋骨已经全断了,内脏也破裂了不少。凭借这副残躯,又如何再战?
他恍惚了一会儿,似是再做重大的决定,旋即从身上摸出一个剧毒之物,仰头服下。
此物虽是剧毒,但能强催筋骨,消耗寿元,半月之后纵是天神下凡也救不回来。
毒发之时身体萎缩,逐渐变成一个球,进而融成血水,死前痛苦难当。
但若救李孤行性命,非此毒而不能救。
几个起落来到孟彪身后,蓦的一招‘噬心雷’直穿后心!
孟彪大骇赶忙抽身,却来之不及。
倒公孙春率先一步察觉到,飞身奔来,用竹棒使了个‘缠’字诀将‘噬心雷’的掌力引到了自己这里。
这般一来,李孤行等危及解除,孟彪和公孙春二人又与孙三败对攻。
只是两人心中震惊非常,不知孙三败是何方的神圣,竟在‘天下无狗’和‘龙战于野’两招之下还能行动自如。
孙三败自忖敌不过这两人,仓促应战只为缓解李孤行重压,一招过后不再恋战,卖了个破绽,向后猛掠,以精妙轻功掠出人群来到萧涵身侧,手向胸口一掏,放声大喊,“都停手!否则我将这些东西毁了!”
丐帮众人自不会听他说话,但那孟彪瞧了一眼,却害怕的不行,慌张怒道:“听不到话吗?都他娘的给我停下!”
他忽而面上挂满了笑容,用近乎求饶的口吻缓声道:“孙哥,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这些东西可别给我毁了!”
丐帮弟子听到孟彪呼喝立马停手,李孤行向众人瞧了瞧,直奔林谢。
林谢因施展‘龙鳞宝典’的功夫近乎入了魔,好在他神志不甚清楚,全凭自身反应对敌。
李孤行瞅准机会点了他穴道,同赵无钱一起将他和骆大狗带到孙三败身旁。
慕容渊紧随其后,也奔了过去。
几人全神贯注防备着丐帮众多弟子,生怕有什么闪失。
李孤行问道:“孙前辈,你几次救我,怎的这般不顾生死?”
孙三败笑了笑,未曾回答,笑容之中既有苦涩也有甜蜜,总的来说还是苦涩多了些。
李孤行又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为何孟彪会如此害怕?”
孙三败道:“这是他的命,都是他的资财,毕生财帛!”
他向孟彪朗声大叫道:“孟长老,当着这么多丐帮弟子的面,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他说话全没看着孟彪,眼睛反而盯着公孙春一动不动,那公孙春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说不出的纠结与复杂。
孟彪扫视众弟子,心里反复定了又定,长抒一口大气道:“有什么条件?”
孙三败爽朗一笑,“痛快,我就喜欢孟长老这个爽快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将解药拿出来,放我们安然离去便可。到了安全地方我自会拖个镖局将这些送给你!”
孟彪轻笑道:“若是你言而无信,我该如何?”
孙三败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身负谁的衣钵,别说家师的武功,便是性格我也跟他一般无二!你有的选吗?!而且这些东西,若真被我毁了,可比送给你的好。”
他仍旧瞬也不瞬的看着公孙春,好似她才是决定这一切的人。
孟彪仍在思忖,还未等他说话,公孙春先一步说道:“行!我答应你!”
他伸出手来放在孟彪身前,“孟长老,事已至此,将解药拿出来吧!”
看他俩的反应,李孤行好奇之心大起,无非是一些财帛,孟彪怎会这般舍不得。且连公孙春都怕成了这样,这里面一定有秘密,天大的秘密!
孟彪仍在踌躇,从衣服里拿出一个药瓶,小心翼翼的到处一颗黑色药丸,伸手又缩回反复三次,终不肯将这解药放在公孙春手中。
公孙春急道:“孟长老!要命的事,难道你还在犹豫?!”
孙三败嗤嗤笑了笑,拿出一张地契,当众撕的粉碎。
“孟长老,这间宅子可不小,可是你冒了大险得来的,现在已经付之一炬了,后悔吗?”
孟彪心头抽动,汗水顺着鬓角落到了地上,咬紧了牙关,仍旧不打算将解药送给李孤行!
孙三败又拿出一张,“这可是个顶好的铺子,江湖之中世家大户络绎不绝,一年也有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说着他又撕了,急的孟彪直跺脚,可他仍旧动也未动,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孙三败拿出第三张,笑道:“这个药铺可有许多年头了......”
孟彪瞧着他,忽而坦然了许多,“这样你也要撕了?”
孙三败道:“这张撕不得,我舍不得!”
此话一出,公孙春急了,叫嚷道:“孟彪!你在顾忌什么?快把解药给他!!”
孟彪不敢再拖,慌慌张张将解药投了过去。
这一幕被丐帮众多弟子看在眼里,愤怒无比。
他们这一战死伤惨重,李孤行、赵无钱等个个都是年青一代的顶尖高手,这些人为了活命不留余力,除赵无钱外更是能杀则杀,丐帮众多弟子死者已然过半,剩下的人身上都挂了彩。
孙三败竟用孟彪的资财便让众多丐帮弟子罢手停下,于这多死伤之众于不顾,就连净衣派的诸多弟子也恨的压根紧咬,更不论污衣派的那些直肠子。
他们对孟彪心寒,更对公孙春心冷,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摆出一副谦逊恭谨且礼贤下士模样的,殊不知也是跟孟彪一样狼子野心,一直怂恿着孟彪将解药交出去,跟投敌又有何异?
几个胆大之人甚至几要挺身出来,甘冒以下犯上的罪过,将孟彪和公孙春两人就地正法!
