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五福临门TXT下载五福临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五福临门全文阅读

作者:紫芋     五福临门txt下载     五福临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诗画相宜

    第二日,罗清凤早早便起了身,想要看一看莲湖朝阳的美景。

    “你自去,我还是睡一会儿!”孙达嘟囔着,翻了个身,在榻上又睡着了,薄被滑落半幅,罗清凤帮她盖上,无奈一笑,昨夜说时,就猜到她起不来。

    起来得早,院子里却已经有了小厮在打扫,看到罗清凤起身,忙有人送了水过来,又送了些糕点,脚步轻轻,竟似无声。

    “不用围着我忙活,我这就出去了!”罗清凤不耐烦吃东西的时候还有人看着,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小姐要往何处去?”年纪略长一些的小厮问道。

    “就去莲湖看景罢了。”

    听到回答,小厮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到罗清凤疑惑不解,忙道:“小姐是贵客,若是要走,我们是要先去告知管事的!”

    “如此,你便去说一声,看过景之后,我便要回了。”

    小厮诧异地抬头看了罗清凤一眼,知道不合规矩,又匆匆低头,应声:“是。”

    就着热水吃了一块儿绿豆糕,罗清凤便出门去了,她是真的没有想要久待,这一日一夜便也够了,若是时间再长,恐怕家中人会担心。

    出来前并没有想到要在外过夜,没有交代,昨日虽得了可长住的许可,但罗清凤本想着也是当日去当日回,若非……应该先找人回去说一声的。

    金澄澄的阳光揉碎在碧波里,薄薄的晨雾中,白莲仿佛披上了一层细细的金纱,连碧绿的荷叶上也有了晃动着的金影,是水珠在碧盘中反射的光芒。

    些微寒气,凝聚成雾,随风而来,随风而散,缓步行在岸边,看垂柳依依,草木中夹杂着并不显眼的牵牛花藤,这会儿映着晨光,也打开了小喇叭,紫红妖艳,粉红妩媚,粉白清妩,各有风情。

    小亭深寒,并无人在,大厅寂寂,空旷无声。没人打搅,罗清凤把周围的景致细细欣赏了一番,便不再久待,想要回返精舍,吃顿早饭再走,好歹也要跟孙达打声招呼。

    转过小亭,一张长桌,一人正在作画,一人侍立,作画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卓钧玉,他一袭青衣,俨然混入草木之中,若不细看,便是错过了,侍立那人则是小雅,他先看到了罗清凤,却也不吭声,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指了指正在作画的卓钧玉,似乎以为罗清凤是来寻卓钧玉的。

    “小雅!”小雅的袖子挥舞过大,引来了卓钧玉的回眸。

    “少爷,昨日便是她去寻你的。你还记得吗,上次咱们也是搭她的车回来的!”小雅看到卓钧玉放下笔,再不噤声,连忙摇晃手臂,招呼罗清凤过来,“你既然专程寻来,还避什么避啊,真是虚伪!”

    罗清凤苦笑,自己哪里是专程寻来的啊!既然已经碰面,不过去倒有几分做贼心虚了,索性大大方方走上前去,“打扰了!”

    卓钧玉微微蹙眉,似不喜人打搅自己作画,却也还了礼,说:“无妨!还要谢过昨日小姐相寻之意!”

    提到昨日,不免让人想到那个冒名清莲之人,也不知道怎样了,想要问,又觉贸然,眼角扫到桌上画纸,不是旁的,正是一幅荷花图,构图简单,若是中间再有几株繁茂的荷花,倒像是那阁楼屏风上的。

    “怎么,小姐觉得这幅图不好?”看到罗清凤看着画沉吟不语,卓钧玉起了好奇。

    “不是,公子的画自然是好的,正因为好,所以才多看了一会儿。”罗清凤想着图有相似应只是偶然,卓钧玉未必知道莲园主人是谁,自己探问,反而不美,其实,莲园主人是谁又与自己有什么相关呢?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卓钧玉微微展颜,道:“既然好,还请小姐赋诗提上。”

    小雅在一旁听闻,连忙把沾满了墨的笔递过来,说:“我都听说了,小姐昨日的诗连少爷都说极好呐!”

    “小雅!”卓钧玉不满地瞪了小雅一眼,小雅急忙捂着嘴巴,故做害怕模样,眼中却是笑意冉冉。

    笔已在手,倒是骑虎难下了,持笔沉吟一会儿,写下一首诗,白描图中之景。

    “‘香莲弄影风忽起,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好,是说这鸳鸯成双的!”小雅拍着手叫好,“少爷不是常说鸳鸯好么,什么‘止则相偶,飞则成双’的,却也比不过这‘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句子,听着就好美!”

    小雅摇头晃脑地品评道:“也配这画,瞧瞧,少爷画的这水波不正是风来时候的样子吗?那荷叶微卷才露出了叶下双栖的鸳鸯,应情应景,再相配不过了!”

    “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雅也会赏评诗画了!”卓钧玉淡淡说着,小雅急忙收声,恭敬地站在一旁,一脸的知错模样。

    罗清凤险些失笑,这主仆二人还真是有意思!放下笔,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道:“这诗不好,倒是污了公子的画。”

    “小姐过谦了,只那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便胜过这画许多!”卓钧玉正色说着。

    “看吧,我说很好很相配的!”小雅又插言,卓钧玉看过去,目光平静,小雅却顶不住了,闭了嘴,后退一步,不再吭声。

    卓钧玉微微叹息,道:“小厮无礼,让小姐见笑了!”

    罗清凤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左右是人家的小厮也轮不到自己来说,客气两句,便告辞离去,她早看出卓钧玉的厉害也不是真的跟那小雅生气,否则,一个小厮而已,哪里还有这般随意模样,分明就是主子惯出来的。

    回到精舍,孙达正在吃早饭,腮帮子还鼓着,看到罗清凤回来,先怪道:“也不说等我一会儿,你才走我就醒了!正说吃了东西再去寻你哪!”

    小厮见罗清凤落座,也急忙放了一套饭菜在她面前,“小姐且先用饭,管事稍候便来!”

    罗清凤点点头,小厮们知她不喜人多,便都退下了,临去时还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那管事寻你何事?”孙达咽下口中的饭菜,道,“不是寻你付银子的吧,住在这精舍可不便宜,万一要付钱……”

    罗清凤还是第一次见孙达这般世俗,微微一笑,说:“孙姐多虑了,只是我想今日回去,想要跟管事说一声罢了。”

    “不是收钱便好,啊,你说你要回去!那……”孙达反应过来,一脸急色,“你着急回去做什么啊,这才第二天,怎样也要多待几天才是!”

    “孙姐放心,我会跟管事说让孙姐继续住在这里的。”罗清凤温言说着,安抚孙达。孙达的急色褪去,又起怒色,“你当我为了住在这里才劝你留下吗?我只是不想你错过这般美景罢了,”语气一顿,微有些不自然,“你要是回去,我自然也是跟着回去的。”

    “孙姐多心了。”罗清凤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是不想家人担心,这才急着回去,孙姐对这品莲会推崇备至,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孙姐的雅兴,这精舍,我住是住,孙姐住也是住,若是我走了,孙姐便不能住,我才要责怪自己自私呐!我只是想让孙姐安稳住下,并没有别的意思。”

    “咳咳,那,既然你说担心家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随你吧!”孙达赌气地扒拉了两口饭,又拿了个糕点起身,“我去看看楚达怎样,她昨日可伤得不轻。”

    罗清凤也跟着站起,道:“孙姐既然去,也帮我问一声吧,我便不去了。”

    “嗯。”孙达点点头,开门走出。

    罗清凤坐下,把饭吃完,放下碗筷,不等叫人,门外侍立的小厮便进来收拾了,一会儿,管事便过来了。

    “小姐要走?”管事进门便直言相问,“可是在这里住得不舒服,还是有小厮不听话?”

    “都不是,只是害怕家人担心,这才要告辞,还要跟管事说一声,跟我同来的那位小姐还要在此住上几日,不知可否?”

    “如此,待我回复主人再说。”管事说着,告辞离去,礼数上挑不出错来,却能够让人感觉得到并不是十分恭敬。

    罗清凤坐在榻上,见小厮还在侍立,摆了摆手,说:“这里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管事再来回话的时候,便是得到主人允许了,外面还安排了马车相送,可谓是厚待。罗清凤已经知道管事做不得主,也不多客套,谢过之后直接登车。

    车子一路缓行,并不觉颠簸,等到了罗府,罗清凤下车,随车的小厮则从车上拿下来一个锦缎盒子,道:“这是我家主人特意为小姐冠礼准备的礼物,还请小姐收下!”

    罗清凤打开瞄了一眼,锦衣华服,玉器华美,正是冠礼所需的一套礼服和玉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不好接手,想要还回去,那小厮已经跳上车,马车迅速转回,倒怕她退回一般速速。

    “小姐怎么站在门口?”门房招呼,罗清凤才收回神思,拿着盒子走进去,有些事,也许真的该跟罗奶奶仔细问问。

第十三章 亲者非亲

    “也不说一声就去了一夜,可让奶奶担心!”

    罗清凤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韶光一边服侍她换了一件衣裳,一边说着,把换下来的衣裳收好,便看到了罗清凤随手放在桌上的盒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别人送的东西,一会儿我拿去给奶奶看看。”对韶光所说的“奶奶担心”之语,罗清凤并不十分相信,却也没有就此反驳。

    原先住的地方小,低头不见抬头见,天天都见,不曾见过罗奶奶担心什么,而现在,住的地方大了,又不是一个院子,罗清凤借口忙,很少过去探望,多半都是晚饭时候见了,问候两句,只做表面功夫,索性这里也不要求什么晨昏定省之类的,倒也没人挑理,如此所谓的一夜未归让人担心等等,不过是一顿饭不见罢了,倒也不需要担心,往常忙的时候不一起吃晚饭也是有的。

    韶光的手已经放在盒子上了,听到罗清凤这样说,又收了回来,笑道:“那品莲会可是热闹?吃住可好?”

    “还不错吧!”罗清凤谈兴不高,还在寻思着盒子的事情,也没有在意韶光的欲言又止。

    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罗清凤便拿着盒子往罗奶奶院子里走去,大白天的,院门敞开,悠扬的琴声传出,一听便知是曲宁弹奏的。

    放轻了脚步,悄然走入,不让小厮通禀,便看到清雅的院子中放了小方桌和椅子,曲宁在另一边儿弹琴,罗奶奶和蔡奶奶则坐在桌子两旁品茗听曲,微眯着眼,说不尽的悠闲享受。

    一曲终了,蔡奶奶首先拍手叫好,笑道:“宁儿的曲子弹得真好,可惜,就是听着有思人之意。”

    罗奶奶嘴角微微上翘,端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对蔡奶奶的眼色视而未见,曲宁两靥微微泛起粉嫩的颜色,低了头,神态恭敬而乖顺,道:“奶奶拗赞了!”

    “什么拗赞不拗赞的,清凤总是不在家,要不是你总过来陪我们两个老的,这日子就更无趣了,这么孝顺的孩子,又有这一手好曲艺,再加上医术,真不知道谁家的女子有福气了!”

    蔡奶奶笑容更盛,打趣地说着,曲宁不好意思回话,蔡奶奶便转向了罗奶奶,道:“老姐姐,你说,这谁家的女子才有这份福气?”

    罗奶奶也笑了,并不是十分明显的笑容,却透着温暖,“我也看这孩子是个好的……”目光一转,看到拿着盒子的罗清凤站在树下,拉下脸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那里干什么?!”

    “刚刚回来。”罗清凤刚才略有所感,两个老人家成日里只在院子里待着,也着实太闷了些,养老也不是这般养的,倒是多亏了曲宁来陪着了,这样一想,又对韶光略有不满,他即便忙得没有时间陪伴,也应该告诉自己一声,否则,自己好意的赡养又跟囚困有什么区别?

    感激地看了曲宁一眼,曲宁正低着头,没有发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柔声细语地道:“我先回去了!”

    书儿和琴儿听闻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了琴囊,跟着曲宁行礼后告辞离去。

    蔡奶奶看着曲宁的背影,摇摇头笑道:“这孩子,还害羞了!”

    “你拿的什么?”罗奶奶注意到了罗清凤手中的盒子,直接问道。

    “正要告诉奶奶知道,昨日去品莲会,碰到一自称故人之人,安排了住宿,等到今日回来,更是送了这盒子东西,说是为我的冠礼所准备的,看着贵重,本不该贸然收下,可那人却不告身份,放了礼物便走,让人摸不到头脑,特来询问奶奶,该如何处置。”

    把事情简单说了,罗清凤双手捧上盒子,让罗奶奶查看。

    “冠礼?啊,算一算,可不是了,清凤是七月生人吧?我竟忘了!”蔡奶奶扳着指头算了算,说道,“冠礼可是大事,老姐姐怎么准备的,也不早些说,现在可没有几天了,便是要送礼物也要头疼一阵儿呐!”

    “不过是冠礼,有什么好准备的,吃顿饭也就是了,你也别太惯着她,她如今是官身,又有俸禄,哪里稀罕咱们的礼物,不送也罢!”罗奶奶的脸色并未好转,却也不接手查看盒子,任由罗清凤双手捧着。

    虽然早已知道罗奶奶对自己的莫名恨意,想着冠礼不会大操大办,可真的听到只是吃顿饭,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太舒服,好像过生日,自己不过是自己不过,但家人不给过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冠礼意味着孩子已经成人,可以支撑家业,可是大事,怎能不好好操办,热闹一下,这份礼物可是省不得的!”蔡奶奶不知道其中缘由,微带嗔怪之意地说着。

    罗奶奶皱眉道:“便是不办,她就不会长大吗?还不是好好长大了?既然已经长大了,何必费事办冠礼,这冠礼原就不是家家都办的,穷人家的孩子到了年纪给一支簪子,束了发也就是冠礼了,哪里需要什么讲究?”

    看罗奶奶如此坚决,蔡奶奶张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罗清凤拦住了,“蔡奶奶,奶奶说的是,不办便不办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蔡奶奶若是想要送礼物,我就厚着脸皮要一支簪子了!”

    话说到这里,蔡奶奶也不争执了,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扭头回了房间,嘟囔着“自己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心疼!”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人都能听到,罗清凤却像没有听到一样,挥挥手让左右的小厮都退下,自己上前,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让罗奶奶细看,“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还请奶奶示下!”

    罗奶奶本不想看,随意瞥了一眼就要起身,这一眼看过,停住了动作,拿起了那放在衣服上的一根玉簪,青碧的玉簪质地上乘,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与之相匹配的玉器还有一对同色的镯子,不细看的时候以为是一套,这会儿细细看起来,倒像是后来搭配出来的一套,玉色上微有差异。

    “既然是给你的,你便收着吧!”良久,罗奶奶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簪子的手有点儿颤抖,不待罗清凤询问,便起身离开,走的时候脚步略有仓促,撞到了椅子都不觉得,直直地回房去了,途中抬手,似乎是拭泪模样。

    原来真的是故交啊!罗清凤得出了这么一个推断,对这份礼物倒是心安理得了不少,把盒子盖上,正要离开,却被蔡奶奶的小厮唤住。

    “蔡奶奶,您有事找我?”罗清凤来到蔡奶奶的房间,若无其事地带着笑意询问。

    蔡奶奶拉着罗清凤的胳膊,把她拉到身前好好看了看,叹口气说:“孩子,你奶奶她……真是苦了你啊,你也别怪她,等她想开就好了。”

    “什么苦不苦的,我怎么听着糊涂,蔡奶奶你要说什么,索性直说了吧,这样婉转我可是听不明白!”罗清凤试探地问着,似乎大大咧咧,却也有点儿好奇到底为什么罗奶奶总是对自己那般看不过眼,难道是爱之深责之切?

    “唉,不说什么,我老了,老糊涂了!”蔡奶奶摆摆手,不再说,又攒出笑意道,“清凤的冠礼可是大事,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可送的,倒是真有一支好簪子,原说是……如今给了你也正合适,可不要嫌弃!”

    看着蔡奶奶找出一个木匣子来,拿出一根质地乳白唯独顶端有红色云纹的玉簪,看着也是价值不菲,罗清凤目光欢喜,比起那根青玉簪,她更喜欢这一根,不过,看到蔡奶奶那惆怅的脸色,又有些不忍,推拒道:“哪里需要这么破费……”

    “说了给你便是给你,你若是不要,便是瞧不起老妇这点儿东西!”蔡奶奶佯怒着,把玉簪塞到罗清凤的手里,握着她的手,不许她松开。

    “长者赐,不敢辞。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只是以后奶奶不要心疼才是!”罗清凤知道推辞不得,嬉笑着说,把蔡奶奶也逗乐了,说:“我倒是现在就心疼了!”

