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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aqiu     剑绽清锋txt下载     剑绽清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皇上驾到

    净极此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边要轻揉被扇得通红的脸蛋,一边还要舒缓着自己被捏的发麻的手掌,连吹带甩,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净极心想这姑娘手劲也太大了点,拽着他走了那么久…要是拽的是别的地方…想想都可怕……

    “这些人……真扫兴!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了,更何况还是这些下人!他们配吗?”唐璃坐在椅子上怒道:“还有你,刚才干嘛呢?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把你手剁下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真的是没办法,怎么叫你也听不见,我要是再被拖下去,非得在楼梯上颠个魂飞魄散。”净极解释道,而此刻他脸上的红肿正巧掩盖了原本带着些幸福的晕红。

    “怎么?我把你捏疼了?”唐璃瞪道。

    “不疼、不疼……刚才就是太突然了,下次不会了……我自己缓缓就好……您听不见可能是我声音太小了。”净极连忙掩饰道,此刻他虽然好奇但却不敢多问,只想这事儿快点过去……毕竟还是他占了点便宜。

    “行了!别狡辩了,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拽我衣角就好,再碰……”

    “是是是,不敢了,我要是再碰,就把双手递给你,随你怎么砍!”

    净极颤悠地坐在唐璃的一旁,安心等候下一步“指示”,趁着“指示”尚未发布,他伸展身体,透过窗棱舒心地向四周索视,这饭堂内部也是大得出奇,一层堪比两层高,房梁承柱皆使用了上好的盘翎檀木,清新的木香夹杂着菜肴的香气,更加吊食客胃口,大致数去近百十张楠木方桌,干净整洁,餐具摆放整齐,不染一丝尘埃,每隔三两桌,便设一可伸缩、绘着花鸟鱼兽的屏风,无论是改为单间还是大型宴会的包场都能根据需求迅速调整。

    而两人所处之地处在大厅正中央,此地不设屏风,取而代之的是规整的什锦花雕六角窗棂,墙边、桌椅旁脚皆镶金银,可谓雕栏玉彻,富丽堂皇,这儿就是一间标准的人上人贵宾包房。

    净极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坐在如此金徽玉轸的房间里,身处这种优雅的环境,整个人连带着灵魂似乎都升华了。

    唐璃抬手一唤,五六名侍从端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盘盏不停地来往于大厅与房间中,炭烧甲鱼汤、燦酱鹿心血、红绘豚耳、爆炒辣山参、还有若干道根本叫不出名号的珍奇菜肴争先恐后地被送至桌上,真是令两天没进食的净极垂涎三尺。

    净极肚子咕咕直叫,但他此刻却根本没有心思享受这些佳肴,想着远在汾都生死未卜的梦谣、容愿、和深哥,他们还好么……事实,又真的像唐璃所述的那么简单吗?就算他们身体无恙……恐怕也没法像自己一样放下顾虑饱餐一顿吧……

    有容愿姐在,他们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吧……

    为了给自己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净极再次开口问道:

    “唐璃……我的朋……”

    话未说完,唐璃夹起一块儿肉直接塞到净极的口中:

    “诺!我都听到你肚子的叫唤声了,看你迟迟不动筷,定是尊重我想等我先开口,所以这块儿是奖励你讲规矩的!”

    净极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涨红感再次腾升而起,慌张地将这块儿“珍贵无比”的肉吞下,手像不受控制般竟也夹起一块儿肉回放进唐璃的碟中:

    “谢谢……谢……唐璃大人……您也快吃吧……”

    “我都说几遍了!要么叫我唐璃、要么叫我郡主大人!你也不用谢我,我说过我对下人可是非常好的,再说了,这一顿本就是请你的,没那么多规矩,你要饿了就尽管吃……千万别客气!”

    “我知道了,唐大人……嘿嘿。”净极打趣笑道。

    “算了不管你了……”唐璃并未因净极的刻意玩笑而生气,反倒将碟中肉细细品尝之后,掩口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可比宫中那些榆木脑袋有趣百倍,相比和他们每天待在一起,我更喜欢在外四处闯荡……就算是流浪乞讨也好……”

    “你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哟,每天过着逍遥日子,想干嘛干嘛,也没人能限制你,还有那么多下人服务,多好啊?”

    “不,你不懂……”唐璃稍加思索,轻声叹道:“其实我在宫里也很孤独呢……”

    “……我信了……”

    “你啥意思?我又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好好,您说您说!”有一块儿肉垫着肚子,净极便不着急动筷,决定悉心听这个丫头究竟又能讲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我本就不是皇宗正室,也不必深居主宫,学习那些更加枯燥条条框框的礼仪,所有时间对于我来说相对更加充裕,这也就让我觉得……皇城这种地方十分无聊……”

    “这前后有什么因果关系么?”

    “当然有了,和我同辈的宗亲,皇表兄每日忙于政事,他一边要对自己的改革负责,每日和大臣们共同修整着条令,另一边还要对付忠可堂这种隐患……根本腾不出时间;那些小王爷,年龄也都上了二十,而且整天泡在那些青楼酒馆的是非之地……,而像皇表兄的亲妹妹,年方五六,在近臣的严加管护下,与那些幼稚的玩具为伴,其实就是变相的禁足,一点儿自由也没……”

    “所以呢……你这不挺轻松滋润的么?”

    “你好像傻!”唐璃冷哼道:“我今年才十七,他们对于我来说,要么年龄太小,要么年龄太大……而我就像断层了一样,对上对下都像产生了隔阂,就怎么说呢……我根本和他们混不到一起去……所以看你的样子,我们年龄相仿,所以和你相处便多了一种舒心有趣、轻松自然的感觉。”

    “哦呦!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净极笑道。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之前我邀请了皇表兄,由此讨论关于和你说的第三个坏消息之事……按时间算下来,应该快到了!”

    净极大惊,筷子脱手“啪嗒”摔在地上:

    “皇…皇上?不…不是吧?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慌什么?有我在呢昂!真是的,皇表兄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遥远,他很平易近人的……”

    “啊…好吧……”净极知道唐璃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正当他弯腰准备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时,窗棂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了……

    “抱歉!朕来迟了,菜都凉了吧!”一个青年男子推门而入,不过此刻他并未身着龙袍,而是一展青红色的锦衣,身型稍比净极健硕些,没有一丝少皇整日处理政事显露出的羸弱,相反,即使席着便装,那种皇族气概也自然而然地向周围散发着。

    “来来来,皇表兄,就等你呢!快坐快坐,他都两天没吃饭了!”

    “表妹,这位就是……你所说的……”

    “是的,应该没错!”

    “皇……皇……”净极一时不知如何行礼,双手乱动,浑身颤抖,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嘴里吐出的话语含糊不清,怪异至极。

    青年看出了异样,坐到净极旁边轻拍他肩膀道:

    “大可不必,现在是在宴席上,更何况你还是我们的贵客,放开就好。”

    “哦…好的,我尽量……”即便这么说,净极多少还是感觉身体有些不自在。

    青年身体后靠,越过净极递给唐璃一个眼神,唐璃点头,双指伸向净极的大腿,用力一掐,将先前上楼梯的仇报了回来,随后伏在净极耳旁轻声笑道:

    “现在……不紧张了吧……”

    “哦……嘶哈……”净极痛得叫不出来,不过那原有的紧张感确实神奇地削减了。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印记吧……”青年微笑道。

    怕净极听不明白意思无动于衷,唐璃一把拽过净极的手臂,将臂袖狠狠撸了上去,那株近亮半数的九枝梅落印赫然显露在外,青年脸色骤变,好奇地用手在净极的印记处来回揉搓,直到搓得通红,那印记上的光辉也丝毫没有被抹去:

    “表妹……这…这是真的吗?”

    “嗯,之前我已经检验过了,并非伪造的印记,当时他还骗我说是纹身呢!”唐璃撇嘴笑道。

    青年大喜,随之拍案而起,用劲之大甚至将桌上汤汁震荡飞溅:

    “看来父皇和那个人没有骗我!这一场的叛乱是时候该在我们这一辈结束了!”

    青年目光炯炯有神且带着深意,满腔热血在此刻似乎全借由这气势磅礴的语句迸发而出。

    唐璃捏住净极的耳朵,苦笑道:

    “就这家伙能行吗?刚才我审问他的时候,满嘴谎话,一点儿也不着边际,要不是我用刀架着,说不定真就被他混过去了……”

    青年的语气平和,似心中早已定了乾坤: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行不行,但是有铁打的印记在此,我就选择相信他,父皇以及那个人所说的一切,虽然也有些过于极端、也有些过于保守,但毕竟是他们用鲜血甚至生命为我们踏出来的路……对我们还是有利的……”

    唐璃耸肩,把手从净极的耳朵上挪了下去,悄声道:

    “呵,皇表兄这么护着你,但在外面你可得乖一点儿!记住了没?”

    “是是是!”净极应付道。

    “怎么了?她又欺负你了?”青年笑着问道。

    “没没没,她没有,她从来没欺负过我,从把我接到这里对我一直挺好的,哈哈!”

    “好,唐璃她……和宫里一般人不太一样……要是她对你有什么不公之处,多担待些,实在受不了了,再来找我!”青年似乎知道净极的痛楚,但这么说明显是让净极自己解决……因为告状这件事……他哪敢啊!

    “对了,您总说先皇和那个人,但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净极好奇问道。

    “那个人……就是点梅人!”

第八十六章 各司其职,各负其命

    “啊……脑袋好晕……又沉又痛的……”梦谣扶着脑袋摇晃着站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四周巡视着:“我不是在森林旁边吗?怎么到这种地方了……”

    梦谣的身边皆是高度盖过自身的长茅草,此刻她仿佛深陷于绿色迷阵之中,不见通路,更不识方向,四处翻寻,才有幸发现了同样倒地昏迷的容愿和康德深。

    她蹲下身,使劲摇晃着两人的身体,可是……

    “倒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干摇摇不醒呢……明明还有呼吸啊……看来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她听说,寒冷可以让头脑清醒,有些沉浸于梦境的昏睡者,一般手段没法唤醒,可一旦使用降温的手段,身体就会出现本能反应将意识强制拉回到现实。

    梦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坐在中间,双手集满灵力,分别轻抚在两人的额头上,寒气缓缓注入,周遭顿时温度骤降,湿润的泥土变得坚实,草间的晨露化作亮闪闪的半圆冰晶。

    这一招果然奏效,康德深一哆嗦,像碰到了哪根筋一样立马跳起:

    “嘶……好冷啊……这是入冬了吗?”

    “没入冬,是我……”梦谣憔悴的面容掩盖了喜色。

    康德深裹紧身上的单衣:

    “是你啊……但怎么这么冷……不对,我的外套怎么没了?”

    容愿不知何时醒来站于两人身后,将一团青黑色的衣物递给康德深:

    “这个……是你的吧?”

    “嗯……不过我记得之前穿在身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手里?难不成……你……”康德深后退,死死捂住自己的肩膀。

    “想什么呢?”容愿看这人不但不利索地把衣服接过去,还摆出如此奇怪的姿势,一怒之下把衣服仍在他脚底:“我一醒就发现身上多了件衣服,是谁的我也不清楚,你别在那儿自作多情!”

    康德深蹲下捡起外套,拍了拍灰连忙披在身上,随即尴尬笑道:

    “嘿嘿!开个玩笑,别介意,别介意!”

    “不过这儿是哪儿啊?还有小哥哥呢?怎么没见他的踪影?”梦谣的这一句话,唤醒了三人心中的共同疑问,从天上俯瞰,偌大的草丛里凭空多出来三朵“鲜花”,显得有点不符时调。

    “小哥哥!你听得见吗?”梦谣仍在安全范围内四处寻找着,可不光人没了,连带着他背的包裹和三把剑也统统不见了踪影。

    “想想我们之前在哪,能不能对得上……”容愿沉道:“是不是在树林旁扎营……睡觉……然后,让净极守夜来着?”

    “是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当时还吐槽说深哥睡得早呢!”

    “可这有什么关联吗?”康德深苦笑道。

    三人摇头,表示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如果净极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会有东西遗漏,现在他和他的包裹一同不翼而飞,想必安全问题……就不必太过多虑了……”容愿将“轻隐”抽出,摇头道:“也真是奇怪,我们的东西似乎也一样不少,但怎么一觉醒来就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

    “那眼下,还是先从这草丛出去再说吧,找到人迹……城池更好!起码能知道我们在哪儿,没准净极比我们醒得早,没发现我们,便先行一步了呢!”康德深提议道。

    三人商议片刻,由于这长茅草遮挡视线不清楚方向,便决定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无论如何,这个办法一定会寻到出路的!

    容易将“轻隐”举直,先行一步,附着而上的剑气将两侧的茅草纷纷斩断,开辟出一条径直走向且勉强由一人通过的小路。

    三人一前一后排好队,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了茅草“阵”,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一条小溪于前方横过,这便是卫河的另一小分支。

    “看来这儿附近一定会有城镇的,卫河是墨国的滋养之河,有好多城镇都是依着卫河而建!”康德深发自内心笑道。

    梦谣用手淌着溪水,点点冰碴顺着溪流向下游漂浮去,她的眼圈泛红,当感受到了溪水的温度时,便再忍不住眼泪,低声抽泣起来:

    “小哥哥……他会不会……说好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汾都的,可现在……现在却……要我说他多半是……”

    容愿见状,一把将梦谣搂入怀中,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脑袋:

    “梦谣……别难过了,净极他运气好,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更何况,无论他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帮助他脱离险境的!相信我……也是在相信净极!”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像中了邪般突然把梦谣抱进怀里,只是觉得梦谣哭得隐匿、哭得很不自在,那种难过要是憋下去又不知会……而梦谣也只是个孩子而已,而她需要做的仅仅是焕发心底那点微光,一个和缓的拥抱、一个羸弱的肩膀……足矣……

    康德深傻站在一旁,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手足无措,反正此刻也插不上话,干脆四处瞭望,探查地形,看看是否有城镇人烟的线索,结果很安心,前方远处确实有一个模糊轮廓的方形物体:

    “快看!那儿是不是城池!”

    梦谣将袖口翻过来,拭去眼角的冰晶:

    “那好像真的是!太好了!说不定小哥哥先去了……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个人也许未必就在那座城池里,但哪怕是一丁点儿希望,都是绝对的安慰,三人简单打理了行囊,向着那若隐若现的方形城墙走去……

    皇城外宫,大皇饭馆子——

    “点梅人这么厉害……居然和先皇有关系。”净极努力回想他的样子,确定道:“在我的印象里,他穿着一身好久没洗过的破布衣裳,整日待在那个庙里……说像修道之人又不像,活脱脱一个乞丐嘛……”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青年惊诧地问道。

    “嗯,应该活着吧,但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和我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你说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点梅人曾透露了些他的过往,而净极此刻这么说无非是想验证一下这两个人的话是否对得上。

    “那你可知点梅人是做什么的吗?”

    “不清楚……没听他提起过。”净极摇头道。

    “传说父皇有四位近臣,武功高强,全知全能,默默地为父皇、为墨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点梅人就是其中之一,但这四位高手从未在大臣们的眼里出现过,就更别说当时年纪尚小的我了……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个点梅人是否真的存在……”

    “也就是您也没见过点梅人?”净极心中滋生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连皇上都没见过的点梅人……自己却……倘若没法判断此人的真假,那这骗局自己想要脱身……也绝非易事。

    “嗯,更何况三年前还出了一场变故,那就是忠可堂谋划的第一次叛乱,父皇不想将此事演变为战争,便令这四人偷偷进行剿灭行动,史称蜂冥计划!这场战斗后不久,父皇病逝,临死前将这一切简短地告知于我,这四人本就神秘,经过那场战斗后更是生死未卜,能单枪匹马将预谋划叛乱的忠可堂总部捣毁,他们实力……可想而知的恐怖!要知道忠可堂作为镇守边关的朝廷要职,内部将臣的实力也不是平常江湖人士所能比拟的。”

    “湮灭诀!”净极毅然决然地将这三个字吐出,既然点梅人和皇上的口述大致对上了,那么他此刻也无需再有所隐瞒:“点梅人告诉我,他三年前经过一场大战,虽然将忠可堂内的叛党悉数消灭,但忠可堂堂主仲劫临死前与副堂主朱口酥联手发动了一个叫‘湮灭诀’的邪功,此功威力相当九甲,那四人的肉体当场灰飞烟灭,只剩下黑色的邪气与灵魂……”

    “九甲?!”在座的两人反应强烈,眉头紧皱,面容僵硬,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

    “不过照他那么说,肉体消失不应该做出正常人所做的一切行为,更多的像是一个不参与生活的旁观者,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点梅人还能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这些东西。”

    青年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缓道:

    “父皇死后的这两三年里,点梅人以信件的方式帮助我解决了很多的难题,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想……他应该还活着吧……而信中所述,持有九枝梅落印的你对墨国的未来有着偌大的影响,而且最近……”

    青年不再说话,命唐璃将一封泛黄的信件拿出:

    皇城恐内变,请寻九枝梅落印之人,必要时,我会借其手平复此乱,请务必与陆月贰拾前完成。

    净极会心一笑:

    “这人好神奇,连日子都算得那么准!”