正要动手,但见一道虚影自马厩处飞来,还未等丐帮众弟子看清来者面目,那人竟自摩肩擦踵的人群之中穿插而过,径直来到孙三败的面前。
连孙三败和李孤行等都没看清来者何人,还未等反应,那人便从孙三败手中抢过地契等物,右手拿在阳光之下翻看,左手提着瓶葫芦猛灌一口酒,咂了咂嘴。
此人李孤行认得,正是马厩之中不说话的老乞丐。
此人武功高强乃几人生平仅见,孟彪见此人乃是丐帮弟子,央求道:“老丈,将这些东西还我,我立马升你做八袋弟子,不!九袋!!有我孟彪在,今后享不尽的荣宠!”
那老乞丐眼角瞄了他一眼,仍旧自顾自喝着酒没搭理他。
孟彪一拍脑门,跺了跺脚,道:“老丈,这些东西我分你一半!我想尽办法让你做丐帮的长老,跟我平起平坐!”
丐帮众弟子怒目圆睁,气得跺脚,污言秽语骂将出来,也不知孟彪素来胆大还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起了买卖职位的生意。
那公孙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木头一般,定在当场。
那老乞丐喝了一口酒,晃了晃头,将头发扎了起来,又用衣服擦了擦脸,扯下一块块猪皮,言道:“孟彪,你看我是谁?”
孟彪的瞳孔由小变大,瞳孔之中的光芒逐渐消散,“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其余有些年长的丐帮弟子更是立时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跪了下来,扣头道:“帮主,您老人家这些年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李孤行和孙三败等面面相觑,戒备之心大起,竟未想此人竟是丐帮的帮主方定风。
方定风拍了拍李孤行的肩膀,道:“感谢昨夜一饭之恩。”又向孙三败行了一礼道:“这一礼我本不该百下去,但你能混入我丐帮净衣派,替我解决这么多年的困惑,于我个人而言却应如此。但此乃是我方定风个人行径,与丐帮毫无关系,你可得区分好了!”
86、化为尘埃
方定风这话说的很明确,便是他自己对李孤行和孙三败两人表示感谢,但并不代表丐帮对两人示好。
孙三败瞧了瞧方定风,一脸不屑,悄悄站在李孤行身前将他护住。
“方帮主不必说什么谢谢一类的屁话,老子为了自己,为了小辈,可不是为了你们丐帮!”
这话说的也明白,他孙三败瞧不上丐帮,更不想跟丐帮沾染半点关系,不用他方定风这么假惺惺的客套。
方定风面露尴尬,不过他倒也不太在意,又向两人行了个礼,径直走到孟彪和公孙春两人面前,拧笑了起来。
“两位,这些年在丐帮待得可舒坦?”
孟彪和公孙春低着头,浑身哆嗦,哪里敢回半句。
“多年以前,前代执法长老身死......我一直心存怀疑,他身体一直健硕,又正值壮年,怎会......怎会英年早逝。”
说话间,目光像刀子一般从两人面上刮过。
孟彪被吓的几乎不敢抬头,双膝酸软,身体晃了几晃,竟好似要摔跌下去。
他这般害怕的样子倒比不上公孙春了,只见她仰起头,正视方定风的眼睛。
“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说!!”
方定风瞧着他,将手中的地契、房契一股脑甩到他脸上,啐道:“贱人!你竟还有脸活着?!”
他与前代执法长老情同兄弟,两人一同入的丐帮,相互扶持,为丐帮立下汗马功劳。
想当初,前代执法长老看上公孙春的时候,方定风还一力阻拦。可他是个执拗的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方定风眼前劝导无望,便也随他去了,只在暗处留心。
未曾想到,公孙春竟跟孟彪暗通款曲,两人干起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勾当,合力害死了他。
眼见兄弟死的不明不白,方定风又怎吞的下这口气。
他想要查明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可那孟彪声望日隆,已到了他一介帮主动摇不了的地步,无可奈何之下借远遁江湖之名销声匿迹,又改扮自己形貌,潜伏分舵之中。
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混入总舵,揭露孟彪勾当。
方定风武功是强,谋略也足,却是一个十足十的正派人,不会做些什么偷鸡摸狗、银钱贿赂的勾当。
所以他以下属身份潜入分舵的这些年,连总舵大门都没混进去,只查到一间药铺的名字。
而那间药铺在几年之间人员大变,药铺名称也换了许多,加之孟彪手下产业甚多,又哪里知道究竟是哪一间药铺开出的药害了前代执法长老。
为了彻查真相,几年之间,他竟亲眼看着丐帮被孟彪和公孙春一点点掌控手中逐渐沦为利欲熏心的帮派。
他本想现身整顿,可一想到自家兄弟死的不明不白,这口气怎么也吞不下去,只求上天给他一个变数,揭露真相的变数。
终于,他等到了李孤行,更在这场大战之中,见到了孟彪的破绽。
那孙三败不愧为血刀老祖的传人,杀人夺宝的事他做得、偷鸡摸狗的事也做得,混入丐帮之中竟不费吹灰之力将孟彪的所有资财尽数找到,这一两天所做的事比他数十年的调查还多。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许对付孟彪这样的人,像方定风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行的,只有像孙三败这样的人才可。
他现在仍旧不知道孟彪和公孙春如何杀害前代执法长老,但看他们的反应,再结合对那张契约态度,料定这间药材铺乃是自己所查的那一间,这才将孙三败手中的契约一同抢过来,与孟彪和公孙春两人对峙。
很显然,孟彪和公孙春并不清楚他对自己所犯罪行一概不知,还以为他知道了全部,吓得魂不附体。
公孙春被方定风骂了一句,立马哭诉起来,跌坐在地,指着孟彪哭喊道:“都是他,都是他!是他强要了我,我为了名节,这才......这才......”
