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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aqiu     剑绽清锋txt下载     剑绽清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崩坏的皇城晚宴厅

    净极这一晚睡得并不踏实,即便自己已经身心俱疲。

    这皇宴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还要恢弘,更何况自己还背负着很大的使命……要是倒错了酒或是太过紧张被叛党看出端倪,一切可就都毁了……净极低头站在唐璃身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步错,步步皆错。

    “别紧张,一会儿你只需要手别抖就行,没什么的!”唐璃扭头轻声安慰道。

    “嗯,我没事,你放心吧!”净极笑着回应。

    梦谣也站在唐璃身边,不过这丫头并不紧张,反倒对这皇宴摆置的许多新奇佳肴颇为好奇,容愿持刀站在皇上身旁,面着轻纱,虽然这样看不见容颜,但净极仍能透过那层纱感受到她那一脸与世无争的神情……这家伙心态也太好了吧……果然这就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么?

    不过想来也是,这晚宴充斥着一幅热闹祥和的氛围,光看其表面,谁也不会想到这背后暗藏的杀机,将带来多少不可避免的勾心斗角和腥风血雨,待所有宾客入座,皇上站起,一时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纷纷朝那金阶上看去:

    “欢迎各位光临本次晚宴,为表感激,朕特为大家奉上由地生花(传说生长在东部荒漠地下的植物,百年一开花,有提神、强身之功效,是极为稀有的沙漠花卉)精心炮制的花茶,下面就由我们皇城内专门的茶艺人为大家悉数奉上,还请各位不要着急,朕准备的份量,足够在场所有宾客品尝!”

    待皇上语毕,净极二人便紧跟在唐璃身后,按着座位顺序逐个敬茶,唐璃的回钩刃精准无误,净极也没掉链子,眼神和握着茶壶的手都抓得很稳,这使得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三人一往无前,很快就转一圈回到了座位,甚至连先前与梦谣准备的冻茶计划都没来得及实施……

    正当众人觥筹交错,饮酒喰肉沉浸于一片虚伪的欢乐之时,所有先前饮过药茶的宾客先后“扑通”昏倒在地,剩下的人见此异状皆陷入偌大的疑惑与恐慌,有的连连后退,借着身后的墙壁来为自己在这乱局中寻得一丝安全感;有的停止咀嚼,呆滞地僵在原地,连手中的酒杯何时落地都浑然不知;还有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昏头脑,躲藏在餐桌之下,似乎那桌板才是抵抗一切利刃锐箭的绝对防御,整个晚宴随着药茶的生效变得一片混乱,唯有净极在内的少数知情人士仍保持着清醒冷静。

    “唐大人……你……你怎么了?”净极看向唐璃,发现她面露异色,紧咬着下唇警惕四周,甚至有丁点汗珠从其额前的发间缓缓流出……自打认识她开始,净极可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可恶……我们的计策……有疏漏……有几个老滑头……依旧没喝……”唐璃颤道。

    “啊?这都不喝吗?”

    “没办法,他们警惕性……太高了,知道皇表兄设的这顿晚宴有蹊跷,我猜他们连桌上的食物也一口未动!呵……真是比我还能演……”

    “安静!”皇上厉声呵道,那充盈着威严的嗓音在这大堂内四下震荡:“请大家不要惊慌,这晚宴乃是我设下的局,清者自清,心中有鬼自会现出原形!”

    “关门!”

    一声令下,守在门口的若干卫兵突然合力将那重达数百斤重的铁门锁死,一时晚宴堂厅成了捉拿困兽的囚笼。

    “而你们该现出原形了吧?”皇上愤怒地将身前的餐桌推翻,斥道:“辛影贤、滕耀石、宋森,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住着朝廷赐予的豪府,先皇在世之时也待你们不薄,为何还要做这大逆之事?”

    唐璃见机,抽出几把飞刀扔过,但竟被那几个老滑头一一格挡开来……

    “我去……这个反应和气场……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何要找帮手了……”净极吃惊道,估摸着那几人实力远高于自己……而且还是习得剑径斩之后的自己,要摆弄之前那些三脚猫功夫,说是被吊起来打也不为过……

    “呵……大势所趋罢了……”那离金阶最近的老者捋着胡子笑道。

    “辛老!”皇上尽量克制自己的冲动,心里似憋着重重怒火:“你贵为先朝元老,一把年纪了,怎么这点东西还看不明白?那忠可堂作恶多端,练的更是侵蚀自身的邪术,怎么又是你能待的地方?父皇真的是……看错了你!”

    “哈哈哈哈!邪术不见得不好啊!”老者笑得更加狂妄:“忠可堂堂主的实力我可是见识过的,我可不想死得那么惨,趁早弃暗投明才是最好的选择,唉……也是很替你惋惜啊,不像我这般自在,身为皇上若是临阵投敌,那可是要背负着千古的骂名啊!”

    “你!!不知悔改,就别怪我不客气!”

    “宋将军、滕太守,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没有退路,那就只能先来硬的了!”

    “还有你,冯伟,我倒要看看你这当皇上的能有什么能耐?”那唤作辛影贤的老者冷哼一声,从袖间弹出一把长剑,随即挥剑向皇上刺去,可就在他跃击的途中,容愿化为一道黑影瞬移至他面前,横刀将皇上死死护在身后,两刀相接,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待招架结束,两人纷纷后退,单说力量上,这场战斗似势均力敌。

    “斩…”容愿想要快速结束战斗,但刚要念出斩风诀的心法,便及时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这金阶上的空间并不是很充裕,而且贸然施放斩风诀,也许会伤及到自己身后的皇上,正犹豫之时,那辛影贤再次挥剑发起进攻,这剑的威力与技巧并不是很精,容愿几刀下去,也都一一挡了下来。

    辛影贤见此人刀法快得出奇,这样纠缠下去不但占不到便宜,还有可能会伤到自己,便暂时撤到金阶之下,逞逞口舌之快:

    “呵,你真就这么点能耐呗?虽说侍卫保护你天经地义,但是自己也得有点本事吧……侍卫总不能在你身边陪护你一辈子吧,到那时……危险可就……呵呵!”

    “你!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就别想逃出这里!”

    “我还用逃吗?”老者嘴角微撇,冷笑道:“现在就让你见识一招,这一招出手,看你的侍卫如何来护你这废物皇帝周全!”

    “皇上小心……站在我身后别动!”轻纱后的薄唇微微颤动:“他身上的气息不太对劲……”

    回头看向辛影贤,眼白里遍布着血丝,脸色愈发青黑,双手凝聚着一团黑气,似马上要迸发出来:

    “你这废物今天就去死吧!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哈哈哈!让你见识见识我跟着阚大人新学的一招——吞渊破!”

    辛影贤双手汇集,那团黑气竟化作两颗拳头大小的飞弹,速度极快,相互缠绕着向金阶上疾驰而去,容愿正欲抽刀抵挡,可那飞弹似盯准了目标般,突然调转方向,绕过容愿直奔皇上的面门!

    “嘿嘿,这邪术果真威力十足!”辛影贤见飞弹即将命中,像掌握了胜券发出了轻松且疯狂的笑声。

    “气化形,神化体,身移不前,灵贯不灭……”厅堂无风,但女人的面纱却不知被何轻轻拨弄着:“其疾如风·残影式!”

    一道光影从容愿的身体剥离而出,瞬身移动到飞弹前,两股神秘的力量发生碰撞,竟同时消散,震出来的气场将周遭的酒盏餐盘纷纷击落在地。

    此招过后,所有自觉与这纷争无关的大臣全都缩退到厅堂两侧的角落里,生怕会波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现场更是被分割成了三块儿,对峙分明,其一是皇上以及身旁两个包括容愿在内的侍卫对上辛影贤;其二是唐璃三人面对着观望战场的宋森;其三则是晚宴中仅剩三两武将对阵滕耀石,唐璃回头解释道:

    “灰绸白湖老头是辛影贤,那披甲的是宋森,乃前殿副将,剩下的矮个子则是滕耀石,是俞滨的太守,三人武力都很高强不下五等,而且还不知是否习得忠可堂的邪术……还好迷药迷倒了一些,不然今天的的囚兽可就变成我们自己了……”

    “这么大的皇城……其他的武将呢?”

    “三年前出的乱子死了一大批,皇表兄说过,为了与忠可堂的势力制衡,不得不把武功高强的将领派至前线镇守……朝中余下的那些也就能治一治乱城的杂兵强盗,真要对付他们……还不及你们呢……”

    “这……那现在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喽?”

    “嗯,皇表兄也在着重培养新一代武生力量,朝中也有许多成长中的年轻武将,但愿他们可以扛起先辈的大旗,不负众望!”

    “辛老,我来助你!”一旁将军模样,手持片刃大砍刀,身着三叉天王铠的宋森向那战场扑去,一路势不可挡,甚至还挥刀砍翻了几个无关人员,唐璃飞身而过,一脚踢踏在他的脸上,随后安然地退回到净极旁边,宋森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过来。

    “宋将军,你的对手是我们!”唐璃把转着飞刀,不屑地笑道。

    宋森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沾点的血迹晃的净极阵阵发怵,不过一边是梦谣,一边是唐璃,不论是为了两人的安危还是自己的面子,都不能再让她们犯险了……更何况还是这个情景,自己更不能怂……

    一个男人要沦落到女人保护……呵……笑话!

    “不,你的对手,是我!”净极抽出小白,点点寒光随着他那坚毅的眸子在剑身上如星流般划过……

第一百零一章 玉石俱破

    许多未来得及撤到两侧的大臣都被宋森无情屠戮,侥幸脱逃的屈指可数,排掉那些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文臣,战场中也仅剩下净极一行人以及若干王宫近侍了……

    宋森拖着那六尺大刀,缓缓向着净极走来,沥落的血迹沿着刀锋所过在地上划出一道又长又细的红线,看起来十分渗人。

    “哦?你说我的对手是你?”

    “唐大人,你照看下梦谣,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净极下意识用手把唐璃向后推着。

    唐璃并未顺着劲后退,而是向腰间寻去,提出两把方形刃紧握着:

    “不行……你别在这个时候逞强,这个叫宋森的人好歹也是个前殿副将,力量和内力蕴含可都不能小觑啊!”

    “呵,你也别小看了我,我之前可是打过忠可堂右护法的人,这姓宋的又算什么?”

    眼看着宋森步步紧逼,虽不知他实力到底如何,但他那大刀若横挥,范围之广甚至能够伤及到身后的梦谣,怕此景显现,净极率先冲出,拔出“小白”向宋森胸口刺去。

    宋森不紧不慢,挥抬巨刃宛若反掌般轻松熟练,很简单地就将净极这一刺击挡开,净极只觉户口被震得发麻……冲刺的一击居然被他如此轻松地挡下,看来唐璃……并没有骗他啊!

    眼前这个叫宋森的人,同时结合了方燕达的力量和洪闵的速度,虽然硬实力不及净极面对过最强的敌人红尘,但照现在的威压来看,仍够他喝一壶的了,他向金阶之上瞥去,容愿正与辛影贤缠斗在一起,而守护皇上的另一个侍卫早已倒地不省人事……那边根本脱不开身,而现在更不能指望被滕耀石打得连连后退的宫中武将……

    宋森刚挡下那一剑,便迅速调整握刀角度再次攻来,净极侧身躲避,刀未停,将一旁的方桌直接劈断。

    “好机会!你可看清楚了,唐大人!”净极借着宋森收刀的空挡,快速回忆着落梅四式的心法,集全身内力与剑刃上,身体随着剑尖的移动而冲刺前行。

    “落梅四式——荆断!”净极这一招又快又狠,打得宋森措手不及,但身为前殿副将军,常年的作战经验使得他能在剑刃接触自己之前做出反应,且那一身三叉天王铠十分坚硬,这一剑也仅仅在他握刀的手上划出一道血渠,血液顺着刀把缓缓流下,一时众血混合,他那把刀刃上已经不知在晾着谁的血迹了……

    “呵,前殿副将不过如此,我只不过小施两招便能把你击伤,就这水平去忠可堂,不是找挨揍吗?”净极笑着挑衅道。

    “净极,你胆子可够大的,我都不敢这么挑衅他……”唐璃嘴角微颤,似对这少年的肆无忌惮刷新了一个新的认知。

    “行了,别挖苦我了,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要是他发疯,你保护好梦谣就好!”

    “没事的,小哥哥,不用管我,我撤到安全的地方给你们报信!”梦谣自知能力不够,连连退后到承柱后,面对这种硬碰硬的战斗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不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不仅会让自己受险,还会给两人添麻烦。

    “我就算受伤,也不会把你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的!”宋森果然被激怒,挥刀怒吼着冲了过来,净极再次跟上去与其相持,不过这怒气的加持下,宋森挥刀速度和力量又平添了几分,刚才接刀力本就震得虎口发麻,而照现在这样下去,虎口非得出血裂开不可,丁当交错间,净极已经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连握剑都是靠着那点仅存的肌肉记忆。

    “嗖——”

    一阵迅捷的风声从净极耳边呼啸而过,抬头看,竟是两把环形的飞刀精准无误朝宋森的颈部飞去,宋森挥刀不及,伸出胳膊,用小臂上的铁甲将飞刀弹开,若是再晚一点,人头就要被切割落地了。

    “还是不行么?”唐璃叹了一口气,自己没比梦谣姑娘好到哪去,这种短兵相接自己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再加上净极的进攻方式捉摸不定,没准下一秒就将对阵方向掉转过来,自己若是出手很容易误伤……刚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却……失败了……

    净极改变作战方式,硬碰硬不行,就换技巧性更为高深的“二式·旋飘”,手依旧握剑相抵,腿在移动自身的同时施放攻击下盘踢技,但宋森斗气不减,将进攻一一化解,净极不敢放松警惕,边挥剑边躲闪,以免被这重刀砍到。

    “现在该我了,龙舞斩!”