    唐璃又明目张胆地踢了他一脚:

    “开什么玩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知道内变意味着什么吗?”

    见青年吃着东西不便开口,唐璃压低声线续道:

    “其实皇城内部并不像表面那样稳固,皇表兄上任没多久,声望、军心也没完全确立,只靠王权威压是远远不够的,这几年忠可堂势头正足,大臣将士们有半数都抱着观望的态度,一旦内变成功,这些墙头草们会一边倒,皇城的权力体系会彻底崩塌,到时忠可堂发动叛乱,里应外合,直捣皇城,取下军心涣散的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这区区几个奸细还能把朝堂捣成一锅粥吗?”

    青年放下筷子,摇头叹道:

    “唉,这一次……还是怪我失策了!”

第八十七章 折返

    净极低头沉默不语,他知道眼前的可是皇上,即使有错,也不是自己能够妄加评论的。

    “皇表兄,没事,这件事本就是大势所趋,不该怪你的……倘若我是你,也会这么做,而且朝中大臣没人不同意此事,要怪只能怪那些发动内变的人……毕竟这件事是我们没能想到的……”唐璃叹道。

    “人家内变还能告诉你么?告诉你那就明目张胆!”相比于皇上,这个丫头净极还是敢调侃调侃的。

    “砰!”

    唐璃一拳锤在净极的脑瓜仁上,锤得净极脑袋嗡嗡地响。

    “你别废话!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本小姐不知道吗?”

    “好了好了!”青年抬了抬手道:“这件事终究还是我考虑地不细致,当初我也确实没想到这些奸臣居然胆敢发动政变,我以为忠可堂的叛乱之火将会在南方燃起,便将以镇国将军赵鹤宇、皇城总兵霍英宁代表的诸多高功将领纷纷派遣至南方重关把守,负责巡查异动,一旦叛乱开始,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延缓甚至阻止战争的蔓延,不过随着大量兵力的调动,这些人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回防,所以捉拿这当朝奸细……还要靠这大多数文臣……这简直是……”

    “确实有些棘手,这种事不能直接启用武力平叛,免得打草惊蛇,而且在发动叛乱之前,奸细的身份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抛去那些墙头草,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们啊!”唐璃顿了顿道:“不过皇表兄,你也别担心……这不还有这家伙吗?他虽然不怎么靠谱,但也是点梅人指定的帮手啊!”

    “哈哈哈……”净极挠头笑道:“我……我尽量……”

    唐璃拽过净极的手腕,一把举过空中:

    “放心吧皇表兄,就算他不行,我也要用我毕生所学把他调教行的!”

    净极此刻心里打着嘀咕,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接这烂摊子……皇城之事牵扯太大,倘若做不好……这个罪名也许就连累到自己的身上了,不过相反地,一旦成功,那便是一蹴而就,名利双收。

    “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净极一脸高深莫测笑道。

    “什么条件?”两人异口同声,极度地关心使把柄此刻落在净极的手里,这也让他意识到此事十分重要,不然这两个人反应也不会如此强烈。

    “我自己可能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倘若我的朋友在此……一切似乎就能变得简单些了……”借此时机,净极正好借着皇城的人力物力把那三人风光地接过来

    “这些人还能比你这点梅人钦点的‘九枝梅落印’厉害?”唐璃嘲讽道。

    “嗯嗯嗯!你小看我可以,但他们不行。”净极连连点头炫耀着自己的陪团:“这三个人皆是奇人,身手矫健,能力不凡,第一人,手持一把轻刀,使得一种叫斩风诀的功夫,特点快准狠,快,刀法之快直到人肉眼无法捕捉其行动轨迹;准,刀法之准可轻易于万军丛中刀刀直击兵将心门;狠,刀法之狠即便身着铁甲也难防其致命一击,刀刀携风,刀刀杀人于无形之中!”

    “第二人,腰挂一把竹笛,不仅能吹奏动听的乐曲,使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笛声迷境之中,还可借由笛身焕发出一种神秘之力,致幻、催眠、挥光刃样样不落;施灵、造链、放声波各式精通,总之有他在,往往会给战局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这第三人呢,虽然武功不高强,远远比不上前两位,但是……”净极讲到这儿,突然压低声线,满带神秘道:“但是人家天赋灵力,满身尽带寒冰之气!三伏夏日,她只需稍作施展,便可使东流江水瞬化为百尺坚冰,正所谓顿使世间烦热处,一从严寒便惊魂!”

    净极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质问唐璃:

    “我说唐大人……这三位朋友,恐怕您都认得吧?”

    唐璃一脸无辜地辩解道:

    “哈?我怎么会认得你的朋友?开玩笑呢?”

    净极不语,死盯着唐璃的双眸,即便是经历过再大场面的女孩子,也扛不住这种眼神攻击吧……虽然这种攻击对自己也有一定的“反噬”效果,但它就是行之有效。

    唐璃撑不住了,眼神有意地避开净极,先瞥了瞥皇上,又看了看净极,随后无奈坦白道:

    “行啦,这事儿怪我,放心,等一会儿,我问一下当时送走他们的下人就知道了!”

    “好吧……”

    “呵…”唐璃不屑一笑:“不过……你的朋友要真都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至于中了我的幻香粉吗?”

    “那不……那不是因为……我守夜,你趁虚而入了吗,他们对我很放心,所以……所以睡得也很死……”净极尴尬地笑道。

    “那皇表兄,这件事就暂时交给我吧,您就忙着处理那些琐事就好,我一天天游手好闲的,时间充裕得很!”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青年起身,临走前缓道:“但愿此事能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还真得措手不及!”

    两人大概填饱了肚子,也从大皇饭馆子走了出来,那些厨工们看净极的眼神似乎又有所变化了。

    不过目的地并不是唐璃的寝院,而是其旁的一房侧院,唐璃走到一间房前,见敲门无果,也不客气,毫无礼数,大喊着直接将房门推开:

    “小十一!你人呢?怎么不开门?”

    房间内的床褥铺放整齐,但里面根本无人居住,唐璃走到桌前,轻抹桌面,手指上居然沾了一层薄灰。

    “这……好像好多天没人住了……”净极道。

    “是啊!”唐璃意识到了什么,又来到了与这间相邻的另一间内,结果相同,一样无人之迹。

    “不对劲,这层灰……意味着上次他俩和我出行动就再没回来过,那是三天前,也就是把你虏回来的那天……我让他们把你的朋友送去了离野狼林最近的城市……不过怎么说一两天也应该回来了啊……这两个人到底干嘛去了?”

    “你个当主人的可得负责!要我说没准你那两个下人贪图容愿姐和梦谣的美色和钱财,半路给……然后畏罪潜逃了,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这事儿我跟你没完!”净极怒道。

    “你别吵!他们两个不是那样的人!我也在想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如果你的朋友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当场割颈自刎!”

    净极看她满面愁色,便也不再追究下去,毕竟自己也是推测,此刻探明真相才是重中之重。

    “小十三!小十三!你给我出来!”唐璃扯着嗓子在院内大喊着,不一会儿,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从院外快步走进。

    “郡主大人!十三哥他不在这儿……”

    “那在哪儿?快把他给我弄出来,我有急事儿要问他!”唐璃焦急道。

    “可……可是,您昨天把他派去大陆东边采购晶石饰品去了,回来至少也要五六天……”

    “呼……我这脑子,对啊,我把他给派去别的地方了……”唐璃拍着脑门懊恼着。

    净极抚额无语,脸上似乎堆叠了重重黑线,这家伙不冷静的时候……怎么这么傻?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自己想办法!”语罢,唐璃拽着净极又回到了那充满噩梦的“审讯地点”——寝院。

    唐璃急匆匆地跑进自己的房间,不知从哪翻出一章地图,平铺在正厅桌子上,指点道:

    “看到这儿绿色的部分了吗?这里就是你们扎营的地方野狼林,之前我为什么说这儿危险,因为此地不仅如其名有野狼出没,还有许多更加威猛的野兽,那天我们伏在林边,对你们进行偷袭后,我和小十三把你向东背至皇城,小十一和小十二则被我吩咐想办法把你的朋友送到最近的城池……”

    “所以呢?”

    “按他俩的性子,如果能听懂我的意思……那必然会将他们送至这周遭最大的城镇……”唐璃的手指在地图上左右横挪,最终停在一个做了标记稍大些的黑点上:“汾都!”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汾都一趟喽?”净极笑了,看来无论如何折腾,都要走过杨茹所说那条路线上的每一个地方。

    唐璃趴在地图上思索半天,最终把笔一撂,心中似乎已经敲定出了解决办法。

    “事不宜迟,我们稍作休息便出发!”唐璃和净极大概定制了行程,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夏夜的风透心凉,更何况天走阴云,更添几分寒意,这家伙非要为了行动效率而赶夜路,净极也是没有半分辩驳之力,毕竟……此刻似乎确实是她那毫无防身之计的下人情况更加危急。

    “你快点!”唐璃一边缠紧自己的护腕,一边检索着随身物品,丝毫没注意靠在门边的净极早已等候多时。

    此刻他正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嘿!你在那儿看什么呢?”唐璃问道。

    净极的眼神忽然变向,这才发现自己是走神儿了,短暂地停顿后才缓缓应道:

    “啊!没什么,你看这阴云的走向,我们到了汾都会不会落雨?”

    “不会吧……”唐璃道:“还有你就别关心这些了,落不落雨也跟你没啥关系,汾都在皇城的西南,这云明显是往偏北方向移动的,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哦……对了!”

    唐璃又两步跃回自己的房间,片刻后,带了一个精简的布袋子出来:

    “嗯……这个东西就当本小姐赏你的,而且一会儿也可能用得到!”

    净极满心欢喜地接过布袋,一阵亲切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白”它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翻过那座城墙

    “唐大人,我的其他东西呢?”

    “哼,给你一个就不错了,别的东西以后再说!现在别想和我讨价还价!”

    不过别的东西此刻宣告安全,对他来说就已经无所谓了,净极重新感受着“小白”给予他的“顺滑”感,借势在空中比划几下,一如既往地流畅自如,将这一套抽风般的动作施展完毕,净极站定,把剑收鞘,随后挂在背上:

    “唐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把剑还我了?”

    “赏你的,别废话,跟上我!”唐璃语毕,“嗖”一声便不见踪影。

    净极心中大骂,这家伙跑得也太快了吧,这让他怎么跟啊?好在捕捉到一点儿残影,净极紧了紧剑带,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终于离开了错综复杂的皇城阁道,随着灯火渐暗,已隔数里远的净极只能依稀望着那繁华而又模糊的轮廓在黑幕中闪烁。

    净极只觉额头前一股顿挫感,似有什么东西袭来,下意识抽剑格挡,居然弹落一把手掌大小的飞刀,月影映照的寒光逼得净极冷汗滚地,打起浮灰阵阵。

    “不错嘛……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不愧是点梅人叫的人,反应竟然如此快!”唐璃不知何时出现在净极的面前,盘坐在石垣上把玩着短刀,而她手中的那把大小形状都与地上无二。

    本就是长途奔跑,现在又被这么恐吓,冷热汗在净极的额头上交织成一幅汗帘,净极伸手将汗帘抹去,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您可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飞快,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夸你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块儿料了?我这不看你在后面磨磨唧唧的,便折返回来看看你么?”唐璃从石垣上跳下,笑道:“放心吧!我目标明确,扔的也准,刚才那一刀就不是冲着你脑门去的!”

    “好好好,我信了我信了!”净极原地蹲下缓解着刚才的不适,唐璃则在一旁比量着各种距离长短,解释着那一刀无论怎样都碰不到净极,但这些无用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加油吧!离汾都还远着呢!”

    短暂休息过后,唐璃先走一步,净极掸了掸屁股上的灰土,也紧跟了上去,在这空旷的野外可比那拐弯抹角的皇城方便多了,方圆几里没有楼宇,不见林地,就算唐璃跑得再快,净极也能够捉到她影子的尾巴,来来回回地整顿赶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净极终于看到了久违的人烟。

    净极扶着双腿,气喘吁吁地抬眼看着面前这座高大的城墙,用暗铜粉刷的“汾都”二字被岁月褪去了光艳的色彩,好在有城门两侧的火光照应,使得那两字多少还留存点儿生机。

    终于到达目的地,净极不顾灰土干脆仰躺在地,这一晚走的路,可比从蔓息城走出来的两三天还要漫长……

    “你决定吧,咱们是走这边的正门,还是走左右的侧门,还是绕过城池走后门?”唐璃站在净极边上四处探望。

    “所以……有什么区别吗?直接走正门不行么?”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刚刚先到这儿的时候,大概绕了城墙转了一圈,现在开放的只有正门和后门,正门处于前墙,有重兵把守,城门两侧内外还有守夜人,后门的人力相对少一些,不过后门挨着护城河,加装的是门桥,若是想从后门进,就得缴纳放门的费用……而左右的侧门夜间封闭,但下水门和狗洞一直开放……”

    “那肯定是走正门啊!还用想吗?”

    “行,那就听你的走正门,不过我可不确定这深更半夜正门到底放不放行!大多数的地区都是夜间禁行,持续三到四个时辰,而且每个城池的具体细归还不同……”唐璃道。

    “那有些来往的旅客或是住民遇到紧急情况,非夜间进城不可,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啊,大多旅客住民商人都乘坐马车来往,而马车也有着具体的路线时间,基本没有在晚上出动的,假若真出现你说的那种状况,他们也可以少施金钱,卫兵大概地搜一下身,便可放行,没钱的就要去钻狗洞和下水路了……关键像我们这样大晚上来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钱我是没有,好像都被您给拿走了吧?”净极起身,望着城门嘲道。

    “切,我差你这点碎银子?”唐璃指着前方:“既然决定了走正门,那就快点儿吧!”

    两人快步来到城门前,果然大门闭得很死,而门外的卫兵甚至根本不屑多看这两人一眼。

    “您好,请问我们可以……”净极试探性问道。

    “禁行!”卫兵冷冷地吐出两字。

    “那个……我们到这儿有急事,真的很着急,我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得了很重很重的病,要是再不去帮忙……恐怕……”净极抬头,看这卫兵根本无动于衷,便放弃继续编下去。

    他扭头悄声对唐璃道:

    “嘿,你来,我不行了!拿点银子贿赂贿赂也好!”

    “我?我没带银子出来……”

    “那就你和她讲,你不是郡主吗?他应该不敢和你这么说话吧……”

    “我可不想这么做,作为郡主,擅自出宫应该低调些才好!”

    “哎呀!你可别摆架子了,我的朋友在城里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呢,你快点让咱俩进去,我快点把我的朋友们拽出来,咱就能快点回皇城……一切的进度不就提前了吗?”

    “行吧!”唐璃无奈地耸肩,慢慢走到卫兵前。

    但令净极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和卫兵说了两句,居然也灰头土面地被劝退了。

    “不是吧?”净极满脸诧异:“这什么人啊,有眼不识泰山,连您都不认识?”

    “唉,这事儿怪我,我很少以郡主的身份出面,现在要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只有郡主的令牌……”

    “所以令牌呢?”

    “没带……”唐璃淡定道,此时的心境明显与净极的焦躁截然不同,但净极觉得,她的淡定并不是因为冷静,而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儿。

    “不是吧?你还没带令牌?”

    “我平时也不带的啊……那玩意就是个摆设……谁寻思这儿的卫兵也不认得我?”

    两人眼下只能先暂退一步,想想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唉……这下可怎么办?难道要去钻狗洞吗?”净极正陷入思索之中,唐璃不知何时掏出一团绳子,绳子的尽头还带着锋利的抓钩。

    “跟我来!”唐璃带着净极来到了城池的外墙拐角处:“这儿处于两面卫兵的视觉死角,我们就从这儿爬上城墙!”

    还未等净极开口询问,唐璃便将绳子展开,左脚踩住绳子的一端,右脚后迈稳定重心,双手拽住带着铁钩的一端飞速挥动,眨眼睛钩索宛如锐箭般飞奔而去,几条更加细致锋利的短钩从从长钩的尾部弹射而出,死死卡在城砖瓦片的缝隙之中,唐璃伸了伸绳子,胸有成竹道:

    “放心吧,别看那这绳子细长,但能至少承受五个你的重量,质量这方面可是很好的呢!”

    净极好奇,用手抚摸,手感紧绷而又柔然,看似矛盾的两个优点此刻居然能完美地契合:

    “这绳子真的可以,还有那钩头的机关也好神奇,这到底是什么材料造的?”