此事方定风早已料到,但众多丐帮弟子却不知情,犹如一声炸雷响彻人群,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连李孤行和骆大狗两人也被惊的不行,有谁能够想到,势同水火的两人竟有如此过往。
骆大狗道:“这倒也说得通,难怪公孙春这般恨孟彪。”
李孤行摇头道:“我觉得没这般简单,定有其它隐情。”
孟彪被公孙春指着,惨淡一笑。
“不愧都说你是贱种,那是我强要?不知是谁主动贴上,就在昨天夜里,又是谁来总舵叫了大半个夜晚!”
孟彪的话令众丐帮弟子更炸了,李孤行捂住了嘴,“他、他们竟是一伙的?”
骆大狗自始至终没有瞧出端倪,他本以为公孙春一直受孟彪胁迫,却没想到竟是公孙春主动的人。
孙三败道:“这些都小儿科了,不过是男男女女那点破事,又有什么稀奇的,潘金莲和西门庆罢了,就是苦了丐帮的前代执法长老,做了倒霉的武大郎!”
方定风怒不可遏,他是个憨厚直爽的人,心地纯善,少了波谲云诡的人又哪里能驾驭的了别有心机的下属?
他指着孟彪,“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孟彪将头一仰,斜眼瞪着公孙春。
“狗一般的贱种,本以为你是个硬气的人,到头来还是个软骨头。”
他转头对方定风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前代执法长老的死确实跟我有关,但最后杀了他的却是这个狗一般的贱人!”
孟彪说的激动,可嘴巴却不含糊,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人也像一条放弃抵抗的哈巴狗般趴在地上,没有丁点的威胁。
方定风越听越惊,越听越怒,惊怒交加之下,心神震荡,数十年的谜团揭露开来,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
孟彪等的就是此刻,趁方定风心神剧震的一瞬,出掌攻来同时叫道:“公孙春,‘天下无狗’!”
他们两人相识甚久,方才那一幕狗咬狗的情节全是两人互相配合,为的就是令方定风漏出破绽,也只在这一瞬间下杀手,才有丁点可能将方定风置于死地!
这两招威力不多赘叙,方定风一惊之下,来不及反应,竟呆立在地动也不动。
但他们狼子野心又哪里能瞒得住孙三败,这两人无耻是无耻,但跟血刀老祖的亲传来说,还只是孙子辈的手段。
两人招数刚刚施展,便见两掌击在面门。
“‘噬心雷’!!”
这是孙三败拼尽全力的两掌,便在中掌的一瞬,毒已发作。
自五脏六腑之中生出一股奇痒,抓之不到、搔之不及,奇痒过后便是剧痛,两人眼睛爆凸,身体逐渐肿大,旋即又坍缩如球,随着一声剧响化为尘埃。
李孤行亲眼见这一切,又想起了永觉大师,心中对孙三败生出许多好感。
孙三败恶是恶,但对永觉大师还有留手,最起码没用这般猛烈的毒药。
那永觉大师走的很安详,这一切都在他善心之间。
李孤行走上前去搀扶孙三败,却有一道雪白身影,自丐帮众弟子中奔了出来,夺过他手中的解药,狂傲一笑。
“都别动!再动我给他吃了!”
李孤行大惊,“徐念,你这是为何?”
徐念道:“李孤行,我要活着,得用些手段不是?你们人多势众,我可打不过!”
他是孟彪的帮凶,也是方定风的敌人,此刻他孤身一人对抗这多英豪,若不用这手段,恐怕死的要比孟彪和公孙春还要惨。
方定风回过神志,掌力一运,便要将徐念打死。
徐念淡淡笑着,没有丝毫畏惧,嘴巴张大,将解药伸进嘴里。
“我说了,都别动,解药就这一枚,普天之下再没第二枚了!”
李孤行急忙拦阻,喊道:“方帮主轻慢!”
方定风立即停手,他知李孤行有所顾忌,好歹是相助他查明真相之人,他又怎能知恩不报?
李孤行道:“徐念,这里是丐帮,这位是丐帮的帮主,我想要‘七蛇散’的解药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你也太拿自己手中的东西当回事了。”
徐念将折扇打开,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那你为何又要方帮主停手?尽管来取我性命!”
‘七蛇散’虽是丐帮的毒药,但会配制这种毒药的人少之又少,且每次配比的毒药成分不同,就算是两个同会制作‘七蛇散’之人也做不出对方的解药。
这毒药既然是孟彪给徐念的,想来制作毒药之人乃是孟彪的亲信,即便没被自己一行打死又哪里肯将解药交出来?
如此想来,倒真如徐念所言,他手中的解药乃是唯一的一颗。
李孤行狠的咬牙切齿,急的不行!但看徐念手中的解药,心中恨了又恨。
但不知为何,李孤行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和蔼。
“徐兄,咱们是兄弟不是?”
徐念笑道:“是啊,咱们是兄弟。你当初还替我葬了钱柔,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上。”
“既是兄弟,咱们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将解药给我吧!”
徐念嘿嘿一笑,问道:“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这解药值我一条命不值?”
李孤行暗中跺脚,牙咬齿裂,铿铿作响,面容依旧挂着笑容。
“你就不怕吞了解药,我们没了顾忌就地杀了你?你功夫虽好,但有方帮主在此,料想也逃不了吧。”
听了这话徐念心中一阵惊恐,但想到自己曾在冥宫的日子,这些惊恐也便消失不见。
与生不如死比起来,死似乎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他惜命,他要活,没有人不想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李孤行亦然,萧涵也是亦然。
他轻松一笑,将扇子摇的更缓了,“那你就试试呗,我的命不值钱!”
李孤行两指并剑,骂道:“混账!”
可他回头看了看萧涵,这一指剑又收了回来。
徐念嗤笑的瞧着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赌对了,李孤行不狠、更不敢!
“放我走,这解药就给你。”
“你若不肯给我呢?”
“这得看我心情,可由不得你。”
孙三败缓缓起身,像看杂碎一般看着徐念,二话不说,‘噬心雷’掌力打将而出。
徐念一惊之下不知如何应对,慌张扔出解药,两足一垫跃到树梢!