    “净极,快闪开,他的刀上凝着内力……要放绝招了!”

    宋森突然停止进攻,量净极不敢贸然上前,便站在原地,将那大刀左右挥舞,似在天空划着什么弧线,可随着他挥舞速度加快,刀尖渐渐幻化出白光,白光跳跃来往如梭,最后竟化为一条纯白的长龙向着净极呼啸而来。

    净极双臂交叉,口中默念心经,这一次他不会再忘了:

    “落梅五式·元重!”

    一层肉眼难见的内力防御膜在净极的双臂前形成,那白龙触碰到内力膜像撞了墙一样,戛然停止猛冲,眼看要被这碰撞的余力冲散,宋森伸出另一只手凝聚内力,维持了白龙的形态,净极也几乎将全身的内力汇到双臂,两股力量相互推搡,不分上下,场面到这里再次僵持住了……

    “净极,背后!”唐璃大喊道。

    破局之人终将至,奈何此人不共行!

    净极闻声回头,那滕耀石不知何时已将他对阵的众将击溃,掌间带着黑气朝自己奔来,速度极快,甚至捕捉不到移动的轨迹……这怪不得没注意到这人的存在,原来一直在背后谋划着偷袭……

    看这内力的颜色应该是忠可堂的邪术,净极不清楚中了这一掌会有什么后果,便舍弃正对峙的白龙刀气,回头继续用元重的内力膜抵挡这混卷着黑气的一掌……

    两面夹击,顾不过神,且这一掌力度不比那白龙要小,净极格挡间被那白龙从背击入,虽及时跳脱战场,但也踉跄地奔跌到承柱旁,只觉胸口一阵闷疼,一口淤血喷吐而出,接掌处也透过衣袖渗出了殷红的点迹。

    滕耀石很能装,觉得净极这几人再弄不出什么名堂,收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缓缓地向金阶上走去,宋森提刀向净极走来,眼神像看着一个待宰的猎物般疯狂、令人绝望。

    刚才这一痛击,把小白击落到几米之外,净极更是觉得全身都动不了,眼看着宋森的大刀劈来,也只能用屁股缓缓挪动,但这点儿速度与挥刀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只听右耳弧线空气紊乱之声,净极睁眼,发现那刀竟擦过他的头发,不偏不倚地砍在了身旁的承柱上……

    “净极……你刚才不是挺狂吗……怎么现在动都动不了了啊?你别傻坐着……快走啊!离开那里!”唐璃哽着,身体似乎还在和什么东西角力着……

    净极定睛一看,宋森的小臂铠甲上的缝隙被两条透明的钩绳紧紧缠着,而这钩绳,一头被唐璃攥在手中,一头则连接着之前被弹开的两片环形刀,是唐璃用此技拉着宋森使他原本的攻击偏离了轨道,净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边向后继续挪动,一边含着感激的泪水笑道:

    “唐大人,我谢谢您,我还以为那两片刀就是普通的刀呢……”

    “呵……我唐璃从不作无用之事,你快离开那里!”

    净极捂着胸口,勉强撑着柱子起身,但正在他想要拿回小白的时候,那滕耀石不再向金阶上走去,而是再次凝着黑气,转身欲对拉着钩绳的唐璃下手。

    “可恶……这家伙……又要偷袭,眼下唐璃为了帮自己脱离险境,根本抽不开力,梦谣……不行……她过来无异于送死,而辛影贤很难缠,容愿姐根本脱不开,宫中那些废物就更别提了……”净极咬牙向“小白”走去,但没走一步,身子里都如刀绞般疼痛。

    “唐大人……你快松手吧,你的后面,滕耀石在你后面……”净极大喊着,现在两人的情景似完全调转过来。

    “我要是松了,按你现在这个废物状态,宋森一刀下去你会没命的!”唐璃也仅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继续拉着钩绳丝毫不顾即将到来的危险:“你要是想帮我,就快走远些!”

    “小姐姐!你松手快跑吧,我把小哥哥拖过来!”梦谣从承柱后跑过来,双手勒着净极的肩膀,但她还是个小女孩,费了全身力气也才能把净极稍拖远一点……

    “哦呦,这怎么还有一个小姑娘呢?”滕耀石说着,另一只手也凝出黑气,但这此的黑气略有不同,脱离于掌心独立旋转,似马上要冲着两人发射出去。

    “不对……不对……梦谣,你快跑!越远越好!”

    这个情况……对了,还有点梅人给的那个玻璃珠,可该现在用吗?梦谣若是硬接下那团黑气,以她的身板和体力……一定会撑不住的,而且滕耀石另一对着唐璃掌气并未消散,这……

    净极试着起身,可全身的疼痛与麻痹感让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不容他思考,那团黑气已经奔两人而来,梦谣掌间凝聚着寒流,出掌挡下这本该在两人面前炸裂的黑弹……恍惚间,净极看到点点血滴在梦谣面前滴落而下……

    难道现在还不是紧要关头么?

    净极眼一闭,用尽余下的所有气力将那颗透明珠捏碎……

第一百零二章 渊龙吞日,剑径横天

    灵珠破碎,散发万丈明光!

    净极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将那透明珠攥碎,若干股绯红的灵力顺着指尖缓缓渗入四经五脉,只一瞬间,他的身体像被重新洗脱了般,痛感全无,内力充盈,净极摇晃着起身,周遭顿时升起一片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你们,这帮……XX养的,都给我停手!”

    这一声响彻天地,且夹杂着一股沙哑悲戚的空灵回音,晚宴厅内的所有人,全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净极,唐璃回钩刃上的绳丝更是被震得颤抖不停。

    “净……净极?你没事吧……”唐璃从未见过此等情景,原本紧拽着钩绳的手渐渐松力,她没法用肉眼判断净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法靠近一探究竟,只得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安静的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下去……

    “滕耀石,虽然我们曾经素不相识,你勾结忠可堂之事也与我无干,但你现在不仅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偷袭,还对这两个女孩子下手……今天我便为民除害!还这厅堂一个公道!”

    谁也不知道净极为何胆敢说出这样一席话,也许是他周身的气场太过逼人,又或是因那突然透过衣袖亮得刺眼的九枝梅落印,但就在他道出那句话起,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番话也许是真的……

    “管你弄出的这是什么名堂,看掌!”滕耀石双掌再次凝结黑气,化为一道黑影朝净极攻来。

    “净极,小心,这一掌力度比刚才还要大!”唐璃出口欲提醒,但又及时收在嘴边,因为他觉得这点方寸对于此刻的净极来说微不足道。

    “呵……!唐大人,小梦谣,你们快蹲下,别废话!”净极握紧小白,横过剑锋,手腕向一旁翻转,将剑刃紧贴手臂,双腿蓄劲,只见几道红光在他手掌与剑柄的交接处飞横盘旋,与此同时,整个身体犹如迅电流光般向滕耀石冲去,而就在冲刺的途中,净极再次将手腕翻回,刚刚集聚的数道红光将剑刃弹回正轨,并悉数绕转于剑刃之上,带起一阵猩红色的迅捷剑风,随净极身体的前移挥砍过去——

    “落梅四式——剑径斩!”

    剑风所过之处皆化为一片狼藉,承柱被切断,墙壁被拨开,两侧的桌盏杯盘更是四散纷飞,宋森被这道剑风所波及,铁铠绽开,胸前更是被从左至右划出一道深又长的口子,鲜血外泵,宋森只挣扎不过数秒,便呜呼跌倒在地……

    “滕耀石,你怎么给我的……我怎么还回去!”净极怒火中烧,干脆将小白”掷到一旁,覆着绯红内力的“小白”坠地,将金阶下的晶石砖砸出一个长约数寸的深坑。

    恍惚间,净极的右手已然集满了那绯红内力,滕耀石察觉出不对劲,眉眼间显露出惊慌之色,但对这电光火石般的攻击,撤退已经是不现实的决策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使劲浑身解数,祈求能扛过这一击。

    “我……XX打死你!”净极全身燥热,将这集满大成内力,宛如渊龙吞日的一掌迸射出去!

    “啊!!!”滕耀石此时已不顾死活,接下这惊鸿一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双掌相接,震得四周墙柱摇晃,砂砾横飞,而此刻仍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向净极的掌前输送,不过片刻,滕耀石便被这绝对力量击败,掌心碎裂,鲜血四溢,皮肉崩溅,那不受控制的身子更是飞出了十多米远,“噗通”一声巨响砸在那一侧的砖墙之上。

    “八……八甲…败……”这是滕耀石临死前艰难吐出的最后几字。

    在场不分敌我的所有人都愕上加愕,本就对这小子的力量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现在居然还从滕耀石口中得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结论,要知道达到八甲功力的人……这世上屈指可数啊!

    “点梅人……?不……这是会灵吗?”容愿刚刚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但想来终究不是……她慢慢收刀,战局已定,自己便不必再出手了。

    唐璃的眼睛瞪得溜圆,下巴惊得快贴在了地上:

    “我……我去……净极……你藏得好……藏得好深啊……”

    “小哥哥……你”梦谣更是语无伦次,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净极走过去捡起深插于地砖中的“小白”,指向辛影贤道:

    “你……现在就只剩你了吧,残局败者,还有何可挣扎的呢?”

    辛影贤看到了那两人的悲惨结局,深知逃跑才是自己的唯一活命手段,可刚要抬腿,后膝便被“小白”狠狠穿插而过,他习惯地走了两步,便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更别说逃命了。

    “来人,将这辛影贤关至大牢内,择日处置,其余昏倒之人并行处理!”皇上面色苍软,望着满目疮痍的晚宴厅,苦笑道:“还有多叫些人,把这晚宴厅的残局收拾了,拟旨,通报皇城内所有大臣,稍后在朝堂内进行会议!”

    “是!”站在门前的若干卫兵,跑过,将辛影贤和其余若干叛党悉数捆绑,随后押挟至大牢内。

    容愿移掉面纱,下了金阶,先后走到宋森和滕耀石面前,俯身探了两人的气息:

    “两人应该是都死了……已经没有气息了……”

    随后又一队士兵走进,分为整齐的两队,一队将将地上的尸体纷纷搬运而出,一队则清理着碎石与血迹,这样看来,晚宴厅确实被祸害得不轻……

    净极轻笑一声,其实他感觉到,那股不属于自己的神秘力量早已随着斗志的消失而消失,也就是说刚刚击溃滕耀石后,自己便恢复了原型,插了辛影贤那一剑,纯粹是恍惚之中瞎蒙而中的……不过上天也够眷顾自己了,刚才那剑若是未中,脸可就真没地儿放了。

    净极已经管不得地上的碎石和血迹,就地而坐,深呼了一大口气……这个所谓的皇城内变……算是过去了吧……

    就在净极感觉自己歇息地差不多,想要起身察看大家的情况时,刚才受到宋森白龙攻击的伤痛猛地复发,胸部的那种闷挫感再次袭来,全身的痛感甚至比原来还要严重……绯红色的内力此时已消失殆尽,他也再感受不到那种充盈着身体的无穷力量了。

    胸腔剧痛,一口黑红色的淤血咳了出来,净极将嘴角的红迹抹去,他知道了,这种爆发性的内力暂时掩盖了他的痛苦与伤势……而现在,压制期一过,旧伤便复发,并带着加倍的痛苦一并卷来,这也许就是……装……逼的……代价吧……

    “小哥哥!怎么了?”

    “净极!你没事吧!太医!”两人几乎同时跑过,扶住了即将跪倒在地的净极。

    “哦……不用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净极浑身难受,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上和容愿姐也迅步走了过来,从一旁的废墟中随便搬了一个松软的椅子,众人合力将净极扶坐其上,按现在的待遇来看,他好像才是真正的皇上。

    净极不经意地向四周环绕瞥去,怎么也想不到,这满目疮痍竟皆出自于自己之手,而包括皇上在内的诸多宫中朝臣,不仅没因破坏这些名贵的建材而怪罪,反而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像是在感激这拯救他们于水火中的救世主……

    眼神放近,容愿姐的表情依旧静如止水,但却能看出她的眉眼间含着几分优柔,净极笑了,容愿姐还是关心自己的……而唐璃则截然相反,在一旁来回走动,焦急的像个傻子……

    不对……当净极眼神挪动到梦谣身上时,发现梦谣有所回避……他才反应过来,梦谣内力才三等左右,硬接下滕耀石那几乎有六乙、而且还带着邪气的一掌,怎么会没事?恍惚间看见梦谣的嘴角有用手擦拭的痕迹,而且以自己的观察,梦谣平常也根本没用过唇脂……

    呵……这丫头怎么比自己还能逞强?净极拽住梦谣的衣角将她拉到身边,强行聚集内力在手上,向梦谣的后背贴去,可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够看的……只输送了数秒,眼里便开始冒雪花,嗓子更是向上泛着阵阵腥咸……

    梦谣把净极的手挪开,躲到一边,勉强撑出笑容道:

    “小哥哥,你都这个样子,就不用再管我了……我真的没事,就算有点伤,也比不上你重……”

    语罢,梦谣还在使劲揉着嘴角,企图把那点罪证彻底抹除。

    净极也放下心来,反正刚才自己已经将内力输了进去,就算梦谣再推脱躲避也无妨……

    “你们也先不用……咳……管我,我自己有办法解决的……”净极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就!”唐璃轻拍净极的肩膀道:“现在谦让也没用,一会儿等太医来了,都给我乖乖治病去,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等身体痊愈后,本小姐亲自送你们上路!”