    唐璃得意洋洋地攀附上了绳索:

    “世界上好东西可多着呢,这条绳子名叫六爪解岩索,这是我特意让凡山城一个名叫卫军的巧匠连夜赶造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但具体用了什么材料,何种锻造工艺我也不太清楚,等你以后有时间,有机会见他一面,一问便知!”言语间,净极只觉声源越来越远,抬头一看,唐璃已经爬了近半的高度。

    “好灵活啊……”净极感叹道。

    但眼下最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小时候也就借着邻居家的麻绳上过房顶……而现在面对的是有着其十几倍高的城墙,即使有这么一个稳固的攀附点,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的……

    净极拽了拽绳索,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小心翼翼地握紧绳头,踩着城墙踱步而上,绳子摩擦感十足,再加上城砖间的缝隙足以其落脚,所以整个攀爬过程除了双臂发力以外并未耗多少气力,当爬了近三分之一的高度时,唐璃已经率先沿着城头翻了上去,此处没有灯火,净极只能见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用着及其低沉的声音喊道:

    “我先去上面探探路,你最好加快速度,上来的时候若没见到我,就等我一会儿,还有这绳子挺珍贵的,等你上来时别忘了将墙边的铁钩拆下,再将绳索盘旋回收起来!钩尖挺锋利的,小心别割到手!”

    “你别自己先走啊!等我……”净极话刚说了一半,那小圆影便从城头隐去。

    “这家伙……好像根本听不到我说话……”净极无奈,只好慢慢地继续踩着倾斜的城墙向上攀着。

    不知这样机械地爬了多久,净极终于翻过了墙头,见卫兵都在远处,自己这儿也根本不在他们的探查范围内,于是靠在围墙上将绳索一缕一缕地收检着,最后草草地盘在唐璃丢下来的布袋中。

    不过……看了一圈,唐璃这人却不见了,她探了这么久,也应该回来了吧?但怎么现在……净极站在原地张望着,也不知是不是应该继续等待。

    等了良久,可还没唐璃的半点儿踪迹,净极耐不住性子,只得半蹲起身,避过卫兵的视线慢慢沿着城头路寻找线索……

    “净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走啊!”

    净极循声回头,唐璃从靠近城内的一侧翻进墙道,而此刻后方同时传来一阵错乱不堪的脚步踢踏声,一群手持火把长枪,头戴红缨盔的卫兵队伍正向两人疾驰而来。

    “你可真不听话!我让你在那个地方待着,怎么不等我?我好不容易把他们甩开,想着去找你会合……现在可好……”

    “我……我上去等半天……这不怕你出事儿么……”净极解释道。

    “行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唐璃紧了紧腰间的束带冷哼道:“跑!”

    净极听到指令,不顾一切拔腿就跑,耳中只剩下飞速踩踏石砖的“哒哒”声……

第八十九章 阶下疑云

    “大人,这两人怎么处置?”一个士兵向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汇报着。

    两人此刻正被五花大绑死死地押在守卫队伍之中。

    “还处置?你居然敢抓我们!你可知道旁边的这位可是堂堂的郡主大人,识相就把我们放了!”净极呵斥道。

    “笑话!别在这儿做无谓的辩解了,郡主?哪个郡主啊?我不认识,我只认能证明身份的令牌!别的什么都不好使!”长官冷笑道。

    “行,你们给我等着,等郡主大人回到了皇城,你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唐璃嘴角一撇,悄声对着净极道:

    “嗯……放心吧,我本人在这儿都不慌呢……你又着什么急呢?”

    “去,先搜搜他们身上有无什么走私交易物品!”长官命卫兵队伍停止前进,一边让手下上前搜身,一边打量着这两人,此刻他也没办法完全判断出两人的具体来头。

    “大人!这个男的身上只有一把剑和一个布袋,布袋里面是一条绳子,这个女的倒是什么都没有……”卫兵汇报完毕,眼神色眯眯地朝唐璃的身体望去:“大人!身上还要搜吗?”

    “搜!”

    “唐大人……这这……你……”净极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唐璃遭受咸猪手的侵犯,对着卫兵破口大骂,拼命地想要挣脱束缚,但无奈绳子太紧,左右两侧还有其他卫兵挟持着,根本没法脱身,情急之下只得发出这苍白无力的恐吓:

    “你今天要是敢碰她一下!所有人就都别想活着下城墙!”

    “呵……”卫兵发出了十分淡然的嘲笑,随即伸出双手向唐璃逼近,可就在手指尖快要触碰到那温润的双腿时,只听一阵极其诡异风声,一把飞刀快而狠地从卫兵左手腕贯穿而过,深扎其右腕并将其双手一并串在一起,顿时鲜血飞溅,卫兵忍不了疼痛跪在了两人面前,又苦于双手没法活动,那姿势好像在给两人烧高香。

    “呵……看吧,你要做些恶心事儿,连天都不放过你!”净极心里可算送了一口气,不过这把刀……究竟是哪位高手送来的及时雨。

    一旁的卫兵突然拽住净极的衣领,骂道:

    “是你搞的鬼吗?”

    “哪是我啊!我俩双手都被绑着呢!怎么会有……功夫行动呢……”净极辩解道。

    “好了!放下他吧!”长官稍加思索道:“应该是他们的同党,你,你,你,去刀飞过来的方向查一下,剩下的人继续留在原地待命!”

    “是!”三两个卫兵提着火把远去,而净极此刻在唐璃的脸上居然发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难不成这一刀,是她自己事先埋伏好,用做防身的机关?

    “按照墨国…额墨国的律法,在封禁阶段擅自闯城,先关到大牢里等候上级进一步发落!剩下的人,在去大牢的路上把这两人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拿你们问罪!”

    “这些人有问题……”唐璃把嘴露出一个小孔低声道。

    “嗯?怎么讲?我也知道他们有问题,连您都不认识!”

    “哼!依照墨国的条令,封禁阶段擅自闯城只是被撵出去,交点罚金即可……但这些人……明显不按法律条令办事……我猜测,他们根本不清楚这些细则,只是自己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唉,可现在咱被绑起来了,就算他们再不对劲,又有什么用呢?”净极叹道。

    “是!长官!”语罢,这帮人不知把什么东西套在了两人头上,那东西遮光性很好,本就是黑夜,现在又这黑漆漆的东西套上,更是什么也看不见,随后几个胳膊比净极小腿还要粗的壮汉将这两人挟起,在浩荡队伍的护送下,净极和唐璃被投掷进两间紧挨着的空牢房……

    “砰!”

    牢门被无情地合上,只留下一扇只有半尺大小的通风门扇,净极脱下套在头上的袋子,深深嗅吸着这阴暗潮湿的空间,一阵阵地臭气直扑鼻根,呛得净极不停地干呕咳嗽,这味道的来源,不是人的排泄哕物,就是拷打后的凝固血迹……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净极紧捏着鼻子,借着通风扇照射而进的点点灯光,大致地索视了下这儿的环境,中间一条长长的坑道,里面堆满了许多不明物体,由于光照不充分,没法完全看清,两翼则是肮脏的纸布,杂乱无章也是十分令人作呕……牢狱归牢狱,汾都不小,怎么这儿的环境反倒那么恶劣呢?

    不对劲……净极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俯下身子仔细探视一圈……这……这哪是牢房啊!艹!这根本就是茅房!虽然自己犯了点儿事儿,但也不至于锁死在茅房里吧!净极拽着通风窗上的铁栏杆使劲摇晃,大喊道:

    “来人!快来人!你们把我关错了!这儿是茅房,不是牢房!喂!有没有人啊!”

    “别吵了!再吵死得更快!是让你刚才非要吵着和我挨着,现在分不到好地方了吧!”唐璃的声音从侧壁的一个细缝中传来,而且那个细缝还能渗透进些光亮,净极连忙摸黑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落脚点,将所有的视线从缝隙之中挤过去……

    缝隙后的房间东西很少,只一条草席乱蓬地铺在地上,旁边是一块儿未经打磨的石台,表面参差不齐,足够置放物品,虽然环境依旧恶劣,但起码比他这儿干净整洁百倍啊!正在净极想要稍侧脑袋,以察看房间偏死的角落时,一张大脸突然占据了他全部视线。

    “哇去!你干嘛!”净极被吓一趔趄,差点跌倒在身后的粪坑里。

    “你干嘛!你个偷窥狂,还贼喊捉贼?”

    “哪有,我就是看看你那儿的环境如何,谁稀罕偷窥你似的……”净极冷哼道。

    唐璃刚要举拳,但无奈隔着一道墙无法施展,便悻悻地松了气力,净极倒是暗自庆幸,这房间虽然令人厌恶,但隔着一道墙,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讲话了:

    “我说唐璃啊,现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郡主,我还头一次见你如此落魄……落魄地不成样子,似乎以往的气质威压全都消失了哈哈”净极趁自己暂时安全,赶紧占便宜埋怨两句。

    “嗯……我也纳闷了,之前我和皇表兄也来过汾都,但这些人我看着都好面生……”突然,那双眼睛死死地堵住了缝隙:“还有,我怎么就落魄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想出去就出去,不过在此之前……”

    “怎么了?”

    “在此之前我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马上你就会知道了!这个行动需要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净极好奇地凑在缝隙前,和后面另一双黝黑的眼瞳对视着。

    “你就……像才刚那么叫唤就行!”

    “啊?为什么?”

    “嗨,别管为啥,你照做就是了!”

    “好吧……来人!有人吗?有人能听见吗?我要换牢房!为什么偏偏要给我个茅房!快来人!再不来人,我就把你们茅房给拆了!让你们所有人、所有犯人都没得上,憋死你们!”

    功夫不负有心人,净极喊道嗓子发干,终于有一名狱卒走了过来:

    “你小子喊什么呢?再喊把你拉出去打鞭子信不信?”

    “不是……大哥……”净极装作一幅悲惨至极的模样:“我就想换一间牢房,这我占了茅房,您还怎么大小便啊?”

    净极卖着真诚的眼神望向狱卒,余光见一抹银影穿行于那狱卒的腰间,竟不知不觉地将一块儿红色木牌拽了下来,随后便不见踪影,推断大致是朝着唐璃的方向而去。

    狱卒不耐烦道:

    “哪有那么多空牢房!这茅房你将就着,身为阶下囚事儿还那么多!”

    “这不怕耽搁您如厕么?”

    “滚!我们不用这个!”狱卒语罢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究竟少了什么东西……

    “唐大人,刚才是你干的吗?”

    “不然呢?”

    “妙啊!唐大人!真是高技!”净极这回是出自内心的赞叹,这样想来,被“阴招”如此多的女人逮捕,也不算太过丢人。

    净极透过缝隙窥去,唐璃正一脸得意地站在石台旁,仔细地来回翻看着那块儿木牌,笑道:

    “呵……果然和我想的没有太大出入……”

    “什么啊?你发现什么了?”净极一脸懵逼地望着。

    “这木牌乃是忠可堂普通士兵的随身物证,和我的令牌功能大致相同,如果我没猜错……这儿,也就是汾都城……应该在表面上已经被忠可堂的士兵给占领了……”

    “嗯?什么意思啊?我不太懂……占领这种事挺大的,而且离汾都离皇城不远,有异动应该立马就能发现啊……”

    “唉……”唐璃叹道:“所以我猜测只是表面占领,为了不惊动朝廷,忠可堂的人将汾都的高层将领悉数掉包,而对于城中百姓和外来的旅客,应该对此事浑然不知……再加上城与城之间很少有官臣的联动……使得这件事有可能在叛变彻底发动前一直被隐没下去……我说这些人怎么看着如此面生……”

    “那这汾都……岂不是……”净极虽然不太懂这些政事,但他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不过,他们应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也许到皇城告急的那一天,汾都才会叛变充当围攻者的角色……这一切还充满了很多难测,眼下还是率先解决皇城的内变为主,汾都的事儿可以暂时放一放。”

    唐璃面色凝重,净极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模样,所以……她的心里是不是……还隐瞒着一些东西呢……

第九十章 越狱

    净极半蹲在门前,使脸紧靠着门栅通风处,相比于牢内污浊恶臭的味道,外面的空气简直是天赐的福祉。

    “唉,郡主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吧,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儿待着了……”净极隔着铁栅奋力向一侧望去。

    “呵……我也在想办法,我要是想出去,办法有千千万,你真以为汾都这小破牢房能关得住我?就算是皇城的牢房对我来说……也是小孩儿的把戏而已……”

    “嗯!看来以后你要是有罪,我就提醒执法者不把你关起来,正确的做法那就是——就地处决!”

    “你给我等着!不就现在多了一堵墙吗?等我出去第一个捶你!”

    “诶诶诶!你先别吹这些那些的,你做这一切的前提,得是能出去才算,可你现在……连办法都想不出来呦!”净极将脸皮生无可恋地拖在铁栅上。

    “切,要不是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本小姐早就跑了,我这会儿可不就在研究在我逃跑的同时,怎么安然无恙地也把你带出去……有你在真是干什么都不方便!”

    “行!那我可谢谢您,唐大人,出去后您就是我的恩人,你要是能安然无恙地把我带出去……我保证……嗯……”净极思索两秒,郑重开口道:“我保证以后就好好地叫你名字,你看如何?”

    “随你便!”唐璃一会儿察看着牢内的地形构造,一会儿监视着巡逻狱卒的行走路线,一会儿又站在原地还原着汾都的街坊路线,根本无暇顾忌净极这一套接着一套的废话。

    过了一段时间,看守的狱卒恰巧从两间牢房前走过,唐璃看准时机贴着墙壁的缝隙嘱咐道:

    “等下你千万别擅自行动,我要先出去一趟探查下地形!起码也要为稍后的逃跑计划做准备……”

    “我不能帮到你什么吗?”净极问道。

    “别废话!你只要好好待在这儿不给我添麻烦,就算帮到我了……”唐璃再次向四周张望着,最后道:“还有,记住了,擅自越狱在墨国可是死罪,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对你……可就不一样了!”

    唐璃语罢,从那块儿红牌的背后“变”出一串钥匙,趁着狱卒视野覆盖不到,轻而易举地解开牢门上的挂锁,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净极猜测那串钥匙也是刚才从那狱卒的身上顺过来的,透过墙缝看去,牢门似乎在唐璃临走前被带上了,地上的草席微微鼓起,草席头部被一团布匹盖过,遮挡在石台的荫蔽之下,若不仔细看,足可以假乱真……这家伙也真是够细心的……

    净极趴在铁栅后时刻关注着外面的情形,那些狱卒经过唐璃所在的牢房时的确一点儿破绽都没发现……不过想来也对,相比于总大吵大闹要求换牢房的自己,唐璃的表现行为都老实规矩地多……狱卒对于这样的犯人的关注点往往很稀少。

    不过老实人……可不是总干老实事儿……

    不大一会儿,唐璃贴着墙壁,从牢房走廊的另一个方向缓缓踱步而来,见周遭安全,不在狱卒的巡逻范围内,便趴在铁栅口,焦急道:

    “那两个总在咱们这儿的狱卒你能打过吧?”

    “能啊?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先别问这么多,这牢房的走廊呈回字结构,巡逻狱卒的路线都是重复机械的,而且并不是每次都是两人行动,等下我帮你把这间房的锁解开,我简单推算了一下,下次这狱卒巡逻回来恰好是单独一人,你把他想办法放倒,弄进你这间牢房,随后你也跟着躲回去,直到我再来找你……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这一次我们没有余地,你可千万要听话!”唐璃语罢,给净极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再次隐去身影。

    片刻,果不出唐璃所料,这次出现在回廊尽头的狱卒仅一人,净极握了握拳,现在“小白”不在旁边,虽然体格不如他……但若是运用“落梅一式”将所有内力集于拳上,也许放倒他……不算个难事吧……

    净极依旧伏在铁栅前,看着狱卒一步步地靠近,约莫狱卒走到离他大概不到三尺的距离,净极突然低声沉道:

    “狱卒大人!我要举报!”

    “你小子又找什么事?说了这间牢房不给换不给换,你再怎么说都没有的!”狱卒有些不耐烦,欲移步转身离开。

    “不是这件事……”净极稳定心神道:“刚才隔壁牢房那个女人,偷偷把锁撬开跑了,本来我想制止来着,但无奈眼前隔着一道门,你们又不在这边看班……所以……只能等你们过来再告知你们此事……但估计现在……已经跑远了!”

    狱卒试着推了推旁边的铁门,随后又进入其中,掀开那裹着布团的草席,见此场景,顿时冲冠眦裂,一时无处泄气,竟朝着净极的茅房扑去:

    “你们是一起的,她跑了,你也一定脱不了干系!”