87、三拳
孙三败只是虚张声势,他早已油尽灯枯,若不是凭着毒药续命,现在已然奔赴黄泉。
也就这一招,打的徐念措手不及,单手接过解药,笑道:“小崽子,跟我斗!”
徐念见没了依靠,面目一狠,折扇收起,运起剑招,冲萧涵直攻而去,手中多了筹码,条件才好谈。
可他春秋美梦做的实在是大,方定风乃何人,又岂能令他如愿以尝?
‘洛神剑诀’的招式还未施展,‘亢龙有悔’的掌力已然拍到,狂风骤雨般的掌力直打头颅,能将他性命登时毙了去。
然那徐念慌而未慌,似乎早有预料,嘴角略微勾起,言了一声“多谢”,身体忽而变明,左足微踏,竟借着‘亢龙有悔’的掌力翻身而去,几个闪身,不见踪影。
“追!”李孤行拔地而起,正要施展,却听孙三败道:“不必追了,你追不上!”
李孤行面色略红,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
他回身对孙三败拜了又拜,沉声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孙三败不客气道:“跟你小子有个鸟事,我不过是为了旁人救你罢了。”
说着拿出解药一瞧,倏忽之间变了脸色,双手不住颤抖,“好一个掉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赵无钱、慕容渊一齐围了上来。
李孤行颤声道:“这......不是解药??”
孙三败点了点头,众人双膝皆软,仿佛在一瞬间抽干了力气。
李孤行望向方定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方帮主,我李孤行今生极少求人,这毒药既是你丐帮所造,定然有解,还请方帮主不吝赐药,今后但有吩咐,我李孤行宁舍一命也要一力完成!”
方定风面容缓和,看李孤行所作所为,不愧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又怎会投敌叛国做瓦剌人的走狗?
他刚要扶起李孤行,却见一个乞丐急匆匆的走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一阵,也就这阵低语令他面色逐渐变冷。
他目光凌厉看向萧涵,质问道:“你要求解药救的可是那个女子?”
李孤行道:“是......”
方定风又问道:“他可曾杀害我丐帮子弟?”
李孤行辩也不辩,“是......”
方定风踌躇一阵,叹声道:“既然是杀我丐帮弟子的仇人,我丐帮又为何要救他?”
孙三败道:“李孤行,老子瞧不起你!你怎的就做这般软柿子令丐帮拿捏?他丐帮孟彪、公孙春是如何对你的?又是如何言而无信的?丐帮都是这般货色,你还跟他们谈什么?”
方定风怒目瞪着孙三败,却又被他瞪了回去。
诚然,孟彪和公孙春乃是丐帮耻辱,两人身居高位,切居要职,身为执法、传功两位长老,公然做出违背武林之中人所不齿的行径,令丐帮数百年的声望毁于一旦。
方定风之时这般瞪着,心里已经没了脾气。
孙三败又道:“再者说,要在丐帮寻那‘七蛇散’的解药也未必能寻到,到头来你这姓萧的美人儿不一样香消玉殒?”
李孤行咬着牙,若舍了自己尊严也挽救不了萧涵的命,却也不知天大地大还有什么办法。
孙三败见他踌躇,又道:“这姓萧的美人儿若死了,你心里断然不好受,到时候跟丐帮这梁子结下了,少不了要跟丐帮的人算账!还不如你现在就杀够本,反正丐帮这多弟子,除了方老头外谁能拦的了你?说不准他顾忌手下弟子的性命,将解药双手奉上。”
李孤行目光烈烈,这的确是个办法,虽然没有道义,但跟朋友的性命比起来道义又算得了什么?
且他李孤行被整个江湖追杀,通敌叛国的罪名戴在他们父子二人的头上,就算孟彪和公孙春两人加在一起都没有自己一人声名狼藉,如此被人嗤之以鼻,要这道义又有何用?
李孤行现在觉得自己蠢的可以,竟想用自己的尊严换取一份救命的解药。
对于旁人来说,他李孤行还有尊严吗?
这般一想,似乎更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孙三败的建议了。
他向孙三败拱了拱手道:“多谢提醒。”
方定风瞧了瞧孙三败又看了看李孤行,初时漏出一副不解的表情,而后又会心一笑,问道:“李少侠,你当真要这般做?”
李孤行犹豫再三,道:“我想,但是我不能。”
他终究是放弃了,即便他认为孙三败说的对,即便他觉得这般做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他仍旧不过去心中的那道坎。
尊严从来不是给别人看的,尊严也不是任何东西可以交换的,他是一个人的信念,一个人对自己行为的肯定,若是连尊严都不要了,那活在世上岂不是一个笑话。
李孤行明白这个道理,孙三败的路他不走,他要走自己的路!
但见他径直走向萧涵,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中对萧涵道:“我李孤行无能,不能求取解药,但这天大地大,总有高人,所剩的日子里我李孤行拼了性命,竭尽所能为你寻找,你可愿信我?”
萧涵面色通红,泪水呼之欲出,这样一个男子,天下间又有谁人能不喜欢,他现在明白了慕容渊的想法。
孙三败鼓掌道:“好!算我老孙看走了眼!”
方定风道:“这次看来是我赢了!”
李孤行不解两人意味,问道:“你们两个打了什么赌,什么赢了输了的?”
孙三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太多,我与方帮主神交已久,有些事不必明说。”
方定风道:“可惜了,丐帮确实没有解药,这一切还需你自己去寻。”
李孤行定了定神,向方定风抱拳,“既如此,那晚辈告辞了!”
方定风瞧了孙三败两眼,眼神交汇之时,光芒万千,便如多年相熟的老友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定风道:“李少侠,我丐帮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李孤行剑势暗起,他不想杀害丐帮的姊妹弟兄,方定风却要自己一条性命,他并非是个好脾气,也不是那种被人拿捏之人,欺人太甚那便不要怪自己下手狠辣无情!