    “那我可……真是谢谢唐大人了……”净极笑道,但他此刻确实有点办法,因为那本落梅心经上似乎记载着部分恢复元气的办法……而且自己也确实看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落梅五式·复灵……

第一百零三章 叛乱伊始

    双腿盘曲,集中精力,让全身的气血凝结在一起,这样内力就会渐渐与血脉融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一招就是行之有效,一阵酥麻感从指尖经由四肢向心脏传导,胸部的闷挫感也逐渐缓解……

    净极一睁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整套招式与所谓的落梅五式毫无关联。

    “梦谣,你怎么样了?可否好些!”

    “净极,你还关心别人呢,先看看你自己的伤势如何吧!”唐璃摇头笑道。

    净极起身尝试活动活动筋骨,发现内伤已经差不多痊愈,只剩下皮肉刺痛,流血依稀的外伤:

    “我差不多没事了,简单包扎一下,睡觉自己就能好!”

    “我也真的没事……”梦谣坚强地摆出一副笑容,明显仍在忍受着痛苦,但净极望她内力波动平稳,掌间的寒气也没有太过异常的攒动,便放下心来。

    “这次皇城内变可多亏了你们,待朕收拾好局面,定重重酬谢!”皇上简单整理下自己的衣着道:

    “点梅人令朕相信你们,果然没错,哈哈哈!”

    “小意思,小意思!”净极挠头笑道,头一回被这一国之君夸奖甚至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为国效力那是应该的,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这样的机会呢!”

    “一会儿,我将会召集所有大臣在朝堂举行集会,我希望你们可以共同参加,让这帮畏首畏尾的家伙见识见识真英雄的面目!并且以后见到你们能以一种异于他人的尊敬态度对待。”皇上眼里留过一丝不甘,似对那些危难之际只想逃命自保的大臣们的不满。

    “皇表兄,他们身上有伤,集会就别让他们参加了,不太合适吧……”唐璃劝道。

    “净极兄弟,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即使不参加也无妨,毕竟朕知道你们身上的伤都是因为这次内变,没有你们,可能那若干贼人就要胡作非为了……”

    皇上无奈叹气道:“只是不知这样涣散军心的内变,以后还会不会发生了。”

    “没事的,皇上,我的伤不要紧,只要不动弹身子就不疼!”

    “报———”还未等净极说完,一卫兵就飞奔闯入晚宴厅,大口喘着粗气道:

    “皇皇皇……皇上……皇上……”

    “先歇着,能说明白话再和我说!”皇上呵道。

    卫兵双手扶膝,缓了数秒就继续喘道:

    “皇……皇上…!特级信使高进厅外求见,说是有十分重要……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没听说我马上要举行集会吗?”

    “皇上……皇上……是…关于忠可堂的消息……”

    “嗯?快唤他进来!”皇上听到这一敏感词,眉头突然紧缩,好像再次遇到了什么难题。

    净极注视着这个所谓的“特级信使”不紧不慢地向金阶上走着,似乎根本对皇上的愁眉锁眼坐视不理。

    “这特级信使怎么这么拽?走这么慢,不知道事态紧急吗?还有什么叫特级信使,难不成还有初级信使,中级信使,高级信使?送个信怎么还能送出三六九等来?”净极把自己的疑惑统统悄声告知于唐璃。

    “宫中信使没你说的那么奇怪,按跑腿能力和地理孰知范畴只分为近地信使和远地信使,而这位独一档,他能背下来整个墨国的地图,而且无视距离,无论山巅或是深湖,墨国境内就没有他送不到的地方……”唐璃轻哼一声:“而这种人也是世间少有,自打进宫以后,可帮了皇表兄不少的忙,皇表兄可能给了他几分面子,自然也不会当众发火。”

    “而且啊,不知为何他每次觐见皇上都走的有条不紊,慢里慢气得,也不知道就这速度是怎么五天之内把信从皇城送到繁陵的……”

    “………我去………皇城到繁陵,五天!”净极倒吸一口凉气,想着老姐从金州去繁陵就得四五天,这人……有点牛逼啊,原来各行各业都有满带着优越感的佼佼者

    皇上将信件递给一旁的侍卫:

    “来,帮朕读了!”

    “是!”侍卫简单划视下信件的始末,顿了几秒,缓缓开口道:

    “启禀皇上!忠可堂在鄱州、危州、连丰、胜乌、无黎山、余温等东南地区发动大规模叛变,上述地区政权已被夺取,当地城主或城县掌权人悉数阵亡!”

    “这…?”净极刚要拿起一旁的酒杯解解渴,可听到这个消息惊得将酒杯掉地摔个粉碎。

    唐璃回过神,对皇上道:

    “对了,皇表兄,我们前两天在汾都,发现那里……也被他们暗中夺了权,而且有些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弄清原委……”

    皇上心里倒有些准备,但扔抑制不住那股火气:“这些XX,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做这种事情,明显是不拿我这个皇帝当回事!高进,传朕旨意,调遣宫中所有的信使人员,火速前往各个地区,中东部城区加紧防备,调转北方兵力,西南城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高进接旨,转眼便从众人视野中消失。

    “兵卫?”

    “臣在!”

    “去击响中堂大锣,召集所有官臣立刻召开集会!马上!”

    “是!”

    一柱香的时间后,正宫,朝堂——

    百十位朝臣如点兵般整齐地排列在朝堂两侧,净极一行人则身处临近龙椅的一处碧台旁,即使隔着屏风,那种庄严郑重感也不停地穿透而过接踵而至。

    皇上的嗓音颇有气势,浩荡的回音环绕在朝堂的每一个梁柱间:

    “各位大臣,忠可堂在东南地区已然宣布叛乱,而碰巧还有刚刚晚宴的内变,墨国现在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这儿是远离前线战争的北方安逸之地,但我希望大家仍要时刻保持警惕,共同度过此次浩劫!”

    “接下来我要稍配些任务,望各位仔细聆听,不在任一环节出现差错,内务大臣韩康!”

    “臣在!”

    “下令南北各部清点粮草军需,加紧南方前线各地战时的财务调动,军民之心同稳,切记不要刮割百姓!更不要影响其正常生活!”

    “是!”

    “军务大臣钱姜!”

    “臣在!”

    “下令各部,整顿兵马,将北方安逸之师统统下调南部战区,加紧训练,清点兵器装备,不可掉以轻心,此外,命各部严控出入关检查力度,凡忠可堂人士,一旦查出,押入牢内限制活动,若不肯回头,一律当斩!”

    “是!”

    “城关检索长鸿良!”

    “臣在!”

    “你负责亲自前往南方战区城关间调查,转移难民,若南方已无可供容身之地,向西北收容,供难民居住,朕特赐令牌,凡扛令者先斩后奏!”

    “是!”

    皇上这儿一句,那儿一句,把关乎墨国安危、如此繁重的任务分拨分次化解给每一位当朝大臣,思路清晰明朗,语言恰当得体,若不是因为忠可堂之乱,在这位年轻有为的君主带领下,墨国也只会越来越富强吧……

    可惜他生不逢时,净极甚至也觉着自己同样如此……虽然战争暂时还未波及到自己,但他知道,那只是早晚的事儿,要是再晚生个十多年,这场战争也许就过去了吧……

    不到半个时辰,这令人提心吊胆的集会算是结束了,待那些王宫大臣散尽,皇上缓缓走到净极旁边,笑道:

    “听唐璃说,你们身上还有些要务要完成吧……”

    “嗯,是的。”净极点头答复道:“我们此行将去往参陀山,重铸一把宝剑,待铸剑完成,任务结束,我们应该也就没别的事情了。”

    “那把剑就是传说中的定军剑。”唐璃道。

    “那确实是件紧要事。”皇上眼神一颤:“之前听唐璃说过铸剑的事儿,但没想到却是这一把……也不知道点梅人为何要这样做。”

    “啊,其实也没什么,他觉得这把剑的能力太过邪门,怕再入忠可堂之手,便干脆重铸了以绝后患!”净极笑着解释道。

    “不知到那时,净极兄弟可愿参军,与我共同对抗忠可堂,守卫墨国呢?”皇上顿了顿,又道:“毕竟以你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若肯一心对敌,假以时日,忠可堂必定会被全数剿灭!”

    净极尴尬地笑了笑,一来刚才展现的实力只是归功于点梅人给的琉璃珠子,二来并不想参与到战争中,自己只想早些送好剑,功成名就回金州过自己的快活日子,想了想,净极便推脱道:

    “这个……再说吧,我这人没有啥战场经验,上去也容易白给,若有一天我身边的人受到威胁,我的家乡遭到破坏,到那时我自会用手中的剑,和墨国战士共同与他们清算!”

    皇上若有所思,笑道:

    “好,知道了,那朕也不强留你了,若有一天你想来便来,我们这里永远欢迎你,只不过,若战场上能多些像你这样的高手助阵,这场仗势必会好打得许多……”

    净极庆幸自己混过去了,要是照现在的实力上战场,指不定就死在攻城的乱箭之下了……

    皇上语罢,扬起衣袖,叹着长气朝宫门走去,几人注视着,虽然他的身影由于视觉的原因渐渐缩小,但其上的万斤重担却是一层未减……

    “小哥哥,感觉你拒绝参军,皇上似乎有些失落啊……”

    “当然了…”唐璃苦笑道:“皇表兄恨不得前线多些像净极这样武功高强的士兵,这样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无缘无故地受战争波及而死去了……”

    净极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宫门下的身影,向前奔去:

    “皇上!请留步!”

第一百零四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程县北郊,参陀山脚森林——

    “你是何人?为何要在此挡路?”赵辰正闷头前进,却见一身着绿褐的男子拄刀靠石,将这森林中唯一的小路挡的严严实实。

    见那男子不予理睬,赵辰又道:

    “阁下若是想讨些过路费,我给便是!”

    赵辰看这人依旧一言不发,便紧了紧背上的定军剑,想要硬闯过去,可刚走到跟前,那人突然将刀横过,眼看着就要误伤到赵辰:

    “在下暮为辛,人称旅途终结者,也是参陀森林的守护者,想过此路,留下命即可!”

    赵辰迅身后撤躲过刀击,冷笑道:

    “呵,不让过就不让过,还留下命即可……跟我说这句话,也不看看自己是几分几两!”

    语罢,赵辰抽出定军剑,似要与这叫暮为辛的男人决一死战,从而开辟出一条通往参陀山的血路……

    不过……刀光剑影过后,暮为辛依旧端刀靠在那里,唯一变化的……是旁边的丛林多出一条额外的小路……

    赵辰边挥砍着杂草灌木,边从一个个高大的森木间穿行,嘴里还嘟囔在:

    “这人简直就是神经病……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条路不让走,难不成还要拦我另寻它路?”

    而面对这种犀利行为,暮为辛也像根本没看见般,继续呆靠在石旁,不知等待着什么……

    生而为皇,从睁眼伊始,那些责任边随着一同降世,所以他不得不接受;而自己,虽生而为民,但却是墨国的子民,空有一身能力,却总想着一味逃避……

    【老姐:净极,我知道你快成年了,所以有些责任就不能再推脱给别人了,快去收拾桌子碗筷,完事之后再把后厨的菜渣滓一并归拢了……

    点梅人:即使你觉得自己不够强,但三甲的内力却是普通人根本无法相比的,更何况……你的发展空间极大,若是能为墨国出力……那未来更是一片光明……】

    那些阵前卖命的士兵,哪个生下来就有着无上神力,不都是被迫舍弃和美的家庭,义无反顾为国家效力的普通人么?而自己……根本用不着傻冲,连站在战场后方助阵的勇气都……

    眼看皇上就要走出宫门,净极咬咬牙,边向前奔去,边喊道:

    “皇上!请留步!”

    “哦?”皇上饶有兴趣地回头,看着净极,脸上露出久违的喜色:

    “怎么,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但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行,不过等我送剑归来,再经几番磨练,必定前来助阵……如果那时候还来得及……放心吧,皇上,不会很久的……”

    虽然这话仍然含糊其辞,但从净极的态度来看,确实要比先前坚定了许多。

    皇上大笑道:

    “哈哈哈哈,好,朕等你!”

    在踏出宫门的前一刻,皇上再次停住脚步,回头道:

    “对了唐璃,宫中事态紧急,也没什么杂务可操劳的了,你若实在烦躁,大可随净极前去……不知净极兄弟可否愿意呢?”