    拉着罗清凤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顶,罗清凤垂着眼帘,只觉得眼中酸涩,差点儿没有落下泪来,这样的亲情,她从未从罗奶奶那里感受过,握紧玉簪,像个真正的孙女一样撒娇道:“奶奶现在心疼可迟了,我收到手的东西是从来不退的,奶奶可要不回去了!”

    “给了你的便是你的,我要回来做什么,奶奶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就……这辈子,奶奶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奶奶知足了!”蔡奶奶的眼眶有些发红,语音有点儿哽咽,拍拍罗清凤的肩膀说,“好了,别在这里腻歪着了,去看看宁儿吧,你昨夜未归,他可是最担心的了!”

    直到出了罗奶奶的院子,罗清凤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被人心疼,真的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答应着去曲宁院中走了一圈,曲宁的脸色欢喜,眼下却略有青色,看起来似乎是没休息好的样子,并未久坐,说了两句话便回到了自己院中。

第十四章 夏日躁动

    把盒子中的东西给韶光看过,让他收拾起来,罗清凤便不再管,倒是把蔡奶奶送的那根玉簪让韶光仔细收了,冠礼时候戴。

    冠礼那天还是休沐期间,的确如罗奶奶所说只是吃顿饭,韶光特意让张叔多做了几样好菜还让罗奶奶说了一顿,说他兴师动众,不知节省,人人都有些不快,却也没有搁在脸上,吃了饭,蔡奶奶亲手给罗清凤束发,换上了那根玉簪,算是礼成。

    罗奶奶从头到尾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在众人都笑着的时候拂袖离去,又是一个难堪,罗清凤示意韶光跟过去看看,自己却依旧笑着跟蔡奶奶说话。

    曲宁有些不安,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剩下蔡奶奶和罗清凤还在厅中。

    “冠礼之后,便是要定亲成婚了,清凤可有喜欢的人?”蔡奶奶把罗清凤看做自己的孙女,也不多做避讳,直言相询。

    “喜欢的人?”罗清凤愣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没有,还是有?

    若说没有,那韶光算什么,若说有,却总觉得不足,自己喜欢的,其实是西门君实那样的人吧,韶光,无论怎样,还是差那么几分,并不是理想中的人选。

    “是啊,我看宁儿就不错,你觉得怎样?”蔡奶奶没有等罗清凤回答,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宁儿,我一直当他是弟弟看待的,奶奶这话可莫要再说,让他听到就不好了!”罗清凤连忙摆手,她对曲宁可没有非分之想,这话也是早就说清楚的。

    “弟弟么?”蔡奶奶摇摇头,叹息一声,“他可知道你是这样想的,若是让他误会就不好了!”

    先头她想要撮合这两人在一起,可没少说那打趣的话,怕是曲宁早把自己当做罗家人了吧,那孩子,死心眼,眼里心里都只放了清凤一个人,听到清凤这样说,怕是不知道怎样伤心呐!

    “奶奶放心,他知道。”罗清凤言谈轻松,并不以为意。

    “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婆子就不掺和了,该怎样就怎样吧,你奶奶是个有主意的,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蔡奶奶这般说着,也起身回院子了。

    罗清凤听得苦笑,冠礼都这般俭省,亲事,罗奶奶眼高心高,还不知道要怎样挑呐,她能看上的人家定然是看不上自己的,倒也不怕她想要定下的人不和自己心意,不过,亲事,这么快就要谈论亲事了吗?

    韶光回来,看到罗清凤还在厅上坐着,捧着一盏凉茶不知道在想什么,缓步走过去,道:“清凤,奶奶怕是生气了。”

    “生气,气什么?”罗清凤收回神思,反问一句。

    韶光坐下来说:“可能是那盒礼物的缘故吧,她问我你怎么不穿那一身衣服,连簪子的事情也问了,我说你喜欢轻便才不穿那衣服,因为那玉簪昂贵才不戴,她的脸色才好了些。要不,要不你换上那身衣服和玉簪,再去院中看看?”

    “不必了。”对韶光小心翼翼提出的建议,罗清凤意兴阑珊,明明是罗奶奶不要大办的,言外之意便是不重视,自己真的不重视了,她反而生气,这算是什么缘故?捉摸不透,也懒得琢磨,随她去吧!

    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等到休沐结束,便去翰林院继续上班,见到孙达,她的态度如常,还拉着罗清凤说起傅恒的种种,和品莲会后面两天因为那个假冒清莲的人引起的故事,还说到了虞鸾卿。

    “以前就听说牡丹会上虞家的那个儿子如何如何出色,一直以为是传言,没想到,啧啧,原来真的有这么漂亮的人啊……”孙达赞誉有加,一副“恨不相逢未娶时”的遗憾样子。

    “他也去了?”罗清凤惊讶了一下,没有听虞万两提起过啊,而且,虞家的家世……“他自己去的吗?”

    “当然不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陪着,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着样貌也是极好的,就是不爱说话,倒是跟世女还能谈上几句,不过,跟世女平起平坐的身份,怎么看,也是非富即贵,不是咱们这样的能够比得了的!”

    孙达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叹息数声,猛地一拍手,“啊,对了,你不是参加过牡丹宴吗?你可认识那虞鸾卿?”

    对着孙达那期盼的眼神,罗清凤微微点了点头,道:“见过几次。”

    既然虞鸾卿的身边已经有了相陪的人,自己还是应该把关系再疏远一些,不要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努力忽视心底那点儿不舒服的醋意,不是喜欢一个人便会一直喜欢下去的,自己明明不喜欢虞鸾卿,既然他喜欢了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默默祝福他就好!

    颇为幽默地想到了虞鸾卿有可能十分丰厚的陪嫁,娶了他的那人应该算是人财两得吧!若是女子相貌不错,郎财女貌,也堪佳偶。

    日子一天天过去,罗清凤没有再去过李义章住的那个地方,以前关系好是以前,现在多少还要避嫌,何况,就算自己去了,也是帮不了什么的,还不如不去,也减少了他们被暴露的可能。

    因为李义章上次说得含糊,罗清凤便猜想她到京中来便是要找那个陷害礼郡王牵连到李家的人报仇的,所以便努力注意京中大大小小的动静,却一直不曾得到什么有利的消息,倒是从虞万两那里知道虞鸾卿近日果然有了追求者,身份尊贵,还不是一个而已。

    为人冷淡,沉默寡言的四皇女,意态懒散,透着精明的五皇女,这两人争着对虞鸾卿好,方式不同,但似乎都有迎娶的意思,让虞家着实受宠若惊了一把,更加多了左右为难,这两位,无论最后虞鸾卿跟了谁,都是得罪了另外一个,最怕的还是两个都不跟,那么得罪的就是两个了。

    罗清凤也有些担心,更好奇虞鸾卿是怎样跟两位皇女认识的,这一点连虞万两也说不清楚,她知道自家弟弟最是讲规矩,断不可能在外面跟人私相授受,而两个皇女即便有出宫的自由,却也不会随意爬人家的墙,窥视男眷,可,偏偏那两人同时认识了虞鸾卿,还都有追求之意,让人莫名。

    因为虞鸾卿曾经对罗清凤流露出的喜欢之意,这件事上罗清凤便平白多了一层尴尬,只能够保持缄默,听虞万两抱怨。

    “这不来是不来,来了是都来,真是麻烦,幸好我家这边儿没什么长辈,不然还不知道怎样乱呐,鸾卿也是的,问他喜欢谁他也不说,有了邀约,今日跟这个,明日跟那个,倒是不偏不倚,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时日久了,我只怕两位皇女以为鸾卿是有意戏耍,都反目成仇,我可就承受不起了!”

    虞万两苦着脸,倒是真的觉得烫手了,一家佳儿百家求,如今才两女而已,她便觉得难为了,最怕的是皇帝觉得虞家有意以色诱皇女反目,对虞家不喜,官职什么的倒还不怕,虞家不是因此起家的,只怕因此迁怒,弄出什么罪名来就是后悔莫及了。

    “你跟他说说,他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定然会好好考虑好好选择的,倒也不必如此忧心。”罗清凤不痛不痒地劝了一句。

    “但愿吧!”虞万两明显不抱什么希望,虞鸾卿看着讲理,其实最是固执,若是认准了什么,很难被人说得通的。

    想到罗清凤在这件事情上不好多说,虞万两主动换了话题,说:“你送我的那本可能够出书?我看着极好,也想让别人都看看,就怕给你添麻烦!”

    “你也听说品莲会上的事情了?”罗清凤并不意外地一问。

    那个假清莲在品莲会上来得轰动,去得灰溜溜,还真的为京中众人提供了不少话题。

    假清莲对卓钧玉的无礼行径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反而是邵佳林与假清莲的论诗拼出了胜负,邵佳林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反而那假清莲,除了会背那几本书上的诗句,便是夸夸其谈,听着宏图大志,其实言之无物,两三句便被堵得没话说,加上众人嫉恨,很快便成了落水狗,被言语上痛打了一番。

    整个品莲会,就这件事情最是出名,让不少人议论纷纷,可惜,即便有人怀疑她不是真的清莲,却因为无人见过清莲面目,反而无法识破,如此一来,清莲的名声是彻底败坏了。

    “无妨,既是送你了,便由你处置。”罗清凤倒是随意,她耿耿于怀的反而是那个假清莲,“知道那个假清莲是什么身份吗?”

    “还不知道,那家伙在品莲会之前无人听闻,品莲会之后更是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说有人冒充,那这个冒充的人敢直接出现在品莲会上,不仅是胆子大,也是极有门路的,那品莲会的帖子可是不好拿到手啊!”

    虞万两点出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让罗清凤最为困惑的一点,她不清楚那个冒充的人到底是为了虚名虚荣,还是为了获得别的什么而弄巧成拙,又或者,是有心人借用此事而做的文章?

第十五章 情缘多误

    “……风闻,有人冒清莲之名参加品莲会,大笑,清莲岂是图虚名之人,若然真有意显露人前,何须用‘清莲’为名?文字本为游戏之道,因有所感,而有所言,有所借托,意外得名,乃是闲余之喜,非刻意为之,自不会刻意求之,笑世人障目,不识清莲,反如佞人之意以污清莲之名,叹叹。”

    看完《白蛇传》后面多出来的一段文字,罗清凤面上含笑,道:“姐姐这段文字写得不错,倒是真的写出了我的所想,我都要以为是自己写的了!”

    虞万两得意一笑,道:“那是,也不看看咱俩认识多少年了,若是我再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也白做你的姐姐了!只是可惜,难道真的为了那等小人,你以后便不写文章了?”

    上次相谈,借着假清莲的事情,罗清凤表示了自己不想再写文章的意思,因为假清莲闹得太大,不少人都觉得清莲徒有虚名,名不副实,因此倒也导致了不少人从喜欢转为厌恶,书的销量也下去不少,虞万两也表示了理解。

    “哪能啊,因此而不写文章岂不是因噎废食?不写小说才是真的。”罗清凤合上书本,抚摸着封面,封面上是月明桥的景致,把河画成湖,再加上小船杨柳,便可以充作西湖断桥了,“现在想起来曾经所谓的著书立说,如今这般,也算做到了,这书是小说,可不正是著书立说了吗?”

    想到往事,虞万两脸上也流露出笑意,倒把惋惜之情减少了几分,道:“可不正是,我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呐,没想到你所谓的书便是小说,比之话本更多了意思,如今可是不少落魄文人都仿着你的名儿写小说呐!”

    “如此,我也算是小说家之首了!”罗清凤眨眨眼,笑得狡黠,“开小说之先河,想来历史上也会记我一笔吧!”

    “那是当然!”虞万两附和着,斩钉截铁。

    又说了一会儿话,虞万两便告辞离去,她这次来是专程送书的,之后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虞家在京城的铺子是越来越多了,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了,还有明年的婚事,虞万两的母亲看她能干,便把婚事要准备的事情都交给她自己来做,只派了老管家协助,这也让虞万两更加忙碌起来。

    冠礼之后,罗清凤还**一阵子的心,害怕罗奶奶跟自己提起成亲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选个身世足以匹配的男子成亲并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可罗清凤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尤其是在面对韶光的时候,总会莫名觉得心虚。

    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也并没有打算迎娶新人,可就是无法对韶光坦诚自己的想法。因为,在原来的计划中,罗清凤是准备听之任之的,所谓入乡随俗,莫过如是。

    跟韶光,算是一个意外吧,并不在意料之中的意外。

    计划不如变化快,有了变化,计划也就要随之改变,却不知道该改向哪一个方向。

    庭院里矮树成芳,蜂飞蝶舞,花前暗香,把躺椅摆在了树荫下,随手拿起一本游记来,翻了两页,看到作者名字,顿时失了悠闲兴致。

    山野愚人,不就是西门君实吗,也不知道他现在可好,又在何处?

    时日已久,记忆中似乎已经淡忘了他的容颜,犹记得他骑在骏马上的英姿,犹记得他拖着长长的披帛缓步行到亭中的挺拔,犹记得那跪倒在巷口却仍然不屈的坚毅,犹记得……繁花过眼,几许尘埃……

    放下书,起身长叹,再看一庭静美,了然无趣。

    “韶光呢?”走了两步,看到一个小厮,拦着问了一句,小厮脸色微红,讷讷道:“可能是回房了!”

    罗清凤点点头,往房中走去,这京中风景不少,她却从未领韶光去看过,想来也是关心不够,自嘲一笑,倒是有闲心坐在庭院里伤春悲秋,实在不该。

    快要走到房门前,罗清凤放轻了脚步,也有了戏谑的心情,想要看看韶光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她从来不曾关心过这些,以前是因为忙碌,韶光忙家事都忙不过来,不会有无聊的时候,而现在,有了不少的下人,韶光多了空闲,他会做什么呢?

    明镜荧荧,停步在门前,看到房中韶光独坐在镜子前面,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抚摸着镜面,看得专心致志,罗清凤一直走到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都不曾被他发现。

    镜子反光,白色的光晕抹淡了罗清凤的身影,韶光看着镜中人,目光专注,良久,才低喃道:“……若是西门君实,他会怎么做?……”

    听到韶光提到西门君实的名字,罗清凤愣了一下,韶光怎么会想到他?他们不过见过几次罢了,竟然有了交情吗?还是……想到西门君实的骤然离去,是韶光搞的鬼吗?目光中多了一抹沉思,她不愿意相信韶光会做出这种事,但她实在想不通西门君实突然离去的理由,有什么逼得他不告而别,若是他不走……

    “哐当”镜子打碎在地,一地碎片反射着白光,刺目非常。

    “……清凤……怎么站在这里也不出声?”韶光的笑容有些僵硬,恰似映证了罗清凤的猜测,目光微冷,罗清凤盯着他问道:“你刚刚提到西门君实?你知道他的消息?”

    “我没有!我怎么会知道?”韶光连笑容都没了,看到罗清凤脸色不好,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西门君实来?他不是早就失踪了吗?难道是有消息了?”

    “没有消息,只是,听到你提起他,觉得有点儿奇怪罢了,你们不过见过几次,你便这样念念不忘吗?”心中有了疑惑,再看韶光的笑,总觉得透着一股虚伪做作的味道,想要带他出门去转转的念头全没了,心里存着一股烦躁郁闷的气息,也不耐烦再看韶光一眼,敷衍了一句,转身离去。

    “哎……”韶光不明所以,看着罗清凤拂袖转身,伸出的手无力垂下,她的衣袖明明拂过他的掌心,他却连握住的勇气都没有,果然,他做不到西门君实的坚强果敢,也做不到他那般的来去从容,潇洒自若。

    潸潸而下的泪水滴落在碎片上,蹲下身,低着头一片片捡拾那些碎片,镜中再怎样的美好都是虚幻,一旦破碎便再难成圆,他,终究还是奢望了吧!

    兴隆街上,罗清凤直走到兴隆街,才觉得腿酸,找了一间茶楼歇脚,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临窗品茗,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渐渐地,心静下来了,才觉得刚才所气是何等不值。

    西门君实,不过是一点绮念,没有开始,亦无所谓结束,反而是韶光,陪伴自己长大,成为自己的枕边人,这般亲近,竟然要为了一个无凭无据的猜测而疏远生气吗?孰亲孰远?可,一旦想到西门君实可能是被韶光逼走的,心中就是不快,意气难平。

    “情理可通,情义难断,多少烦恼,皆源于此。”喃喃自语着放下茶盏,起身要走,却有一人挡住了去路,罗清凤不曾抬头,向右让了两步,那人也向右两步,依旧挡在面前,这必然是有意如此的了!