他声音渐颤、渐低。
“方定风,你确定?!”
方定风道:“你李少侠带着一群人搅和了丐帮,孙三败算作你们一伙,更是用‘噬心雷’杀了我丐帮两位长老,他两人十恶不赦,却是我丐帮的人,要杀要剐可是我丐帮说了算,不需旁人插手!”
“好不要脸!”李孤行骂道。
孟彪和公孙春不仁在先,动手在前,李孤行只是为了自保,相互搏命以至身死,天经地义,怨不得旁人,他方定风非要用这件事讨个说法,那李孤行便给他个说法!
“丐帮总舵所剩丐帮弟子不少,方定风你既要杀我,便别怪我下杀手了!”
林谢被点了穴道后恢复了理智,已被赵无钱解开穴道护住萧涵和骆大狗。
赵无钱和慕容渊两人走到李孤行身后,决心要跟丐帮再斗上一斗,拼个鱼死网破!
方定风摇头道:“不过是少年人义气,何至于此?我有个两全之策,且可说与众位听听!”
李孤行嗤笑道:“既要杀人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帮主难不成跟那孟彪一样,是个两面三刀的贼子!”
此言一出,丐帮众弟子尽数低头,屁也不敢放,面上再无光彩,连最起码的底气也没了。
但那方定风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兀的自说自话,伸出三根手指。
“只要你能接我三记‘降龙十八掌’,我便放过你们!否则你们三个虽强再加孙三败这等狠辣之人,也难敌我丐帮众多子弟。且我丐帮弟子千千万,你们三人防的了初一防不了十五,能防个一年半载防不了我十年八年,总有一天会被我丐帮弟子取了头颅,这点你可要想好了!”
方定风说的不是假话,且不论他这丐帮帮主武功多强,但从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这点来看谁也不敢触其锋芒,毕竟没有人不想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李孤行虽东躲西藏,但他的朋友们呢?也跟他一样躲藏一辈子?就算他的朋友们义无反顾,他也决计不会这般自私。
他想了想,似乎接下三记‘降龙十八掌’乃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以自己功力,未必接不下这三掌。
由此一想,胆气渐豪,也想试试自己的实力跟这成名已久的方定风差了多少。
“来吧!我李孤行便受你三掌!”
方定风道:“李少侠也可反击,否则江湖上便会传我方某人欺负了你,我这第一招乃是‘履霜冰至’。”
这一掌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第十六掌,方定风当下吸一口气,两肘往上微抬,右拳左掌,直击横推,一快一慢的打了出去。
李孤行心生豪气,方定风让他对招,可他偏偏不用,左足斜踏一步,两脚与肩同宽,一个铁马扎了下来,便有惊涛骇浪也撼不得半分。
体内真力自运,一呼一吸之间,便将内力提了起来,浑身金光隐现,内力催动之下,骨骼迸发脆响,声若大钟,所用的正是枫叶寺的‘金刚不坏神功’!
方定风瞧着他,略微叹服,但他这一招‘履霜冰至’不容小觑,一招之中刚柔并济,正反相成,实是妙用无穷。
若单防猛力则被柔劲所伤,反之亦然,实难抵挡,若非以同样功力、同样刚柔兼济的武功应对,实难接下这一招。
须臾之间,这一掌已然拍到,“铛”的一声巨响,犹如僧撞大钟,震耳欲聋。
李孤行气血翻腾,面若土灰,却在片刻之后化归无形,面色复常。
方定波看着这一切,恍然所悟,略微向后退了两步,卸下反震劲力。
李孤行道:“方帮主,承让了!”
如此一看,乃是方定风落了下风,实则却是李孤行受伤极重,若用‘金刚不坏神功’抵挡这掌,需用强大内力抵抗绵长柔劲,而他体内两股内力相互牵制,一时之间内力竟无以为继,便在此时被那‘履霜冰至’的柔劲所伤。
88、四招剑法
这第一掌李孤行算是接过,但自身却受了不小的伤害。
面前这个矮小乞丐可是丐帮威风凛凛的人物,方定风虽然性子素来闲散,更不愿沾手帮中事物,本不会被推举为帮主。
但他武功超群,品性又好,这才坐上这个位置。
按旁人的话说,此人最多只有王佐之才,不堪大用。
李孤行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想用金刚不坏神功硬抗他的‘履霜冰至’,现在想来,不过是少年人太过争强好胜,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方定风容李孤行喘息一阵,自己也稍稍恢复,那一招‘金刚不坏神功’用的似是而非,但内里却是一等一的厉害,恐不弱于枫叶寺永觉大师,也不知他这般年纪轻轻如何得了这等修为。
赵无钱等从未见过李孤行施展‘金刚不坏神功’,此番一见心中惊骇不已,夜风声更是由衷慨叹,“恐怕今后再也不能跟这小子胡乱开玩笑了。”
两人缓过一会儿,李孤行道:“方帮主,请发招!”
方定风道:“不急,你伤了内息,需时间调理,免得传扬出去,说我欺负后辈。”
李孤行笑道:“两人比试,讲究真章,比的是功夫,哪有什么后辈前辈之分,难道你要杀我还要顾忌自己武林前辈的身份?”
这话说的方定风一愣,略微思索似乎也有些道理。
“既如此,老乞丐便出招了!”