    狱卒双手握着通风窗的铁栏杆,稍一施力,整个牢门便被轻松推开,狱卒控制不好重心,向前栽去,净极借势退到一侧,双手按住狱卒的颈部将其硬生生压于牢房内的坑道之中。

    坑道中填满了污秽之物,狱卒口鼻浸泡其内,只能发出些许“咕噜”的呛吐声,净极腾出一手集满内力,向着狱卒颈后狠狠打去,狱卒不再挣扎,四肢瘫软无力地昏伏在坑道之上。

    净极查视门外,发现并无后患,于是重新关上牢门,费了很大气力才把这具散发着恶臭的身体翻了过来,不过……这种味道虽然很冲,但由于长时间待在这儿,净极的鼻子似乎也被同化适应了。

    “净极,我回来了!这次不仅找到了密道,制定了逃跑路线,而且我还找回了这个……”不知等了多久,唐璃再次出现于净极的眼帘,而且手中还带着那把陪伴他多日的挚友——“小白”,这让刚刚放倒了狱卒提心吊胆的净极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偏偏正是这个年级与他相仿的刁蛮少女。

    “我按你说的把狱卒放进牢里了,接下来呢?”

    唐璃看了看四周并无异样,转身捏着鼻子走到净极旁边:

    “你,快把他的衣服穿上,时间紧迫,你快点!”

    “啊?你确定么……唐大人,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净极心里忽地犯怵,要是知道自己要穿他的衣服,刚才就不用如此恶劣的手段来对这狱卒进行报复了。

    “不然呢?你以为这地牢的守卫是吃干饭的吗?我倒是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你笨笨的,要是不穿狱卒的衣服蒙混,甚至连这牢口都出不去!”

    “行吧……”净极紧咬嘴唇,无奈地用手指尖拎起狱卒肮脏恶臭的衣边,但动作收敛谨慎,迟迟不敢下狠手……

    “你快点儿!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唐璃再次回头张望道:“他们估计快来了,你立马换上,等出了牢门,我找人给你安排一套完整的洗浴服务,并将你这身衣服干干净净地送还到你手里!”

    听到这儿,净极确实没有什么犹豫下去的理由了,只好硬着头皮,将狱卒的整套制服套在了自己衣服外面,除了表面污秽一些,其他皆与普通的狱卒无二,顶多就是不小心摔倒在泥坑里而已。

    “嗯,看着挺像那回事的……把那头巾压低,尽量少给他们露面查看的机会!”

    “可这……呕……着实令人……”

    “跟紧我,注意看我的手势!”还未等净极吐槽完,唐璃就沿着走廊俯身向尽头走去,净极将“茅房”的大门关好,随后也跟了上去。

    整个地牢的结构错综复杂,排列缭眼程度不亚于皇城内宫,四周皆是宽窄不一的百十号牢间,但却是间间有“客”,且“客”的数量还不能保证一间一人,可以说得上是人满为患……但一个城市再混乱……用于关押罪犯的地牢也不至于爆满吧,会不会也和忠可堂的背后谋乱有所关联?

    唐璃带着净极绕过一个又一个卡口,对于巡逻的狱卒和兵士,两人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则利用净极伪造的“身份”死皮赖脸地蒙混过去……这期间,净极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比对阵红尘时还要沉重……一边要在唐璃的提示下临场编造那些所谓的“官家话”,一边还要压低声线,使自己的声音更像一个经验老道的巡逻兵士。

    当然两人肆无忌惮的行为虽然避过了监管者,但逃不过同样被关押着的犯人之眼,甚至在逃亡的途中,还不慎被笼中的蓬头老汉拦下:

    “把我们放出去吧!大人,我知道您同样身为犯人,但我求求你们……可不可以把我也带出去啊!我真的是冤枉啊!”

    隔着栏杆的那双手死死拽住了净极的裤腿。

    “冤枉的?啊?”

    “是啊,我们冤枉着呢……您不知道,汾都城里面可是发生了偷天换日的大事儿啊,您现在若不放了我,包括我在内的诸多良民都要统统被处以死刑啊!”

    “净极!快走啊!你又在那儿犹豫什么呢?”

第九十一章 废仓暗道,狭路相逢

    “啊?”净极低头看着那死扯着他裤脚的老头,满带着沧桑的目光面色皆透漏出难以理解的可悲,净极内心被触动,一时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唐璃……他们……我……要不要……”

    这由老头苍劲的手臂和同情心组成的双重枷锁竟然将净极死死束缚在原地,其实他硬要挣脱也可以,但汾都出事,这些人有可能就是无辜的、被冤枉的、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变故的……

    “净极!别管他们!”唐璃眼神向净极的方向凝去,紧接着一把飞刀弹出,准瞬间便将净极裤脚上的布料割下,老头紧握着被割下的边角料,由于刚刚用力的惯性,没蹲稳向后摔倒在地。

    “你冷静些!密道就在不远处,这些无关的人不要管,否则会我们的计划会被耽搁的!现在你能救一个两个,不代表能救得了所有人,你这样做会害了我们自己的!”

    “嗯,我知道了……”净极苦笑,救人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他们是生是死,都将会变成一个未知数,可自己却没能力抓住,倘若自己实力足够强大,能掀翻这整个地牢,也许此刻也不会如此……

    “好了,先别想这件事了,有些轻重你得自己去判断,我们逃出去,也许还有机会折返拯救,而他们逃出去,可能再也不愿涉足此地,即便有心,也会因能耐不足而力不从,所以,舍弃我们的机会来帮他们脱困……真的不值当!”

    这几番话虽然无情,却不失道理,净极长叹一口气,随即不再向两侧被无辜关押着的“犯人”们看去,只一心跟着唐璃寻找出口,神赐轻舟以渡,怎奈足下清流已干涸千古,要怪……就只能怪这些人处在最难堪的时机,即使唐璃可以随时打开紧锁着他们希望的牢门,但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允许……

    “暂时应该安全了……那些巡逻的狱卒应该是被我彻底甩开了……”

    在这地牢中绕来绕去,两人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储粮间前停下脚步,储粮间紧挨着数间牢房,但此处位置十分偏僻,且台阶高低不平,建造手法十分诡异难行,一般的狱卒都不愿意来这里巡逻,净极知道这儿自然也就是唐璃所述的秘密出口。

    房间内净是些干枯的麦秸秆,原本能撑满整个房间的秸秆堆此刻已经萎缩到了墙高的一半,四散的米缸倒得倒,立得立,里面装的都是些细碎的砂砾和石块儿,唐璃稍加思索,指着角落里一个沾满灰土的残破米缸道:

    “你去把这米缸搬开!”

    “啊?我吗?”净极也无暇思考为何,听命直接走过去将这米缸搬起,这米缸本身就又大又笨重,材质取于厚陶,分量十足,再加上里面装的都是砂石这种压秤的东西,净极几户泄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其挪到一旁,怪不得唐璃不亲自动手,非要他来干这种事……

    净极缓过神来,发现米缸挪动后,原来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长宽均约一尺的方形暗道,居然能在如此隐蔽之地发现端倪……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太厉害了!但与此同时,一个疑问也随之而来。

    “唐大人,您是怎么发现有这个好地方的?”净极好奇地问道。

    按理说以唐璃的劲儿想搬起这座米缸不太现实……自己搬的时候都差点把腰拉垮,更何况是身板更加弱不禁风的她呢?真要动起来似乎没法分清究竟是谁在搬谁……

    “这些等下去之后,我们的处境相对安全了再告知于你,我可不想在这破地方多待一秒,牢房不大点,路可是没少绕,不知道哪个笨比筑工造了如此傻缺的地牢。”唐璃撅着嘴骂道:“这世上的事儿也是巧,我们能出去还就是靠这笨比筑工的功劳。”

    “您也别太生气了,咱现在不是快见到光明了吗?”净极安慰道。

    “算了算了!你先下去探探路吧!”

    “啊?我探路?我没去过这儿啊!”净极望着黑漆漆地暗道,心里有些莫名的不适感。

    “那你以为我去过?你快去探路,我负责善后,将这洞口现场掩盖起来,以免再生变故!”唐璃分别在不同的秸秆堆中抽拨麦杆,这样在外界看不出异样的条件下,就能收获一大把用做掩埋的材料。

    “不就是抽麦杆么,我也行的!”

    “别废话!”唐璃见净极得寸进尺地要抢过她手中的麦秆,便擒住其双手,膝盖顶着腰椎,将其推搡至暗道前:“你识相就赶紧下去!我又不会害你,再这么耽搁时间我直接把你踹下去!”

    净极的双手和腰同时传来抽筋般的痛感,实在受不住这煎熬,便开口答应:

    “好好好,我下去,我下去,你快松手松腿!哦呦……啊!”

    语罢,唐璃便松了劲,净极也乖乖地下了暗道,暗道虽然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但道壁却镶着极易触碰、质地扎实的铁梯,净极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好在暗道不深,没过多久净极的双脚便踏实地沾了地。

    “让一让!不然可就踩你脑袋了。”净极闻声赶紧向一旁撤去,只听“萍”一声,唐璃也安稳落地,只不过她并未借助铁梯,而是直接跳了下来。

    入口处仅存的微光被一堆麦秸秆所覆盖,唐璃不知在哪里触碰到了机关,暗道中的“灯火”被重新点亮,散发出暗白的光芒,火源排列整齐,一直延伸到尽头,虽然不足以将整个暗道照得通透,但用来走路足矣。

    “唐大人这是什么灯啊?”

    “这是高亮荧光,墙上每个火坛后都有一个小暗门,机关一旦被触动,暗门中便会释放一部分之前在其中储存的高亮荧光粉,光亮一次可持续半个时辰,反正足够我们通过这条密道了!”

    借着光芒,净极才看清密道内的环境,虽然入口很窄,但内部确十分宽敞,两米高,三四米宽,地上也积着一层灰尘,看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好了,唐大人,现在可以解释解释这条密道的事儿了吧。”净极边走边问道。

    “嗯没问题!”唐璃打量着四周答复道:“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是为了防止牢内出水灾火灾而修的应急通道,不过为了防止犯人借此逃脱,只有内部高阶官员才清楚密道的位置,所以我刚才审了那个狗老头半天,他才肯交出那张地牢构造图。”

    “听!有脚步声!”两人大概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唐璃突然停住脚步,并净极打了个手势:“嘘!你先别动,让我听听这脚步声的来向!”

    两人紧贴墙面,屏住呼吸,一阵轻微的踏地声在这幽暗的通道里回荡,唐璃拽着净极来到前方的墙壁凹陷处,悄声道:

    “先看看情况,听我的指令,不要轻举妄动,脚步声应该是从对向来的……我们离前方的拐点远些,有意外也可以应变!”

    “是忠可堂的人发现了?要来这儿堵我们?”净极也压低声音问道。

    “应该不会吧……”唐璃伏下身子,向拐角处的另一条路探视:“嘘……别发出声响,那人……快过来了!”

    唐璃这家伙,说好的这密道安全得很,怎么还会有人踏足此地?

    净极紧盯着前方,谁也不清楚下一秒拐角的另一头会有什么东西出现,这种高度紧张使得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一道身影从那黑暗中脱出,净极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头戴红缨盔,身着墨黑色制服的官兵,此刻他与两人一样,正警觉地四处张望,汗珠从净极的皮肤中挣开,这墙壁凹陷并不深,如果换做那人的视角,也许马上……就要把他们两个发现了,净极右手颤抖着将“小白”从鞘中脱出了几寸,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帮我补防!”唐璃话音未落,两把短刀便从她的袖口弹出,她将刀片掐在指间,蹬着侧墙反身一跃,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安稳地落在了暗道的另一侧,而在此期间,两把短刀不知何时被唐璃甩出,皆冲着那人的面门而去……

    净极松了一口气……看这刀的速度和瞄准方向,那人应该是必死无疑了,想到这儿,净极握着剑柄的手缓缓缩了回去。

    “叮——叮——”又听两声干净利落地铁器交错声,不过眨眼间,唐璃投掷出的两把飞刀悉数被击落在地,而那卫兵未被伤及半分,握刀向着唐璃冲刺而去,唐璃反应飞速,从大腿两侧抽出两把带柄弯刀抵挡,两种兵器交接,那人的长刀压制,使得唐璃的身形被渐渐压低,根本没有反攻的机会。

    这官兵……真的就是普通的官兵吗……怎么实力如此……

    眼看着唐璃要受险,净极回过神,用尽全力奔去,终于在刀尖只离唐璃面门仅有不到数寸时将招架击破,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到,又受于招架之力,纷纷向后退去,但唐璃退得要更多。

    “哦呦,唐大人,没想到今天还要我来救你!”

    “小心啊!还有功夫在这儿嘲讽我,这人可实力不简单!”

    那卫兵并未做任何停歇,将手中长刀再次扫来,净极慌乱中勉强接下,惊险的交错数回合,身上居然挂了数到血印,好在这些都不是致命伤……

    “没事吧!你先撤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唐璃在一旁焦急地寻找下手机会,但这种硬实力的交锋,自己那些取巧的技艺根本帮不上忙……

    “用不着!”净极忍痛再次冲了上去。

    “铛!”

    刀剑相接的清脆声音在整个暗道里回响,那人刀劲十分强大,把“小白”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如果照这样下去,刚才唐璃的险境便会再次上演,而且自己的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突然,卫兵将招架错开,刀锋割裂了净极的襟口,但正在净极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击时,那长刀在本应停住的终点位置调转方向,卫兵反手一扣,驱使刀刃沿着来时的轨迹折返,净极自知已来不及格挡,闭上双眼,渐渐松开紧握着的“小白”,“小白”坠地,传来了绝望空洞的清脆回声。

    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这牢笼……

    “净极!不要!!!”唐璃大喊,伴着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拼命向净极跑去……但即便她轻功再好,也终究比不过卫兵挥刀的速度。

    “净……净极?”

    卫兵拂过净极肩头的刀刃忽然停住,在这幽闭的地下暗道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温柔醉人的轻风。

    净极睁眼,卫兵褪下那笨拙的红缨盔,一头青黑色的长发似解脱了束缚般从盔中自由滑落,曾经坚毅的双眸此刻居然多了几分温雅,即使灯火黯淡,净极仍能在她的眼中捕捉到星点的泪光

    “容愿姐……是你吗……”

    唐璃的进攻并未歇息,净极转身,抓住唐璃的手腕欲制止,奈何这满带着力量的一击力度太大,即便她及时收手,刀尖仍然顺势扎进了净极的臂膀之中……

第九十二章 重回地牢

    “净极……你在干什么?”唐璃的身体颤抖,握刀的那只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法主动从刀柄上抽离。

    净极强忍疼痛,把那把沾血的短刀拔出,血点子四处飞溅,不过好在这一刀并未伤及主要的经脉,他捂住流血的伤口,冲着唐璃笑道:

    “唐大人……这……这是……一场误会……”

    “这一次算我回报你了……回报孟庄那次……”容愿扯下自己用于伪装制服的衣角,紧紧地包扎在净极的伤口处,随后,她把“轻隐”掷在地上,情不自禁地抱住净极抽泣道:“我们还以为你……不过现在人没事就好,对不起……我如果能早些认出你的声音,也许现在就不会……”

    “没事的,容愿姐。”在这阴冷的地道中,净极忽然觉得容愿的怀抱竟是如此温暖,再加上重逢的喜悦,之前所有的担心忧虑和这如仲夏微风的暖意统统融合,一齐化作感动的泪水在净极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着,他情不自禁地拍着容愿的后背安慰道:

    “怪我,容愿姐,该怪我的,你那把刀又细又长,刀身偏偏还如同你一般身姿曼妙,虽然你伪装得很好,但那刀超脱卓越的气质,我早该认出来的……而且刚才的战斗,我感觉你似乎在手下留情,不然以你平常的实力,我可能连三招都撑不下去,不过这可不像之前制敌果断的你啊……”

    “这些都无所谓了……”

    见一切尚好,容愿从怀抱中轻轻脱离,拭去眼泪,将地上的刀拾起回鞘。

    净极无奈一笑,自己沉浸于怀抱给予的余温,更何况由于落泪,鼻子不通气,连容愿姐的发香都没机会近距离感受。

    唐璃还未完全从误伤净极的颤抖中缓过神来,一脸茫然地注视着两人,而且此刻,她反倒成了一名局外人:

    “怎么……你俩还认识?”

    “嗯!”净极点头道:“要不是她带着头盔,我缠着头巾,再加上这暗道灯光昏暗,咱们也不至于打起来……”

    唐璃见敌化友,如释重负般笑道:

    “认识就好……刚才我还以为你见了她褪下头盔的姿色,又苦于实力的压迫,临阵倒戈,反过来要打我呢!”

    净极也没忍住喷了出来:

    “唐大人,我哪是那样的人啊?你看不起谁呢?我净极这辈子就算深陷火海,被活活呛死,也不会干出投敌背叛这种下三滥之事!”

    “好好好,信你了!”唐璃道:“不过你的这位朋友可比你靠谱多了……”

    “哦对!”净极狠拍脑门懊恼道:“我还没为你们做自我介绍呢!”

    净极把两人拉到左右两边,来回扭头道:

    “这位是容愿,今年二十出头,她就是我说的那位用刀快准狠的朋友,一手斩风诀出神入化,而且内力不俗,这一路上好多硬仗要是没有容愿姐,我们可能当场栽了……”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两人互视一眼,随后将手紧握在一起,唐璃深知此人也许就是拯救皇城的关键之人,更是高兴地迟迟不肯松开。

    “那这位呢,叫唐璃,年方十七八,反正不是坏人……应该不是坏人!”