    蹙眉抬头,却见挡路的人也算是熟人,小雅一身浅黄衣裳,长衫窄袖,不言时多了一份娴静,不认识的看了定以为是小家的公子,而非大家的小厮。看到罗清凤看他,小雅挑眉一笑,道:“小姐怎么搞的,走路也不抬头,若是撞了人怎么办?”

    意外相逢,倒是冲淡了独自一人的孤寂,罗清凤回了一个温煦的笑容,道:“小雅怎么在这里,没有服侍你家公子?”

    “我家少爷在哪里,我也是在哪里的,这都想不到,小姐的才智,堪忧啊!”见过罗清凤几次,知道这位小姐没有什么脾气,小雅的胆子就大多了,说起话来也透着熟识之间的无忌。

    小雅模样俏皮,故做忧虑地皱着眉,却显得灵动,并不觉愁烦,让人见了他多变的表情,也觉得心情一松,随着笑起来。

    “这么说,卓公子就在附近了?”罗清凤问了一句,自然地左顾右盼,却并不曾看到人在,直到小雅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指了指茶楼对面的书画铺子,罗清凤才看到那一袭银灰色的衣裳,卓公子展开画卷细看,目光认真。

    小雅侧步到罗清凤的身后,似乎在躲避卓公子的目光,罗清凤正奇怪,就听到他悄声说:“少爷就在那里,该如何做,不用我教你吧!”目光扫过桌上已经喝干的茶水,小雅的声音微有感慨,“你也是个有心的,在这里等了好久吧!看你人好,我就帮你一把,不用谢我特意来告知你!”

    听小雅的意思,似乎把自己当做是专程来等卓钧玉的人了,罗清凤想要解释,可听到后面又觉得奇怪,道:“你是卓公子贴身伺候的人,为什么想要帮我?”仅仅因为人好吗?她可不信这样的理由。

第十六章 纷繁诸事

    小雅神秘一笑,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看到罗清凤还是磨蹭不去,小雅急了,催促道:“你还不快过去!等会儿少爷就要离开那铺子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刚才我可是偷偷过来通知你的,你再不快点儿就来不及了!”

    罗清凤被催得无奈,应着下楼,道:“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帮我吧,不然我可是不去的。”

    “要不是少爷对你有几分好感,我干嘛要帮你,你去不去啊,磨磨蹭蹭的,一点儿女子气概都没有,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看好你!”小雅刚才还不说的“天机”迅速漏了底,气恼地睁大眼睛瞪着罗清凤。

    罗清凤微微一笑,倒也有了几分好奇,堂堂将军之子看好自己,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只是,为什么呢?总不会为了那么一首好诗吧!

    出了茶楼,小雅先行一步,到旁边铺子买了一包瓜子,拿着进了书画铺子,见小雅回来,卓钧玉笑着说了什么,小雅顽皮地吐舌一笑,指了指茶楼前的罗清凤。

    四目相对,微笑颔首,罗清凤倒是没有过去搭讪的意思,笑过便走开了,倒是有别人上前跟卓钧玉打招呼,逆流而行,看到有几个身强体健的女子混在人群中跟着卓钧玉前行,似乎是暗中保护的,罗清凤看了几眼便不再注意。

    在兴隆街上转了转,罗清凤也有了开铺子的心思,倒不求卖什么,只让家中的两位奶奶不要太无聊才好,索性手中还有些余钱,租上一间铺子卖药,蔡奶奶若是得闲,还可以为人看诊,其余事情,算账之类,罗奶奶就很是在行了。

    或者,再弄出些娱乐的东西来,例如纸牌象棋之类,也是很适合老人玩儿的,也免得她们爱家中无聊烦闷,曲宁的琴艺再好,也不好总是为她们弹琴娱乐,守孝一年之后,也要准备曲宁的婚事,这京中不知有什么人家比较好。

    一想到这里,罗清凤竟然有了些做家长的烦恼,原先还嘲笑虞万两家大业大总不得闲,如今也轮到自己操心了,曲宁的婚事,很不好办啊!

    曲明除了在章台的那一处院落外带几亩薄田,再没了其他遗产,而曲宁若要嫁人,仅有这些东西是不够的,且不说嫁衣那些必须要置办的,陪嫁的物品,还有将来要准备的房子,哪一处都要钱,半分少不得,以自己目前的积蓄来说,做这件大事可是不够的。

    这样一算账,罗清凤就笑不出来了,除了曲宁的婚事,自己的婚事少不得也要花钱,自家就不用说了,原先在涪城的那点儿地在罗奶奶进京的时候都卖了折算成银钱也是不多,京中花销不少,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自己那点儿俸禄也就够养家而已,勉强富余的那点儿也等不及它积少成多。赚钱,又成了头等大事。

    还说不写书,除了写书,做别的怕是很难空手套白狼,开药材铺子还要先投资铺面租金和药材的本金,即便如此,京中药铺不少,开了也未必能够赚钱。至于其他,罗清凤一时还真的想不到什么赚钱的好点子。

    难道,要重新写书?

    罗清凤皱了眉头,她是最不喜欢走回头路的了,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吧!

    思绪转了几个圈,再抬头的时候,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经过,还不及反应,就听得身后杀声骤起,人群四散奔逃,罗清凤慢了一步,被人撞了一下,急忙往旁边儿避过,才看到大路上发生了什么。

    几个面目凶煞的女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围攻一辆青布驴车,车两旁有不少普通百姓模样的也拿着刀剑拼杀,两方厮打在一起,却因为那护卫的一方人数太少,才七八人,不敌那十数人的,渐渐落了下风。

    那车中是谁?怎么会有人围攻?这算是刺杀吗?脑中晃过好几个念头,罗清凤定了定神,看着这一场悄无声息的拼杀,杀的那方从开始就是无声,而护卫的那方除了招呼人时喊了一声“保护主子!”其余时候也是默默,只剩嘿呀哈呀的呼喝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铿锵有力。

    “啊,少爷!”小雅一声尖利的叫喊让罗清凤转移了目光,只看到一道银灰色的身影窜入两团人马之中,帮助那护卫的一方开打。

    卓钧玉手持利剑,出剑毫不留情,不见多少血,却几乎是一剑一人,从不落空,温文儒雅的公子转身一变有了凛然骁勇之气,让人眼前一亮。

    随着卓钧玉加入战团的还有几个女子,正是罗清凤猜测为侍卫的那几人,她们的加入让围攻的那一方陷入了劣势。

    “撤!”杀手中一人下令挥手,还能动的几个女子迅速逃离大路,混入人群中奔跑,留下在场的几具尸体和动不了的几人。

    罗清凤看到这里精神一松,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杀让人大开眼界,单以打斗看,实在是精彩非常。

    “噗——”鲜血喷涌,受伤无法动弹的几人竟然都拿起了手边的刀剑,选择了自杀。

    明明是阳光温暖的大街上,却让人感觉到了阴冷,血色深沉,尸体冰冷,卓钧玉收起了利剑,立在原地,蹙眉看着地上的死尸,不知在想些什么,小雅颤抖的声音传来:“少爷——”

    “我没事,走吧!”卓钧玉迅速回答了一声,想要离开,经过驴车的时候,车帘掀起来一半,卓钧玉脚步停滞,回了一句什么,便带着腿都软了的小雅迅速离开了现场。

    从头到尾,车中人都没有露面,让罗清凤非常佩服其沉稳,并且疑惑此人是谁。

    这一幕血腥很快被罗清凤抛之脑后,不管是杀人的还是被杀的,都和自己无关,虽然有所触动,却也觉得杀戮离自己很远。

    倒是卓钧玉,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以前罗清凤还以为他不过是个翩翩公子,喜画弄文,气度文雅,没想到还有这样利落杀戮的一面,更显男子刚毅果敢,不愧为将军之子,也不愧那文武双全的赞誉。

    也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了!便是罗清凤自己,看到了这样的卓钧玉,也难免有几分激赏。

    晚饭时候,韶光的态度如常,罗清凤也像平常一样,把开铺子的事情给两位奶奶提了提,罗奶奶倒也罢了,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蔡奶奶高兴非常,看来真的是在家中闲坏了。

    “开个铺子,也不为赚钱,就是让奶奶不至于无聊罢了,至于开在哪里,我今日倒是看了几处,觉得还不错,还要请蔡奶奶也去看看,若是看得好了,便先租上一个,药材的事情,我来办,也不用奶奶操心……”

    本想说药材的事情让虞万两来帮忙,但看到罗奶奶,到了嘴边儿的话省略了少许,既然罗奶奶不喜欢虞家商贾,她也没必要提起,自己知道就是了。

    “好,这个法子好,不过,哪有开铺子不赚钱的道理,这本钱也不要你来出,我这里还有些积蓄,足够了!”蔡奶奶笑着说。

    “蔡奶奶这是怎么说的,这铺子是我要开的,劳动奶奶帮忙就已经是不孝了,奶奶心疼我,我也想要孝顺奶奶,这份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奶奶不要担心!”罗清凤话里话外透着亲近,又觉得不应冷落罗奶奶,笑着对罗奶奶说,“介时,还要劳动奶奶掌管铺子,不知奶奶意下如何?”

    “随你的意吧!”罗奶奶拉着脸,到底点了头,看蔡奶奶还纠缠谁出钱的事情,她插口道:“清凤既然叫你一声‘奶奶’,就没有让你出钱的道理,既然她有钱,只管让她出,若是她没有了,咱们再帮衬!”

    罗奶奶都开口了,蔡奶奶也不好执意出钱,乐呵呵地应了,道:“那我这就算是享孙女的福了!”

    蔡奶奶兴致勃勃地要第二天就去找铺面,罗清凤满口应了,陪着四处看了看,统共那么几处闲置的铺面,位置都不是太好,好容易挑中了一处,等到中人联络,才发现竟是瞿乾寂的铺子。

    因为上次买房的事情,两方也算是打过交道了,瞿乾寂不改商人本色,虽然面上带笑,价钱上却不曾短少,这样一来,反而让罗清凤安心许多。

    谈好了价钱,蔡奶奶就着急搬出来,这铺子原来是做绸缎铺的,后面有一个小院,本是为了当做库房顺便家住,眼下铺子离家比较远,搬出来倒也更妥当一些,罗清凤反复劝说不得,也只得应了。

    罗奶奶大概早就不愿意在家里住了,当下也要往药铺后面住,罗清凤劝了两句,就顺了她的意,为了两个老人有人照顾,又雇佣了一户家人帮佣。

    “这是怎么弄的,倒像是我容不下奶奶在家中住一样,真是……”罗清凤摇头苦笑,抬头看到韶光,又是无语,这一段时间,他跟着忙,也消瘦不少,张口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了,现在,长叹一声,压下了话头。

    这一番折腾完了,还没赚钱,就先倒腾出不少钱出去,再想想蔡奶奶那个性子,估计这药铺开了也是不赚钱的,倒让罗清凤白算计一场。

第十七章 西山祈福

    虞万两的人面果然很广,把开药铺的事情和她略说了说,得她介绍见了几个药商,药材的来源便搞定了。等到汇仁堂的招牌挂起来,看到两位奶奶的脸上都有了深浅不同的笑容,罗清凤算是彻底放下了一桩心事。

    秋高气爽,层层黄叶随风而落,也如雨纷纷,别有一番意境,坐在庭院中,仰头看着院中大树,透过那稀疏的树冠看着蓝天上悠然飘过的云彩,时有大雁人字排空,引动一肠秋思,悠然而远。

    “真是没道理,我那般忙,你这般闲,实在让人看着眼气,快起来,给我帮忙去!”虞万两的声音犹若炸雷,一下子扰动了平静。

    看着晴空上的大雁远去,罗清凤才慢慢坐直了身子,看向虞万两,笑道:“你这个即将娶亲的人忙点儿是应该的,我现在又不娶亲,自然不用繁忙,这有什么好眼气的?”

    虞万两定亲的那户人家出了点儿事情,家中长辈病重,要在临死前看到孙子安好,便主张速速嫁了,虞家自然是没有意见,像虞万两这般年纪,娶了亲的比比皆是,这两下一合计,便把婚事提前了。

    提前了,事情就更忙了些,更因为还有些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这忙中又显得乱,虞万两已经好久不曾登门了,罗清凤还说准备一份什么贺礼,倒是没想到她今日突然出现。

    “姐姐成亲,岂有妹妹不帮忙的道理,我白白放你清闲了那么多天,今日出游,你说什么也得陪着我了!”虞万两拽着罗清凤的胳膊,罗清凤没怎么推脱,顺力起来了。

    罗清凤奇怪地问:“出游,这都快要成亲了,你要到哪里去?”

    那户人家并不在京中,说是送嫁成亲,却因为那男子甚得家人宠爱,便举家来京暂住,等到婚期过后方才返回家乡,可以说是诚挚,虞万两也深感于对方的用心,早一段时间便租下了一处院落,如今这出游,又是哪般?

    “城外西山有一处寺庙,甚是灵验,我要去寺庙祈福,你也跟着一起去吧,带上韶光一起,只当散心,免得在家中憋闷!”虞万两挤眉弄眼地说着,“你别是把韶光欺负狠了吧,看他那一张小脸瘦的!”

    明知道虞万两所谓的祈福不单纯,却也想不通她为何非要拉上自己,至于韶光,眼光瞟到安静侍立的韶光,并不白皙的肌肤失了光彩愈发显得暗淡,这段时间的冷战到底是苦了他吧!无凭无据的事情,只凭自己的主观臆断便对他冷言冷语,心下涌上一丝怜意,应下了虞万两的邀约。

    “出去?!”韶光听闻出门,竟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地看着罗清凤,眼中闪动着泪光,罗清凤偏过头,竟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注视,说:“一起去吧,也不用准备什么,虞姐姐既然来说,定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嗯,我马上就好!”韶光飞快地跑回屋,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外衣,颜色暗沉,衬得人十分沉稳,却有些显老了。

    罗清凤看了一眼,想了想,说:“套上那件素纱吧,衬着应该更好看。”

    韶光点头去套了素纱出来,水色的素纱提亮了面色,却又因为内衬的深蓝色而不显得轻浮,映着韶光柔和的笑脸,也多了一份舒缓的平和。

    虞万两在一旁看了,嗤嗤地笑:“我倒不知道,原来妹妹还会帮着配色,可是闺中之乐?”

    韶光不好意思地先一步钻入车中,倒是罗清凤,白了虞万两一眼,道:“姐姐今日笑我,明日可不要被我逮到画眉之时!”

    看着罗清凤饶有深意的目光,虞万两的脸皮也微微红了一下,道:“好妹妹,算我说错了,这等事,可意会不可言传,以后再不说了!”

    自相识那天,虞万两便觉得罗清凤处处有理,也见过她的厚积薄发,知道这位算是个记仇的,眼下说得轻松玩笑,可万一哪天真的被逮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不想因为今日的一句笑话换得明日的丢脸,早早认输,也是爽快。

    “唉,真是可惜,我还说等我那位姐夫进门,好好跟他说说姐姐以前的风流事,没想到姐姐竟然不肯给我机会,真是……”罗清凤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骏马。

    虞万两也跟着上马,策马追着罗清凤身后,陪着笑脸道:“妹妹可千万别啊,我以前可没有什么风流事,咳咳,那些事就不用说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我都忘了,妹妹也忘了吧!”

    “这可不能忘,万一哪天用上了呢?”罗清凤笑着反问,看虞万两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倒是感慨自己当初没有因为不耐烦而放弃听虞万两的风流事,软肋啊,看来,那位姐夫应该很得虞万两的喜欢,否则也不会如此在意了。

    笑容愈发柔和,当初的三小,也就只有虞万两眼下是最幸福的吧,事业有成,成亲在即,再想想李义章现在所居,想想自己的无定,倒是真的希望虞万两能够更幸福一些,也让人看看幸福到底是怎样的美好。

    骑在马背上,视野广阔,胸中的惆怅之意渐渐消了,策马出了城门,驴车在后随行,并不见颠簸,等到出了官道往西山去,才觉得尘埃迷眼。

    城外除了几条主干道,其他地方都是走出来的路,却因为京中子弟爱结伴出游狩猎,马蹄践踏,许多杂草不生,多有荒芜,沙土随风,若是遇到那等大风天气,更是尘沙弥漫,倒有些沙尘暴的雏形了。

    罗清凤骑了一会儿,便觉得风大扬沙,招呼虞万两坐马车,虞万两也不是耐骑马的,以前还好,来了京中几年,越发疲懒了,久不骑马,上了车之后不停地抹汗,倒是真累了。

    “早些年还觉得自己身强体健,没想到竟是虚胖了。”虞万两的圆脸因为常笑,已经有了笑纹,这番感慨的时候竟怎样也不显得犯愁,反而有了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

    “正是要注意才是!”罗清凤想起了在街道上看的那一场刺杀,有感而发,“这京中,也是不安全啊!”