    “我嘛……”净极咧嘴笑道:“我都行……别让她……”

    “别让我怎么?”唐璃伶俐的双眼突地瞥向净极。

    “哦……没事,我们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些劳苦,你从小在皇城这种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怕你在这长途赶路上会受不了……我想说别让你累到就好……”看着唐璃欣慰的脸庞,净极松了一口气,“别让她弄我”这种话要是被唐璃听到,她若真跟上来,这一路……可不好受啊……

    “放心吧,本小姐没那么矫情,我大多走过的路,探过的险,可都没比你这趟送剑之行轻松到哪里去……”唐璃将手狠狠地搭在净极的肩上:“那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本小姐就对付对付,陪你这一程吧!”

    “太棒了,郡主小姐姐!这一路上又多了一个同行伙伴了!”梦谣开心地笑道。

    “呵呵…哈哈哈……好……啊?”净极笑容逐渐凝固,真的是不想什么,来什么唉……虽然……唐璃确实天生丽质,但也架不住她……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容愿伏到净极耳边,低声怪笑道:

    “这是件好事,别再装了,开心点儿,人家可是郡主,有的是钱,嘿嘿嘿!”

    “额……”净极汗颜,但容愿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路上的吃住有了唐璃,便不用愁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还认路!

    “哈哈哈,该来的,它总会来的……”语罢,皇上便从宫门前隐去身影。

    皇城内宫,唐璃庭院——

    “这……这是哪儿?哇靠!我在哪儿啊?”康德深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十分慌张地四处张望,而几人则站在门前,安静地注视着他。

    净极走向这个伤愈变得异常活泼的男子前,轻道:

    “这儿,是皇城……”

    “皇城?我去……皇城!我怎么到皇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康德深一边嘟囔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打理好行囊,抄起笛子,一脸茫然地拽着净极道:

    “净极呢?容愿和梦谣姑娘呢,他们还好吗?”

    净极将拽住自己衣领的手扯开,解释道:

    “看清楚啊,我就是净极……诺……容愿姐和小梦谣都在这儿,我们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儿呢!”

    “什么?你就是……”康德深盯着净极看了良久,又环顾了四周,抱头埋怨自己:“呃……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汾度那帮小坏蛋呢?敢抓我,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他……一直都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么?”唐璃问道。

    净极轻轻摇头:“并不是……”

    “小十三!把刚才来的太医再传唤回来!”

    太医背着药篓匆匆走了过去,简单地探了探脉搏,道:

    “回郡主大人,这位先生可能是因为昏厥时间过长,外加期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导致的神经过剩反应……”

    唐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别和我说这些,就说怎么能治好吧!”

    “这个要等一段儿时间自己恢复”

    唐璃苦笑道:

    “我可不想跟这样一个神经病共处,太医,有没有快一点儿的办法……”

    太医稍作犹豫,缓缓道:

    “有倒是有,就是给他一个强刺激,让他回神,最典型的办法就是吓唬他一下……吓唬得心脏砰砰跳那种……”

    “知道了,先下去吧…”

    “是!”太医拱礼,从唐璃的庭院中退了出去。

    “怎么吓他?有谁会扮鬼吗,或者咱再设个局儿?”净极提议道。

    众人摇头,谁没事闲的居然要扮鬼……

    “那既然没有办法,就先这样吧…没准深哥自愈能力强,睡一觉就好了!”毕竟眼下并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的时辰也不早,睡一觉应该可以缓解……

    不过很显然,除了容愿没人能受得了疯化的这家伙,现在他又开始吹笛子了,而且还吹得完全不在调上,倘若不修理修理,今晚谁也睡不好………

    “算了算了,给他扔出内宫吧,再这么吹下去我都嫌丢人!”唐璃捂着耳朵转头向房间而去:“本小姐要睡觉了,你们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统统给我出去!”

    “我知道了!”梦谣突道:“深哥怕冷,我用极寒冻一冻他,也许会好一些……对他来说这不也算强刺激吗?”

    说着,梦谣的掌间已经结满了冰霜。

    “深哥!快看星星!”净极转移康德深的注意力,梦谣趁机将寒气从起后脑勺注入,片刻,康德深全身发抖,层层倦意在他的面容上浮现,随后他身子一转,直愣愣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太棒了,梦谣!”净极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消停,就代表着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了……

    不过这一觉算是这些日子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净极躺在床上,全身疲乏,可虽困,却迟迟不能入睡,下眼皮像挂了铅块般怎么也合不上,因为他觉得心里似乎……总装着一些事情。

    无数画面在他的脑海闪过……甚至恍惚间腾挪于眼前,战火纷飞,横尸遍野,楼宇破败,血衣四散,而转眼间他又觉得自己站在城前,身躯前后皆是万千兵将,临敌斗阵,拉弓置箭……

    战争!到处都是战争!他生在伪和平的时代,害怕的却不是临场厮杀,真正令他恐惧的正是那潜在危机带来的压迫感,总觉得下一秒眼前,便是山河破碎,血肉横飞。

    虽此刻身处此万籁俱寂、不时还有花香飘至的皇城内宫,但他似乎能闻到远在数百里外的硝烟气息……

    又想起今夜于宴会厅中,自己掌握神力,招招逆转乾坤,生活到现在从未如此威风过,手持“小白”,只一招剑径斩,便能自由穿行于敌人间,纵敌再嚣张狂妄,在自己的攻击下也都是沧海一粟,可惜……除了那个人,谁也不知道,这力量只是暂时的……

    不过能力越强,背负的担子自然也就越沉,在点梅人所拥有的强大力量背后,说不清道不明的痛,也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得了吧……

    也不知老姐现在过得可好么?

    净极翻身盖好被子,决定先不管那么多了,该来的,他总会来的……

    这话,某人好像曾经对自己说过……

第一百零五章 深宫疑音

    危州境,忠可堂——

    闭暗幽深的长廊里,两人一言不发地并行向前走着,长廊尽头,同样漆黑得令人不见五指,但那尽头的房间中央,一双紫黑色瞳孔格外明亮…………

    这是一个宽阔的圆形密室,但其中无半点生气,甚是诡异,直到两人缓缓走入,踏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阚大人,我们来迟了……”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紫瞳渐闭,其下传来嘶哑苍白的声音:

    “现在南方战火四起,不过你们还暂时不用投入到战场之中……约莫着……时机已到,左右护法,我命你们即刻前往参陀山设伏,夺回定军剑,不知你们可否做到……”

    “遵命!”

    “听说,还有一个拥有会灵主脉的小鬼,一并除掉吧,免得留下祸害!”

    脚步声逐渐远去,密室中再次恢复最初的寂静,而那双紫瞳也随之缓缓睁开……

    皇城,内宫,陆月中旬——

    “今天,可终于让我抓到你了……”那花白头发的男子紧扣着净极的脖子,渗出阵阵阴笑。

    “救命!救命!放了我吧……”净极想反抗,可无论怎么使劲,身体都像被锁住了一样无法活动,甚至连握拳……都没办法做到。

    “放了你?笑话!去死吧!”男子将净极慢慢提到空中,一阵阵墨绿色的气体从净极的颈部缓缓注入,净极只觉自己脖子像被什么东西阻遏,呼吸变得愈加苦难。

    “呃……放了我……你要什么……?”净极勉强吐出几个字:“我把……定军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只想……要你的命!”一红铠中年男人从那花白头发的男子身后窜出,手中还提着那把和净极身高相仿的大砍刀,缓缓向着他走去……

    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他……啊?这不是在孟庄死掉的那个……右护法……他现在怎么会?这不可能!

    净极吓得双目圆睁,可颈部被限制无法呼吸,本就缺氧的情况下身体渐渐开始抽搐,红铠男人将大刀抬起,看着净极的笑容愈发疯狂:

    “结束了!哈哈哈!”

    这一刀,骨肉碎裂,血破长空——

    “呼…………”净极推开被子,大口喘着粗气,被子边缘全都是被汗水浸湿的痕迹,他快速摸索检查着身体各部,除了心脏依旧跳得飞快以外,并无其他伤情,在深舒了一口气后,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所经历的恐惧皆是梦中事而已。

    不过……这梦未免有些太真实了吧……他知道红铠男人是红尘,但另一个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究竟是……既然会和红尘同时出现,应该不是自己梦中杜撰的人物吧……

    净极抄起旁边方桌上的手巾,将面部身后的汗液悉数拭去,刚想换身新衣……但发现行囊都被唐璃给没收……这家伙,总在关键的时候坏事儿!

    而且……当初答应自己完整洗浴服务和干干净净的衣服,到现在也还没兑现,不知是忘了还是就是那情况糊弄自己……

    没办法,净极对付着将外套披上,推门而出。

    太阳刚刚跨过房檐,推断大概现在是凌晨,净极揉了揉昏胀的脑袋,再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便简单地打理下自己的衣着面容,迎面净是熟悉的花香气息,这倒让他放松了不少……

    这些人说好了辰时出发的……那自己是不是醒得太早了?净极见众人都没起来,便干脆打了点水,决定就在院子里冲冲身子,顺带将那散发着气味的外套也一并处理了,但就算这样“浪费时间”后,那几个人依旧没有醒来的意向……

    “我应该找点什么事情做呢?”净极坐在前院的石桌上,经一晚凉风侵袭的石椅更让他清醒了几分。

    按理来说这种时刻,最适合的事情便是努力学习,偷摸研读《落梅心经》,从而在不经意间将自己最强力的一面展示给梦谣她们,而且还能尽量掩盖昨日晚宴厅之事……毕竟装逼之后,还要圆场,都是面子惹的祸啊。

    但其实自己装着那点儿东西,像容愿姐这样的高手,也许早就看出来了吧……

    净极四处寻找《落梅心经》,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对了!包裹还在唐璃那里,净极再次从头到尾摸了遍,奇迹并未发生,自己身上仍旧是什么也没有……这家伙真是太败家了!

    与此同时,唐璃寝房——

    “啊……唉囚!”唐璃的这个喷嚏突然将她从梦乡中拖出,她搓了搓鼻子,迷糊着自言自语道:“这温差不是很大,睡得好好的,被子也盖在身上……怎么会打喷嚏呢,是不是谁在偷偷骂我……”话未说完,唐璃又沉甸甸地栽倒过去。

    净极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甚是无聊,唐璃的院子虽大,但也总有观赏完的时候……关键现在觉也睡不着,若是把他们强行叫醒,便是心灵和身体上的双重谴责,算了算了……

    想到这时,净极不经意间瞥见了庭院外的景色,对啊,虽然唐璃的院子观赏完了,但自从来到这儿,还没怎么逛过这偌大的皇城呢!反正待着也是待着,与其在这儿硬靠,还不如上外面兜两圈儿,也许回来的时候,大家也都醒了!

    净极把“小白”背起,悄悄地打开远门,溜了出去……

    皇宫结构错综复杂,上次是侥幸被唐璃带着,这次轮到自己走实在有些费劲,出了一道狭门,又是一道阔门,走过一面墙,往前看,又是好几面墙,净极每到一个路口都要来回张望,反复确认路线,走了不到半条街就搞得头晕脑胀,他觉得这种地形就是为了御敌从而进行街头袭击战,因为外来侵略者进这儿也必然会犯迷糊……自己不就是想去皇城的集市逛一逛嘛……有那么难么?

    不对……净极转念一想,唐璃这家伙把自己的钱全给顺走了,到现在也没还他一文……那自己还去集市干嘛?瞅别人吃着美味的饼子肉块儿流口水?这死老娘们儿……真是一点儿钱都不给留啊!!!

    与此同时,唐璃寝房——

    “啊……唉囚!”唐璃再次被喷嚏弄醒,她轻抚额头,猛吸了几口空气,疑惑道:“没发烧……鼻子也通气,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怎么回事啊……”

    唐璃摇摇头令自己清醒,随后下床,将窗扇抬起,望着天道:“难不成……是天色要变了?不管了不管了,先去洗个澡再说!”

    她收拾好洗漱用具,在寻找白玉皂时,顺带着将床底下那个带有云朵图案的布包翻了出来,露出一本破旧得发黄的书籍的一角……

    “这儿太难走了,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说不定这么大一会儿谁就精神起来了……”净极边折返,心里边想着,可穿街过巷,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就是照着来时的路反着走的……怎么现在又开始迷上路了……

    净极晃晃悠悠地探索者,终于停留在一个看起来和唐璃庭院大门相仿的门前,又环顾四周,大体建筑和自己印象中都差不多,他喘了口粗气,叹道:

    “这下,我可算回来了……折腾这一趟差点没累死我!”

    净极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可就在此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门推起来十分费力,不仅发出吱呀刺耳的难听怪声,还有浮灰从门上向下抖落着……和唐璃庭院那扇推起来十分顺滑舒服的大门截然相反……他感觉这扇门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开过了。

    进入后的景象更是让净极匪夷所思,地上的积灰堆了有一层,前脚刚过,便能踩出一副踏实的脚印出来,院门虽然外看干净整洁,可里面早已生满了斑斑锈迹,蛛网沿着房檐铺张罗列,牌匾梁柱更是像被狗啃过了一样,唯有院中央那光秃秃的枯黄盆竹和周遭的数株杂草还保留着一丝丝的生气……和自己刚才推断的无二,这地方……就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遗弃之地……

    净极踏出院门再次确认……这不是唐璃的庭院吗?和自己的印象没差啊?难道是走错了?