    唐璃另一只闲出来的手狠狠向净极劈去:

    “什么叫应该?我就不是坏人!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应该不是了?快好好介绍,不然我撕烂你的嘴巴!”

    “行行行……容愿姐,这位是皇上的表妹,也就是所谓的郡主……”

    “啊……?这样吗……在下,参见郡主大人!”容愿忽地挣脱,双手抱拳,对着唐璃行微躬之礼。

    “净极,你看看,你看看你的朋友多有礼貌,哪像你跟我一天天没大没小的!”唐璃将容愿扶正,笑道:“没事的,不必行这些无用之礼,我本就自由不羁,也很少遵守宫中那些条条框框,你就把我当朋友就行,郡主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净极怎样对我,你就怎样对我。”

    “就是的,千万别对她客气!这家伙可没少坑我!”净极心想着,容愿姐总能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你想咋的!我们唠嗑你插什么嘴!”唐璃自知还要托人帮忙,可不能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于是顺势又给了净极一拳,转头对容愿道:“别听他瞎说,我可没坑他,倒是教会了他不少道理,你放心,以后的路他肯定会给你们呈现一个全新的面孔!”

    净极默不作声,他也知道现在不能再多说这些容易招揍的废话了。

    “对了,净极,唐璃,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是之前在那个茅草丛,你是不是没找到我们先行一步了?”容愿问道。

    “啊……这在怎么解释呢……”净极挠头苦思:“不是……容愿姐,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等以后有时间再细细为你道清来龙去脉,不过眼下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自己出现在这儿,梦谣和深哥……他们两个呢?”

    容愿叹一口气,苦笑道:“梦谣在那边的入口等着我,而康德深……被关在这儿……这也是我为何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什么?!”净极几乎要喊了出来,他下这个暗道之前,确实在逃跑的路上瞥见一个熟悉的红色绳结,可当时怎么都想不起来,现在才知道,那红色绳结便是康德深笛子上的平安结啊!

    但谁能想到康德深会被关在这儿啊!

    “嗯,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此道呢?”唐璃问道。

    “容愿姐闯荡江湖多年,经验很足,论绕着城墙寻找暗道、逼迫守卫质问信息的能力,可不比你差多少呦!”净极为容愿解释道,但其中不乏有着炫耀的成分。

    “唉,康德深被抓进去后,我们就四处寻找能救他出来的办法,可是汾都大牢守卫森严,而且硬闯过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经过盘问和寻找,最终找到了这条直通地牢的密道。”容愿解释道。

    “这些人为何要抓你们?难道也是封禁时期向我们一样翻了城墙?”唐璃眉头渐皱,她清楚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她和净极被抓进去,但和汾都出现的事故没有一点儿关系,可眼前的他们……就未必了……

    “管他为什么呢!救人要紧啦!”净极将“小白”插回鞘内,重新背在背上:“唐大人,那个被关在牢里的人,就是我说擅长五花八门的奇招之人,所以哪门子急先干哪个,救深哥事儿大,听故事可以暂且先放一放……唐大人,我想折返回去,你说如何呢?”

    “可是……我们才刚刚逃脱,还不知道里面会出现什么变数……我刚才为了设计出一个完美的逃跑计划,脑子都快炸糊了,现在又要……”唐璃稍有些犹豫。

    “没事的,容愿姐武功高强,只要你还熟知路线,即便有人阻拦,容愿姐也会杀出一条路的!”净极肯定地望着唐璃,这种眼神靠谱得有些让人无法拒绝。

    “嗯,交给我就好。”容愿也点头应允。

    “好吧!你个拖油瓶事儿还不少,既然他也是你朋友,同样身为你所谓的‘帮手’,那我为了完成任务,也只好暂时帮你一次喽,只不过……”唐璃心里有底,做事自然也就放心起来:“只不过,牢里刚刚被咱俩搅和的天翻地覆,所有巡逻卫兵都在通缉我们,所以上去之后千万别拖沓,尽快行动,否则传到城防那边,想逃脱就更难了!”

    “嗯,我知道!”净极将狱卒的头巾再次缠紧:“容愿姐,跟着唐璃走就行,她熟知牢内的所有转弯分路,而且我应该对那条红绳的位置有所印象!”

    语罢三人便奔着通往地牢的路飞奔而去,而暗道内的荧火随时间燃烧殆尽,一切都恢复了最初无人踏足尘封时的模样。

    “上面安全,没人来过……”净极顶着秸秆堆探出脑袋,十分自觉的冲在最前面当“炮灰”,因为他即使不这么做,也会被唐璃踹到前面去的,与其遭罪,不如多些自知之明。

    这储粮仓的环境和两人刚才来时一模一样,连浮灰上的脚印都丝毫没有增减,这地利为三人的拯救行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净极压着步子缓缓走向储粮仓的门前,透过门缝向外看去,视线内有三四个狱卒在左右巡逻,此外并无什么异样,他退回去和两人将看到的一切悉数汇报一遍。

    “容愿,你来之前有什么计划吗?”唐璃悄声问道。

    容愿不语,只轻轻摇头。

    “就这么杀进去?”

    “嗯!”

    唐璃抿了抿嘴唇,尴尬笑道:

    “果然实力强干什么都不怕啊!但有个计划总归是好些的……”

    三人趁着狱卒巡逻的空挡,推门而出,躲在储粮仓旁一处高厚的草垛身后,不大一会儿,一名落单的狱卒向三人走来,容愿忽地站起,侧身捂住他的口鼻,另一支手肘狠狠地怼在其颈后,狱卒随后便晕了过去,唐璃反应也很快,立马换上了他的衣服,随后又让净极把这具昏厥的狱卒拖进了储粮仓,三人都穿着制服,行动也就方便了许多。

    净极循着记忆带着两人在牢里曲折横拐,最终来到了关押着康德深的牢房前,透过通风口看去,阴暗中一个男人靠坐在墙边,脑袋向一边死死地垂着,那根标志性的红绳也沾染了鲜血,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唐璃用之前偷到的那串串钥匙打开了牢门,嘴里嘟囔着:

    “这些人怎么还用一串钥匙用做解一大片区域的牢门呢?这样要是一人失手,钥匙别偷,这片区域的所有犯人岂不是都有机会逃脱了吗?等我回去一定要上报此事,进行责令修改。”

    净极汗颜,这丫头的行为不就是过河拆桥吗?还说自己不是坏人……

    牢门被打开,一股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的灯光打进牢内,他终于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源见到了那个人,只不过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净极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安,缓缓伸出的手掌也渐渐变得绵软……

    “深哥……!!!这……怎么会这样?!”

第九十三章 小姐姐

    唐璃在门口把风,净极则和容愿一人一胳膊将康德深架起,那股腥咸味再次加重,墙角流散的血此时已凝固成血块,路过灯火下,可清晰地看见他血肉模糊的后背,被鞭打出的横纹竖纹足足有十几条,条条入肉……有些较浅的伤口,结出了黑厚的血痂,剩下的经过两人的挪动,还在向外渗着星点……十分惨烈,

    净极紧咬牙关,愤怒与不适同时涌上大脑,他已不顾牢内的巡逻狱卒,几乎快要把嗓子根喊出来:

    “唐璃!你快带路!深哥现在已经被打得昏厥,再这么拖下去会可能坚持不住的!”

    “我知道!”唐璃在门前左右巡视:“但你也别喊出来啊!趁现在他们还没过来,快走!”

    三人拖着康德深来到了储粮仓前,但不幸的是,这次行动拖着这样一个昏厥的人,速度效率较之前慢了不少,三人前脚刚迈进储粮仓,就听见一阵阵错杂不齐的踏地声,不妙!那些都是巡逻的狱卒……而且听声音规模还不小!

    “你们带着他先出去,等出去了一切就好办了,我引开这帮人,随后我回去找你们汇合的!”唐璃道。

    “容愿姐要不你先,我和她……她自己可能……”

    “别废话!”不容净极反应,唐璃已从腰间抽出短刀,双手一挥,刀尖精准无误地插在狱卒队伍两个排头兵的大腿里,那两个兵突受腿伤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后方的人多少受些影响,狱卒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涣散,她趁此时机,快步向前,将身影从前方的拐角处抹去……

    “快抓!逃犯往那边去了!”狱卒们慌乱地整理衣冠,爬跑着朝唐璃拐的方向追了过去。

    “走吧,净极,她那么做为我们争取的时间……我们不该辜负才对……”

    唐璃……她鬼点子那么多,这些追她的狱卒,应该不算什么吧……

    通过这漫长且劳累的地下之旅,净极终于出了暗道,重见那要比牢内的灯火绚丽千百倍的白月光,而这暗道的出口,则位于城边的一片草地,平时则有一块儿镶有假草皮的铁板盖着出口,远离城防军的视线,十分隐蔽。

    两人勉强把康德深趴着放倒在旁边一片空旷平整的地面上,净极经过这么一折腾,又苦于在牢内恶劣的环境没法休息,顿时全身酸软,疲倦之意攀着经脉席卷而来,他干脆也坐在地上,准备喘几口气歇息歇息。

    “容愿姐,梦谣呢?你不说她在……”话音未落,净极只感觉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有,而且这感觉还似曾相识……他记得,就是刚到杨茹客栈的时候!

    净极低头,只见两只细嫩的小手死死地环抱在他的脖子上,一阵哭腔同时在其耳边回荡着:

    “小哥哥?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活着……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呵……你要是真出了事,我想回金州……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梦谣的泪颊紧贴着净极的后背,一时他也分不清湿透衣服的罪魁祸首到底是由于自己的汗水还是梦谣的泪水。

    梦谣也不小了,净极也能感觉后背有两股柔软的东西在“顶”着,这丫头一直不松手,自己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净极慢慢解开勒着脖子的麻绳手,随即扶着她双肩笑道:

    “放心吧!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我出事,容愿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一定会安然无恙地把你带回去的!”

    梦谣揉搓着眼角,双腿微弯跪坐在净极面前:

    “小哥哥,你究竟去哪儿了,我们真的好担心你!你当时在那茅草阵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找找我们!”

    “茅草阵?”净极一头雾水,这两个人怎么见面都提这茅草阵啊,关键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茅草阵:“梦谣,我不知道茅草阵,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以后再慢慢和你们讲,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更为要紧的是深哥!他的伤势很重,若没得到及时救治,可能撑不了多久,而且咱的处境也不太好,整个汾都似乎都在通缉我们……”

    净极语罢,面色凝重地望着气息极不平稳的康德深,长叹一口气:

    “这家伙怎么办啊!”

    “深哥怎么会……!!”梦谣瞥见了康德深的血背,倒吸一口凉气,嘴巴颤抖着,她紧咬嘴唇,克服恐惧走上前去,少施寒气于康德深的伤口之上,这样做不仅能止血,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他的疼痛……

    “先把他想办法送去什么地方治疗一下吧……”容愿提议道。

    “治疗吗……要是论时间,只能去汾都里面的医馆了!”净极眉头紧皱:“但咱现在进城,肯定是要被那些牢官做悬赏的,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处理伤口,然后等唐璃回来再做下一步决定,剩下的就先交给我!”

    “唐……唐璃?唐璃是谁?”梦谣问道。

    “唐璃……是当朝郡主……等下若她回来,你就知道了……”净极语罢,双手集了些内力缓缓走到康德深旁边,但愿自己的这点内力可以帮他吊着气息……

    天空渐变出一抹橙红色,轮月的边岸被映照地越来越淡,这一晚,先是净极帮着传了些内力,然后又是容愿前往离驻扎点最近的溪流打水清洗擦拭伤口,最后由梦谣凃洒些愈伤药粉,也不知道三人折腾了多久,折腾得到底有没有效果。

    “完了,小哥哥,天都亮了,要是被悬赏的话,城里可就更不好进了!我这点儿用来应急的药品,对付范围如此可怕的伤口……根本不够用啊!”梦谣困倦地盘坐在地,嘴里嘟囔着。

    “是啊!过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深哥能不能撑得住。”净极被这负面情绪所沾染,容愿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要是唐璃在这儿,起码能很方便地翻进城里去弄药,也不知这丫头现在如何了……

    “对了,小哥哥,你给我讲讲这几天在你身上发生的事儿呗!”梦谣蹬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净极道。

    “呃……怎么说好呢……就是……一场误会。”净极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堆,但基本上能说的他都在此刻吐露了出去,各种疑点别管解释得明不明白,反正那两人听得倒是很入神,该轮到讲唐璃那毫不讲理的“恶行”的时候,他挥了挥手,无奈道:

    “这儿实在是说不清楚了,虽然她没少干缺德事儿,但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害我们,如果还能回来,让她自己和你们讲便是!”

    “我讲什么啊!”一个柔和傲慢而又不失凌厉的声音从那铁板下的密道中传来。

    “这声音……好像是她!”净极飞速起身,向那密道口奔去,虽然这家伙平时总变着法地捉弄他、欺负他,但此时能再见她的音讯,心中却莫名地有些开心……这不是……贱么?

    “快拉我,我在这儿挂半天了……”

    所有人也纷纷移至暗道口,不大一会儿,一个覆着浅金色镂花护臂的手率先攀出暗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净极双手拽着她胳膊,将整个人拉了上来,只见唐璃灰头土面,气喘吁吁地仰躺在地,先前身上散发着地皇家高贵气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唐璃……你没事吧……怎么这么长时间?”

    “没事,气死我了,这帮癞皮狗、哈巴犬、跟屁虫,真是甩都甩不掉,我在地牢里绕了一百多圈,这些狱卒估计都被我溜傻了,真是……累死本大小姐了……以后我出门,谁也别劝我,我就算被打死也要把身份牌带着……呼……看他们还敢不敢再追我了……”

    净极看她原本透红的嘴唇变得苍白,面容也随之祛了些血色,便走过去和梦谣简单商量下,拿起她的水壶走过去问道:

    “这是小梦谣的水壶,里面装的是卫河的溪水,你要是不嫌弃,就行对付对付吧……看你都虚成这个样子了……毕竟是特别时期……”

    唐璃没说话,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起身道:

    “没事先不用了……我自己缓一会儿就好……”

    “这就是……是吗?小哥哥?”梦谣偷瞄着站在净极边上的这个女人,同时还在和净极打着照应。

    还没等净极介绍,梦谣就先走了上去:

    “你好啊,小姐姐,叫我梦谣就好!”

    唐璃笑着摸摸梦谣的脑袋:

    “哈哈哈小姐姐,你这小丫头倒是怪可爱的……”

    “看,她叫我小哥哥,叫你小姐姐,是不是……啧啧……”净极笑得十分猥琐。

    唐璃望了眼四周,猛拍着净极道:

    “你别在这讲这些废话!这人是不是都齐了?齐了咱就赶快回皇城,此地疑点重重,危机四伏,不宜久留……”

    “现在还不行……”净极抿了抿嘴,望着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道:“深哥伤得不明不白的,即使找不到凶手,讨不回公道,起码也要等他伤好了再做下一步决定……”

    “嗯……你们事儿是真多……烦死了……”唐璃坐在石台上无奈道:“不过帮人帮到底,虽然你们很麻烦,但日后皇城毕竟还要靠你们,那这个人情就由我来送吧……”

第九十四章 吴氏烧鸡

    简单地相识过后,唐璃又把对几人的整个行凶过程讲述了一遍,净极也没怎么听,反正这些事他都知道了,至于演讲掺杂了多少虚构的成分、夸大了多少事实、美化了自己多少的形象,净极都当做笑话般听了听……不过他也确实佩服唐璃的口才能力……起码要比自己讲得要清晰明了地多。

    “嗯,郡主小姐姐,我大概听明白了,这其实都是一场误会是吧……”梦谣笑道。

    “哈哈哈……你们理解就好,我也并非有意之举,若有冒犯请多多见谅!”唐璃看着梦谣,眼里尽是喜爱,随即瞪着净极道:“这小姑娘怪机灵的,可比你那榆木脑袋转得快,那天我解释多半天才跟你解释明白?还不信我呢!”

    “这不……现在有我在中间做媒么?还有你当时绑我、又威胁我,我怎么信你,还怪上我脑袋了……”净极嘴欠,又跟着嘲讽道:“还有啊,唐大人,你才比人家打了几岁啊?就一口一个小姑娘、小丫头片子的,梦谣十三四、你十七,她叫你一声小姐姐是尊重你诶!”

    净极说完这话完全没考虑到后果,自然也没想到会换来一阵刺痛的手掐……

    “那唐大人……您说……这该怎么办……接下来我们去哪……我不知道……深哥的伤势虽然暂时被遏制,但……还是需要专业的医馆医护人员来处理……”

    “是啊,郡主小姐姐,刚才小哥哥说我们现在连进城都有一定的难度,更何况是治病呢?”