    虞万两看了韶光一眼,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嘿嘿笑了两声,只当没听到,又说起了旁的。

    四皇女和五皇女是否真的对虞鸾卿有意,谁也说不清楚,倒是因为虞万两的这次婚事,把那两人的上门频率打断了些,至少没有乱上加乱的,虞万两也跟虞鸾卿谈过了,若是不出意外,他的亲事便只在这二人之中。

    到底是哪一人,虞万两没有细说,但想到以前虞家跟西门家的交好,再想到现在的状况,罗清凤还是有了一些模糊的判断,虞家这次莫不是要帮助夺嫡?若真是如此,风险固然很大,但收益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到底是四皇女还是五皇女,便成了一个很关键的选择。

    虞家久居涪城,貌似远离京中是非,可虞家的家底便是惹祸的根源,如同孤身携巨富夜行,岂能不招歹人环伺,与权贵交好也是迫不得已要给自己谋一个护身符的吧!

    只是,能够看到眼下危机,知道要在西门家没落的时候重新寻求庇护,又怎么看不到飞鸟尽良弓藏,且不说这般投机的风险有多大,一旦成功,难道不怕又树大招风招致大祸吗?

    设身处地地把自己放在虞万两的位置上想了想,罗清凤也是头疼,万贯家财也不是平白得来的,难道就因为是商贾的身份,所以总是招人觊觎也无可奈何吗?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姐,西山到了!”

    西山最出名的便是红枫,半山腰以上是火红一片,山下则是黄绿相间,倒是色彩斑斓。

    “可算到了,这坐车也不舒服,就是不受风吹罢了,颠得人难受!”虞万两下了车,伸展了一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西山上的寺庙倒罢了,就是这山景可观,不看可惜!”

    罗清凤也是头一次来这西山,旁的不说,家中的两位奶奶可没有一个是笃信佛教的,哪个也不会记得来寺庙,韶光和曲宁更不用说,两人都对此无感。

    看着迤逦向上的石阶,罗清凤皱眉,暗想幸好带来的是韶光,若是曲宁,怕是攀不上这样的石阶,总要扫人兴致。

    “待会儿还要妹妹帮个忙,让韶光往里面传递个东西。”一边登上石阶,虞万两一边说着。

    “往哪里,传递什么啊?”罗清凤回首看了看山下的车辆,若有所思,“我说怎么好好的姐姐想要到西山,还要我带上韶光,莫不是姐夫在寺庙中祈福?”

    “就知道瞒不过你,他身边的乳父眼睛太尖,我身边的人他基本上都记得了,迫不得已才让妹妹帮这个忙,实在是交托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虞万两一笑,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坦然承认这是要私相授受。

    罗清凤轻笑着答应下来,倒是不觉得为难,只觉得有趣,几时见到虞万两这般在意一个男子了,看来这位姐夫可真的是很得喜欢。

第十八章 斋菜寡淡

    所谓寺庙,也不过是山上一处砖瓦房,前面的庙宇倒是贴了金箔,有些金碧辉煌的意思,可看到后面如同住家一样的院落,都是为游人准备的厢房,就再也无法让人感觉到神秘感了,若是非要说有点儿什么,勉强算是返璞归真的纯真自然。

    虞万两借走了韶光,罗清凤便自己在后山闲逛,虽然都是红枫,但后山这里的更胜一筹,都是精心培育的,连林子也有个名目,叫做知秋林。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

    看到石碑上的题字,罗清凤不由自主想到了这句俗语,出处是哪里早已记不清楚,唯独觉得其中蕴含的哲理意味发人深省。

    林中从来没有经过精心的打扫,一层落叶枯腐又被新的一层落叶掩盖,一层一层,不知积压了多少,踩上去的时候竟然觉得有几分松软舒适。

    风过叶摇,似立足不稳,却久摇不落,倒似跟人招手一般,着实可爱。

    “且到那上面去,看咱们两人谁先!”

    一声清脆的话音响起,罗清凤恍然回神,看向山下,似乎有一队人正要上山,锦衣华服,高头大马,看着便是来历不凡,更有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随从侍卫,莫不是什么京中权贵?

    正要躲避一下,却认出骑马当先一人,正是卓钧玉,一头黑发束起,仅有一根玉簪露出莲花簪头,两串明珠隐约在黑发中,熠熠生辉。

    “咦,你怎么停了,莫不是故意相让?”

    看到卓钧玉停了马,后面紧追不舍的一人在策马跑出一箭之地之后又转回来,询问卓钧玉,卓钧玉轻轻一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位熟人罢了!”

    卓钧玉说着下马,把缰绳抛给赶上来的随从,来到罗清凤的面前道:“小姐可是在这里赏景?”

    这个,算是搭讪吗?

    罗清凤没有想到卓钧玉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原本想要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是行不通了,微笑着回答:“正是,听闻西山寺中红枫最好,便来这里观赏,没想到竟也有同好,卓公子可是也来赏景?”

    “这……”卓钧玉张口欲答,却被那后来的锦衣少年抢先责问:“好啊,钧玉,我当你为何突然邀我来这西山,原来竟是为了会佳人,这位小姐,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婚配否?”

    这一番出乎意料的话闹了卓钧玉一个大红脸,也让罗清凤好一会儿无法回神,这词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儿戏谑轻佻,可以算作调戏吗?

    笑意骤起,恭敬回了一礼道:“在下姓罗,名清凤,正在京中居住,未曾婚配,不知这位公子问此何为?”

    本来兴趣高昂的少年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嘴,一时无话可回,他往常这般一问,很少有人能够反问回来,没想到……突然听得卓钧玉忍俊不禁的笑声,他一下子找到了出气口,马鞭子指人,道:“好啊,你们两个,是合起伙来戏耍我的吧!”

    看到少年脸上是故作的嗔怪,卓钧玉也并不紧张,瞟了罗清凤一眼,眼角含笑,对那少年道:“我明明是陪你遛马的,你若非要这般认为,我便离开就是!”

    说着话,卓钧玉便要回返,少年见状急了,忙跳下马,拉住卓钧玉的衣袖,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不知道我吗,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存心有意的,你莫要跟我生气,对了,你不是说这寺庙里的斋菜很好吃吗,既然来了,咱们还不快去!”

    把卓钧玉的胳膊一夹,少年拉着他就要进入寺庙,罗清凤平移两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卓钧玉甩开少年的手,也不纠结于前面的话,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让人看了笑话,还不松开!”

    少年并没有勉强,松了手冲着卓钧玉谄媚地笑笑,瞟到还在一旁站立的罗清凤,仿佛才发现这人没走一样,瞪了她一眼道:“谁敢笑话我,我砍了她!”

    话听着有点儿粗,却不失直率,卓钧玉摇头叹息,没有再说话,转向罗清凤道:“小姐不进去吗?”

    “正要等两位公子先行。”罗清凤笑着回答,她此时也没了赏景的意思,折返便折返吧!

    寺庙里的厨房不叫厨房,叫香积厨,食堂则成为斋堂,听着多了几分雅气,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在斋堂用饭的。

    那少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跟着卓钧玉进了东侧茶堂,再不见出来,也可能是从另外的门到别处去用餐了,倒是那些跟着来的随从侍卫有一部分在斋堂齐聚。

    “嗬,怎么这么多人?!”虞万两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几时女子都喜祈福了?”

    对这并不怎么好玩的玩笑话,罗清凤连笑容都欠奉,接过虞万两丢过来的平安符,道了谢,再看韶光,韶光会意道:“我已经给罗奶奶和蔡奶奶都求了平安符,香油钱也捐过了。”

    斋菜摆上来,不见热乎气,青青白白的,吃起来就只有“爽口”而已,味道寡淡,也并不是十分好吃,倒让罗清凤心疼那份香油钱了,这寺院真是暴利行业啊,国家给着良田,平日受着香火,什么都不干还有钱拿,这经还真好念!

    “姐姐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这般巴巴地赶着送过来,还去了这么久?”罗清凤有点儿好奇地问虞万两。

    虞万两得意一笑,道:“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买来的一些宝石做成的小玩意,淘换到手之后便急忙送来了,就想知道他喜欢不喜欢,现在见面是不成的,能够隔着窗子说两句话我也就知足了,还要多谢你家韶光聪敏,把那乳父引走那么长时间。”

    罗清凤的目光转向韶光,韶光抿嘴一笑,道:“哪里是我聪敏,那乳父本就知道是虞姐姐过来,便稍微走远了一些,留着时间让虞姐姐和姐夫说话,不然我岂能把他引走?”

    “我想也应是这般,不过姐姐也真是的,这才差多少日子就要成亲了,那时候什么话说不成,非要赶在现在,倒也不怕别人笑话姐姐!”罗清凤揶揄着说。

    “怕什么,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真心喜欢他,便是别人知道羡慕还来不及,哪个会笑话?”虞万两满不在乎地说着,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问,“今日这寺庙中可还来了什么人?”

    罗清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看到虞万两闪烁的目光,有了某种猜想,道:“姐姐希望这寺庙中来什么人?”

    “这个嘛……”虞万两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姐姐有什么还是直说了吧,别让我猜。”罗清凤催促。

    虞万两一咬牙,说:“卓公子问我清莲是谁,我如实说了……”瞅着罗清凤的脸色还算好,笑容依旧,便继续道,“咱们今日来西山前,我还让人去卓府送了信,想来,这些人便是跟着卓公子来的吧!”

    想着有点儿蹊跷,却也想不到是这样的蹊跷,罗清凤的笑容一收,哪里还顾得上虞万两眼中的八卦之光,语气中带了点儿埋怨说:“姐姐怎么把清莲的事情都说了?”

    虞万两看了韶光一眼,欲言又止,韶光正要识趣地避开,却被罗清凤按住了手腕,“姐姐有话只管说,不用避开韶光,我的事情他都知道!”

    “妹妹年纪也不小了,这京中子弟,好的那些门户难免高些,不容易般配,门户低的又未必好,倒是这位卓公子,文武双全,也是素有德名的,喜欢诗文也是出了名的,我看他那般喜欢清莲的书,便在他问询的时候把你说了出来,也是想着让你有一段好姻缘,因书而得成佳偶,岂不也是一段美谈?”

    虞万两把所想照实说了,看到罗清凤一张冷脸,莫名来了气恼,道:“我这般为你着想,还错了不成,你冷着脸作甚?”

    罗清凤正想反驳,手却被韶光按住了,韶光冲她微微摇头,罗清凤压下不悦,沉声道:“姐姐也是为我好,我知道,只是,这姻缘二字不可强求。”

    细想来,虞万两从来不曾亏欠自己什么,倒是自己,出书一事麻烦了她不说,便是前段时间清莲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人人都知道清莲的书是虞家出的,定然有不少的人探问清莲其人,却都被虞万两瞒过了,仅这一点,她便只有感谢,没有埋怨的,可……

    不经过自己同意而被凑对,还是让人心中不舒服。

    虞万两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哪里看不出来罗清凤还是在生气,耐着性子说:“卓将军并不是个以家世论人的,虽然你是文士可能不讨她喜欢,可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卓公子喜欢了,她也不好不同意,到底怎样,你看着办吧!”

    撂下筷子,虞万两起身离开。罗清凤坐着不动,她总算知道为何今日卓公子一见她态度便透着亲近,原来在此,可……目光回视韶光,韶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曾松开,指尖冰凉。

    “吃好了便走吧!”两个人一同起身,韶光仿佛才回过神,匆忙松开了罗清凤的手,错后半步跟着,一同出了寺庙。

第十九章 只求唯一

    回程的时候,虞万两骑着马,再不曾登车,倒是罗清凤,在车中和韶光相对无言了半晌,才改骑骏马,撵上虞万两,两骑并行,却无一人先开言。

    快要进城了,罗清凤方才顶着风开口:“姐姐为我好,我一贯知道的,只是这件事,还要容我再想想,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罗清凤素来最讨厌的莫过于用情不专的人,如今她既然已得了韶光,又怎会再求娶他人,只是这话却不好对别人说,这世上的女子没有哪个会把小侍当做一回事,更没有为了小侍不娶亲的道理,说出来只是惹人笑话,闹个没脸罢了。

    若是不曾有韶光,便让她认识了卓钧玉,也许她会毫无顾忌地追逐,那样的男子,怎样看也觉得喜欢,可,已经有了韶光,便没有道理再攀折其他,满园的花都好,却不是非要一一折下不可的。

    眼下,卓钧玉便如同一种诱惑,可以想见,一旦娶了他,得到的不仅是名声更胜,更有实在的好处,可,为此负了韶光,值得吗,应该吗?

    这世上,不存在谈恋爱一说,更加没有所谓的分手,罗清凤只想要对一个人好,也只想要那一个人只对自己好,将心比己,她不想让韶光委屈,也不想让卓钧玉委屈,那么最好的结果,便是她娶了韶光,于人于己都好。

    她不想抛弃韶光,便只有放弃对卓钧玉的好感,好感不经发展是不会成为爱恋的,此时放下,并不算晚。

    打定了主意,罗清凤的眉头一展,面色再次柔和下来,虞万两见她固执己见,也不准备再说,无论怎样的姐妹情真,也都是外姓人,这等婚姻大事,实在没有她说话的权力。

    “罢了,只当我爱操心!”

    说着说着便到了罗府,罗清凤再三谢过虞万两的好意,目送她离去,再看韶光疲惫的模样,又是心生怜意,拉住了他的手,坦诚相告。

    “我不会娶卓钧玉,也不会娶别人,我只会娶你一人。”

    这话来得太突然,韶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罗清凤,只觉得那嘴唇翕合,说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语言,“清凤,你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说出,好像打开了一个死结,所有的一切都迎刃而解,罗清凤只觉得心中轻松,看到韶光呆愣的样子,勾起了嘴角,轻声道:“我说,我只会娶你一个人,不会再有别人,你愿意吗?”

    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下,韶光哽咽难语,摇头道:“清凤,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儿也不好笑,我会当真的。”

    手颤抖无力,推不开罗清凤的手,连迈步离开都做不到,韶光撇过了头,看着那庭院里的树木沧桑,一处水洼晃动着细碎的光,好像那日地上的镜片,碎得人心疼。

    看着韶光强笑的样子,罗清凤莫名觉得心疼,自己到底忽略他到什么程度啊,明明是朝夕相处的人,可是他想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不清楚,还有些无所谓的感觉,是笃定了他绝对不会离开绝对忠心,还是欺负他老实听话只对自己好?

    一纸卖身契也许可以换来他的劳动,却换不来一颗真心。

    “我不像西门君实那样有主见有担当,也没有他那份气度,也不坚强,也不……”韶光飞快地抹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目光明亮,笑容苦涩,“我知道你喜欢那样的人,便学着做那样的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总是做得很糟糕,若是……清凤不必勉强自己,虽然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清楚,我这样的身份,其实是配不上你的,你能够对我好,我已经很知足了,若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若是……若是……”

    泪落连珠,这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韶光低下头去,微风拂过,他捂住了脸,不想让罗清凤看到自己流泪的难看样子。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那,那日他对着镜子所说……有些事,换了一个理解的角度,便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罗清凤恍然,她那日是误会了他,可他不知道,还战战兢兢以为哪里做得不好,自己不是个严厉的人,他却这般在意,是因为太在乎了吧,所以才会这样逢迎,愿意委屈自己做另外一个人,也要留在自己身边。

    扶住韶光的肩膀,那细微的颤抖让人心酸,稍微用了点儿力,罗清凤的声音更加轻柔,开解道:“为什么要像西门君实呢?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自然也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你就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像他呢?”

    “可是,你不是喜欢……”韶光抽噎着说。

    真的喜欢过吗?有些事情重复百遍,假的也成了真的,有些事情,重复百遍,真的也成了假的,扪心自问,罗清凤说不清那到底是欣赏还是喜欢,亦或者是站在山崖看到凌霄花的另一种美好。

    “落日的余晖好看,还是初升的朝阳好看?”