说罢,一招‘六龙回旋’打将出来,这是降龙十八掌的精妙招数,一掌之中分两股力道,一向外铄,一往内收,形成一个急转的漩涡,掌未到力先至,直将人吸入掌内,跟那东厂魑魅魍魉四人所施展的‘化元为功’有些相似。
李孤行见掌前来,再不敢托大,使一招‘仙决无量’剑法之中的‘飘入仙宫’。
此招讲究轻灵,但轻灵到极致便生刚猛,看似飘飘入仙,威力却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他以轻灵的路子围绕方定风盘旋,在他周身游斗,那‘六龙回旋’的吸力始终触及不到,空有一身威力。
就在掌力将懈之时,李孤行指剑直刺,剑气如山般压来,颇有一力降十会的意味。
方定风见此,眉头微皱,身体向后急掠,想逃出剑气。
奈何他步法不及李孤行灵动,他退一步,李孤行进两步,两个呼吸便已跟上。
便在此刻,但见他嘴角略微勾起,单掌一翻变了路数。
原他施展‘六龙回旋’的招数只是个幌子,内里仍是‘履霜冰至’的路子,两股力道,一刚一柔,分向李孤行剑气打去。
又是一声剧响,两人同时后退五步。
这一招仍旧是方定风胜了,胜在他临敌机巧之上,若是以硬碰硬便赢不了李孤行,可若是李孤行手中多个利刃,恐他只有败北的份。
方定风道:“李少侠为何以指为剑?难道是没有趁手的兵刃?”
李孤行道:“对付你用剑作甚?欺负你老人家吗?”
这话未免说的狂妄了些,但他狂就狂了,少年本色。
场中众人皆惊,连孙三败都冒出一脊梁的冷汗,那些乞丐本不是什么上流人,听他说的狂妄不免污言秽语骂将出来。
李孤行将右手放在耳边,扩音而听,似乎觉得这骂声来的还不够猛烈。
耀腕听群骂,倒也符合他少年狂妄的气质。
只有赵无钱和骆大狗两人知道李孤行从不用剑的原因,他心中有愧,入了魔障,单单拿起剑来便已控制不住,恐怕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用剑了。
李孤行听那群乞丐骂的烦了,回敬道:“有完没完?你们谁若不服便下场来见教,我李孤行照旧奉陪!”
这话一出哪还得了?竟视丐帮众多豪杰有如无物,更是狂妄至极!
但李孤行现在有这资本,在场乞丐无一人能敌的过他,更别说跟他过两招,众丐帮弟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再看看遍地躺着的尸首,均打起了退堂鼓。
方定风无奈笑笑,这李孤行倒是跟他父亲一样,有一股子野劲。
“老夫这便要发第三掌,这掌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精华,叫做‘亢龙有悔’,李少侠你武功不弱,天赋也好,再修行个几年几可问鼎武林,此刻认输,老夫或许可以再做计较!”
李孤行想了想,觉得方定风很有心机。
若非自己早年尸山血海的爬了出来,心智坚韧,恐怕便中了他的计策。
纵是一块好钢,反复弯折之下也不免断了去,方定风先给自己希望,再将这希望生生毁灭,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损了自己一往无前的心境,最终轻而易举获得胜利。
此等用心不可谓不深、也不可谓不险。
李孤行听了这话本十分生气,但经风一吹,温暖和煦,心绪逐渐平和了下来。
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别有深意,再细一想心中不禁笑了出来。
他言道:“方帮主,你是怕第三掌拿不下我故意这般说的吧。”
方定风一愣,尴尬微笑,“你这又是从何处知晓?”
李孤行道:“你若能轻而易举将我拿下,早就出手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定是万般不会顺从与你,可你却故意说出此等言语毁我心境,这是为何?”
孙三败笑笑,目光中带着许多赞许,赵无钱心中钦佩,慕容渊更是满眼星星的瞧着李孤行,一脸痴恋,林谢和夜风声防备着丐帮众弟子。
只有骆大狗不屑一顾和萧涵懵懵懂懂。
众多丐帮弟子不知李孤行要说什么,纷纷看向自家帮主,也不知此举究竟有什么样的深意。
李孤行继续道:“方帮主恐怕敌不过我,损了自己名声,这才做了些多余的事情。殊不知你越是这般我越是心安,想损我心境方帮主你心机还不够深。”
方定风被他说的面上无光,逞强道:“我是看你小娃娃修行不易,不想你这么早毁了自己,老夫爱才之心怎被你说成了这样?”
李孤行“噗嗤”一笑,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你真爱才直接放我们走便是,哪还需我接你三掌!”
话说到这,方定风只觉面上麻木,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李孤行牙尖嘴利,自己万万不及,再跟他耍心眼,说不定自己先成了个傻子,丢人丢到自家门口,倒是有些自取其辱了!
方定风道:“小娃娃你不知好歹,既然如此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说着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不远处一方大石,轰隆一响,力到处,大石应声粉碎。
他左手划个半圆,右手一掌推出,正是生平得意之作‘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此一招精要皆在一个悔字上,若这悔字理解不透,则发挥不出这招威力,空有个架子全没了神韵。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这一招掌力不似之前那般刚猛,却胜在绵长,犹如滔滔巨浪绵延不尽,无休无止、无终无尽。
李孤行听说过降龙十八掌中‘亢龙有悔’的威力,脑海之中想起了永觉大师临死前的话。
“你剑招用的似是而非,强用内力驱使,一味图强、后继无力。得我内力之后,可供你施展五招‘洛神剑诀’。”
李孤行‘洛神剑诀’只有招式没有心法,故而临敌之时便用最大的内力将招式施展而出,如此一来威力有了,也可败尽天下一流下游高手,但却如同开闸泄洪,将自身内力释放完全,再也没有后续的力道。
剑招过后,内息全无,便是一个体力稍强的农人也可将他轻易斩杀。
永觉大师内力深厚,勤修苦练几十年整,可供李孤行施展五招‘洛神剑诀’。
虽仅有五招,但以‘洛神剑诀’神妙与威力而论,败尽一流中上游之高手,应是无碍。
想罢,李孤行提剑出招,一招‘摘叶飞花’施展而出。
此招全没了‘洛神剑诀’轻盈灵动,反而大开大阖,力道刚猛。
方定风惊的长大了嘴,从未见过有人施展如此威力的剑招,便是手拿百八十斤的水磨禅杖也未必能有如此巨力。
当即撤掌回护,一面抵挡一面卸力,堪堪退了七步,这第一招‘摘叶飞花’便被卸个干净。
那‘亢龙有悔’不愧为‘降龙十八掌’最精妙的一招,经此一阻,掌力丝毫未衰,反而有增无减,越发刚猛,反扑而去。
便在此时,李孤行施展了‘洛神剑诀’的第二招‘忽焉思散’,此招专走轻灵,全无丝毫威力,旨在惑敌而非伤人,威力全无。
但在李孤行强霸内力催动之下,隐隐有了些许威力,足下更是轻捷迅速,但见道道虚影闪转腾挪,便似数十条身影同时来攻。
方定风一双手掌哪里敌得过这多剑气,但那‘亢龙有悔’刚猛无筹,虚影虽多,人却只有一个,避虚打实,一掌打出,竟得了手。
李孤行急向后掠,只觉胸前一股劈山破海的巨力猛烈击来,被掌力压的喘不过气。
至此,‘洛神剑诀’第三招施展而出,“婉若游龙”!