    “嗯……让我想想……”唐璃蹲在地上,捡起好几根长草折来折去,似乎思路也停住了。

    “唐大人……不会连你也没办法吧?不会吧?”净极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也不知道这样的激将法能不能帮助她想到法子。

    “哼!”唐璃将手中折成一摞的长草撕碎,起身,露出了颇为嚣张的笑容:“你以为,我堂堂郡主就是一个花架子么?笑了,本大小姐怎么会没有办法?趁天还没大亮,随我进城去,那里我有熟人,而且他的人脉没比我窄到哪儿去,叫来个医馆的小医者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哈哈哈,我就知道您有办法!”净极兴奋地走到一旁,将康德深背了起来:“不知您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啊?”

    “呵,跟我走就知道了!”

    梦谣和容愿也没有什么异议,一前一后跟在净极的身后,唐璃则在前方领路,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城墙下目的地。

    不过见到此地,净极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激动地差点没把背上背着的康德深给扔下去:

    “不是……唐璃,你耍我们呢?这……这不就是狗洞吗……”

    净极看着四散的狗屎狗尿,还有那只有二尺多高的洞口……除了狗洞,他实在想不出有别的什么地方同时具备这两个特点了。

    “不然呢?”唐璃冷哼道:“之前我就说过,进城只有前后左右四个途径,有这狗洞爬就不错了,再说了,我刚才保证的是进城以后的医救,能帮你们找到进城的入口都已经算是附加服务了,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这遍地都是……”净极感觉脸上发麻,想过这狗洞,就得淌着遍地的……想想都恶心人……

    “要不我说你就是一个拖油瓶呢……唉,跟你出来一趟真是麻烦得要死!”唐璃语罢,捏着鼻子,左右脚分别踏着狗洞地两侧,那两双软靴像涂了粘液一样,粘在墙上十分稳固,稍微攀附,便灵巧地越过地面进到了城里。

    “怎么样?你们要过来自己想办法吧,我先去探探线索……毕竟很久没来过汾都了……”

    “不是……我们倒是能蹲着过去,那深哥可就……唉”净极还未说完,唐璃就没了踪影。

    这狗屎的味儿可比自己身上的还要重……诶……自己身上?对啊现在的衣服根本不是自己的啊!

    净极发了疯般大笑,便笑着便挣脱着自己身上的狱卒制服:

    “哈哈哈哈!老子有办法了!容愿姐,你那件也用不上了吧!”

    “小哥哥,你没事儿吧?这又是弄哪一出啊?”梦谣一脸惊诧地看着净极。

    “没事!把这制服铺在地上,无论是咱们自己蹲着走过去,还是把深哥抬过去,都能避免直接踩屎……”

    “额……但深哥还是一个问题啊……”梦谣愁容中又带着几分憋不住的笑:“要是背着深哥走过去,这洞不够高;要是一人先进,另一人断后,两人将深哥在洞前后传送过去,又会触及他的伤口……这就很……”

    “是啊……这家伙很愁人啊……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唐璃说是给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净极叹道。

    “不怪郡主小姐姐,我们当时醒来的地点的确很安全,那些变故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等稍后把他安稳置放下来,你想听我再给你讲。”梦谣道。

    “那梦谣,你先过去吧,注意点儿脚下,康德深的搬运问题,我和容愿姐再想办法……”

    由于衣服盖着,那些恶心人的东西看不见,梦谣心里也就少了些排斥,迅速地爬了过去。

    “容愿姐,我自己就可以,现在没别的什么好办法,就只能先用这招了!”净极颇有信心地将康德深背起,随后慢慢趴在了地上:“反正有这衣服垫着,我干脆趴着把他背过去就好了!”

    “能行吗……”容愿这位总爱洗澡的女士对地上这些脏东西更为嫌弃,见净极此时已有牺牲自己的对策,便无奈地答应下来:“那好吧……我断后,有什么忙要帮尽管讲!”

    “嗯!”语罢,净极毅然决然地踏上这条“黄泉”路。

    “我去……这怎么……这么……”净极双手拄地,根本没有闲手捂口鼻抵挡这阵恶臭,那些污秽之物虽然被压在下面,但那制服并不是很厚,有少数地方已经荫湿,而且手臂总有碾碎柔软泥状物的感觉,这狗洞只有数尺长,但在净极眼中,何止走了五尺,明明已经走了五百尺有余:

    “深哥……我现在为你淌的可是黄泉……不知你以后是否也愿为我淌一次……”

    好说歹说终于爬了过去,净极将康德深放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外界新鲜的空气,转去看容愿,她将轻隐插地,手握着刀把,重心移于刀上,一个飞身,不沾四壁直接从狗洞中穿过,并于飞行途中收刀,最后安稳落地。

    两人虽惊,但也不过数秒,因为这种十分流弊的灵活身法,这一路上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唐璃也不负众望地找到了路,结果众人发现又是一条隐藏在草垛之下的密道,净极不禁吐槽道:

    “怎么汾都城里这么多密道……我看啊,这地下都要被挖通了!”

    “哼!你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唐璃率先跳了暗道:“官有官道,民有民道,诸道繁杂,各不相交,你放心,就连小到村子都会有人挖密道的,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你就当作是地下空间利用了!”

    净极无语,也跟着跳了下去,梦谣容愿紧跟身后,但这条路可就没有所谓的官道好走了,一点灯火都没有,全靠唐璃在前摸索前进,地上潮湿的淤泥一踩一个响,空气中凝漫着一股青苔味儿……

    不过此道连接城内,道短且直,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便见了亮,几人顺着木梯攀附上去,居然是一家饭馆的后厨,空气中热浪遍布,四周尽是烧着炭火的高头烤炉,一个红衣男子此刻正在案板上切着肉,见几人突然出现,手中的菜刀不小心摔在地上,差一点就削到了自己的脚。

    “郡主……郡主大人?”

    “吴老板,近来可好?”唐璃笑着招呼道。

    晨光熹微,云红迷人,与厨内炉火的颜色交相辉映,给众人一阵久违的温馨舒适感。

    唐璃简易地说明了情况,红衣男很识相,立马宣布打烊,安置几人于一间宽敞且隐蔽的客房内。

    净极把康德深轻放到床上,无奈叹道:

    “这孩子……一路上总是受伤晕厥,也不知道背着我们干什么坏事儿了……”

    红衣男子来来去去几十趟,果然如唐璃所保证,找来了医馆的专业医者,并捣鼓一大盘子的医药用品,在几人的协助下,左抹右抹,上擦下擦,直到把康德深处理成和赵骁瞳一样的“木乃伊”,只不过这次没把脸档上……

    忙活完这些,大家才有闲工夫谈谈话、唠唠闲磕。

    “唐璃……这位该如何称呼?”净极打量着红衣男子,此刻这人正把红袍褪下,露出一张比常人偏红润的脸蛋,和一副健硕的身躯……

    “哦,这是吴哲,叫他吴老板就行,是这家‘吴氏烤鸡’的老板……”唐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心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舒展。

    “既然是郡主大人的朋友,我也就不和你们客套了……”吴老板话虽这么说,但言语表情间还透露着一股好奇的意味儿,毕竟开饭馆的其中一大乐趣,就是听来往于各地的客人讲述着五花八门的故事,郡主当然也不例外。

    唐璃看得比谁都清楚,便道:

    “吴老板,稍后可能要涉及些政治问题,您就帮我们准备准备菜肴吧……”

    “嗯,也好……”吴老板简单收拾了下客房,便笑着走了出去。

    “好了,容愿姐,现在无事,你总可以给我们讲讲,汾都城内发生什么事了吧……”

第九十五章 红缨血梁,青纱皮囊

    三日前,汾都外城门——

    三人寻着河流摸索到城边,正急于入城寻找净极的线索,却在离城门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城墙边有一队由数十人组成的官兵,每三两人便抬着一个长约七八尺的大黑布袋子,三人站定,稍作观察,这些人似在有序地将黑袋子向某个地方输送着。

    “这些人在干嘛啊?”梦谣好奇地问着。

    “嘘!不像干好事儿,咱们先别出声,毕竟这种事儿和咱们关系越小越好,可千万别卷进去耽搁事儿!”虽然离着几十米,但康德深依然说得很警惕。

    三人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默默地观望着,那些官兵就像见不到三人一样,目不斜视,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良久之后,官兵的运输队伍终于隐去了身影,三人这才并行走向城门,但那守门的卫兵却不领情地阻挡在高大巍峨的城门前:

    “现特殊阶段全城封禁,禁止通行!”

    “官爷,您就通融通融,我们想进城找人……”康德深笑道。

    “是啊,我们很着急的……您就把我们放过去吧,放心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梦谣道。

    谁知面对两人的好言相劝,卫兵不但不理会,反而将他们推搡到城门外很远:

    “哪来的野人?告诉你们禁行就是不能进,本大爷说了这么多已经很给面子了,识相的快滚!”卫兵的语气十分嚣张,梦谣有些气恼,一团团寒影在她的手掌间飘荡,似要马上散发出去,以浇灭这卫兵高人一头的气焰。

    “不要这样……进城有很多办法,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容愿走上前握紧梦谣冰凉的手指:“冷静些……我们从长计议,若是净极真出了事,我们现在着急也没用……”

    梦谣短促一口气,表情渐渐平静,手掌间的寒气也随之消散:

    “希望小哥哥……能平安无事……”

    三人又撤了回去,眉头都紧皱着……谁也没想到,即使找到了汾都,但进去却成了一个问题。

    “那些官兵队伍还会来的,而且我发现,他们每次出城,都不会在这儿原路返回……也就是说,应该还有别的专用通道,我们可以试试混过去……”康德深稍加思索,随后提议道。

    “能行吗?”梦谣有些犯犹豫。

    “如果那边没有像正门的城墙上布置那么多守卫,我完全可以少施幻术让他们昏睡过去……这样就能混进去了!”深哥攥紧竹笛,胸中似有十足的把握。

    眼下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三人便来到了官兵队行进的轨迹边上,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行进路线。

    “这是什么……”康德深感觉自己脚下好像踩着什么黏糊的东西,低头,望见了泥土中混着一抹深红色的固液混合物体,颜色与泥土相仿,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端倪:“照常说……泥土中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怪东西吧……”

    容愿俯身,用手指摸了摸,那东西颇有弹性,揉搓几下,这块儿状物便被碾碎,随后她放在鼻前,轻轻一闻,面露难堪之色:“这东西……好像是凝固后的血液……”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看,又道:“颜色较正常血液颇深,应该是死了好久才滴落出来的血液,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才会变成这样汤不汤,块儿不块儿的杂碎东西……”

    “这血是从刚才那些兵扛的黑袋子里掉出来的……那里面装的不就是……”

    “嗯,比平常我们所见的动物血液味道腥咸。”容愿淡道:“所以,那袋子里装的应该是人……”

    “啊?”梦谣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抿唇吞咽着口水,充分的想象力使得她脑补出了袋子中的可怖场景。

    康德深点头,表情也变得苍白深邃:

    “此地不简单啊……”

    “怪不得,那城门前的卫兵不让咱们进城呢,他们一定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希望小哥哥他……”

    “好了好了,我们先想办法进城吧!”康德深打断了梦谣欲吐出的不吉利话语:“按照刚才他们的行进规律,下一批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我们准备准备,盯紧他们!”

    这三人行动倒也利索,一个比一个灵巧,念头刚涌出来,便紧跟着官兵的搬运队伍和地上不易察觉的点点血迹摸索前行,一直走到一间紧挨着城墙有十多尺高的库房前,此处城上守兵稀疏,官兵队在库房内稍作停留,便向着城的另一头有序走去,而待他们出来之时,那黑袋子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门前拉着两道细长的封条,条尾还画着类似官印的符号,容愿走上前去,用刀尖轻挑封条背面,带下来些许胶状物:

    “嗯……这封条确实是他们临走时贴上去的。”

    康德深冷哼道:

    “我们赶得还真是巧,封条刚上,我们就到,也就是说刚才那批运输队恰好是最后一批!”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在此停留,进去察看一番?”梦谣问道。

    “当然要的……汾都城的所有疑点可能都聚在这儿,那如果净极不在这里,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反面证明,净极暂时安全了呢?容愿姑娘,你觉得呢?”

    容愿沉默不语,微微点头示意。

    见三人意见统一,康德深不顾封条,一脚将库门踹开,浓烈的腥臭味道宛如挣脱了束缚般争相涌出,呛得三人睁不开眼,刚缓过劲向里探去,里面的景象却令人不寒而栗,梦谣欲迈出去的步子也僵住了……

    残暗破败的空间里堆叠着成堆的尸体,头归头、臂归臂、身躯归身躯,每一块儿身体组织都井然有序地分布在库房的各个角落,离门口近些的似是刚刚运进来的,身上只有些伤口肿胀,血液颜色还尚且叫得上红,而较内部的那些,早已腐为烂泥,遍地流淌着分解后的尸油,露出的森森白骨和覆着的些许皮肉映衬着诡异得令人窒息的压抑,更为可怖的是,这些尸体还未来得及解衣,他们不是被处理的囚犯,而是一个个戴着青纱锦袍的官吏和身披绣甲的士兵!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净极兄应该不能在这儿吧……”康德深的眉眼不自觉地在颤抖着。

    “让我来告诉你,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只不过要你们活着才能听到哦!”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人惊魂未定,却又不得不回头面对这陌生而充满敌意的声音,一个身着银甲的壮硕男子带着百十号全副武装的士兵浩浩荡荡地将三人围起来。

    这些人的衣着与库内死尸一致,如假包换!

    “不好……怪我了!”容愿低叹一声,懊恼道:“那个符印,我早该……认出来的……”

    “那不就是个官印吗?”

    “不,此印名为惊动法印,可以施加在任何普通印章之上,一旦我们动了封条,施法者便会立刻有感知……所以他们才会……”容愿一边说着,一边将轻隐抽出,置于身前,又将梦谣护在身后。

    银甲男子不屑地阴笑道:

    “你们皇城……不会就派来这么几个人吧?我记得刚刚还有两位……不过被我们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你们三个……想着也不过如此吧……哼!”

    容愿的鬓角渗着冷汗,她见过的场面多了,但见如此诡异的库房和士兵的衣着确实头一回,她心中大概有一个推测,要么是城府内部的斗争所致,要么就是这些人杀了原本的官吏士兵……从而自己换上制服进行取代!

    “什么……皇城?我们根本就不是皇城来的人啊!大人,我们只不过是……从南面来的旅者而已……”康德深知道此事蹊跷,但理论上三人不应该被卷进来,为了避免麻烦,于是推脱道。

    “你是谁?可是汾都的城主?”

    “哼,算是吧?”

    “嗯?那我们身处城外,也并未犯事,可以先走一步了吧……”

    “管你怎么说,既然今天你们发现了这些不得了的秘密,那我可就留不得你们了!上,给我把他们全都抓起来!”银甲兵头一声令下,一个个手持长枪的士兵蜂拥而上,眼里放着光,似在捉捕着牢笼内唾手可得的猎物,随着包围圈渐渐缩小,三人的处境……也就变得不容乐观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解决前面的卫兵,康德深,你带着梦谣先走,进城我们还会想办法的……大不了等过了封禁阶段就好!”

    “梦谣……我们先走吧……否则就……”

    “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士兵端正姿态,似所有的攻击都将在此刻迸发出去!

    “呵,你怎么会和净极变得一样犹豫了?别废话!”容愿猛地抽刀,跳起,一道携着疾风的银白光气闪过,首冲在前的诸多士兵全都中招,随着风声静止而被击倒,这下子可好,后面的士兵看到前阵的死状纷纷不敢上前,甚至有慢慢向后撤的局势……

    “都不许给我后退!畏首畏尾,不向前进者,斩!”银甲男子手起刀落,将身旁一个想要后撤的士兵头颅砍下,鲜血顿时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第九十六章 两全其美的办法

    众士兵在此威胁下又重新冲了上去,他们看得出容愿的刀尚且留了一丝余地,虽刀刀破肉,但却并不致命,总比后撤被那银甲男子斩首要好。

    三人无奈,面对前后堵截,只得背水一战,与这些士兵交锋于一起,也不知拖了多久,敌人的数量、气势、攻击距离皆占优,胜券逐渐倒向了兵队那边。

    “去!”银甲男子见三人负隅顽抗,有些沉不住气,便夺过旁边士兵的长枪向前掷去,这一枪的力道和准度都不是普通士兵可比拟,待反应及时,康德深虽躲过这致命位置,但腿仍被这一枪死死扎入。

    “容愿……要不你带梦谣走吧……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的!”康德深拔下长枪,喘着粗气道:“我这伤……拖不来多久,你们快走吧……”

    “不行,你有伤,更该先行一步!”容愿横刀挥出一道光气,再次将围攻而上的士兵击退:“道理很简单,我的武功比你高强,拖的时间也一定会更久,完全可以撑到你们安全撤离!”