    毫不相关的问题打断了韶光的思路,泪水也停了一停,被泪水洗过的双眼格外明亮,满是不解地看着罗清凤。

    罗清凤一笑,道:“我喜欢朝霞,喜欢初阳,喜欢那蓬勃向上的感觉,我同样喜欢晚霞,喜欢夕阳,喜欢那日暮西山的依依……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但真正留下的只能有一样,如同朝阳不能与落日同辉一样。”

    拉起韶光的手,看着那上面的茧子,都是曾经的劳作留下的印记,他不是大家公子,不需要纤纤细指,也没有多么娇柔,说是不坚强,可面对困难的生活也并不见他暗自垂泪,能够忍耐寒冬的不是只有梅花,常青的树木也可以,它们也许永远没有漂亮的花朵来彰显美丽和青春,但那不惧风雨来侵,不惧寒霜酷暑的坚韧却要更胜梅花一筹。

    “韶光,你不需要像别人,你就是你,柔弱也好,坚强也罢,你不需要学着别人的样子,像别人一样,若是你像别人了,那么我所喜欢的,到底是你,还是那个‘别人’?”

    罗清凤的问题大约是韶光从没有想过的,大约是他想过却同样没有答案的,韶光沉静着,正要抬手抹去泪水,一方手绢塞在了他的手里,展开来,淡紫色的兰草栩栩如生,柔亮的光泽折射在眼中,温和而静谧。

    “我希望你有主见,只是希望你不要人云亦云,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即便不会被别人理解,我也希望知道。我希望你有担当,是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依靠,一个家,从来不是只靠一个人就可以支撑,我可以在平时成为你的靠山,我却希望在家里,你能够成为我的靠山。至于坚强,气度之类的,你从来不缺少,不要妄自菲薄,看低了你自己。”

    在罗清凤平和的声音中,韶光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听得很认真,一字一句,他都听进去了,也在细细思考,渐渐恢复了冷静。

    一直以来的枷锁一朝卸去,固然有一瞬间的惘然,却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开彻——原来是这样的啊!心情一松,回首前事,就觉得自己是误入歧途了。

    他喜欢罗清凤不是一朝一夕,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慢慢积聚起来的,而他原来以为他是学着西门君实的坚强才走出了第一步,成为了小侍,却不知道罗清凤接受他并不是从那一个晚上开始,而是因为一直以来的相依相伴。

    想通了这些,再去看以前的作为,难免觉得有些事情做得傻了,比如那对着镜子想象西门君实会如何做事一样。

    面色上有了三分赧然,沉默一会儿,鼓起勇气,抬头问:“清凤,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早些告诉你。”罗清凤注视着韶光黑亮的眼眸,认真地说着。

    “我是想问,你说你会娶我,只会娶我一个人,不会再有别人,是真的吗?”韶光目光不错地盯着罗清凤的双眸问。

    曾经,他以为他要做到有气度,所以曲宁挤开他,守着生病的罗清凤一夜,他不能反对,不能反驳,甚至连理直气壮赶走曲宁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够黯然地看着,他以为,那就是气度。

    他以为他能够做到,笑着看罗清凤娶亲,可只要想一想那她娶的人不是自己,他的心就疼,疼得喘不过气来,唯有掐着指尖才能够舒缓一时。

    听罗奶奶和蔡奶奶说要为罗清凤娶亲,听她们说哪家的公子好,哪样的品行配得上罗清凤,他听得难过,却还要保持脸上的笑容,至少保持平静,因为他没有那些品行,没有好的身世,他配不上罗清凤。

    委屈,也许是有的吧,但更多的则是不甘心,为什么他就应该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了别的人,为什么他就应该受尽那么多的折磨痛苦?从小厮成为小侍,他却依旧无法满足,是他太贪心了吗?

    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想法,韶光坦诚道:“我不希望你娶别人,我希望你娶我,只有我,没有别人,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第二十章 一得一失

    对这一世界的男子之柔弱之爱哭,罗清凤早已有了清楚的认知,所以,她从来不奢望韶光能够坚强如前世的男子一样,她以为她还要劝很久,却不想,竟然得到韶光这样的一句话,意外之极的惊喜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也不是唯唯诺诺的顺从,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在那个刚刚还魂的晚上,他给她端来了小米粥,却会轻声笑她的饥不择食,那时候,主仆的界限还是那么分明,他却没有身为仆人应有的恭顺畏缩,那个时候,她便想,也许这人并不是一个容易欺瞒的。

    所以之后的日子便多存了一份小心,直到时间渐渐磨灭了最初的记忆。

    注意得越多,越是把这人看到了心里,他陪伴着她长大,又何尝不是她陪伴着他长大,相依相伴,从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吧!听到的第一声呼唤,接触的第一份温暖,他牢牢占据了那个第一的位置,又容得下何人后来者居上?

    笑容愈发深邃,带着某种意外的惊喜神情,道:“不会有别人,我会娶你,只有你。”

    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这世间,的确有太多的诱惑,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对女子的诱惑显然比对男子的诱惑更多,但她愿意保持坚贞,坚贞是一种美好的品格,她愿意用自己的亲身经历书写一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

    韶光看着罗清凤,眼中再次落下泪水,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他不敢相信他真的得到了这样的承诺,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疑似梦中。

    紧紧地拥抱着罗清凤,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够表示自己所拥有的是什么。

    罗清凤也能够感受得到韶光的激动和欣喜,笑道:“这句话我可说了第三遍了,都说话说三遍淡如水,我以后可不会再说了,但你要记住,要牢牢地,把它记在心里,不要再忘掉!”

    “嗯,我不会忘,永远不会忘。”韶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沉闷。

    被抱了一会儿,罗清凤有些不适应,拍拍韶光的后背,道:“好了好了,这可在门口哪,万一谁进来看到,不好意思的可不会是我啊!”

    韶光轻笑一声,放开了罗清凤,坦然直视她的眼睛,罗清凤回望,时至此时,她才感觉到了情意相通是怎样的感觉,良久,凝视无语。

    “小姐——”

    突然而来的呼唤声惊动了两人,罗清凤松开手,回头,看到书儿红着脸一脸讶然地看着他们相拥的模样,不由得脸色微赧,轻咳了两声,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啊,”书儿回过神来,拍了一下脑袋说,“少爷昏倒了,我正要去找大夫,小姐……”偷瞟了两眼罗清凤,再不动弹。

    “昏倒了!怎么昏倒了?”罗清凤脸色骤变,曲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托付自己好好照顾,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怎样也对不起她,对着韶光说,“你让人请大夫,我先去看看!”

    若是在未曾说开之前,看到罗清凤这般着急,韶光心里难免会有些酸意,而现在,他坦然一笑,道:“你放心吧,我这就让人请大夫,顺便请两位奶奶回来!”

    大夫,蔡奶奶就是大夫,可,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铺子才开,就把她请回来……罗清凤犹豫了一下,道:“先不要惊动奶奶,找个大夫看看再说!”

    “嗯,我知道了。”

    听到韶光答应,罗清凤再不耽搁,直接往曲宁的院子去,边走边询问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曲宁晕倒前都做什么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书儿害怕主家认为自己照顾不周,急忙辩解道:“不关我的事,我在院子里打扫,少爷说要到园子里去,是琴儿陪少爷去的,结果回来脸色就不好,然后才进屋就倒下了!”

    园子?每个院落里虽然也有小花圃可以算作庭院,但真正被称为园子的大花圃则是客厅后面的那一处,而那里……想到自己和韶光所在的位置,想到园子的位置,罗清凤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罗家目前还没有多少闲钱,宅子虽大了,但人不多,曲宁的院子里只有书儿和琴儿两个小厮随侍,难免又要做粗活又要照顾房里,事情不多的时候还好,现在曲宁昏倒,便显得人手不够用了。

    罗清凤踏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琴儿正拿着一个帕子给曲宁擦拭额头,曲宁则倒在床上,双目紧闭,好在呼吸还算平稳,被子搭在身上,看着就如熟睡模样。

    “小姐——”琴儿看到罗清凤,急忙起身,让出了床铺边儿的位置,神情有些闪烁。

    “书儿,你去厨房要一碗热汤过来!”罗清凤随意找了个借口支走了书儿,然后问琴儿,“你们在园子里可是看到了什么?”

    琴儿讷讷无语,红着脸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是故意看到的,而是听到马车声音才过去的,结果……”

    “行了,我知道了,好好照顾曲宁,等他醒来再叫我,我就在外间!”

    若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曲宁对自己的心思,那纯粹是骗人的,罗清凤可以骗人,却不愿意自欺,以前选择漠视不过是因为她从未有过同样的想法,就如她上次对曲宁所说,她是真的把他当做弟弟来看待的。

    那次暗示之后,曲宁主动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她以为他明白了,看清楚了,没想到,能够因为这件事情而昏倒,还是身在局中不自知吗?

    但愿、这一次能够彻底看开吧!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老成持重地诊脉开方,多是温补的药材,至于病因,除去那些专业用语,也就是气血涌动以至昏迷,罗清凤草草听过,听到并无大碍才算是彻底放心。

    为了避嫌,罗清凤并没有在房内守着,而是退到了外间,书儿在小厨房煎药,药香弥漫庭院,也不知草本木本。

    外间摆设很简单,书架子上并没有放置几本书,熟悉的几本还是罗清凤常看的游记,再就是许多琴谱,更多的书都收在箱子里,是从涪城宅邸搬来的,也算得上是曲明留下的遗物,为了害怕曲宁睹物思人,罗清凤便重新买了琴谱填充架上,这么久,架上还是她添置的那些,一本未多。

    书桌上放置着笔墨纸砚,一张纸上还有写了一半的琴谱,那是两人合奏时候,罗清凤戏言要写曲谱传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用心在写。

    笔搁在墨砚边儿上,浓黑的墨汁尚未干涸,纸上的字迹隽秀,有诗有曲,有些甚至是现代的歌词,那是罗清凤曾经哼给他听过的,他竟然都记得。

    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罗清凤的心情很复杂,有人这样用心记下自己所说的话,是感动吧,亦或者有几分激动,然而……

    “小姐,少爷醒了!”

    琴儿及时地打断了罗清凤的思绪,罗清凤起身,经过书桌的时候,衣带带落了一张纸,琴儿上前来捡起,轻轻吹拂上面可能沾染的尘埃,低声道:“小姐,少爷是真的喜欢您,难道他不可以留在您身边吗?那个韶光有什么好,他……”

    罗清凤冷冷地看了琴儿一眼,被冰冷的目光一刺,琴儿回复了清醒,停下了未完的话,却倔强地咬着唇再不吭声。

    揉了揉眉心,有这样忠心的小厮算是好事吧!罗清凤并没有苛责,缓和了神情,道:“你忠心为他,很好,但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来到内室,罗清凤自己拎了一个凳子坐在床前,曲宁被琴儿扶起,半靠着软枕,细声细语地道:“又给清凤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若是你生了病,不告诉我,才是麻烦!”罗清凤目光扫过床头那本医书,笑道,“宁儿自己也是学医的,怎么就不知道注意身体,若是那般,我可不敢让蔡奶奶到铺子里住,要让她看着你才好!”

    曲宁翘了翘嘴角,示意自己听到了,却并不应声,转而对琴儿说:“我闻到药香了,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琴儿似乎不愿意离去,踟蹰了一下,看到曲宁示意,这才怏怏然地离开,走时候还不忘把房门留出一条缝隙。

    “清凤待我好,是待我如弟弟吗?”曲宁的声音轻飘,突然而来的话语不含任何的掩饰,抛去了一贯的羞涩乖巧,直直地看着罗清凤,眼中闪动着潮湿的光泽,楚楚可怜。

    “是,我待你好,如家人,如弟弟。”罗清凤知道这个答案绝对不可能变更,直白回答,只盼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暧昧不清惹他情思深陷,倒不如此刻抛开。

    曲宁闭了闭眼,眼角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他偏过头,低声道:“嗯,我知道了,我早知道了。”

    “可是累了,累了便再歇会儿吧!我去唤琴儿进来!”罗清凤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不知如何是好,这般说了一句,便起身,才走了一步,就听到曲宁用坚定的语气说:“清凤若是真的待我好,便让我回章台去吧!”

    罗清凤回身,想要说点儿什么,却看到曲宁已经躺下,把被子拉上,背过了身,沉吟一下道:“这件事、等你好了再说吧!”叹息一声,推门离开,琴儿就守在门口,见到罗清凤出来,急忙进去,却连“小姐”也不唤一声,似乎是恼了她了。

第二十一章 濯濯清莲

    “怎么样了?”

    韶光候在院门口,见到罗清凤出来,连忙迎上去,关切地询问。

    “已经醒了,并无大碍。”罗清凤回了一句,问道,“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韶光尴尬一笑,道:“我以为他现在最不想要看到的人便是我了,这种心情我能够理解。”

    罗清凤走了两步,闻言回头道:“这是不是说我做得太糟糕了,明明没有那样的意思,却让所有人都误解了,以至于如今……曲宁说要回章台去。”

    “章台?不是说那里没有亲人了吗?他一个男儿家,到那里怎么生活,以后又怎么办?”韶光讶然,随即又歉疚地说,“是想要避开我吧!”

    “我以为他是想要避开我!”罗清凤拉住了韶光的手,韶光并不挣扎,反而回握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几日后,曲宁已经全好了,却仍然执意要去章台,罗清凤苦劝不得,便开始想要怎样安置,她领着官职,再怎么也不可能陪着曲宁去章台,而若是任由他在章台独居,又怕那等宵小对他不敬,于安全考量,总没有万全的办法。

    最后还是韶光提醒,这才想到可以去问问虞万两,看她家在章台可有相熟的人作为托付。

    “章台么?”虞万两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那等小地方我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倒是衢州还有商铺,可以跟衢州的管事说一声,我说,他干嘛非要到章台去呐,便是衢州也好安置,托人照顾也是方便之极。”

    回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罗清凤含糊道:“到底是故乡,难免会有思乡之情,他执意要去,我也不好说什么,总要寻个人能够帮忙照顾妥当了才算是放心。”

    “这样啊!”虞万两并没有深究,思量了一番,还是让罗清凤劝说曲宁是否考虑改去衢州,反正与章台相距并不算远,还可以方便照顾。

    罗清凤回去把这层意思说了,曲宁倒也没有执意住在章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下了,罗清凤一喜,忙去虞万两那里询问衢州管事的住址品行,生怕有那等欺上瞒下的祸害曲宁,若是那般,便不是托付,而是招祸了。

    为了曲宁的事情,罗清凤还把翰林院里相熟的那几个都问了个遍,知道都无亲戚在章台,倒是衢州,孙达曾经有一个朋友就在衢州府衙当书吏,联系不多,但也算有个关系,罗清凤又要了地址,还让孙达专门去了书信说明要多加照顾等等。

    “要我说,你找我这样的关系实在是不顶用,为何不去问秦大人要一份名帖,她名声大,一张帖子可比我的信管用多了!”孙达善意地提醒,她可一直不曾忘记罗清凤与秦大人认识。

    罗清凤听了倒有些愧疚,她因为自家寒门,虽然得了推荐信找到秦贤德的门上,借以行卷,却并不曾真的想要与秦家攀连,逢年过节,也都是普通礼物,聊表心意,此时有事才求上门去,未免有些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

    但想到曲宁,想到以前曲明对自己的尽心教授,便觉得为了曲宁舍下脸皮去求人也是应当,让韶光准备了点儿礼物,亲自提着上门。

    秦家的门房虽然不怎么记得罗清凤此人,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名帖传递上去,得到了请见的消息,更是一板一眼地把罗清凤迎了进去,丝毫没有前倨后恭之态,颇显大家气度。

    这次算得上是罗清凤第三次正式登门,并不在厅中相见,而是被人引到了后院的荷花池边。

    “皇上正说诗好,这诗才好的人便来了!”