    “好久没人来过这儿了啊……”

    净极刚欲回头离开,却听见有人说话,院外四下无人,那声音必然是来源于庭院之中:

    “谁?有人吗?”

    净极向院中试探性问道。

    “少年,请留步……”

    这次净极很确定,声音就是来源于那废弃的房院之中,但同时他看得很清,这院子里根本没有人啊!

    只觉后颈一阵发凉,净极全身的鸡皮疙瘩顿起,那浑浊低沉的声音在他的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

    今日皇宫中无风,但这庭院中的杂草却微微摇头,净极刚想拭去脸上流下的冷汗,待手触之时,那几滴汗……似乎被吹干了!

    “不行……这地方太过诡异,去哪都比在这儿待着强!”净极快速跑出庭院,连院门都未来得及关,转身拔腿就跑……

    院风带来一片苍白且憔悴的落叶,不偏不倚地飘摇挂在净极的衣襟上……

    “参陀,勿去,劫数,难避。”

第一百零六章 映安郡主

    不知跑出了多少条巷子,视一巡逻卫兵在站岗,净极这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脚步也随之放缓……逃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一个活人了,刚才那个东西……谁知道它是人是鬼?而且就算是人,也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

    净极为了放缓心情,走上前搭讪道:

    “兵哥,打扰一下哈,请问唐璃的府邸怎么走?”

    那放哨卫兵一脸倦意,也懵登着,无暇与净极搭话,便应付道:

    “不知道不知道……唐璃是谁不认得……”

    “嗯?怎么会?”净极想了想自己说话的方式,再次追问道:“唐璃啊……啊对,是郡主……对,郡主的府邸在哪?”

    “唉……”卫兵耷拉着眼皮,抿了抿自己长期站岗干渴的嘴巴:“郡主都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位啊?”

    “嘶……对啊……”净极才意识到,宫中的郡主多了,这人可能不清楚唐璃的真名:“就是皇上的表妹,整天没个郡主样,不习宫中礼仪,常常出宫干一些胡作非为之事,还爱耍飞刀那个!”

    卫兵若有所思道: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住在中玄院落的映安郡主吧……”

    “管他什么郡主呢,反正就按我刚才描述的肯定对!”

    “那应该就是了!”卫兵睁眼正视净极,脸色突现几分惊诧之情,之前满身的倦意似在此刻悉数消融:“等等……你不是……你……你不是昨晚晚宴厅上……一剑就将忠可堂叛党杀得灰飞烟灭……我当时就在场,就在门口看守来着……您看见我了吗?你现在可是我的偶像,要是我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嘿嘿嘿……”

    看着卫兵期待的眼神,净极笑道:

    “哦……你啊,见过见过,那大门也不轻,你几下子就给推进去了,也是很厉害!”

    净极语罢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唉……和您比还是差远喽……嘿嘿嘿……”卫兵挠头傻笑着。

    “哈哈哈哈!”净极也随着卫兵一起傻笑,很显然,两人这么互相吹捧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净极也确实对这种感觉很是享受。

    “大英雄,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一提及到他,那卫兵就显得精神十足。

    “哦,叫我净极就好!”净极回道。

    “哦,那净极兄,您这么大早跑来这儿干嘛呢?”

    “这个嘛……”净极想了想,自己作为“偶像”,要是说因为迷路太掉面子了,他稍加思索道:“这不我早上出来溜达……然后……然后就在这边逛一逛……”

    “然后呢?”卫兵微笑道。

    “然后,正要回去唐璃的府邸,但我自己在这空荡荡的皇宫中走着有些无趣……”

    “哦……这样啊!”卫兵突然下了台阶,搂住净极的肩膀道:“走吧净极兄,我陪你一起去,放心,保证不让你寂寞,我可是去年皇城讲笑话的冠军呢!你听啊,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从前有一个卫兵,他每天都要……”

    净极自然听不进去他嘴里嘟囔的那些废话,便笑着将他往前揽着:

    “没事的,不用非得讲笑话,我们不如讲讲当时晚宴厅的事儿,没准还能教你几招呢!”

    卫兵高兴地一激灵,大笑着在前指路:

    “咱们先过了这个巷子,然后拐几个弯……可别说,要是当时,没有你那一剑、那一掌,我们当时在场的所有大臣和兵士,或许全都要折在那儿……”

    这卫兵十分热情,一路上话语宛若南流的卫河主干滔滔不绝,净极干脆听一半漏一半,要不是自己找不到路……他也不想找这么个大蚊子在耳边嗡嗡个不停……

    不过卫兵就是卫兵,对着斗折蛇行的宫道可谓轻车熟路,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唐璃的宅邸前,卫兵停下脚步,对净极作揖道:

    “这儿就是映安郡主的庭院了,在下不方便入内,再加上还有巡逻要务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诶,稍等!”净极想到他既然如此热情,那下次有幸再次光临皇城之时,他肯定会是一个称职的指路人:“你怎么称呼,今天我和你说的这几套拳法还是基础,下次若我还能回来皇城,再教你一些可好?”

    “哈哈哈,那真是太荣幸了,在下邓经纶!下次来,有需求尽管找我!”

    “嗯!有缘再会!”净极点头并挥手道别,目送他踏着兵步远去,皇城的巡逻倒也称职,就离岗这么一大会儿,还是无人的清晨,都不敢有半分松懈。

    经纶……经纶……一个寓意着中举的名字,怎么回来皇城这儿当一个小小的卫兵呢?难道皇城卫兵门槛高,还要学士才能入职?

    不应当啊……现在更是战时,门槛这种东西可有可无啊!

    净极摇了摇头,人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经过刚才的一路交谈,自己对于那阴惨废弃的院子的阴影算是差不多抹去了……

    净极看着唐璃庭院的大门,伸出的双手在接触到门边的一瞬间凝住了……这门和刚才那间院子的长相形状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扇门清净崭新,质感良好,看样子是有专人定期清洁粉刷。

    他咽了一口气,闭眼将门缓缓推开,心里祈祷着门扇不要再发出那种刺耳的零件腐蚀声音,而打开门后更不要呈现那种破败苍凉的枯萎之景……否则这一切就太过迷离了……

    好在推门的手感依旧顺滑,门推开后,飘来阵阵沁人的花香,更何况深哥正坐在正对门的石椅上玩弄着笛子,净极心里那块儿石头松了下去,他摇摇头,轻松地踏入院内。

    这一趟……不仅没带回来什么好东西,还把自己弄得有心理阴影,不值当,实在是不值当啊!

    净极一言不发地坐在康德深的对面,仔细观察着他的衣着面色,扫视下来,状态保持地很好,看来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而他似乎从汾都被抓进去那一刻就再没和笛子亲密接触过,此时专心致志地陪着“它”,没注意到净极的存在也是情有可原。

    “嘿!起这么早!”净极厉声道。

    “我去?!”康德深注意力十分集中,被净极这带满“恶意”的恐吓惊到,差点把笛子扔到地上去。

    “发生什么了?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康德深颤颤悠悠地将笛子揣回腰间,手指不停地在桌面上点着,自己刚被这人吓了一跳,现在居然还……

    “哈哈哈,没事,你继续!”净极笑道:“就是挺长时间没和你唠嗑了,便看看你身上的伤好没好!”

    净极心想自己要不要把刚才遇见的邪门事儿告诉他,但他觉得康德深对这皇城也未必熟悉,问也是白问。

    康德深抡了抡胳膊,伸了伸腿,甚至在桌子旁原地翻了个跟头:

    “呼……看吧,我没事!这皇城的药就是好啊,我还以为自己的伤势要好几天才能痊愈呢!”

    “打住打住!”净极连忙走过去制止了康德深:“行了行了,知道你身体康复,就不用做这些无益的证明了!”

    净极心想着,要这家伙再出个三长两短,无论是帮着输送内力,还是背着他前行,遭殃的可都是自己。

    “对了,那个叫短头发的女人是谁啊?就是……你们叫她唐璃……这人昨天居然还说我不正常,我可是什么都听在耳朵里了,但她倒也热情,今早见了我就和我打声招呼……怪亲切的哈哈哈!”

    净极拍了拍脑门,对啊!他就是一个神经兴奋而已,不至于昨天醒时的所有事情都不记得吧,作为补偿,净极绘声绘色地将一行人被“拐”到皇城之战结束统统快速叨咕了一遍,其中不乏添加了自己在晚宴厅上的英勇战绩,以及路上背着康德深那种舍己为人的无私精神。

    一轮下来,康德深听得津津有味,倒是净极累的够呛!

    “原来我错过了这么多东西啊!那这些日子我没能帮上你忙,真是不好意思……”康德深低头懊恼道。

    “没事的没事的,这怎么能怪你呢?”净极想想也是,若晚宴厅之战康德深在场,众人也不必那么狼狈,自然也用不着用那颗透明的琉璃珠子……但反过来想,正是因为他受伤不能来,自己才有机会一战成名,装着那万人敬仰的威风。

    净极简单梳理下语言,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虽然我现在这么说有些夸张,但你在汾都舍身护住了小梦谣和容愿姐,我在皇城阻止了内变,这都是命数,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好好养着伤,没轮到你逞能的时候,更不应该把你直接扯进来……”

    净极端起石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又续了两杯:

    “这个唐璃,名曰映安郡主,这我其实也是从卫兵口中听说的,他是皇上的表妹……这家伙……有些让我难以评判,长得漂亮,但总不干人干的事儿,你说她找我帮忙,好好请不行么?非得大半夜的把大家伙全都弄晕了才肯罢休,害得咱们……后来发生那么多本来可以避免的事情……”

    净极将茶一饮而尽:

    “我知道她也是事出有急,而且一路上也没少帮咱们……我们从汾都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还多亏了唐璃呢,就暂且当做她在弥补我们吧!不然呐,就算是唐璃没绑咱们,照正常的行进路线,我们还是要去汾都的,以我的好奇心,要是碰上那件事肯定想去凑凑热闹,结果最后就……”

    “这什么逻辑……我有点被你讲糊涂了,她到底……”康德深笑道。

    “哎呀,反正她人挺好的,没有人家,咱可能就折在汾都了……至于她干得这些事儿,确实有些不太正常,甚至有些欠揍。”

    “净……净……净极,你……你回头!”康德深语气急促,净极睁眼,见他面容似笑非笑,嘴角一颤一颤的……

    回头?回头能咋的?难不成刚才那废院子里的鬼还能追上来?净极边想着,边不屑地把身子拧了过去:

    “啥东西?还能吓死我?”

    “你……说谁不太正常?你说谁欠揍?嗯?”

    净极全身发凉,此刻这个女人的声音,对于他来说,甚至比那个鬼还要渗人……

    “我……我……”

第一百零七章 说坏话的后果

    “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唐璃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手持着便靴宛若静止般站在净极的身后,并且笑眯眯地看着他,净极知道……这个笑容……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净极似乎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现在必须要撤一撤了,因为他根本不清楚……眼前这个没轻没重,没深没浅的家伙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净极把屁股悄悄挪离石椅,企图用话语拖延时间供自己逃跑:

    “唐大人……我什么也没说啊……”

    “是吗?那你是觉得我刚刚到这儿喽?都到现在了嘴怎么还这么硬呢?”唐璃的笑容愈加阴险。

    “真的没说什么……我就和深哥讨论了一下整件事情的原委而已……”

    “那谁不正常呢?”

    “嗯?”净极装傻道:“什么不正常,我说的是深哥昏迷的时间不太长……”

    “那……是我欠揍了?”

    “没没没!”净极疯狂摇头:“我是说深哥这么久没吹笛子了,想让他先吹个前奏适应适应。”

    “那你身体为什么要躲着我……心里没有鬼吗?”

    “没有没有,这石椅太冻屁股了,墙那边儿有阳光,我去那儿晒一晒就好!”

    语罢,净极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身体紧靠院墙……完了……刚才没注意,大门就在唐璃那边儿,现在是想跑也跑不掉了……看着步步紧逼、气场异常强大的唐璃,净极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这什么碎嘴子啊!”净极心里骂着自己,同时把眼光抛给康德深祈求能救他一命:“深哥……救……你看……快和她解释解释,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

    康德深无奈摇摇头,站起身对唐璃劝道:

    “唐璃姑娘,我想净极也一定不是故意说你欠揍和不正常的,你看看他平时嘴子碎还爱吐槽……但有时刹不住话柄,脱口而出一两句胡话也是情有可原啊!”

    “不是……”净极被气乐了……这队友也太坑了吧!这哪是求情,这分明就是把自己给卖了……他瞪着康德深,心想着自己不旦背着他来到皇城,还在汾都淌那肮脏的狗洞……现在他可好,在这儿添油加醋!