    看着一旁被这血腥场面刺激得瑟瑟发抖的梦谣,康德深苦笑道:

    “我现在受伤了……可不敢保证能把梦谣安然无恙地带出去,而你不同……一来没伤,二来轻功尚好,带着她逃脱升天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是……”容愿拖了这么久,那种体力不支的憔悴感也再难掩饰。

    “没有什么可是,净极这一路上对我很好,我也不想辜负他,若是梦谣出事,他没法向梦谣她老爹交代;若是你出事,他又没法向他姐姐交代……而只有我,如一个相干无事的局外者,为你们而死,也只是……少了一个添麻烦的人罢了……”不经意地抵挡战斗,康德深的身上又多了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

    “你就听我一次好吗?!别再为难我了……”康德深将长笛取下,交付于容愿的手中:“带着梦谣姑娘走吧,你若是有能力保护得了我们所有人……我的身上,又怎么会有伤呢?所以……累赘罢了……”

    她僵住了,是啊,倘若自己足够强大,能完完全全地将身边所有人庇护起来,也许康德深就不会,梦谣不会……净极自然也不会……

    “从笛头开数,同时轻抚第三第四个笛孔,其上被我施展了少许幻术,能帮助你逃出生天!”话音未落,康德深便被众士兵击倒,狠狠地摔在银甲男子身旁。

    “我不需要……”

    容愿强忍哽咽,收刀,拽着梦谣便向城郊跑去,片刻便隐去了身影。

    “给我追!抓到了有重赏!千万不要把此事泄露出去!”银甲男子怒喝道。

    “那大人……此人怎么处理……”

    “先打进大牢,调查是否与皇城近日动向有关……且无论结果如何,三日后,秘密地处决!”

    “都怪我……我连累了深哥……要是我能克服恐惧……”梦谣眼圈泛红,仿佛当时的场景此刻仍历历在目。

    “不怪你的,怪这世道……怪他们……”容愿伸出双臂揽住梦谣,安慰道:“你才多大啊……想当年我第一次见血,看着人在我面前死去,也有十七八呢……”

    净极看傻了,这俩人居然抱在一起了……他甚至想钻个空子,享受这夹在双人之间的温暖……

    “净极?你在那做春梦呢?表情那么猥琐!”唐璃瞥见净极望着两人相拥迷离的眼神,呵斥道。

    “没没没……大白天的哪有春梦?”净极咽了口水,解释道:“就是感叹下容愿姐的判断力,前脚刚逃了出来,后脚马上就要铤而走险四处打探,唉……我真的很佩服她的果断劲,要是放我又要磨叽半天……”

    “是是是,你那磨磨叽叽的毛病我已经感受到了!”唐璃眼珠转的飞快,随即转头问向容愿:“不过,你们知道那两个把你们送到皇城的人下落吗?”

    “没有……一点儿踪影也没。”容愿摇头。

    “嗯,我醒来的时候,除了容愿姐和深哥,别的人谁也没见到……”梦谣补充道。

    “那真是怪了哉了……”唐璃紧锁着眉头:“这俩人到底上哪去了?等他们回来,我一定要扣工钱!狠扣!”

    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净极的大脑开始自动整理,按容愿所述,大部分的官吏士兵全都被处理并送至一个隐藏封禁的“停尸房”内,再加上自己和唐璃之前所经历的重重异象,那个结论似乎已经在心中敲定了。

    “忠可堂这帮狗养的,汾都离皇城那么近,还敢在皇表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儿……要我说,汾都现在已经脱离我们的管辖范围了……”唐璃大声骂着。

    “好了,唐大人,您回去上报这件事就好了……”

    “对了!”唐璃顿了顿,道:“皇表兄要我们主动出击,大摆筵席从而除掉忠可堂在朝中的叛党……所以怕是两三天后,皇城那边就……”

    “你这是什么意思?”净极问道。

    “什么意思?”唐璃干脆站了起来:“明说吧,在这儿不能耽搁太久,本来皇城那边就有隐患,现在汾都还闹出这样一茬烂摊子,事出有急,我要你们午时过后就随我回皇城……”

    “嗯?净极,这是……”容愿不解地问道。

    “哦对,这事还没告诉你们……”净极简单解释道:“我和唐璃此次来汾都的目的就是找你们,但我为了咱几个团圆,她则是为了托你们帮助解决皇城的内部祸乱……所以……事情太突然,没来得及和你们说,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闲……”

    “可是……深哥他……要把他自己丢在这儿吗?”梦谣问道。

    “不然呢?他现在这个伤势还能自己走吗?”唐璃长叹一口气:“实在不行就先把他留在这儿养伤……吴老板不是坏人,而且我觉得这儿可以算是汾都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郡主小姐姐……他本来就昏迷不醒,到时候只身躺在这陌生的地方,我们可以相信吴老板的为人,但是……你又怎么能保证这儿不会被忠可堂所影响……”梦谣驳道。

    “我不管……”唐璃站到窗边,头也不回地向外望道:“净极,反正你们必须和我回去,没办法就再想办法,午时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好了好了!我想办法,你们先别争这件事儿了!”净极感觉身边充斥浓烈的火药味,一时无人说话,周遭陷入一片尴尬的气息之中,要是任由这俩人再吵下去,非得干起来不可。

    唐璃瞪了净极一眼,随后又把头拧回到窗边,似有意对他说:

    “我来这儿又不是玩的,任务加身,可没多少时间浪费!”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他知道唐璃很急,皇城的事耽搁不得,但梦谣说的也很有道理,汾都这片是非之地变故实在是太多,谁也不敢保证下一秒那忠可堂的狗贼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就算把梦谣和康德深一同扔在这儿,净极也不能完全放下心,而皇城就不一样了,稳如盘山的城墙和日夜交替的守巡大队,能给予十足的安全感,更何况那里的医疗水平也是最为专业高端,总比待在这儿抹药等他自己醒要快……

    净极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宣布道:

    “既然你们总说我犹豫不决,那么今天我就要为自己正名,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果然,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净极吸引了过去,连容愿也睁开那双看起来不问世事,微微闭合的双眼,大家都想听听他在这个时间段能说出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唐大人要走,我们就必须得走,因为我也清楚,皇城的内变不是件小事,而深哥的伤势也不能不管,所以……背着深哥去皇城不就好了?”

    众人惊诧,都觉得净极是在胡闹,唐璃更是发出了嗤笑:

    “你确定?这汾都到皇城可不近,别忘了,昨天咱们跑了一晚上,是跑了!才勉强能在天亮前到这儿,你要背着走过去,且不说时间,累都能把你累死!”

    “你放心!”净极完全没考虑后果,但为了解决这影响伙伴间和睦的问题,也豁了出去:“你们按正常走路的速度就行,我保证不会掉队的……而且这数十里地,明天天亮前肯定能到!毕竟我之前在金州也总帮老姐扛米面,从城东扛到城西,一次两袋,来来回回十几趟呢!”

    “小哥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大不了你们给我作证,等深哥醒的时候,让他天天给我做全身按摩!”净极笑道。

    一个狭长缓慢的门声传来,众人受这汾都地影响,皆向门口警惕地看去,当门彻底被打开时,发现原来是吴老板蹑手蹑脚地抬着一整只烤鸡走了进来,他把整只烤鸡放在桌子上,随后拿出一把细长的切刀,将鸡切制成许多条块,这种切法不仅能让烤鸡的香味散发地更好,也能让众人的夹取更为方便。

    看到那烤鸡诱人的模样,净极才想起来,当时在武襄吃的不也是这“吴氏烤鸡”吗?吴老板……吴氏……汾都……卧槽,刚才由于事情繁多没注意,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家连锁店的总店了?

    望着那色香味俱全都要更胜分店一筹的烤鸡,净极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提议道:

    “别愣着啦!快动筷,再不吃可就凉了呀!”

第九十七章 一潭死水

    待吴老板再次离开房间,梦谣为缓解尴尬地气氛,问道:

    “话说……郡主小姐姐,你知道吴老板的脸为啥那么红啊?”

    其实梦谣心中也确实好奇此事,每次见了那宛如贴了火炭十分滑稽的脸颊,她都忍不住想笑,但吴老板在时,碍于礼貌便只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唉……这可能是天生的吧,你看你,天赋寒气,面色暇白,没准人家天赋赤焰之气,所以看起来才会那么红。”净极猜测道。

    “你们在那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去告诉吴老板?”唐璃笑道:“人家干这行烧鸡,每天都要面对着高温的火炉十余个小时,所以脸红当然是烘出来的嘛……”

    “呦!郡主大人……我刚刚听到你好像提到我了!”吴老板刚巧回来,在门外候着,不知道端着什么好东西。

    “没事没事,夸你呢,先进来一起吃点儿吧!”唐璃走过去亲自将门打开,净极一看,吴老板端着的大盘中装了好几样菜,荤素搭配,加上这一只大家尚未动几口的烤鸡……堪比一场小型的聚会宴席了。

    “就是的,吴老板,我们夸您呢!”净极帮着把这些菜搬到了桌子余下的边缘各处:“你在这混乱的汾都招待我们,还请来了专业的医者处理康德深……现在又准备如此丰盛的早餐……我们真的是感激不尽啊!”

    “嘿嘿……没事的,要谢就谢郡主大人吧,都是看她面子的,再说了,郡主有令,在下也不敢不从啊!”吴老板咧嘴笑着。

    “我啥时候命令你了,明明是……”

    “是……都是我应该做的,本分而已,本分而已!”

    “行了!快坐吧,反正现在那里躺着的也吃不了!”

    “诶,好嘞!”郡主再次下令,吴老板不好推脱,便坐在了几人之中。

    净极夹了一口吴老板后端上来的菜肴,色香味不比那烤鸡要逊色多少,他回头看着昏睡的康德深,心里不禁感叹着,这人也太倒霉了,路上净跟自己吃着干粮了,好不容易遇上这场盛宴……却又错过了……

    他夹着一块肉放在康德深鼻前来回晃悠,见这人闻到香气还不能苏醒,随后又放回到自己的口中:

    “可惜啊!可惜啊!如此美味,无福消受喽!”

    “啧……净极!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贱呢?明知道人家吃不了,你还拿着肉嘚瑟?”唐璃表情扭曲,似幸灾乐祸,但又很疾言厉色。

    “什么呀,我这不为了他好么,试试香气能不能把他从梦里吊出来,再说了,我知道人家吃不了,所以才让他闻闻味……闻闻味还不让了?”

    “行!等哪天我也昏倒了,要是让我发现你这么对我,我可饶不了你!”

    “是是是!哎呀,我全知全能的唐大人还有昏倒的时候呢?”

    “哼,看着吧,今天的太阳很毒,要先晕的,也是背着他赶数十里路的你!”唐璃嗤笑道。

    “我笑了!”净极站起,给所有人的碗里都夹了一块切制好的烤鸡,却唯独没给唐璃,反倒把她碗里原有的那块儿夹了回来:“大家多吃点儿!千万别客气!”

    “啧!”唐璃也站起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有大家在这儿,净极觉得原本紧握在唐璃手中的把柄此刻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话语间更带了几分自由与傲慢:“想想啊,吴老板来招待我们,这一块儿算我敬的,梦谣呢,自打出了金州,跟我吃了好多本不该吃得苦,所以这一块就当为她补补身子;而容愿姐,一路上没少保护我们,这一块儿则是我犒劳她的,虽然……这几块肉不足够弥补这些,但以后我还会想办法的,我欠的,欠我的,一个也不能少!”

    “而唐大人呢?我就不说了,身子骨瘦弱,应该多吃点补补!”语罢,净极将剩下的整盘烤鸡全都端在了唐璃面前,弄得众人一脸懵逼。

    净极心里暗笑,他刚才的行为不知不觉中就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不平,与此同时还免了一顿暴揍……虽然外人看起来十分迷惑,但自己着实是舒坦了……

    “神经病!我还以为你要骂我,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唐璃当然不能独享这盘烤鸡,便慢慢将其推回至餐桌中央。

    “对了,吴老板,看您这店门脸的气势,分店是不是也有很多啊!”净极趁唐璃没反应过来,连忙转移话题问吴哲道。

    “嘿嘿,多谢夸奖!钱这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了,所以分店也有很多啊,像鄱州、余纹、泰门等地多了去了,而且这烤鸡的配方全墨国除我们一家绝无仅有,配方做了堪比皇城密令般的保密措施,外人想盗取这门独家手艺,几乎是不可能的喽!”

    吴老板看着唐璃续道:“而且,郡主大人不用忙于宫中的事务,有时还能帮在下打压打压那些觊觎我们配方,从而谋取私利的盗版商家,所以帮助么,都是相互的,我之前说的命令不命令,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鄱州?唉……我以前去过那儿……”

    “嗯?什么声?”净极听着像是容愿在说话,循声回头,却见她面无表情,只在细细咀嚼着什么:“容愿姐,鄱州怎么了?”

    “哦没事……”容愿咀嚼良久后咽下,方才腾出嘴答复道:“鄱州……一个小地方罢了……”

    “嗯……我怎么看你们今天都有些不太正常……”梦谣小心地探视着餐桌上的所有人道。

    “是有点怪……”净极还在往嘴里扒着食物,毕竟这顿吃不饱,一会儿路上的长途苦力活,自己可挺不住:“要我说,就快点离开汾都这个死地方,等到了皇城,那里繁华宁静,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众人也都闷头不语地吃着这顿少有的盛宴,想着快些离开这里,毕竟皇城尚远,下一顿,没准就要在路上对付了,没过多大久,盘中便被一扫而净,丝毫没有浪费。

    临行前,唐璃将吴老板拉到另一个房间,准备单独谈谈他对汾都内部情况的了解,毕竟吴老板看到的东西,总比她这样几乎不怎么在汾都活动的要多……

    “吴老板,这汾都的事……你知道吧……我不把你当外人,有什么就都和我讲一讲吧!”

    “这……小的确实没怎么注意啊,尽管政事混乱,但只要不影响我做生意,就算他城墙临兵斗阵,也都与我无关啊……”吴哲笑道,但唐璃看得出来,他那写在脸上的笑容尽带着左右逢源,这姓吴的必然有所隐瞒……

    “唉……也是,我就是一个郡主而已,本就对这些政事不太上心,皇表兄那种每日犯愁的生活我也不感兴趣,倘若我不在皇城,那点权力,和汾都这些叛党对你们施加的压力相比,可能已经无足轻重了吧。”唐璃叹道。

    “哪有……郡主大人,哪来的话……您再怎么说,也是……”

    “这样总行吧!”唐璃咬咬牙,狠心道:“你要是和我说,我回头便去皇城地产,帮你把皇城中宫集市中央的那块儿门市申请下来,到时候你带着东西,想搬就搬,如何?”

    “这……郡主大人……这有点……我这么多年在汾都积攒的人脉它不是说扔就能扔的啊……”吴哲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对唐璃开的这个条件有点动心。

    “皇城无论从客流量还是门店规模,都是汾都的数倍有余,你这烤鸡店本就是全国闻名,若是搬到皇城,生意必然要比现在还要火爆,更何况,连客人的档次都会升华,从那些市井百姓变换成皇宫贵族,你的声望名誉人脉自然……”

    “好嘞,郡主大人,就这么定了!”吴哲抹去额上淌的热汗:“其实也没什么,您好久没来肯定不知道,前阵子,都传汾都高层犯了什么事儿,惹怒了圣上,上到城主,下到每一个城防兵全部被革职,且都换了副新面孔,那新来的城主章炜,我更是听都没听过!”

    吴哲顿了顿,又道:

    “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想惹事,变故也没牵连到我们的头上,还赈放银两给我们这些大一点儿的、颇有影响力的商户,所以这件事也就没人敢提出来,反正……不耽搁生活是吧!”

    “呵……暂时是不会,不过以后可就未必了,我让你搬去皇城,其实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唐璃望着窗外那依旧来来往往、忙于生计的百姓,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汾都此刻宛如一谭死水,表面虽平静,但被这死水掩盖的数尺之下,早已成了一片破瓦颓垣。

    午时未到,众人就在吴老板的帮助下安全地离开了汾都,只不过……

    “我背的这个……额……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沉?刚才这家伙还没吃饭呢!”净极边走便抱怨着,一开始他还能靠着自己的精神劲儿遥遥领先,可走着走着……

    “快点走!争取天黑之前回到皇城!”唐璃慢悠悠地从净极面前跳过。

    “加油……”容愿紧跟在唐璃的身后,没过多久也赶超了净极。

    “小哥哥,真是辛苦你了!”

    最后连梦谣都能甩他好远……

    可现在连皇城的影子都看不到啊……老天!还要走多久!净极这时想起了容愿姐的话,自己揽的烂摊子,就该自己收拾。

    “深哥……还是你好啊,她们都不等我,只有你一直在身边陪着我……”净极落魄地对身后的背着的家伙道,可惜他现在并不能回话。

    “我当然好喽!”

    “嗯?什么声音?”净极下意识把手伸向“小白”,这声音的来源明显是在身后……但康德深还没醒啊!