    转过一处回廊,看到秦大人正和一中年女子对坐,旁边还有几人,虽是普通华服,却是气度不凡。那坐着的中年女子身着锦衣,上面的纹饰多山川,颜色昭昭,面相贵气十足。

    罗清凤遥观一眼,正觉眼熟,听到秦大人提醒般地说了一句“皇上”,这才赶紧上前行礼,高呼皇上万岁。

    “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罗清凤,既然你来了,便以荷花为题颂文一篇,说不得也会成为传世名篇!”皇上一开口,连同秦贤德在内,都是附和之声。

    罗清凤哪里敢不遵旨,目视荷池,正值秋,本不应有荷花盛开,但那池中似乎注入的是温水,雾霭如仙似幻,荷花亭亭立于其间,荷叶田田,幽香司暖,虽不若莲湖胜景,却也蔚为可观。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爱莲说》早已能够成诵,唯独其中有些词句需要篡改删节,其后的话语也多有不妥之处,罗清凤边背诵边修改,饶是如此,速度还是太快了一些,等到一篇文章背诵完成,早有侍从记录于纸上,捧到皇上面前,等待御览。

    “好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正是道出了莲之精髓!”皇上拊掌而赞,众多附和之声,“以前只听说你诗好,原说是小道,不足为政,如今看来,能有这样的文章,为人必也是品性高洁,只做一个翰林院学士未免有几分屈才,嗯,且兼太学尚书吧!”

    太学尚书,这算是什么官位?罗清凤茫然了一下,却不忘叩头谢恩。再站起来,偷偷看向秦贤德,只见她嘴角含笑,并无不妥之处,便忐忑侍立。

    皇上只是偶然有幸来此赏玩,也并不能够久待,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秦贤德连忙恭送,罗清凤紧跟着秦贤德。

    送走了皇上之后,再次回到庭院里,秦贤德便把太学尚书一职到底所司为何给罗清凤略讲了讲。

    所谓尚书,并非实职,算得上是一种荣誉称呼,这样的头衔只是为了提高地位。

    皇帝封的这个太学尚书又不同于一般的尚书,加了“太学”这样的定语,便决定了罗清凤以后除了翰林院的事情,还要跟着太学里那些给皇女们教学的大学士帮忙,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助教或者跟班。

    “……如此恩宠,也是肯定你的文才之长,但这究竟不是持久之道,若要立身,还应在政事上多下工夫才是!”秦贤德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罗清凤大礼谢过,自觉惭愧,她与秦贤德疏远,固然是为了图一个清廉名声,更重要的则是不想欠下恩情太多,但此番皇帝能够给她如此晋升,何尝不是看在秦贤德的面子上,自己的字是秦贤德起的,仅这一点,便是怎样也疏远不了。

    幡然醒悟,才觉得以前都想错了,面上的惭色又多了几分,言辞诚恳地道:“得蒙大人如此看重,实在是君玉之幸,拔擢之恩不啻再生,君玉铭记在心!”

    看到罗清凤感动的样子,秦贤德的面色不变,告诫道:“老妇举荐你,是怜惜你的才情,却也把话说在前面,若是你所行所为有失风骨,第一个责问你的,必然是老妇!”

    罗清凤点头,再次谢过,这般提携却不求回报,倒是真的显示出了文士之风,让她以前的卑劣心思自视羞愧,倒有几分无颜相见了。

    “你此来所为何事?”秦贤德慢悠悠地拿了茶盏轻呷一口,茶水热气冉冉,并不能快饮,慢慢品着那份香与涩,犹若回味世间真谛,别有一番意境。

    “君玉惭愧,此来却是要狐假虎威一场!”罗清凤险些忘了正事,被这样一提醒,忙把所来目的一说。

    那狐假虎威一词的来历早在《荷下集》中有讲,秦贤德倒也一听就懂,眼中有着笑意,道:“我便说你无事不来,还想着是怎样的大事值得你求上门来,不过名帖一张,你倒是过于慎重了,不过,这样也好,身在朝中,不能不时时小心,便是你以后那个太学尚书之职,也要多听多看,这为臣之道,实在一言难尽!”

    听得秦贤德话语亲切,有指点之意,罗清凤心中一喜,连忙请教,却也不用虚言讨好,秦贤德曾经任观文殿学士,既是皇帝近臣,又是宠臣,对皇帝的秉性可谓知之甚深,若是得她指点,不说一步登天得到皇帝器重,至少也不会冒犯皇权,无故惹祸。

    两人一教一学,倒也相处得宜,一番谈话后,抛却之前生疏,更感亲近,一老一小,竟有许多观点不谋而合,秦贤德是自身摸索出来的,而罗清凤则是看过不少宫斗的书总结出来的,两相印证,都觉得获益匪浅。

    秦贤德越看罗清凤越顺眼,一时戏语道:“当日送你一字‘君玉’,如今看来,却有不妥,与卓家儿郎之名同音,倒让君玉为难了!”

    “不过名字罢了,并不为难。”罗清凤一听话音就知道秦贤德也听闻品莲会之事了,当日在品莲会上,站在卓钧玉身边的公子便是秦贤德的孙子秦康,她能够听说,也不为怪。

    秦贤德也不理会罗清凤的言语,直接道:“既然不称‘君玉’,便字‘清莲’吧!濯濯清莲,更为恰当!”

    “啊,呵呵,大人都知道了啊!”罗清凤讪笑一下,她早就想到清莲不会成为秘密,却不想这么快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一时无语。

    “这京中哪里有秘密可言,索性无大事,以后切莫弄此小道!”秦贤德叹息一声,忠告道。罗清凤唯唯诺诺,心下暗自叫苦,这条财路算是彻底断掉了!

第二十二章 重金养亲

    从秦府告辞出来,罗清凤的手上多了一张名帖,目的达到,却也并不觉得欢喜。眼下药铺开了,却还不曾盈利,而曲宁要去衢州,少不得还要多准备钱财,所谓穷家富路,怎样也要提前准备妥当才是,可为了开药铺,罗清凤手头上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俸禄还有半月才能发出来,还要留下吃饭的钱,实在是……

    一想到钱财,罗清凤便一个头两个大,她倒是羡慕虞万两的家财万贯,可自己经商,她却没有那般本事,虞家是靠着积年的人脉和对商事的熟悉才能够立足至今,这京中的大店铺多是有点儿背景的,再不然,也是经商世家所开,容不得旁人争利。

    而为官者与商贾争利,虽然不会触犯什么律法,到底得不到好名声。

    罗清凤对自身的能力很清楚,她能够得到现在的器重,多半是建立在她的名声上的,所谓看重才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真的能够说出哪个才学更好哪个更不好吗?一旦她行差踏错,污了名声,那就是自毁长城了。

    不知道有了个太学尚书的兼职,会不会多一份俸禄?

    街上宽敞,忽闻马声嘶鸣,再看街上,不知多了一匹骏马,马前一个小孩,若是那马停之不及,怕是一场血案就要发生了。

    小孩儿吓傻了一样,坐在地上不动弹,手里还拿着一个风筝,路旁冲过来一个男子,布巾裹头,抢步上前把孩子抱在怀中,哭天抢地地呼唤,孩子这时候回过神来,也跟着咧嘴号啕,声音尖利。

    “小姐,怎么了?”一匹小马跟上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骑在马上,看到面前情形,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随手扔下一颗金珠,道:“既然没事,就赶紧让开,别在这里挡着,若是真的想要讹钱,也要看看拦的是谁的路!”

    那男子闻言,抬头似要说什么,被身边人扯了一把,嘀咕两句,他便低下头去捡起了地上的金珠,抱了孩子便走。

    没有了骚乱,骏马再次奔驰,这会儿,大部分人也都看清楚了,并不挡路,让开几步让那两匹马过去。

    罗清凤从头看到尾,看得最清楚的便是当前骏马上那人,正是傅恒,她一脸冷漠,虽然及时拉住了马,没有造成伤害,却对身边随侍之人的话语深表赞同,等到那少女处理完毕,她竟然微微颔首,当真映证了那个“为富不仁”的词。

    一时有点儿好奇,悄声询问身边人,“刚才那人是谁啊?好大的声势!”

    罗清凤一身布衣,并不见奢华,面相又稚嫩,被询问的大娘只当她不知世事,道:“还能是谁,傅家的小姐也唯有这位能够纵马!”说着又善意告诫道,“若是看到街上有骑马的,要赶紧避过,那样的人家可是咱们惹不起的!”

    这句告诫想来也是周围人奉为真理的话了,大娘一说,旁边便有人点头称是,道:“那马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有的,有马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避开些总不会生事……刚才那男子也着实太胆大了,竟然敢瞪那位小姐……有一位帝卿父亲,这京中除了皇宫里的那些人,怕就她最贵了……”

    帝卿父亲,也就是说傅恒的父亲和当今的皇帝是兄妹或者姐弟了!果然不可谓不尊贵!

    罗清凤恍然,倒是有点儿好奇孙达是否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向最有钻营之心,上次品莲会又见她和傅恒亲近,若是真的有这般依仗,为何不让傅恒帮她活动升迁?

    心底存了疑惑,再见到孙达的时候,便不由得探问了一下。

    “你说楚达啊,她自己还没个着落,哪里顾得上我?只怕是越帮越忙!”

    孙达意兴疲懒地说着,看到罗清凤茫然不解的眼神,才给她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重金养亲”。

    皇帝虽然总喜欢称孤道寡,可哪个皇帝也不是真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孤身一人的,少不得要有些亲戚,上一代的,同代的,下一代的,若是这些亲戚都有权势,都能够参政,又有哪个不会想要换一把龙椅坐坐?

    为了限制这些拥有尊贵血脉的亲戚,便有了重金养亲这一政治策略。

    简单说来,就是用钱把人圈养起来。就拿傅家来说,傅家姐妹两个,傅伯胜考取了状元之后一举成名,得到了当时的皇子青睐,先皇赐婚,迎娶帝卿,何等荣耀,然而这也意味着她政治生涯的终止。

    先皇给了她一个礼部的闲职,把她高高地捧着,不让她参与政事,这样的情况她也略有所知,索性辞官赋闲,在家中养花弄草为乐,名声湮没不闻。

    她的妹妹傅仲华,说起来罗清凤也曾见过,正是莱阳郡的主考官,还曾给了罗清凤一纸推荐信。

    在先皇时期,傅仲华便是榜上有名的文士,但奈何她也沾了个皇家亲戚的边儿,便一直被搁置不用,直到和帝即位,这才逐渐被启用,在莱阳郡那种偏僻地方做主考官算是她仕途生涯之中最有实权的官职了。

    却也是有时限性的,做不长,朝上已经有旨,把她调到礼部,养起来。

    有了这样出身的傅恒,看起来是风光八面,凡是皇家有的,他都有,除了品次稍微差点儿,钱财上是绝对不会短少的,但这也注定了她一辈子都不能够立足朝堂,只能够成为闲散文士,如此便也是厚待了。

    连沾边儿的亲戚都如此,根本不用说安阳王之流了,由此也可以知道为何邵佳林明明是高中状元之位,却连具体的职务都没有,只能够闲置了。

    防患于未然固然很好,但这样一来,未免过于残酷了。

    人,在衣食住行无忧之外,还有更高级的需求,需要得到社会的认同,需要得到实现自身价值的渠道,而朝廷的做法就等于把这个渠道牢牢地堵住,若是真的缺衣少食还好,至少不会有奢望,而衣食富足,就会愈发觉得精神空虚,无法满足了。

    罗清凤能够明白这个道理,是多少对心理学有点儿接触,知道什么叫做需要层次理论,而其他人,除了被圈养人的感同身受,若是没有志向只想着要混吃等死的,只怕还巴不得被这样对待哪!

    知道了其中缘由,再去想昨日所见傅恒的表现,何尝不是对众人包括自身的一种漠视,再怎样学习,再怎样表现良好,再怎样有志向,也无法改变现状,除了用金钱来表现自身的权势,怕是旁的也一无是处了吧!

    一辈子,唯富可以称道,又是何等悲哀?

    傅恒那样的人,怕是受不了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人生吧!

    “哎,我还忘了恭喜你,竟然被皇帝亲封为太学尚书,真是了不起!”孙达连声道着恭喜,笑起来,眉眼弯弯,“清凤以后富贵了,可要多多提携我啊!”

    “只是赶巧罢了,说起来还要多谢孙姐提醒,不然我也不会到秦大人府上,不到秦大人府上,我就不会凑巧碰到皇上,不碰到皇上,我也不会好运地得了一个太学尚书的官衔!多谢孙姐了!”罗清凤把奉承之词又推了回去,什么提携之语是万万不敢应承的,莫说她现在官职低微没有能力,便是有了能力,对这种结党的雏形也是避之不及。

    皇帝今年大手笔地做了一件事,就是罢了党争,虽然没有明旨,但对左相的申斥,对左相**诸人的罢免,都影响了朝局,更有旨意说得诛心,“……朝上诸人,私下三五成会,私相联络,所谋者何?……”

    所谋者何?若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谋的,为何要私相聚会,若是真的想要谋图什么,你已经是朝堂上的一员了,再图谋,是要图谋什么呢?

    话都没有说明,然而这样的一个问句则让不少的人胆战心惊,尤其是那些官位高的,越是做到了高官份儿上,越是充满了敬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高处不胜寒啊!

    罗清凤与这些事情都不沾边,便乐意冷眼旁观,朝中局势万千,虽然无关,却也不可以轻纵,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道哪个事情会成为蝴蝶的翅膀,引来暴风吹走自己呢?时时留意,事事小心,实在很有必要。

    尤其是在去了太学一次,罗清凤更是这样觉得。

    太学的师资力量并不算太出众,总共不过九位老师,都被称为“大学士”,是真正的饱学之士,都是有实才的,年龄普遍偏大,看着老迈,却也更有为师的尊严气度。

    罗清凤并不是第一位太学尚书,太学中还有两位太学尚书,一位姓吴,一位姓顾,也都是中年了,看着沉稳老成。

    太学中,尚书并不属于必须职位,并非一个大学士必须要配着一个尚书,否则这三个尚书还不够分配的。通常情况下,都是大学士要人帮忙的时候,尚书便跟着去做点儿事,多半也就是收作业这样的小事,偶尔还会跟着批改。

    与罗清凤不同的是,吴尚书和顾尚书是全职人员,全天都要在太学等候差遣的,也都在太学工作多年了,罗清凤摆足了学习的姿势,也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多听多看,倒是真的能够学到一点儿东西。

第二十三章 君子重诺

    曲宁看上去柔顺乖巧,却是外柔内刚,说了要走,便执意要走,甚至都等不及过了年再走,见他坚决,罗清凤也不好多加拖延,免得到了冬日大雪,反而更受旅程之苦。

    专门找了信誉好的镖行,又从虞万两那里借了两个人跟着,再加上秦大人的名帖,还有特意让蔡奶奶准备的一些蒙汗药之类的防身药物,罗清凤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罗府大门前,一辆青布驴车质朴无华,曲宁站在车前,将要上车时候回身,把一册曲谱递到了罗清凤的手上,浅笑道:“这是平日里闲着没事记下的,当做礼物送给清凤……”声音停滞了一下,曲宁垂下眼帘,嘴唇蠕动,却没有继续后面的话,转身一脚踏上了小凳,轻声道,“……我走了!”

    “若是在外面有什么难处,只管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罗清凤攥着那本小册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曲宁为了避开自己真的可谓是做到了极致,连自己要送他也被拒绝了,他身边只有书儿和琴儿两个,孤身一人到衢州,便是有人相帮,撑起门户也不容易!

    越是想,越是忧心,眉宇间的忧色愈发浓重,衣袖被人轻拉,侧目看到韶光,微微翘了翘嘴角,终究无法展颜。

    “我、知道了。”

    这会儿工夫,曲宁已经上了车,车帘绷直,似乎被拽住了,那句回话很轻,却又显得异常沉重。

    罗清凤好半天不知道再说什么,沉默下来,等到书儿最后登了车,撤了脚蹬,车子便缓缓向前,五步之后慢慢地跑了起来,最终远去。

    “唉——”韶光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

    “回去吧!”罗清凤突然觉得很倦,不想多说话,拉着韶光返回,今日难得罗奶奶和蔡奶奶都在家,还是要好好聚聚才是。

    “这孩子也真是倔,以前我怎么都没有看出来呢?”

    饭后,蔡奶奶止不住说起了曲宁,知道曲宁要走,她也回来劝了,却没有管用,曲宁对着她柔柔笑着,心底的主意却是一点儿不变,很是让她挫败。

    最开始被迫收下曲宁为徒,蔡奶奶倒是真的没有怎么看好这个孩子,觉得有个男徒弟太丢人,便常常是丢了医书过去让他自己看,却没有想到曲宁那么聪慧,便是这样自学也记下了不少的药草和病理症状,这样一来,她倒是起了爱才之心,多了好好教授的意思,可……

    听到这样的话,罗清凤笑了笑,没有接口。

    罗奶奶皱着眉轻呷了一口茶水,开口说:“你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正式娶亲了,我已经看好了一户人家,等挑个日子,你便去下聘吧!”