随着李孤行一声爆喝,蓦的从胁下刺出剑气,直破方定风咽喉。
方定风也是豪胆,竟不回护,掌势一往无前,直拍李孤行头颅,便做同归于尽之状。
两人互不相让,竟似真要同归于尽一般。
但那‘亢龙有悔’毕竟神形兼备,哪里是李孤行徒有其表的‘洛神剑诀’所能敌对。
掌风到处,李孤行身体翻折,自空中画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好似真有一条龙自方定风头顶飞过,跃到身后剑势又起。
“左倚采旄!”
此一招,攻敌之不能防,角度刁钻凌厉,便是羽化登仙的三丰真人在此也决想不到竟会有剑从这个方向攻敌。
这一招全在方定风盲区之中,只觉背后生寒,两腋生风,一瞬间冷汗冒气,死心忽现。
便在此时,方定风忽觉背后剑气一松,心惊骤缓。
李孤行道:“三招已过,你输了!”
89、结拜
‘洛神剑诀’威力可怖,剑招精妙实是匪夷所思。
方定风纵然留了手,那‘降龙十八掌’却也有了八成功力,反观而李孤行的‘洛神剑诀’施展的似是而非,由此可见这剑法之神妙。
单是剑招便已这般难当,若是他手中多柄长剑或者得了‘洛神剑诀’的心法,方定风就算拼尽全力或也没有丝毫胜算。
他输了,输的很是坦然,内力一收,笑道:“我败了,败的彻底。”
李孤行很是得意,环顾四周,睥睨而视,分外趾高气昂。
许是看他得色,又或许心有不甘,方定风阴冷笑着,忽而突发掌力,“嘭”的一声将李孤行打飞出去重摔在地。
骆大狗又惊又气,捂住了嘴,恨得不成样子。
谁也没料这一招,更是谁也没想方定风会再次出手。
赵无钱、夜风声、林谢、慕容渊四人齐闪身影,各展毕生绝学向方定风打去。
孙三败赶忙喝住,“慢!”
几人不解其意,但潜入丐帮乃是孙三败一手策划,随他潜入丐帮几日,已唯他马首是瞻,听了这话强压怒火,堪堪停了下来。
但见李孤行挨掌过后,喷出一口淤血,旋即盘膝而坐,运功疗伤。
孙三败向方定风拱了拱手,言道:“多谢!”
方定风挥了挥手,摇头示意。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喽,老喽!!”
众人一愣,不知两人心打着什么哑谜,哪里有被人打伤还感谢那人的道理。
但看李孤行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并没有受伤,面色反而越来越好,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李孤行运功片刻,直起身来,向方定风拱手道:“方帮主,你这是为何?为何替我疗伤?”
方定风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对老乞丐脾气,做人有底线,也不迂腐,是个好苗子。”
这话将李孤行说的一愣,面目羞红。
方定风是个什么人,一个重义气到将丐帮偌大基业扔下的人,他或许不是一个好帮主,但绝对是一个好朋友、好兄弟。
这样的性情中人,遇到对脾气的朋友哪里还能存加害之心?
李孤行体内有两股内力,一股乃是他自己的,另一股来自于永觉大师。
这两股内力在李孤行的身体里反复拉扯,相互抵消,故而他的武艺时灵时不灵。
有了自己‘降龙十八掌’精纯内力之后,三股内力互成鼎足而立之势,或能缓解李孤行内力时灵时不灵的问题。
只是这几人毕竟杀了丐帮这多弟子,李孤行又是江湖之中人人喊打的公敌,明面相助太过说不过去。
况且自己虽是帮主,但丐帮之中尽是孟彪和公孙春的人,自己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为了给众多丐帮弟子一个交代,给整个江湖一个交代,他只能设下一个局,以接他三掌为由将一道‘降龙十八掌’的精纯内力打入李孤行体内。
只是自己没想到,‘洛神剑诀’如此神妙,竟力战李孤行不下,反而被他给打败了,这才以自毁名声的方式偷袭李孤行。
那孙三败乃是久走江湖之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明白方定风的意思,这才出手拦阻众人。
李孤行道:“既如此,方帮主是不拦我们了?”
方定风道:“我输了,又偷袭了你,丢人丢到家了,再拦你,我这张老脸要不要了?”
李孤行微微一笑,对方定风有些了解后,忽而觉得这个矮小老乞丐有些可爱,进而问道:“那‘七蛇散’的解药......”