    “怎么办,怎么办,还不如不找他……”净极思前想后,后头对房间内大喊道:

    “梦谣,容愿姐,救命啊!我今天马上就要折在这儿了……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

    “嗯?咋了小哥哥……”梦谣推门,好奇地探出个小脑袋。

    唐璃回头给梦谣一个微笑,且与刚才的诡异笑容截然不同:

    “没事的,梦谣,你先和容愿忙你们的吧,你们有你们可收拾的东西,我这儿也有我要收拾的东西……你小哥哥想学一点儿轻功,想让我帮他练习练习……”

    “哦……这样啊!”梦谣把整个身子腾了出来,手拿着烧饼跃坐到石桌上:“真好,小姐姐您尽管请便,我倒想看看小哥哥那么强的功力是怎么练就出来的……哈哈哈就算是长长见识了!”

    唐璃走得越来越近,手中的两支便靴也拍得越来越响……净极慌了神,容愿姐?容愿姐呢?哇!见死不救啊!梦谣好歹还出来看戏……她怎么连……点梅人骗人,这个保镖根本不称职!!!

    “哇!痛……嘶哈……别打脸!诶……别别别,换个地方,我错了!”

    一瞬间整个庭院都充斥着净极的哀嚎声……

    一阵由便靴拍打出的“烟尘”过后,净极像个面条一样摊在了地上,唐璃掸了掸误溅到自己身上的浮灰,转身又去收拾自己的行囊了……

    “这家伙……要是跟着我……去参陀山……呵呵……”净极平躺在墙下的草丛上,神智似乎已经被打得不甚清晰,于是颤悠悠道:“深哥……梦谣……快过来扶我一下,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可以不……”

    语罢,净极已无力再言,只不停地揉搓着自己肿胀的脸蛋。

    “啥好吃的呀?”康德深眼睛冒光道。

    “啥都行……我到时候求求唐璃施舍我点儿,吃什么都能买得起……关键现在快扶我起来,我腰疼……”净极疼的身体一动也不想动。

    “好嘞!”康德深放下笛子,刚要跑过,却被梦谣率先截了胡。

    “小哥哥,我也想吃!”梦谣将净极硬拽到石椅上:“如果不吃……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告诉我郡主小姐姐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揍你!”

    “算了算了,懒得讲!”净极这次准确地环视了四周的环境,见唐璃不在,才缓缓道:“这人脑子多少沾点东西……不仅暴力还不讲理,我就是不小心说了两句坏话……就……唉,说多了都是泪。”

    “哈哈哈,那小哥哥你活该!”梦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啊,我都被揍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我活该……”净极干脆躺在了石桌上,双臂平摊,这样关节的疼痛似乎能减轻一点点,可正在他准备寻找一个较为舒适的位置时,却摸到了一个又脆又薄,手感极似于树叶的物体。

    净极稍稍仰头大致看了一圈,这唐璃的院子里除了墙沿的草丛和若干株散着香气的花朵,根本就没有树的影子……那这片叶子又是哪里来的呢?

    梦谣一把抢过净极手中的枯叶,仔细端详着:“小哥哥……这片叶子你是从哪弄来的?怎么颜色如此洁白?我之前从来都没见过……而且这上面好像还有字迹……”

    “嗯?白叶子上还有字呢?”康德深也被这种奇观吸引了过去。

    白叶,白树,白底,红字……他见过这东西……而且,就在刚才!

    “参陀,勿去,劫数,难避。”八个触目惊心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净极觉得自己记得没错,刚才那间与唐璃庭院构造相仿的诡异院子,院中央那颗盆栽枯竹就是结满了白色叶子……想到这儿,净极突地背冒冷汗,这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千方百计地从那里逃脱,现在却又带了个这样的残破之物回来,他听过民间的传说,其言鬼魂白日虽不能俯身于阳刚之人,但可借阴惨之物随人而行……这叶子颜色同样阴惨……那自己会不会……

    净极从石桌上跳了下去,浑身的疼痛此刻似乎已经消失,相比那废院带给自己的渗人阴影,自己宁可再被唐璃暴揍一顿……而且这字的意思目的很清楚……

    “净极,你没事儿吧?”康德深问着发呆的净极。

    净极回神,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没事,我没事……”

    梦谣把叶片带到一个阴凉不反光的地方,避免这白色叶片被晃得看不见……净极和康德深也凑了过去,其实净极并不想再多看这鬼东西一眼,要不是康德深好奇硬拽着……

    一个外人觉得并不怎样的八字,在净极也眼里却是如此骇人,这话的意思摆得很明显,不让他去参陀山,一旦去了,就会有难以避免的劫数……只是这劫数为何,此话究竟出自于谁的手笔都尚且未知,至于是恶意的恐吓还是善意的提醒就更没办法去判断了……难不成又是点梅人?不对劲……又要他去参陀山送剑,半路又阻止,这自相矛盾啊!

    “小哥哥,你面色怎么这么差啊?这一行字寓意挺好的呀!”梦谣一脸懵逼地看着净极,显然是没太了解这白叶的渊源。

    “哦,没什么事!”净极知道,要破此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那间诡异的废院,并和那鬼倾心交谈一番……但净极哪还再敢独自回去……所以要不要告诉他们一起去探个究竟……

    “小哥哥!你好像听不到我讲话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啊!”净极发觉自己思考这事太过入神,便应道:“没事的梦谣,先收拾收拾行李吧!”

    “说实话,这片叶子……”净极思前想后,刚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众人。只听侧门“咣”一声被推开,唐璃和容愿整装待发地走了过来。

    “快走吧,你们不是还赶时间么?”唐璃提了提那沉重的包裹带道。

    “啊?郡主小姐姐,你这背的东西怎么比我还多啊!”

    “哈哈哈,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嘞!路上你慢慢就知道了!”唐璃指着肩膀笑道。

    “唐大人,你过来看看这个叶子……”净极知道她对皇城熟悉,也许看一眼便知晓是怎么一会儿事:“我感觉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吗?让我看看!”唐璃放下包裹,各种包括铁器在内的各种物品撞地的声音响起,即使隔着包裹用的布匹,那声音依旧清晰……

    净极眉头一皱,这大包裹里面不会装着上百把各种各样的飞刀吧……

    “好了别愣神!让本小姐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唐璃凑了过去,抓着叶子来回翻转,断定道:“这不就是锋叶长休竹嘛……虽然南方稀有,但也不至于不正常吧……”

    “那上面还有字迹呢!”净极提醒道:

    “字?荣华富贵,一帆风顺……嗯!不错,寓意确实挺好!”

    “哈哈哈,你看,郡主小姐姐也这么说吧!”

    “什么?!你没看错吧!再好好看一遍!”净极惊道。

    “没错啊,就是荣华富贵,一帆风顺……有什么不对吗?”

    “这明明就是……”净极欲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也许真的是自己精神不振,出现了幻觉吧……会不会是那颗透明琉璃珠的后遗症呢?

    “怎么了,净极,你才不正常,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正常!”唐璃瞪道。

    梦谣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块儿冰,放在净极的额头上来回蹭着:“小哥哥,你该不会是……发烧发傻了吧,自己在那儿叨咕些什么呢,奇奇怪怪的……”

    康德深见状也连连点头。

    “哦,没事,昨晚没休息好,眼神出了点儿问题……”净极深舒一口气:“收拾收拾就走吧,毕竟越早去参陀山,这些事情便会越早结束……你们也不用再操心我了……”

第一百零八章 霍乱心神者为己

    转眼间,众人的行囊都已规整完毕,唐璃打开那沉甸甸的包裹,从里掏出一个体积较为小巧的包裹,扔给净极道:

    “别在那里愣着了,快看看你的东西到底少不少……别到时候再说我克扣你东西,我在这说好了,你要是查好了东西的数目,再出现问题,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好……”净极随意扒拉扒拉,看主要的那些东西都在,便不再查阅……毕竟他现在心里全是那八个自己眼中异于他人的字迹……

    唐璃将那扇顺滑的大门挂好,随即带着众人离开了内宫,出了闹市、出了皇城、出了那巍峨的豪华高墙……可净极的心思仍然被困在那抹深宫疑音之中,久久不能离去……

    参陀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那自己是该去……还是不去呢?

    皇城北,程县近郊,陆月中旬——

    “哇……小哥哥,这参陀山还有多远啊?”梦谣抱怨着,连着走了一天多,而且没在沿途的小村庄休息,梦谣觉得几人的步伐越来越机械化了……

    “前面不远就是程县了,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整,随后中间不再停留,直接去往参陀山……这条路是我选的最为方便快捷的一条了,大家再坚持坚持……话说我这路指的对吧?净极?”唐璃语罢,将地图卷起,狠狠地揣在了净极的衣襟里,但净极似乎对这大力的行径并无反应。

    “我在问你话呢?你好歹答应一下啊!”唐璃怒道。

    “啊……是!没问题,你说往哪走就往哪走!”净极仓促地答道,没想到自己离参陀山是越来越近了,不觉之间路程已过半……可那声音就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唉!想问一下究竟是谁想去参陀山?”唐璃摊开手无奈道:“我就是一个跟你们出来玩玩的旁人……怎么现在感觉这么累呢?还轮到我指路了……”

    “就是的……小哥哥,小姐姐给咱提供个地图就已经很好了……现在还要麻烦她带路,确实有些……过不去。”

    请留步……参陀……劫数……

    “谁在说话?”净极觉得那种幻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还会衍生出新的话语……他摇头令自己的大脑清醒,待视野稍微正常些时,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有数十步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点梅人给的珠子,副作用怎么会这么邪门?”净极拍了拍脸蛋,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小哥哥?你怎么了?我看你自打出了皇城神智一直都恍恍惚惚地,而且路上也没见你怎么和大家互动过……笑容就更别提了!”梦谣关心道。

    “是啊,净极,你不会是和容愿姑娘偷师了一手,所以变得少言寡欲了?”康德深打趣道。

    “哪有!”容愿轻道:“他不是从早上就这个样子了吗?”

    “没事的……我真的没事……可能是晚宴厅那次耗费了太多内力,身体有些承受不住而已!”净极找了个借口推脱道,直到现在,他依然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几人……

    “别瞒着了!”唐璃突地站在净极面前,用那双威压逼人又美丽动人的双眸紧紧盯着净极道:“你骗人……可你的眉目神情不会……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即便你信不过我……你的那些朋友还信不过么?实在不行我可以暂时退到他处,你尽管说,我保证一个字不听!”

    “是啊,净极!”康德深也走上前去轻拍着净极的肩膀:“你要是不开心,我这儿有两谱抗抑郁的小曲儿,给你快活快活怎样?”

    康德深也不含糊,语罢直接将笛子掏出,手指有规律地挪动着,那宛转悠扬的笛声似在这天地间回荡着。

    净极鼻头一酸,十分感动,大家都对自己那么关心那么好……他又何必带这些人去犯险呢?倘若那白叶红字是真的,这个劫数他们也必定脱不了干系,跟着自己遭着本该无关的苦。

    “梦谣,是在她即将被寒气反噬之时运走内力救了她一命,可那是我应该做的,跟着我瞎跑了这么远……对不起,也许你在金州和自己的老爹待在一起会很开心吧,更何况身边还有仆人丫鬟伺候着……”

    “容愿姐,虽说是被点梅人钦定的保镖,但自己也不该时时刻刻都活在她的荫蔽之下……保护我和梦谣是她的义务,可并不是全部……”

    “深哥,是来助我,不应该……他本就是一个局外人,好在自己也帮了他很多,心里找回了些平衡……就算陪我一起在参陀山……哈哈哈想什么呢?这怎么可以!”

    “至于唐璃这家伙,更是自愿来淌这深不见底浑水,就更不能……”

    明面上是所有人都在保护自己,可真说到底,若没有自己这一祸害,大家又何必一起受苦受难呢?

    废物……还用保护吗……死在大街上,烂掉,算了……

    净极看着众人,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对应的愧疚感,想了这么多东西,他终于敢开口道:

    “深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啊?尽管说!”几人见净极的态度好转,连忙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我想……”净极顿了顿,终于将自己憋在心中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请你帮我,把容愿姐和小梦谣安然无恙地送回金州,顺便把唐璃也稍回皇城吧……我若那时还能回来,定倾尽我全力重重报答你!”

    “啊?”康德深愣住了:“你在说些什么?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看着众人惊讶的神情,净极甚至感到了一丝不安,他此刻只希望眼前的这几个人此刻能像之前一样听从自己的话……但事实是……不能……

    “小哥哥!你傻了吧!”梦谣面带焦急地对唐璃道:“郡主小姐姐,你快带我们去程县吧,那里肯定有医者,让小哥哥好好看一看病……”

    净极蹲下身摇晃着梦谣的丸子辨:

    “梦谣,我没病……我刚才所说的也是句句属实!”

    随后,净极又回头看向唐璃:

    “唐大人,也许皇城更安全一点儿,你没必要陪着我一起去参陀山送死……大家更没必要……我自己死、我自己的命运,不会拖累大家的……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语罢,净极将身上的剑绑紧,向抛开了一切负担,埋头向前走着。

    可刚没走出两步,胳膊就被死死拽住,只听“啪”一声,唐璃瞬身到净极的前方,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

    “我看你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唐璃怒道:“我已经出了皇城这么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去了?哦……你也说危险是吧?那你还故意犯险是何必呢?回家啊,怂包!再说了,本小姐见过的危险,经历过的苦难,可不必你少,你有什么事便说,我们这么多活人,有什么不能帮忙的?”