    韶光闻言心头一紧,抬头看向罗奶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又飞快地把目光投向了罗清凤,罗清凤还有点儿懵,怎么突然说起了娶亲的事。

    “奶奶怎么突然想到娶亲之事,我现在还不想娶亲!”

    韶光身份不同于一般的良家子,若是现在说要娶他,罗奶奶定然不会同意不说,肯定也要挑起更大的矛盾,罗奶奶是长辈,不好直接违背,便只要绕着来了!

    听到罗清凤拒绝,韶光稍微安心了一些,再看到罗奶奶目光严厉,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老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我看那媒人说的未必可信,咱们还是应该查实一下再说,这成亲可是一生大事,马虎不得,也要让清凤自己觉得好才成,不然,成亲之后再生不睦,岂不是害了清凤?”

    蔡奶奶看到大家的脸色都不对,急忙打着圆场,笑呵呵地说着。

    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了罗奶奶的心事,她露出些许倦怠之意,却也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让罗清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真的跟罗奶奶对着干,不然,只要一个“不孝”的罪名就可以压死自己,再也无法翻身。

    歉意地看了韶光一眼,她承诺给他唯一,却还没有能力做到。似乎理解了那一眼中所包含的含义,韶光勾起了唇角,轻轻一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毫不介意。

    这片刻的目光交汇落在蔡奶奶的眼中,让她皱起了眉头,却也没有吭声。

    又坐了一会儿,罗奶奶便离开了,蔡奶奶则指着茶壶道:“茶凉了,再换一壶茶来!”

    旁边的一个小厮要接手,蔡奶奶挥了挥手挡住了他,韶光会意,上前去拎起了茶壶,笑道:“我这就给奶奶换一壶热茶。”

    等到韶光出去了,蔡奶奶让厅上的小厮也都退下,沉吟了一下,才说:“前两天有个媒人上门,倒是说了几个不错的人家,清凤怎么看?”

    罗清凤本想要再措辞推搪,但对上蔡奶奶那似乎看透一切的探究目光,呼吸微滞,直起了身子,说:“蔡奶奶,你看出来了吧!我只想娶韶光!”

    蔡奶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猜测是一回事,事实就是另一回事了,沉声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现在也是有官身的了,更懂得是非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糊涂话来,韶光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娶他,那不是……唉,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么任性,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快别想了!”

    被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说得激起了性子,罗清凤微带几分意气,道:“怎么不可能,我为什么不能娶韶光,就因为他的身份吗?出生又不是他能够选择的,我认为这不是理由,在我看来,韶光便已经很好了,很适合我!”

    “你——”蔡奶奶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见到罗清凤坚决,自己突然撤了那股气,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

    罗清凤以为蔡奶奶还是责怪的意思,忙道:“蔡奶奶,我想要得到你的支持,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奶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但我想,也许你能够帮我劝劝奶奶!”

    这些年两位奶奶亲如姐妹,有时候蔡奶奶出面说什么,罗奶奶多半都会答应,要不然,态度也会软和一些,罗清凤怀着一线希望期盼地看着蔡奶奶,却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并不太高,罗奶奶刻板惯了,若是她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只怕宁可打死自己,也不要让韶光进门。

    门当户对,几乎是成婚必备的条件之一,韶光的身份,实在是让人头疼。

    罗清凤也曾想过把韶光的卖身契还给他,但后来才知道,即便把卖身契还给了韶光,韶光这等没有家人的孤儿也是做不得正夫的,顶多也就是小侍的身份,最好也不过是个侧室,不能够明媒正娶。

    这样的规定都是写在律法中的,虽然未必有人针对这个告状,却也彻底把男子的身份压到了最低,而且,若是哪户人家真的这么做了,即便成功了,无人追究,也会从此名声败落,家中亲族以后也很难找到好亲事了。

    罗清凤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自然不用担心别人找不到好亲事,她担心的是罗奶奶知道以后会有多大的反弹,说实在的,她对那份亲情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

    “你倒是会找人帮忙!”蔡奶奶瞪了罗清凤一眼,看到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嬉皮笑脸地摇晃,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又不由失笑,“你呀!”

    抚摸了一下罗清凤的鬓发,蔡奶奶的目光慈爱而柔和,让罗清凤不由得眼中一酸,她从未见过自家奶奶这样看过自己,眨了眨眼睛,趁热打铁道:“蔡奶奶便是不帮我说服奶奶,也要让那些媒人不要说动奶奶才好,不然,我是坚决不会娶别人的,到时候闹起来也只能够背个不孝的罪名了!”

    罗清凤故意这般说着,却还是希望事情不要糟糕到那一步,说真的,她虽然对罗奶奶没有多少亲情,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是在的,又是这具身体的亲人,怎样也不能够说抛下就抛下。

    若是罗奶奶和韶光让她二选一,她本心里虽然更愿意选择韶光,可只要一想到罗奶奶,也会觉得不忍心,老人家含辛茹苦养她这么大,她未曾报答养育之恩,便先做出这等不孝之事,想来也是忘恩负义之极,让人伤心。

    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一步吧!

    目光中有了担忧,罗清凤不自觉地蹙起了眉,蔡奶奶见了,伸出手去抚平,顺手敲了她的额头一记,道:“年纪轻轻,别老是皱着眉头?!”

    罗清凤回过神,可怜巴巴地看着蔡奶奶,问:“奶奶可是答应我了?”

    这一句“奶奶”又把蔡奶奶的心给叫软了,嗔了她一句:“小小年纪,怎的学得这般无赖?”

    “清凤也只对奶奶无赖罢了,谁让奶奶疼我来着?”弯了眉眼笑着,像只得了便宜的小狐狸。

    “是啊,你就吃准了我疼你!”蔡奶奶又在罗清凤的头上敲了一记,正色道,“我只帮你拖着,等你想到好法子了再说,能够拖多久我可不保证!”

    “谢谢奶奶!”罗清凤甜甜地说着,回首看到了韶光,他的脸上也露出些许喜悦神色来,快步进来,重新拿了杯子,给蔡奶奶倒了一盏热茶放在手边,蔡奶奶瞟了他一眼,神色似还有几分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桌上的那盏热茶蔡奶奶连碰都没有碰就离开了,罗清凤拉着韶光在身边坐下,摩挲着他手上的茧子,道:“相信我,我承诺的,都会做到!”

    “嗯,我相信!”韶光信任地说着,喜悦让他嘴角一直上翘,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眼底湿润,紧紧握住了罗清凤的手,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够让他相信这幸福不是虚幻。

    不需要一句多余的话,这一刻,气氛美好,两颗心无比地贴近。

第二十四章 疑罪从无

    这个冬季比往年都要寒冷许多,干冷干冷的,一直不见下雪,气温又低,不少人家早早就开始了烧炭。

    等到大雪终于下下来之后,气温也未见回升,倒是突然而来的大雪成了灾,压塌了不少人家的屋顶,就连城中也有受灾的地方。

    朝廷拨发了一笔赈灾的款项,又有些部门推迟了放假的时间。

    这些,都是与罗清凤无关的,翰林院按照往常的日子放了假,这次轮不到她当值,便可以松松快快地过一个安稳年。

    只是,想到了李义章现在所居的那个地方,罗清凤倒有些担心她那里的情况,挑了一天天气好的日子去到福隆街。

    还是那扇不太严谨的门,罗清凤敲了门。

    “来了,来了!”

    左侧传出了女子的声音,来开门的女子穿着一身厚实的棉袄,头发有些蓬乱,睡眼惺忪,袖着双手,弓着身,一副想要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棉袄中的样子,看着十分地不精神。

    “你找谁啊?”女子打了个哈欠,眼下的青色说明了她的睡眠不足,当然,也有可能是纵欲过度,她身上的那股暖香实在很可疑。

    罗清凤往右边儿看了一下,房门紧锁,并不像有人在住的样子,迟疑了一下,问:“住在这边儿的人家,你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你找他们啊!”女子似乎精神了些,眼珠子转溜了一下,打量着罗清凤,“你是他们什么人?”

    “一个朋友罢了,听说他们住在这里,便过来拜访!”罗清凤吃不准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李义章那样的身份,难道是被人发现抓走了?这般想着,目光便有些惊疑不定。

    “好啊,既然是朋友,就太好了,他们还欠着我房钱就悄悄搬走了,你替他们还清吧!”女子说着伸出一只手来,摆出了要钱的架势。

    对她说的话,罗清凤并不相信,便不应下,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女子只把伸出来的手晃了晃,努努嘴,示意要钱,不给钱不说。

    罗清凤本来就是存着资助李义章的心思来的,荷包里装了不少钱,当下无奈,打开来,捏了一块儿碎银子放在女子手心上。

    女子眼睛一亮,迅速收了银子,脸上有了笑模样,道:“他们是一个月前搬走的,至于搬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你还要钱!罗清凤生气也无济于事,端看两人身形也知道她打不过女子,那钱是别想要回来了。

    无奈地抬脚要走,却又被拦住了,“刚才是买消息的钱,他们欠我的房钱你可还没给哪!”

    “他们欠你的你只管找他们要去,更何况,这房子是不是你的,有没有欠你房钱这回事还不一定哪,凭什么来找我要!”被骗了一次,罗清凤有点儿生气,更是不满女子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板了脸,便要绕行。

    “你是他们朋友,你不给谁给?!今儿你要是不给这钱,就别想走了!”女子说着把罗清凤拦腰抱住,要往院子里拖。

    罗清凤哪里遇到过这般架势,当下就开始挣扎,“放开我,你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没有王法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跟那两个一样鬼鬼祟祟的,不定是犯了什么事儿吧,有本事你就告官去,看咱们两个谁更倒霉!”女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着,拖人的劲儿更大了几分。

    “你——”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罗清凤抬手要拔下头上的簪子扎人,才摸到簪子,突觉得后背一重,被人拉了一把,这才没有被身后人压倒在地。

    看着昏倒在地的健壮女子,罗清凤还有点儿惊魂未定,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回过头来,看到救了自己的人,拱手道谢:“多谢公子援手!”

    素色锦衣,看着便觉得清冷,微风拂过,更有一词相衬——玉树临风。

    卓钧玉微微一笑,道:“小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便是我不出手,小姐也可以自行脱困。”

    “不要说什么‘公子’‘小姐’的了,如蒙不弃,称呼我‘清凤’便是。”罗清凤整了整略有凌乱的鬓发,笑着道。

    若是有卓钧玉这样的男子作为朋友,也是极为幸运的吧!

    自从跟韶光说开之后,罗清凤反思以前,也许,从一开始,她对西门君实的感觉便只是欣赏,并不是多么喜欢,只是被虞万两一逼问,说了喜欢,便只当喜欢看了,而且,西门君实的人又失踪了,从来,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这才让那一份朦胧的喜欢成为了心中总是惦念不去的遥思。

    而卓钧玉,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便觉得遥远,或许也会有点儿自恋地产生遐思,却不会真的倾情,如同知道电视上的那些明星总是生活在远离自己的圈子一样,她更分得清楚现实和虚妄。

    这样的人,到底是不适合自己的。

    想清楚了,态度也就愈发淡然自若,不讲究那些规矩避讳,相处时也更多了一份自在。

    卓钧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看了看罗清凤,笑道:“清凤既然这般说,便称呼我‘钧玉’吧!”

    相视一笑,有了两分默契,罗清凤回首看了看地上的女子,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这等宵小之辈便让她在这里冷静一下吧!”卓钧玉不甚在乎地说着。

    罗清凤闻言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女子也是没什么好感,扫了一眼左侧的房门,里面的人应该会在他们走了之后把这人拖回去的吧!

    “钧玉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正好走到,便过来看看罢了!”

    两个人说着话,慢慢离开了福隆街。开始话题还很是生涩,不知道说什么好,彼此都不太熟悉,等到卓钧玉收起了清莲所写的故事,说出了他自己的看法,罗清凤也跟着插言,说她是如何如何看的,这才聊了起来,还越聊越投机,倒真的算是好友了。

    回到家中,看到虞万两在,罗清凤有点儿意外,新婚之后,虞万两可谓是如鱼得水,怎么有工夫到这里来?

    “虞姐姐可是难得登门啊!”罗清凤迎上去,才发现虞万两的脸色并不好看。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说实话,与李义章可有联系?!”虞万两压低了声音严肃问着。

    罗清凤眼底划过一抹慌乱,却沉声道:“没有啊,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好没有!”虞万两似乎看穿了罗清凤的谎话,却没有揭穿,“昨夜安王府发生刺杀事件,今日便有人投书府衙,说礼郡王谋反实属冤枉,乃是安阳王为了排除异己制造的冤案……我怀疑这些事是李义章做的,礼郡王一案,只有她逃脱在外!”

    “啊?刺杀安阳王?这跟安阳王有什么关系?怎么会?”罗清凤的震惊不是作假,她却是才听说这样的事情,更加想象不到李义章会这般胆大妄为铤而走险,刺杀,无论是有理没理,都会被判死刑!若是案情重大,皇帝震怒,少不得还要来个千刀万剐,她怎么敢?!

    虞万两细细地打量着罗清凤,看到她的惊讶不是作假,稍稍放了心,舒了一口气道:“我就怕你与这件事也有关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是牵连到身上,掉脑袋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嗯,谢谢姐姐关心。”罗清凤想到自己今日才去了福隆街,若是被人查出来,会不会……

    “行了,我知道你历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只要没有牵扯就好了,也不必过于惊惶!”虞万两拍了拍罗清凤的肩膀,道,“我就是来知会你一声,这就回了!”

    虞万两说着就要往外走,罗清凤挽留两句不果也就跟着送客,走到门口的时候,虞万两突然回头说:“鸾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他要嫁给四皇女,你以后,也不用避讳得不登我家门了!”

    “虞姐姐严重了,我只是懒得访友罢了!”、

    罗清凤的心里还有些乱乱的,听到虞万两突然这般说,尴尬了一下,也就淡然了。

    “只要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好!”虞万两说着登车。

    “虞姐姐,”罗清凤叫住虞万两,盯着她的双眼说,“我从来都当你是姐姐的!”

    以前那个爱吃东西的小胖妞已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可挡一面的女子,再也看不出幼稚的痕迹来,这份友情也随着时间而愈发厚重,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会割舍,希望她也不要舍弃。

    “好,一日的姐妹,便是一辈子的姐妹!”虞万两握住了罗清凤的手,她的手心温热。

    马车离开,罗清凤转身回房,想了想,还是把“疑罪从无”的好处细细地写了一遍,举了一个简单的刑名案例做引,写好后,又看了两遍,誊抄好了,装入信封中。第二日,这封信便被送到了秦大人的府上。

    和帝二十四年,安阳王被人诬告,刑部提出了“疑罪从无”的认定方法,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安阳王一事第一个因此受惠。

第一章 祥瑞多争

    和帝二十五年春,甘南有祥瑞现世,空中有祥云笼罩,香气袭人,另有白鹤在空中盘旋不去,有农人耕地,从地中撅起一块石碑,上有“万世昌隆”四字。

    地方上奏到京城,皇帝御览,龙颜大悦,便有人建议说当巡视地方,以显声威。

    “人常说‘多事之秋’,我看这春天的事情也不少!”孙达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中微有埋怨的意思。

    “嘘,这话可不是能够随便说的!”罗清凤在一旁听了,吓了一跳,这可是皇帝说要外出巡游,你能够说这是多事吗?

    “嗯,嗯,知道了!”孙达漫不经心地应着,“我这不就是跟你说说嘛!”