方定风沉吟道:“这解药我的的确确拿不出来,不过,这毒也不难解,那人有九成的办法解这个毒。”
他目光看向孙三败。
“这个曾经是唐家堡掌门的继承人,一身用毒的手段通玄。孟彪和公孙春何等实力,竟能用一招‘噬心雷’将两人杀死,我丐帮那点‘七蛇散’的用毒手段又怎入的了他的眼。”
孙三败坐在地上,一脸不屑。
“区区‘七蛇散’我还未曾放在眼里,不过,这毒配置解药却要费些时间,救人是万般来不及了。”
众人心头初时一松,现在又立时紧了起来,孙三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白白给人希望,到头来还是扣了一盆冷水。
李孤行道:“既配置不了解药,那咱们便走吧。”他回头瞪了孙三败一眼,意味深长,但终究还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枫叶寺杀永觉大师,丐帮杀孟彪和公孙春,那永觉大师虽是不该杀的,可这三条人命都是为了他李孤行。
虽然他声名狼藉,但于李孤行而言,这一拜之谢分属应当!
孙三败一直板着脸,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你啊你,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你娘一点也不像,倒是跟你那傻呵呵的父亲一个模样。我说我配不了解药,又没说解不了毒。反正是要解毒,管他解药不解药的,又能如何?”
众人心头一紧,李孤行踏上一步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他伸手示意将他搀扶起来,带着萧涵进了屋子,并嘱咐所有人不要进来。
这一幕李孤行熟的很,想当初赵无钱替店小二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想来需要个安静的所在心无旁骛,却也没多管他,带着众人安安静静的在门口等候。
方定风发了命令,召集丐帮之中位高权重之人来丐帮分舵,不论身在何处,一日夜之内必须赶到,又将死者安葬、伤者治疗,这才陪着李孤行一道守着。
只是自他口中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叹息,令众人不解。
李孤行只道他输给了自己,心中愤懑,并未多想什么。
直到第二天清晨,萧涵衣衫凌乱的哭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令众人顿觉不妙。
孙三败是何人,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其恶名,更有谁人不知其事血刀老祖的亲传。
武功、脾性,哪一样不引得江湖中人人痛恨。
虽然鲜少听他辣手摧花的事,但他要做起来却也是顺手的事。
萧涵自出了门一句话也不说,泪眼婆娑,李孤行、赵无钱等大怒而起,飞起一脚踹开房门,正要杀了孙三败算账。
谁料,刚一进门便愣住了,只见孙三败一人倒在血泊之中,气息渐消。
众人一懵,不知所措。
萧涵缓过几口大气,哭道:“他、他为了救我,宁舍自己一条性命,我.......我.......”说着他又哭了,像一个泪人。
他从来不愿欠别人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不相熟的人,用他人性命换自己性命又怎能接受,一时之间语无伦次起来。
李孤行倍感惭愧,跺了跺脚,以自身强大内力为孙三败运功,双掌一碰,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孙三败经脉毁了大半,哪里还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方定风又是叹息一声,缓言道:“‘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乃我丐帮两项绝艺,孟彪和公孙春武功又高,普天之下应没有人能从他们的招式之下活下来。孙三败用了秘法,消耗自己所剩不多的性命,这才替你们做了这么多事。”
李孤行低吼道:“这些你都知道?”
面对李孤行的质问,他一时慌了神,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我久走江湖,一看便知,这才试探与你。你若是心术不正之人,我便亲手将你杀了,你若还有底线,便助你一助。孙三败名声虽恶,心里却仍旧保持着一份良善,这也是为何他会将你看的比自己还重!”
李孤行默然垂首,不知他究竟为何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当即目中含泪,不知所云。
孙三败挣扎坐起,气若游丝,言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救不回来了,时日无多,就想回唐门看一看。”
孙三败跟唐门有着血海深仇,唐门上下百多口人被他屠戮干净,竟不知为何,他死前想回去看一眼。
李孤行听说他的母亲乃是唐门的人,正要前去唐门找寻些线索,或可知晓当年父亲之事。
可带着孙三败,这唐门的大仇人,他又怎敢踏足半分?说不定消息问不到,自己一行还要身陷囹圄。
但孙三败对旁人或是大奸大恶,但对自己却是犹如再造父母。
此番前来丐帮,孙三败一手捣毁徐念、孟彪、公孙春的阴谋,更是豁出自己所剩无多的性命救了萧涵,如此一来,纵是刀山火海、阴曹地府也要陪孙三败闯上一闯。
“好,我答应你,你一定要活着,活着我将你背到唐门的那一天!”
夜风声道:“兄弟,你可想好了。唐门善毒,行事作风又跟武林正道不大一样,比之虎穴龙潭也不遑多让!”
赵无钱也劝道:“是啊,老李,你母亲本是唐门的人,既然隐姓埋名,定是被唐门除了名的,此番前去,可得三思而行。”
李孤行琢磨许久,知朋友们乃是好意,可他又看了看孙三败,坚定了信念,“我一定要去!”
慕容渊鼓掌欢笑,一脸痴相,“这才是我看上的男人,刀山火海我陪你!”
林谢道:“李施主既受永觉大师所托要护小僧一生周全,小僧这辈子便跟定李施主了,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慕容渊冷笑一声,“怎的,他将来娶妻生子,你也跟着一起?”
林谢道:“在旁边盖间小屋彼此照应,也算不错。”
骆大狗若有所思,拉着李孤行的手道:“老李,听我一句,别去!”
李孤行一愣,“你怎说这话?倒不像是你。”
骆大狗道:“那里太险......”也就这一句,面上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定风瞧着李孤行,若有所思,他所见江湖之人不在少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类人近乎短智,只有少数仁侠之辈逆风而行,也都是江湖之中个中翘楚。
他看李孤行的目光之中多了些敬佩的神采,左右定了定心神,将一件事敲定了下来。
当天,丐帮大摆宴席,七袋以上弟子悉数到场,一为陈述孟彪和公孙春犯下的累累罪行,二为公布一件喜讯,方定风与李孤行义结金兰,并发下英雄帖,广而告之,消息传遍整个江湖。
这一次,方定风并未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与丐帮无关,足可见其心之诚。
只是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反到令李孤行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