    唐璃语罢,气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都是命……你能懂么?我改变不了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把你们拉进这厄途之中……”净极不管通红的脸颊,失落地叹着气。

    “呵……”唐璃不屑一笑:“你改不了,那还有谁能改?……继续抛去我,他们一路上陪你走了这么久,为你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倍胜于陌生人的关心问候?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

    “就是这样,我才更应该为他们的安全着想……这一路上,算我对不起你们……容愿姐,深哥,小梦谣……唐大人……”净极缓缓低头道。

    “小哥哥……”梦谣拽住了净极的袖角:“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从武襄、金州、孟庄、梁城、蔓息甚至是皇城,经历了种种,更何况现在参陀山就咱我们可见的不远,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我不管,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梦谣攥着衣服的力气又添几分,情绪激动,言语中甚至还浸着些哭腔。

    “是啊,谁规定参陀山就一定是一个危机重重之地了?”康德深笑道:“既然梦谣姑娘执意不走……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喽!我们大家都不会有事,你别在那里搅和我们的心神!”

    容愿也走到净极的身边,淡道:

    “就算不和你走,我也是要去参陀山的……护送你和定军剑是我的任务,你管不了我的!”

    语罢,容愿姐率先向程县走去。

    “小哥哥,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但你别忘了,在对付方燕达、红尘、洪敏、甚至是蔓息城的巨偶之时,那一次不是我们赌上生命一起扛过去的……总之你自己去参陀山,我不放心!”梦谣说着,也跟着容愿走去。

    唐璃长舒一口气,道:

    “你……,我刚才的情绪是有些激动,但你也该打!就算是战场,也不是一个人就足以扭转战局的……我也不会回皇城,你自便!”

    康德深则托着净极的肩膀向前推去:

    “好了好了!再慢点儿就要跟不上她们两个了,还有……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想着一些不好的东西……但大多时候你都要相信表象,毕竟像我这样擅长惑心的法术之人世间少有,即使有也不能逆转乾坤……”

    “对了,唐璃姑娘,你看那两个人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对劲!”康德深便推着净极边提醒道。

    “好像是……唉……真愁人!”唐璃快步上前,想趁着两人没走入偏道及时阻止:“喂!那条路不对劲,是北边那条路!”

    “这些人真的好犟……既然如此……”他知道此刻众人的想法已定格……那自己就尽力而为,这一次换做他来保护,只要大家安好……宁可是死……

第一百零九章 豁然开朗的良宵时刻

    申时,程县旅站——

    唐璃随手掏出一大把银子,递给了柜台前的老板,那老板见了如此“财大气粗”的客人,顿时喜笑颜开,将旅站内最好的资源统统献了出去,巴不得把这几人捧到旅站的穹顶之上。

    几人把行囊简单地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先后来到餐厅,舟车劳顿,漫长地赶路让几人在路上并未好好地坐下吃饭……即便梦谣临走前揣了一大袋子的皇城特产点心。

    这小县城的菜式清淡单一,即便是荤菜,做法十分普通,几人都不是矫情的主,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品尝品尝这些小菜也别有一番情调。

    唯一不变的,就是净极紧锁着的那张脸,但几人都认为,平时的净极,心里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装着那么多东西……这种反常的现象一看便知个深浅。

    趁菜还未上,唐璃逼问道:

    “我们都坐在这儿,四下也无别的客人,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讲出来!不然我可就抽出方齿刃用强了!”

    “小哥哥,反正……我们大家一个也不会走,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想办法!”

    净极趴在桌子上愣了好久,直到小二把菜端上来才肯抬头:

    “好……我说,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有压力,边吃着饭边听我讲就好……我现在吃不下去……反正我也不缺这一顿。”

    “有压力的明明是你,我们都没事儿……既然你不吃我们等你一会儿也好!”净极深呼一口气,叹道:“各位,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的脑子正常,也并未发烧生病……我接下来说的句句属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盼望着他下一秒口中究竟会吐出什么东西。

    康德深见净极顿着迟迟不开口,便道:

    “没事,你快说吧!实在不行,我就少施手段催眠,到时候你不说也得说的……”

    语罢,康德深看向其他几人,都没有什么明确的反对意见……也就是说,净极要是再不肯说话,康德深就真的要掏出笛子小奏一曲了……

    净极觉着为难,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把自己心中蓄势已久的那些话一一吐露出来:

    “那天我起的很早,见大家都睡着,我觉着无聊,但又不想吵醒大家,便寻思自己出去溜达几圈……听说皇城的早集市热闹繁华,我想去看看……结果发现身上一分钱没有,要不是因为……”

    “说重点!”唐璃侧过头去,厉声打断道:“你说你的事儿,别在这途中间接讽刺我!”

    “好好好……”净极续道:“我没钱……再加上皇城内部结构环绕纵横,我便只得回去,算了算,这会儿时间你们也都该清醒了吧……可我路痴你们是知道的,按着来时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见了一个和唐璃院落差不多的地方,而且照我自己的印象,周围的建筑情况也都与那里相仿……”

    “所以那儿不是郡主小姐姐的庭院?”

    “不是……但我也想知道,说实话,唐璃……这皇城中有没有和你庭院模子差不多的……不……是完全一样!有吗?”

    “宫中有许多地方的建筑构造差不多,毕竟这样不仅工匠省时省力,还能让皇城的四方结构更为美观对称……所以你说的这情况并不是什么太过于稀奇的事情。”唐璃解释道。

    “嗯!首先我感到不对劲的便是大门……推开门时有极其难听的木节摩擦声,且门上有浮灰落下,像是很久没有被开过……”

    “所以,刚才唐璃解释过了,那……这一个破院子,有又什么关系呢?”

    “院子十分诡异,破败十足,根本不像有人待过,院外万里无风,可一旦踏进门槛,就会感觉阴风阵阵,我当时被吓出来的冷汗……都被在不知不觉中吹干了!而且……那院子里还有一苍白沙哑的声音叫我留步,那声音到现在究竟……属不属于‘人’我都没法确定,毕竟那门很久没开过,地上浮灰没有脚印,四周的院墙连接处更是难以攀爬……正常人谁会去这个地方啊?更别说是待在这里了……”

    净极舒缓了下情绪,继续道:“我不瞒你们,当时我真的有点害怕,便也没管什么,回头就往出跑,当时只想着离那地方越远越好,院子中间就扶着一颗白竹,竹上挂着的全都是惨白的白叶,也有可能是我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将这片叶子带了出来……”

    语罢,净极将那片白叶拿了出来,没想到走了这么久,这叶子依旧完好无损。

    这点阴暗回忆使得净极气息十分不稳定,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在那上面看到的……确定是荣华富贵,一帆风顺么?”

    “我确定!”唐璃为了证明自己,还将叶子拿起再翻看了一下。

    “我看的……是……参陀,勿去,劫数,难避!”

    众人此刻不再调侃净极有病或是脑子出现了问题,因为看着他惆怅难展的眉眼,几人都清楚,起码在他的视角里这八个字没有任何是杜撰出来的……

    净极心中的万斤巨石戛然落地,一直困扰着他的这八个字,也终于脱口而出。

    原来有难同当般的释怀……是如此的坦然舒适……净极为了答复几人能将他拉离苦海,尽可能地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述出来:

    “我……我觉得,那片叶子一定是想告诉我些什么信息,无非是两种情况,其一是忠可堂之人危言耸听,想借此阻止我们送剑的计划,其二则是另有奇人,真的预知到了参陀山上即将发生的险恶,从而给予我一些提醒……可能当时在那破旧的院子里我并未听他说话,所以它只能用这片叶子……也就是另一种形式展现给我……”

    净极稍加思索,抛出疑问:“可我是第一次来这儿,它又怎么知道我要去参陀山,又是如何算出我有此劫数……我感觉他就像知道我会去那儿一样……以我的知识面,能做到如此的高人,也只有像点梅人那样资历实力同在的前辈了……”

    “这样啊……”唐璃灵动的眼球转来转去,隔着脑壳似乎能看见她随着跳跃的灵光:“我的庭院地处东部,那边西部与我对称的庭院,具体居住的是谁我也不甚清楚……但我想既然你与我们大家所视之字不同,那应该是中了某种法术,从而导致乱了你的心智,简直是危言耸听!”

    净极开始尝试顺着唐璃的思路整理下去。

    康德深想了想,也劝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你好好想想,事情如果出现于那座庭院,也只有你感受过那儿的种种异象,我们都没去过,所以可能是蛊心之术,别多想了,我们大家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眼下调整你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小哥哥,谁敢来,容愿姐一定能砍死她!快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嗯!”净极经过众人轮番的开导后,心情释然了许多,甚至胃口都稍展开了一些:“你们说的都很合理,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吧,我也清楚你们固执的程度没比我差到哪儿去,且不论真假,我希望,若真有危险,不准你们替我……”

    话未说完,容愿直接拿着一根大鸡腿塞进了净极的嘴里:

    “说什么胡话呢?叫你吃饭就赶紧吃!不然这顿饭就不叫唐璃姑娘请客了!”

    净极大口啃下一块儿肉,随后把鸡腿从嘴里拽出,这才让他勉强说出话来:

    “她不请客,咱也没办法啊,分文没有,都被她勒索走了……”

    “邦!”

    唐璃一拳砸在了净极的脑袋上:

    “我早就把钱还给你们了好吧!还在这儿散布谣言!”

    净极捂着脑袋低声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嗯,还过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和你讲……钱一分不少地还放在我这儿……”容愿微笑着,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儿。

    “钱放你这儿,我不放心!”唐璃放下筷子道:“你有点大大咧咧,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守夜,也许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就让你给跑了!不过……也……这都是命吧,若不是你,我们大家也都不会一起坐在这里,哈哈,我居然也开始说你那一套一套的话了!”

    “我吃得差不多了,这下没办法堵住我的嘴了吧?”净极叹了口气,将鸡腿一啃而净:“我还是想说,一路上你们只顾护我周全,但我也应该负起老大的责任,难道老大不应该同样照顾自己的手下吗?”

    “谁上谁下你不清楚吗?”唐璃瞪着净极道。

    “唉……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净极续道:“也许有的时候该我保护你们所有人,所以……在参陀山上,若有危险,我不准你们因我而受一些不必要的伤……那样我心里会愧疚死的,你们已经对我这么好了……”

    “嗯呢!你怎么总想这些不好的东西呢!”

    “小哥哥,我们大家都会安然无恙地回家的!”

    “是啊,净极,你下次从哪摔了我可不去扶你,省得我也摔了……受一些不必要的伤!”

    “快吃吧快吃吧,不够再管店小二要!反正我请客!”

    康德深笑着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副相牌:

    “一会儿我们做点儿饭后游戏?”

    “好啊!我们好像好久没打过了!”梦谣笑道:“郡主小姐姐,你玩过这个吗?”

    “没……”唐璃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没见过世面。

    “那一起吧,这个牌几个人都能玩!”

    “是啊,唐大人,我们赌银子的,输了……嘿嘿嘿……”

    “邦!”

    又一声暴扣,只听唐璃怒道:

    “你怎么看不起我似的,等着,看我把你那些银子全都赢回来!”

    “哼!走着瞧!”

    净极顿了顿,悻悻地扒起饭来,众人大笑,场面重回一片宁静安详之中。

    但愿今日份的快乐……保质期,为永远。

    至此,净极心中的那块儿阴霾也逐渐冰释了,要论功劳呢,也全都归咎于这四位……该怎么形容呢?一个死要面子,强装淡定,外冷内热的正经“仙”女;一个活泼好动,令人胆寒的小冰雕;一个下手没轻没重,仗着自己郡主身份胡作非为的大强盗;还有一个万事随缘,还会吹拉弹唱的文娱人员……

    虽然是开玩笑,但这确实是净极心中对这几人最真切的评价,更何况……近朱者赤,自己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想必也……

    老姐……倘若你的弟弟还圈在金州那个小小的凌云客栈里……这些命数里应当遇见的人……还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客栈共度良宵吗?

第一百一十章 相牌

    “一对叁!”

    “一对陆!”

    “对青龙!”

    “对朱雀!”

    “行啊……你们这牌怎么都那么好……”净极看着手里这一堆烂牌,发出了绝望的哼唧声,甚至还想偷窥坐在一旁的梦谣的手牌。

    不过这一不良举动被早已打光手牌、率先胜出的容愿所制止:

    “咳咳!净极!看好自己的!”

    “唉……”净极悻悻地收回眼神,随后将手牌慢慢展开,叹了口气道:“要不起……”

    容愿姐已经赢了,居然还要管这等闲事……关键她下的赌注是净极的银子啊!

    “嘿嘿!”唐璃攥着仅剩的两张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既然净极要不起,那梦谣姑娘你继续……”

    “肆伍陆柒捌!龙传!”

    “看我的!两仪阴阳分太极!”唐璃气势汹汹地将手里仅剩的两张牌抛出,两张牌将一个太极一分为二,同出便是整副相牌中最大的组合……所以很显然,唐璃也赢了!