    皇帝出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先不说前头要做多少的准备工作,就是这随行,也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风光的。

    能够乘坐步辇马车的,只有皇帝以及皇帝携带的宫眷,她们这些随行的多半都要骑马,还是如同侍卫一样一路骑马,这样一路去到甘南,只怕腿都成罗圈腿了,更不用说途中的苦处,也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

    与别处不同的是,别的部门有这样的差事,最能够体现恩宠和表面风光,必然是不少人不畏辛苦抢着去的,哪怕只是在皇帝面前露露脸也好,可到了翰林院,却是人人推辞不及的苦差事。

    翰林院那几位年长的第一时间就以“年老体衰”推脱掉了,再刨去那些声称不会骑马的,剩下的名额便给了罗清凤和孙达,给孙达的原因自然是她年富力强,且骑马的水平还不错,而给罗清凤的理由则是她身上还兼着太学尚书一职,反正都要跟去,不如顺便把翰林院的这个名额也顶了去。

    知道这个原因之后,罗清凤哭笑不得,换个方向一想,其实也不错,至少可以把罗奶奶让她娶亲的心思缓上一缓。

    蔡奶奶同意了帮罗清凤,自然是没有食言,但这个帮忙也是有时限的,罗奶奶这都忍了一年多了,急切想要看到罗清凤成家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个差事倒是个好理由,可以让自己再多拖延一段时间。这般一想,罗清凤也就欣然受命了。

    皇帝此次出行还要带上几位皇女,却又不愿意因此耽误了皇女的功课,便让太学的几位大学士也跟着去,如此一来,便算是两不误了。大学士多是真正的年老体衰,多需要人照顾,却又不能够带家眷拖累,便只有太学尚书可以兼职了。

    这摆明了是要伺候人的差事让吴尚书和顾尚书乐得合不拢嘴,也是,一旦出行在外,大学士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时候比较多,连带着太学尚书也有了表现的机会。

    太学的大学士多半都是身兼数职的,除了大学士的职位,还少不得要在轻省的部门有个闲职,而太学尚书则不同,若是不努力显露能耐,将来未必能够成为太学的大学士不说,还有可能被后来者取代。这次若非三人都去,说不定还要有一场竞争等着。

    出行之前,太学的课还是要按时上的,却又比平日不同,多了躁动,课堂上光是那些容易不服管教的皇女就很让人头疼,更不用说还有几位自以为男扮女装很成功的皇子混入其中了。

    赵大学士是一个严肃古板的老妇人,她最擅长的便是旁征博引地讲述历史。

    而历史总是容易引起争执的话题,比如说宁国的覆灭故事。

    宁国,原是南边儿的一个国家,它的末代国君并不擅长治国,不仅宠信奸臣小人,还封了一个贱藉出身的男子为皇夫,那位皇夫比宁国皇帝要大五岁,成为皇夫之后一人决断后宫事,宁国皇帝对他宠信非常,甚至为他做下了好些祸国殃民的事情,为他在宫中开集市,与他共坐皇位,允许他参与朝政等等。

    若是这位皇夫是个好的,或者有能力的,也许会书写一个传奇男子的成功经历,可惜,他见识浅薄,最终引得宁国皇帝愈发荒淫无道,政治腐朽,让宁国产生了内乱,最终被邻国覆灭,那位皇夫也死于乱军之中。

    “……可见,男子参政是乱国之源!”

    赵大学士义愤填膺地说着,如刀的目光刮过那三位皇子的身上,并不做停留,然而这句话的指代之意还是十分明显的。

    罗清凤坐在一旁,略有些后悔,她若是早知道今儿赵大学士要讲这段历史,说什么也不要坐在这里旁听。

    能够混入太学读书的皇子自然是得到了皇帝间接允许的,那三名皇子中有华贵夫之子十一皇子,还有两位年岁相仿与十一皇子作伴的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

    一节课上,除了十一皇子能够端然正坐,貌似一本正经地听课外,另外的两位皇子对这课似乎并不是很有兴趣,一张纸你写两笔我写两笔,还不忘挤眉弄眼,浅笑盈盈,似乎玩闹一般。、

    这样的态度自然让赵大学士看不惯,赵大学士本就对皇子入太学旁听多有微词,再见了那玩得高兴的两人,更是气愤,便有了那么一句指桑骂槐。

    “老匹妇,你说谁哪?!”十三皇子压不住气,听出话音来,直接站起来怒瞪赵大学士。

    十三皇子之父是四贵君之一的贤贵君,后宫之中,若论地位尊崇,除了皇夫之外,便是这位贤贵君了,早在贤贵君还是容华的时候便抚养了大皇女,后来大皇女屡立战功,站稳了脚跟,而贤容华也水涨船高,成为了贵君,后来更是得了十三皇子,虽然没有生下皇女,却也不容人小觑。

    若说皇帝对华贵夫是宠爱,那么对贤贵君便是敬爱,皇夫主持中正,也是由这位贤贵君辅佐的,这般权势,也是十三皇子嚣张的根本。

    “十三哥,快坐下吧!”十四皇子看到赵大学士面色不好,周围一片寂静,有些怕了,拉扯着十三皇子的衣袖,让他坐下。

    十一皇子放下笔,擦了擦手,却也不吭声,似乎与己无关,与他那日在西山的活泼跳脱形成了鲜明的反比,让罗清凤有些疑惑,若真是性子爽辣活泼直率,此时不管是帮哪一方,总会有个说法吧,而今,看来这皇室之中的男女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收了探究的视线,罗清凤低眉顺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那上面有着什么值得人长久地凝视。

    “你——你——”赵大学士大约从来没有这样被人骂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拿着戒尺颤抖着,学富五车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满面怒容,显然是气得不轻。

    此刻在太学中读书的皇女并没有几个,去年,皇帝便让成年的皇女都领了差事,连年龄比较小的十皇女也跟着领了一份职司,课堂上,剩下的要么是年岁大却不受宠的皇女,要么便是年纪还小的皇女,竟是一个能够压制十三皇子的人都没有,也难怪他这般嚣张。

    “我怎么样?你若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便不要当什么大学士了!”

    十三皇子甩开了十四皇子的手,瞪了他一眼,随即扬扬下巴,挑衅地看着赵大学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下了怎样的祸端。

    罗清凤在心底哀叹,不用这样吧!

    身为太学尚书,这时候她若是不做点儿什么,就太过失职了,但无论她做什么,也是要得罪人的!

    “十三皇子,赵大学士的才学是皇上都认可的,不然也不会让她来当这个大学士,十三皇子这般说,莫非是不认同皇上的眼光?”

    罗清凤站起身,慢悠悠地说着,话语中并没有多少严厉威胁的意思,却将十三皇子刚才的那番话上纲上线,倒也叫十三皇子一时反驳不成。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十三皇子的怒火转了方向,像是刚看到罗清凤这个人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她。

    “十三弟,你闹够了没有?!”十一皇子冷冷地看了十三皇子一眼,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十三皇子立刻软了下去,讷讷道:“十一哥,……”

    “坐下,听讲!”十一皇子的话几乎是命令式的,十三皇子竟听从了,一点儿没闹,只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这样,应该算是恢复和平了吧!罗清凤轻吁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

    赵大学士却不愿意白白被骂,把戒尺狠狠地甩到地上,气冲冲地道:“老妇当不得这个师傅,讲不了这课,这便去向皇上请辞,请皇上另选高明!”

    说罢,拂袖而走。

    “走便走,谁稀罕,早就该走了!”十三皇子嘟囔着,课堂中仅他一人的声音,大家都听了个清楚。

    罗清凤无奈叹息,这事算是怎么闹的?把书合起来,起身跟着离开了,赵大学士都不在了,自己这个旁听的太学尚书也该退场了,不是吗?

    这件事解决得很快,皇帝口头申饬了十三皇子,不再允许他混入太学,罚了禁足一个月,这便意味着本来也要随行的十三皇子不能跟着走了,而赵大学士那里,虽然皇帝好言安抚,并给了个养病的名头,赏赐了不少的东西,却也把她从随行人员的名单上撤了下来。

    罗清凤猜测,这是因为赵大学士意气之争,多少让皇帝不舒服了,这才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不过,对那么大年龄的人来说,不去也许还是好事。

第二章 出行事繁

    “罗尚书到底年轻,骑了这半天马,竟也不见劳累!”

    “春日景色正好,忙着看景,倒也顾不得劳累了!”

    出行路上,皇帝为了以示恩宠,给了大学士两辆马车乘坐,而三位太学尚书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了,骑马随行。说话的顾尚书体型较胖,稍一动便容易出汗劳累,又是擦汗又是休息,一路上便数她事情最多了。

    皇帝当年也是出过征的人物,如今虽然未必还能够马上挽弓,但骑马的工夫却不弱,也是难得出来一次,早就骑上马到前面去了,有一帮人护着,倒也无人监督她们跟着的这些有没有尽力赶路,倒也轻省。

    “罗尚书可有闲心,我只想着今晚不要再是借宿农家就好了!”

    昨日里皇帝要体察民情,借宿农家,那其他人也不可能不住宿,随行的几百人哪里是农家的房子能够住下的,这样一来,便有大部分人需要露宿,皇帝倒是念着太学这里,让她们都跟着住在农家,可那质量实在是……

    罗清凤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发黑发黄的还带着某种味道的被褥枕席,再加上那硬邦邦的床板,她倒是巴不得住在马车上,好歹马车上的东西肯定是干净的。

    吴尚书最是可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浑身的小红疙瘩,脸上还有不少,这一晚上住下来,早上还要找太医看诊,实在是受罪。

    “呵呵,深有同感!”顾尚书笑起来眼睛都找不到了。

    三个人说着话,马速便慢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跟着车走,除了骑马坐车的这些人,一些侍卫都是步行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便是一时落下来了,加上两鞭子,也就能够跟上了。

    好容易等到中午吃饭时候,皇帝领着一帮人不知道从哪里打了野物过来,多是兔子山鸡之类的小东西,却也算是加餐了。

    一路上的粮食都是自带,没有人敢让皇帝吃苦,宫中的御厨也跟着来了几个,只要手头上有材料,多少也能够做出些好吃的。

    四皇女,五皇女,七皇女和十皇女都来了,随着来的皇子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十一皇子,一个是十四皇子,两位皇子年岁相仿,性格却大不一样,十一皇子一路上几乎都在骑马,十四皇子则多半坐车。

    “哥哥好本事啊!竟然能够捉到活的小鹿!”十四皇子一声欢呼,不少人都把视线转过去,果然,跟着打猎的十一皇子牵着一头幼鹿。

    小鹿湿漉漉的黑眼睛看向众人,无辜而可怜,头上绒绒地有两个小突起,短短的角还未完全,小耳朵也短短的,十分惹人怜爱。

    十四皇子伸出手去,小鹿不知所以地舔了舔他的手心,又惹来一阵笑声,十一皇子也跟着笑了,笑容灿烂,让周围的不少侍卫都看呆了眼。

    “说的是,十一可比小十强多了,今儿她可什么都没有猎到哪!”皇帝笑呵呵地说着,却有点儿火上浇油的意思。

    瞟了一眼十皇女,她倒是并无异议,乐呵呵地也去逗弄小鹿,道:“若不是我帮忙,皇兄哪里这么容易捉到这小家伙?!”

    “哼,大言不惭!”皇帝佯怒,话未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吩咐人把她猎到的东西分下去。

    小鹿因为得了两位皇子的喜欢,免了被杀戮的命运,被圉人牵去饲养。

    “这两位皇子,一文一武,不知道以后会花落谁家!”吴尚书望着那边儿,有些欣羡地说着。

    “放心好了,落到谁家也不是你的事情!咱们这等是没边儿了,估计今年的状元可能还有戏,宫里上回就放出话来,要在今年为两位皇子择一良配,如今天下太平,没有武事,便没有武功,这皇子良配自然还是要从文士中选,只看谁有那个福气了!”

    顾尚书对此似乎颇有研究,说到这里,少不得把以前的皇子妇都拿出来一一说道一遍,这番一说,罗清凤也恍然发现,果然,几乎所有的皇子妇都是文士,这种算是变相的重文轻武吗?

    孙达一吃完饭就找过来了,拍着罗清凤的肩膀,道:“下午我跟着你们一起走,走后面实在是没意思,看看那帮人,大部分都窜到前面去了!”

    皇帝出行,讲究一个队列整齐,阶级分明,前头的开路队伍之后便是御驾,御驾之后是皇女皇子的马车,之后就是太学,依次排开,翰林院被排到了六部人员和亲贵的后面,本来翰林院这趟就来了两个人,罗清凤随着大学士一起走,剩下孙达一个人在后面,多少也有几分无聊。

    “行啊!”罗清凤向后张望了一下,又看了看前面,道:“傅姐呢?她不是跟着你一起吗?”

    这次出来,傅恒也跟着来了,前头两天,孙达和傅恒两人在后面优哉游哉,罗清凤也没有跟着去打扰,这会儿不见了人,有点儿奇怪。

    “楚达去找卓公子了!”孙达悄声说着,随即又叹息不已,“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卓公子也来了?”罗清凤有点儿吃惊,她没想到随行的人员中还有卓钧玉,他是将军之子,按理说也够格跟着,可一路上也没见着啊!

    “他扮了女装,一直混在侍卫里面,楚达也是才看到,跟着过去了!”孙达简单解释了一句。

    罗清凤没有再追问,转而给孙达介绍起了自己的两位同事。

    “早听清凤说两位尚书人好,果然如此,还请两位尚书多多照顾清凤!”孙达拱手为礼,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跟两位尚书说起话来。

    等到晚上再休息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好得如同亲姐妹一样,罗清凤倒没地方插嘴去,不得不感慨孙达的亲和能力太好,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因为上午的打猎,下午的时候迟了一些,没有能够找到落脚的地方,便只有露宿荒野,有侍卫把守,倒也不怕野兽之类的,只是住的时候又有些犯难。

    “这下好了,我看咱们可以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顾尚书跳下马来,腿有些不利索,趔趄了一下,幸亏及时被孙达扶住,这才没有摔到,“哎,这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多谢世玄援手!”

    “谢什么,这点儿小事还值当一谢?你们先歇着,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孙达健步如飞,说着话便去侍卫中找熟人问去了。

    罗清凤看到了乔慧娘,颔首示意,也没有上前再招呼什么,如今的乔慧娘已经荣升侍卫首领,比以前多了不少的风光。

    出门在外,少不得会碰到露宿的情况,宫中准备的时候便已经料到了,带了帐篷,侍卫们帮忙撑起来,不用说,皇帝的那个黄帐子自然是最好最大的,其他人的都一般,单薄的布面也只能略挡寒风。

    “早知道应该带上铺盖卷了,这样的可让人怎么睡?”

    等到帐篷都搭好了,吴尚书看到帐篷中铺着的充当床铺的皮子,多少有些为难,抱怨着皱起了眉头。

    “铺盖卷哪里是那么好带的,这一路上可得自己背着,光是骑马就够人受的了,再背个铺盖卷,可真的要累死人!”顾尚书仰面往皮子上一躺,占去了大半位置,翘起腿来捶着,道,“今儿可把我累坏了,我先睡了,你们也早点儿休息吧!”

    吴尚书闷闷不乐地一屁股坐在皮子上,估计侍卫铺的时候不尽心,底下压住了石子,吴尚书哎呦一声,掀起了皮子,一脚把石子踢出去,再呼扇铺下来,折腾起来不少尘埃,顾尚书只当真的睡着了一样,转个身拉了被子继续睡,毫不理会。

    罗清凤掩着口鼻出来,转身去四位大学士的帐子了,就在隔壁,倒也不远。

    “大学士若是住不了,不如还在车上睡,多少也比这里暖和一些!”看着白发苍苍的大学士也要席地而眠,罗清凤多少有些不忍,这一趟辛苦真的不足为外人道。

    “这……”王大学士有点儿意动,她腿脚不好,最怕受寒。

    罗清凤微微一笑,道:“马车宽敞,睡上两个人不成问题,若是大学士看着可以,我便去收拾一下,怎样也要住得舒服才是!”

    这帐子的情况实在太说明问题了,四位大学士没有犹豫多久,便都同意了罗清凤的建议。

    马车上本来就宽敞,把小桌子搬下来,再把横板撤掉,平平整整,当做床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春夜薄寒,把被褥铺一层盖一层,也就可以凑合过去,马车总比帐子要好一些,更加暖和。

    把大学士那边儿安顿妥当了,回到自己帐子,罗清凤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她睡觉的地方,顾尚书的体积比较大,一人占去一半,吴尚书不愿意挨着她,两人中间空着的位置绝对躺不了一个人。

    罗清凤看了苦笑,说不定今晚得去孙达那里挤一下了,被褥是按照名额给的,她一人兼了两个名额,孙达那里应该有她的一份被褥,也不用非得跟这两位尚书挤。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526/ 第一时间欣赏五福临门最新章节! 作者:紫芋所写的《五福临门》为转载作品,五福临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五福临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五福临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五福临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五福临门介绍:
她只想好好活着,过平凡而幸福的小日子,没有多少大智慧,没有多少大志向,却怎么就是不能得一个安稳,一个接一个的美男上门来,有送家财的,有给官位的,......诱惑接踵而至,她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五福临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福临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福临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