    净极不敢回头,这个音色听起来不像正常人……自然就更不是什么目的单纯之人。

    太阳很毒,晒得黄土滚烫,可净极在这烈日之下却突感一丝凉意……

第九十八章 落梅四式·剑径斩

    “左手拔剑,右手护住深哥,然后转身用‘连荡’跳离此地,纵使那人有千般手段,自己也足够保两人安全……起码不会被从背后偷袭!”净极在脑海里规划着逃跑路线,这也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为完美的计策了。

    可正想着……却见一只黝黑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啊啊啊……太快了……之前想的所有计划……都来不及了啊!

    “这人不会一刀把我们两个全穿死吧……又或者看到我舍己为人,良心发现,把我放了?”净极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伙纸!好多天不见了呦!”这人的声音变化,从先前的阴阳怪气变得较为正常,但其中夹杂的丝丝苍白沙哑却依旧未变。

    等等……这声音……总感觉在哪听过……而且这只手毫无触感,拥有这些特点的只有……那个人!

    记忆给了净极勇气,他回头一看,这家伙披着那棕黑布袍,光天化日之下还紧裹着脑袋……果然不出所料,这不就是……

    “点……点梅人?你咋来了呢?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难不成你跟了我一路了?”净极疑惑地问道。

    但想想也不对劲,他这一路上可没少折腾,光是汾都到皇城就来来回回走了两趟,点梅人……没必要……

    点梅人不语,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用那只浑黑异常的手捏住他的手腕,突然,他左臂上的九枝梅赫然亮起了四朵,点梅人盯着瞅了半天,摇头叹道:

    “你这……有点菜啊……到现在少说也得半个月了,才亮起四朵……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净极松了口气,好在危机已经解除,眼前站的既然是点梅人,也就放心了许多,他把康德深暂时平放到阴凉地,用衣服帮着垫了垫,随后干脆坐在一旁,耸了耸肩,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道:

    “那我也没办法啊……每次遇到的敌人都比我强了不少,我根本打不过,那些比我弱的杂兵又不够我磨练……唯一的进展就是从你那《落梅心经》上学了点功夫……”

    “那这书……你看得如何了?”黑气不停地在点梅人的面部攒动着。

    “唉……别提了……”净极苦笑道:“那书我也就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再说根本拿不出时间看,这些天不是赶路,就是赶路,而且一旦进了城村想休息休息,就一定会碰到各种烂摊子来耽搁事儿,功力这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提升啊!”

    “也是……意外总是难料的,我可能是因为之前把‘会灵’想的太传神了,就算是我这样的天赋选手……想当年内力到四甲也用了三四年,更何况你没有什么武学底子,单靠着未被引导的会灵,怎么能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点梅人突然双手背离,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这样吧,为了补偿对你的高估引导,把心经拿出来,趁我现在有空,帮你指点几招!”

    “呵……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不过……”

    “怎么?不待见我吗?”

    “没有……”净极叹道:“只不过,这心经不在我旁边啊!就那个唐璃,没收了我所有东西,现在除了手上这把剑,我真的啥都没有了……”

    “唐璃?是那个小郡主吗?”点梅人笑道:“你们这个年龄活力正旺,相互之间有这种不同于寻常的交集,是件好事,嗯……有点儿意思。”

    “对,就是她,可没少虐待我……要不……你这么厉害,有空帮我教训教训她?”净极看向点梅人的眼神变得狭隘猥琐。

    “算了算了!”点梅人大手一挥:“你们这点儿事我不屑参与,既然心经不在你旁边,我就亲自教你一下吧!”

    “不是吧?你说真的?”净极听到这句话几乎跳了起来,先前的疲惫感豁然消散,这个人……居然要亲自教他,背后……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或者又要安排他做什么事情?以点梅人的性格应该不会让他吃白饭吧……

    点梅人微微点头道:

    “是真的,我之前说过,既然让你揽了这个繁重的差事,我就肯定会负责到底的……关键照你现在这个水平和进度,我不帮你也不行啊……”

    “我知道我菜,但那也没办法嘛……你不用总提这件事……我现在要是能撑容愿姐三招,我就已经知足了……”

    “哼——”点梅人的语气尽带得意:“学完这一式,按你现在的内力来算,能直接将上限提一大等,别说三招了,就算是五招也不在话下!”

    “我去……这么猛吗?”净极心想着,要是自己真能和容愿姐过至少五招,那很多战斗……就不用她自己一个人扛了。

    呵……自己怎么还想着一个“保镖”的安危呢?是因为不发工钱心里过意不去吗……

    点梅人笑道:

    “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说吧,我就知道你这人,无论做什么都得讨一价的。”净极冷眼道。

    “哎呀,别有压力,这个条件很简单的,你只要别把我出现在这儿的事儿告诉任何人就行……”

    “呼,我还以为啥呢,没问题,不过……这是为何,难道你怕我身边有内鬼吗?”

    “也不是,反正你知道也没用。”

    “嗯,多的我可能也不该知道,好了,咱步入正题,你到底要教我什么啊?”净极好奇地问道,由点梅人这绝世高手亲传,此招必然非同小可。

    点梅人登上一侧的巨石,背对着净极站定,阵阵微风吹得他衣袖翻卷,黑气荡动:

    “落梅四式·剑径斩!”

    净极默视着小白,这可是他第一次学习剑法……

    “快点儿!再快点儿!拔剑、横握、前推,中间动作不要留有空隙,手腕翻转!”点梅人仍旧蹲在那大石头块儿上,不停地指挥,提醒动作,听起来虽像在絮絮叨叨,但对于净极来说,每一个字都是不可多得的秘籍。

    不过点梅人也确实厉害,虽然自己不能上手指导,但这么“絮叨”着要领也比净极在那本《落梅心经》上学得要高效地多,不过片刻,这招“剑径斩”净极已经掌握一二了。

    “好,想象那颗树是敌人,再次施展一下完整的招式,让我看看你训练的成果如何?”

    净极收到指令,握剑,横锋,手腕侧翻,将剑刃轻贴手臂,双腿蓄劲,内力慢慢集聚于手掌与剑柄之间,整个身体犹如弹簧般向前冲去,而就在这冲刺的途中,净极稍微扭曲手腕,只一瞬间,刚刚集聚的内力将剑刃弹回正轨,并带着一股剑风随净极的身体向前而平行挥砍而去。

    “砰!”

    盘口粗的树干被这剑锋拦腰斩断,清风拂过,一时稳不住竟直直栽倒过去……

    “可以!效果不错!”点梅人赞扬道。

    净极见此情景,喜笑颜开,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威力十足的一剑,居然出自于自己之手……

    这烈日下的加练累得净极满头大汗,见成果颇丰,便坐到点梅人旁边,毕竟那里是这方圆几里唯一带着荫蔽之地。

    “刚才的练习,你的内力上限已经提到五乙了,接下来是否能真的达到五等,就要看你自己的努力了啊……按着那种步法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能掌控!”

    “嗯,我会努力的……不过……这一路上我了解了许多,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净极道。

    “但说无妨!趁我现在还有空……”

    “三年前,湮灭诀,你为何现在还能活动自如……按你所述,那邪功可让人肉身灰飞烟灭,你怎么……”

    “呵……”点梅人摇头道:“它用湮灭诀,就不允许我们自己用些防身止损之术吗?”

    净极稍加思索,觉着合理,又问道:

    “你那三位同行的绝世高手呢?他们的下落又……?”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的事情太过于繁乱,我有些记忆似乎被刻意抹去了……”点梅人顿了好久,道:“容愿他们都在前面,很赶时间是吧……正好我也有些要事要处理,我呢就先不耽搁你了,我这个身份实在是不方便,没事就先告辞了……”

    净极眉头紧皱,有些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个结果:

    “就这么走了?只为了教我一招?”

    点梅人起身,从衣袖中隐出一颗药丸大小的透明珠:

    “皇城之事,你们要共同渡过,我无权干涉,这颗珠子,若你遇险,将其捏碎,危机自会解除……这也是我为什么将皇城托付给你的原因,放心,只要我魂魄存在一天,就不允许忠可堂霍乱这墨国半分!”点梅人话尽,竟已走离净极数十米远。

    “等下!”净极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将沉积大脑已久的那个问题摊出来;“三年前,你知道,我的父亲,净天和,他可否同你们在一起?还有他当年也中了湮灭诀……是吗?”

    “对不起,这些,我并不记得……”声音再次变得空灵悠长,净极四下望去,点梅人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真的是缺失了记忆,还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净极不再想这些事,背起康德深,继续向那巍峨的皇城之影走去……

第九十九章 机关茶壶

    “唉……他究竟何时能醒来啊?”净极看着背上这个家伙,早知刚才就问问点梅人有关康德深的伤势问题了。

    这个……点梅人,净极甚至怀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他故意安排好的,先是唐璃把自己拐到皇城,现在又把这些人间接全弄到皇城去了,而现在这个地步,自己想反悔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把容愿姐和小梦谣扔在皇城不管吧……

    净极活动活动筋骨,见皇城就在不远,便紧了紧身子,决定一口气向皇城冲过去。

    申时,皇城南宫正门——

    净极刚把深哥放在地上准备歇歇,一记重拳就扑了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满脑子呈现的都是早上在汾都吃的烤鸡。

    “是谁……在皇城还敢打人?”净极想了想,这一拳刚中带柔,虽然很疼但并不会毁容……而且照这拳头的受力面积和劲道来看……他一抬头,还真是……

    “你干嘛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到皇城?你是不是准备明天来?等皇城的变故过去了再来?”唐璃拽着净极的衣领一脸怨气地逼问道。

    “唉……消消气,我这不是背着深哥走得慢吗?见谅见谅,我也没想到这个点才到皇城……”净极扫眼一看,城内万家灯火辉煌,却是已经有入夜的预兆了。

    “呵……”唐璃并未松手:“我按你的行进速度算过,就算你路上歇歇脚,天黑前也能到……说实话,你是不是路遇什么村子偷摸喝茶水去了?”

    “没啊……唐大人,我真的啥也没干,就算多歇了几次脚,没办法,这家伙太沉了。”净极心里盘算着,他答应过点梅人不告诉任何人关于他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将自己偷学剑法耽搁行程的事吐露出去。

    好在唐璃没有故意为难:

    “那这次先放你一马,快走两步吧,我的庭院有很多空房间,既然小十一小十二还没回来,你就先让他暂住那里吧……那儿很方便,医者进出也只需要过道中心的一处关卡即可……”

    “那我呢?”净极问道:“我是不是要和你同房诶!没事,打地铺我也是能接受的。”

    “想得美,我的庭院大得很,还有狗窝呢,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快走吧!”

    第一次来时没注意细看,没想到唐璃庭院左面紧锁的门一开,又引出一个干净利落,整洁美丽,大小有正院一半大的辅院,前后约莫有五六个房间,而可供居住的就有四个,加上康德深住在小十一和小十二那里,这几间房足够几人挥霍的了,净极先是把康德深安排妥当,随后回到唐璃的庭院,于剩下两个房间随便挑了一间。

    麻烦活终于完事了,净极躺在那床上打着哈欠,自打从梁城出来后,真的好久好久都没睡过如此柔软舒适的床塌了……

    不过,身外披着要事,没有万全的准备,又怎么会落得一刻清净呢?

    “净极!!!你跑哪去了?快出来!”

    净极闭眼,刚要沉进梦里,便被这一声呐喊惊醒,他颤颤悠悠地走出房门,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唐璃又要麻烦他:

    “怎么了,唐大人,我走了这么久还不允许我休息会儿啊!”

    “你还想偷摸睡大觉?”唐璃发现在门口傻站着,一把将其拽到主客房:

    “瞧把你懒得,但我可没不让你休息,先把正事讨论讨论,你再干你的事儿!”

    “还讨论啥啊,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我们负责动武就好了……”净极仍旧哈欠不断,毕竟一夜未睡,又在汾都和皇城间来来回回地折腾……正常人谁能挺得住啊……现在他只想草草敷衍过去。

    不过刚进正客房,就见梦谣和容愿以在此等候多时,净极瞬间打起了精神,毕竟这三个女人的休息走动情况没比他好哪去,而她们尚且一丝不怠,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睡大觉呢……

    净极笑了,也许像康德深那样不管不问地躺在床上,才是件幸福的事儿吧……

    待所有人入座,唐璃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

    “咳咳!明天晚上,皇上将于中宫举办一次晚宴,这次晚宴……则是我们主动出击的重要机会!所以懂得都懂……”

    说到这儿,唐璃又忽地降低了声调:

    “这次晚宴,皇上会借机用手段验明所有叛党的身份,而且一旦他们的身份败露,定不能坐以待毙,而是在此晚宴上宣告反叛,并对以皇上为主的所有高官大臣发动攻击……”

    “这么讲……我们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净极苦笑道。

    “不不不!”唐璃笑了笑,她对整个晚宴的计策似信手拈来:“皇表兄早就想到对策,你们面孔生疏……那些大臣对你们不屑一顾,而叛党更是只会对朝中有威胁的武官加以防范,你们只需暂时扮演我的下人和宾客,这样整个计划就会变得天衣无缝……因为我们就是整个皇城内变的搅局者……”

    唐璃语罢,伸出手指先沾了些地上的灰尘,随后插进茶杯里来回搅拌:

    “就像这样……如此一来,这杯茶,是不是谁都不愿喝了呢?”

    “那具体要怎么做呢?”净极问道。

    “别急,你们每个人的行动规则,我和皇表兄早就安排好了,想想我常年在外溜达,朝中政事也与我无关,所以我呢,也就和你们一同在这杯茶水里搅和吧!”

    “唐大人,你别在这说这些虚的,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当然,这一切和我面前这杯茶,脱不了干系……”唐璃嘴角微撇:“这次宴会,我会以新茶推广的名义来为上座的每一位客人敬茶,你和梦谣姑娘只要在一旁做下人帮我倒茶即可。”

    “给每个人倒茶?”净极面露难色,要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上面对那么多王公大臣,看着他们的脸色,还有学着说那些官场客套的敬语……想想都有些不自在……。

    “嗯!”唐璃似乎读懂了净极的心思:“不过你放心,那些礼仪由我做即可,你只负责倒茶就好!”

    “可是倒茶……很简单啊,这活就交给我自己得了,让梦谣安心吃饭吧,省得再出什么变故伤及她……”

    “你管人家干嘛,我的任务都是打理好的,你放心,梦谣姑娘的任务相对你简单许多,而且我也能在必要时刻保证她的安全!”

    “那行吧……”见唐璃作出如此承诺,净极便也放下心,继续听着她的鬼点子。

    唐璃突然走出正客房,在庭院内四处打探,随后紧关庭院大门以及房门,回到众人面前又将声线压低了一个档次道:

    “净极,你要注意了,你倒茶……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啊!”

    “嗯?”

    “当天我准备的茶壶,内含两个夹层,一层是真茶,一层则是掺了迷药的假茶,而夹层的控制按钮就在壶把上。”唐璃顿了顿,又道:“之后,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我会在敬茶的过程中,用回勾刃在每一个人的身边试探,如果是忠可堂的叛党,他们的红色令牌就会被我勾出,你要去辨别,一旦出现此种状况,你就按住按钮,使掺着迷药的假茶流出,其余的宾客倒茶时一律松开按钮,还有,一次千万不能倒太多……否则我怕这些茶不够叛党喝的……”

    “那我和容愿姐要做什么?”梦谣问道。

    唐璃揉了揉下巴,思索道:

    “容愿姑娘,武功高强,可以做皇上的贴身护卫,保护众人,以防万一,至于小丫头你嘛……早就听净极讲过,你有逆天的霜冻之力,所以我觉得这帮老滑头不一定完全信任我,敢老实地把这壶茶给我喝下去,所以我必须以身犯险,当着这帮人的面把假茶‘喝下去’,到时梦谣姑娘只需助我将茶液冻在杯子里,我稍做演戏,便可以混过去了……”

    梦谣会心一笑:

    “哈哈哈,郡主小姐姐,我懂了!”

    “虽然我不知道点梅人为何要把你们当做解此危难的关键一步,但至少目前按照我的计划来看……确实是行之有效的,你们不是宫中人,必然也有宫中务……”唐璃站起,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也没什么事儿了,大家舟车劳顿,又在汾都经历磨难,就赶快回去休息吧,成败就在明晚,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唐璃语罢,看着净极不禁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如点梅人所述那样可以扭转战局……这么不靠谱!唉……

    “放心吧唐大人,我们不会让你,让皇城失望的……”净极一眼便看出来这家伙一定是在嘲笑他,便也不再辩驳,毕竟自己菜是事实……点梅人说他能拯救皇城……他做梦也不敢相信。

    净极轻抚着临别前点梅人给他的那颗透明珠……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样一颗小小的、毫无存在感的珠子,它究竟有什么用呢?

    算了,还是好好练习剑径斩来得实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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