    “郡主小姐姐你好棒!这才学了多长时间,就比小哥哥走得还要快了!”梦谣语罢,又顺手打出了几张牌,眼下她的手中只剩下一张了……

    “诶……没没没,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嘛!你看容愿姑娘那样的真实力,基本上每次都能第一个出去……我还是缺乏锻炼。”唐璃委婉地笑道。

    “唐大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谦虚了……”净极再看了一眼自己的烂牌,苦笑道:“这几轮下来我一张牌都没打出去,眼看着梦谣就走了……深哥手中也不剩几张……看来自己这一把又要掏钱了……”

    事实正如净极所推测的一样……自己又输了……一晚上打下来,自己丢了大概三十多两银子,要是放在以前,这种财力的娱乐活动想都不要想,更别说会挨老姐的一顿骂了……

    “这么惨啊……呵……”容愿打了个呵欠,面带着困意起身向楼上走去:“那看在净极输的太多的份上,这局我就先放他一马……你们先玩着,我就不奉陪了……毕竟年龄大了……身子不能缺了休息……”

    “小哥哥!那我也跟着容愿姐上楼了!你心情一定要好好的,明天见!”梦谣语罢也跟着容愿踏上了楼梯。

    “她……容愿……今年多大了,看着也不老啊,身体怎么就……”唐璃见两人在楼上的脚步声停息,便问向净极。

    “害……她开玩笑呢,今年也就二十刚出头,这人外冷内热,嘴上说是不能坏了身子,其实是为了早些休息,好在后半夜最为危险的时刻起夜默默地守护着大家的安全……”

    净极顿了顿,又道:“我之前有隐晦的劝过她好好睡觉,但她十分固执,我在这方面的某些话她又怎么会完全听得进去呢?不过……这也是容愿姐在身边给我们带来无形安全感的原因吧……”

    唐璃点头,眼中更是充斥着肯定的目光:“嗯……光是作为保镖护卫的工作,她就已经可以说得上是尽职尽责了……有朝一日她若肯来皇城效力,那可真是一笔难得而无价的财富。”

    “额……你不会想让如此花颜月貌的容愿姐去看大门吧……”净极嘲讽道。

    “呵……怎么会呢?以容愿姑娘的美貌与武功,完全可以胜任朝中任一武职……甚至,让皇表兄单独为她设立一个属于女子的职位都未尝不可!哈哈哈,但这些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哇!那你看我去皇城应该干什么呢?”净极满怀期待的问道,想着自己当时在晚宴厅叱咤风云展现的绝对实力,最次也得混个什么大将军当一当吧!

    “你呀……最适合当我的下人!”唐璃大笑道。

    “哈哈哈!”康德深也跟着捡起了笑柄。

    “怎么……你也想当我的下人?”唐璃幽怨地看向康德深。

    “不不不……算了算了,我就是……”康德深摇头加摆手地拒绝,随后一脸不怀好意地将眼神游走于两人之间:“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两个了……嘿嘿……正巧我也没钱了!”

    见康德深快要走到楼梯口,净极跑上前去将其揽住:“诶!深哥,人家梦谣和容愿姐都是女生,要养皮肤不能熬夜,否则就会伤神出褶皱,你个糙老爷们,也不在乎这些东西……而且看你也不困,就多陪我们玩一会儿呗!”

    康德深越过净极的脑袋向牌桌看去,见唐璃正背对着两人研究着牌组,哼笑一声,无奈地对净极悄声道:

    “也不知你是傻还是真的没意思还是怎么……”

    “嗯?”净极一脸懵逼地看着康德深:“你为何突然这么说我?”

    康德深又把净极拉到了离唐璃更远些的地方:

    “你觉得……她怎么样?”

    “唐璃吗?挺好的啊!”

    “不是这方面……你说的太笼统了,我指的是长相、身材、品性之类的……”康德深边说着,还边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比划着。

    净极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唐璃,看着她短炼柔顺的发丝,发前立起的可爱小耳朵,突起正合适的胸线,以及那大腿处若隐若现的凝脂肌肤……而她的颜值长相自己是见过的,顿时面色升腾潮红,咽了口口水道:

    “都可以……面如桃花,肤若凝脂,身材……虽然被那一袭便于走房梁的着装遮掩住了,但我想一定是千娇百媚的……至于品性……确实有些难以形容……”

    “别,长相,身材你觉得好就行,品性……我也觉得很不错啊!”

    “她那也能叫好?有些太绝对了吧”

    “嘿!你先别管这些”康德深拍了拍净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看唐璃姑娘的表现,你有机会,反正……你自己体会去吧,我无论如何都是要上去睡觉的!”

    “诶!我……你怎么还撮合上了……”净极此刻才读懂了康德深这几席话的意思。

    “再见!”语罢,康德深一溜烟地跑上楼去。

    “怎么了,净极?”唐璃听到声音,循着看了过去。

    “没事……没事,深哥说他着急睡觉,便先上去了!”净极知道自己面色潮红反常,此刻还尚未褪下去,便不敢回头应答。

    “那他都上去了,你还在那儿看什么呢?快过来……再陪我打两把!我刚刚想到了一个牌法……肯定还能赢你两把……”唐璃见净极不为所动,干脆走过去,一下子瞬到了净极的面前:“又在想……参陀山的事情吗?”

    也许是背着灯光的事儿,唐璃并未见到净极因色而起的潮红脸,反倒降了语气,满目尽是关心之情:

    “走吧,这事儿总想它干嘛,趁着我还不困,多陪我打两圈,让本小姐多赢你两下,你也就开心了!”

    “好!”净极点头应允。

    “三个玖!”

    “四象连顺!”

    “要不起!”

    “单走一个玄武!”

    “太阴!管上,诶嘿,太阳刚才已经打出去了吧!那我可就走了!”唐璃语罢将手中最后一张肆打了出去:“净极……你这牌打得也太差了吧,我这两把手气都够烂的了……”

    净极轻笑一声,自己有着一定的牌技,而且刚才这两把的牌也还算可以……能输纯粹是因为……自己突然不想赢了。

    看着唐璃赢牌后的激动与兴奋,那也是深处宫中难得的体验……而且他发现此时唐璃的笑容与其他时刻并不相同,媚气与自然灵动相容,灵如五月春风,媚似百花共绽。

    净极看这笑容有些上瘾,要不是自己真没钱了,他恨不得再输上十把!

    “好了……钱拿来吧!”唐璃伸手,浑身写满了盛人的自负之气:“两把……期间出了五个套牌组……算下来,你给我六两银子就好!”

    “再来!我一定能赢回来的!”

    “不不不,和你玩没意思,只有和容愿姑娘那样的高手对局,才是牌中有幸!别废话,快拿钱来!”唐璃大笑道。

    唉……这家伙……张口闭口就是要钱,难道打牌最重要的不是开心吗?净极觉得她一定是怕自己下把再把所有的钱都赢回来,所以才借口不进行下去。

    多么曼妙动人的女子……可惜长了一张嘴……

    “我……我没钱啊……钱都在容愿姐那儿……再说了,都被你赢去,我也真没什么钱可以拿得出来了……”

    “呦!看来你是想赖本小姐的帐了!”

    “没没没,哪敢啊,我要是有钱我肯定会给的啊……”

    “嗯……”唐璃掐着净极与自己同样光滑柔软的脸蛋:“那这样吧……说来也是赌注,那就满足我的一个小要求吧!”

    “什么要求?你尽管讲,要钱没有……卖身也不是……不行!嘿嘿嘿!”净极的脸被掐着,脑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羞耻东西,甚至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回收敛着口水。

    唐璃收手,将净极狠掐了一下:“你再瞎说一个试试?这个要求嘛……我先攒着不说,等什么时候本小姐想了,再来刁难你如何?”

    “这不是吊人心情吗……”净极笑道:“实在不行,再把我当你下人的时间续上两天也可以!”

    “续?”唐璃的表情又恢复了狡诈:“我之前说的是几天……但我可没说具体到什么时候,有可能是七八天……也有可能是七八十天,这取决于本小姐的心情……所以到现在你还是应该无条件的为我服务……”

    “那你为什么要把东西都还我?”净极真是头一回见过如此无赖的女子,但面对她的歪门邪语,自己竟然也毫无辩驳之力。

    “当然是赏你的了!不然呢?”

    “没事了……我服了……”净极无奈地哼笑了出来。

    “所以这个要求我会一直留着……等时机到了,再麻烦你帮我完成,此期间,你不准有关于此的任何怨言,也不许用任何方式逃避……包括……”唐璃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倘若净极所述的白叶字迹为真,她知道,能被称为劫数,自然……

    “包括什么?”

    “没事……不要再问了!”唐璃起身伸了个懒腰:“这老板窗子关得紧,屋子里有些闷,本小姐想出门转两圈,你要一起跟着去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孤注一掷

    “你确定是……要叫我吗?”净极手指头指着自己,大晚上两个人去外面散步……摆明了是约会啊!

    唐大人……居然叫自己约会,深哥难道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呢?”唐璃紧了紧衣袖:“我只是透透气而已,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语罢,唐璃便不回头地向门口走去,踏出门槛前还不忘和掌柜的打着招呼。

    “净极啊净极,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犹豫起来了!”净极心里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嗯?净极愣了一下……这声音似乎有点不像是自己的……那也不对劲啊!自己心里,若不是自己的声音,难道还能装着别人的?

    “诶!唐大人……等下我,我去!”净极抓起小白背在背上,匆忙地朝着唐璃奔去,总之先不管这声音来源何处,终究是帮着自己做了决定。

    唐璃前脚刚踏出,见净极动了身子,嘲讽道:

    “呦!刚刚不还挺犹豫的吗?”

    “嘿嘿……唐大人,您还别说,这屋子待的我也好像有些燥热,更何况还是和您同行,荣幸至极,可谓一举两得啊!”净极咧着嘴跟了上去。

    幕夜高挂,极星尚远,程县稀疏的灯火四起,也能算得上是给了方圆几里偏僻之地唯一的温馨暖意。

    程县面积不大,一眼便能望得到边儿,两人也大致预算了一下,从旅站出发,不出一刻钟便能走到村边杳无人烟的县城的公家耕地。

    “唐璃,这程县的景色好美啊……”当然,净极指的可不仅仅是景色。

    “嗯!”唐璃瞭望着天空,释道:“程县,星象受北部山脉地气影响,即使天气恶劣阴云蔽日,那些星星也不会被完全隐去的,反而会因为阴云敛的余光变得更加闪亮……皇城难见这种美景,虽然我也周游过不少的地方,但没有一次是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的。”

    “现在不就可以了吗?这趟去往参陀山的路,你完全可以当作旅程来看。”净极笑道。

    “那这次我就先听你一回吧!不过……你从金州到这儿,应该会有很多像那天一样扎营在野外的情况,所以这等美景,你也该是不足为奇吧,怎么今天反倒感慨了下呢?”

    “这不……得看和谁一起嘛。”净极顿了顿,觉着自己的话语可能有些唐突,强行解释道:“我觉得唐大人可能很少有机会欣赏这种乡野夜色,所以我一旦发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分享给你……没办法,我这人的喜悦是藏不住的,只有和人分担下去,心情才能归为正常,否则在外人眼里,我就和那精神病一样。”

    唐璃不语,但笑意却难以控制的随着鼻息阵阵传出。

    “对了,唐璃,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没事,本小姐现在心情好,不会生气的!”

    “那我可说了……”

    “怎么又磨叽上了,再晚点我可不听了。”唐璃淡道。

    “就是……你说你各方面都很完美,怎么脾气那么暴啊……动不动就上手打人……”

    “噗!”唐璃这回可算憋不住了:“你就想说这啊……”

    “嗯……我感觉我脑袋都快被打傻了!”

    “我就这德性,你还能让我改了不成?”唐璃笑道:“你放心吧,我每次下手的地方都不一样,保证打得很均匀,你要是傻了我亲自把你送去皇城医治!郡主打一个‘下人’还需要理由吗?”

    想来也是,正因为唐璃这种暴躁热爱“互动”的性格,才会让他觉得,郡主这本该高高在上的身份,此刻却是如此地平易近人。

    “好吧……”净极笑了,他觉得自己很贱,甚至打心里有些看不起自己,一个从一开始就变着法欺负自己的人……本应该抱着满溢的恨意,一路走到现在,经历了种种之后,这种情感却不知何时发生了转变,转变得极端……而又彻底。

    或是因为这些恨意相比于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和玲珑剔透的性情,早就已经不值一提了吧……

    “我们怎么个溜达法?”净极看着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也算是掩饰自己,便转移话题问道。

    “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从哪出发,去往哪里,在外逗留何时,又沿哪条路走……”

    “诶诶!打住打住!”唐璃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是去溜达,又不是去约会……当然是跟着感觉走,走到哪就算哪,根本不需要这些条条框框,像你那样规划个半天……估计到时候人家放夜的灯火都该掐灭了!”

    “这……唐大人,我还真就以为你叫我出来,是为了约会呢!”

    “约会?你可想得真好!我……我只不过是自己出来无聊……无奈之下……才叫你陪我出来的,要不是……要不是,他们全都睡觉去了,我又怎么会单独唤你?”唐璃的话虽语无伦次,但语气间仍带着一丝强撑的冷漠。

    “那……我也就当现在是在约会了,本来能和郡主大人并肩就已经能算作一种恩赐,更何况现在还是身处外乡的夜晚,旁若无人,两两相伴地走在这灯火零星的小路上,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净极抿了抿唇,顿了良久才缓缓道:“说真的……这次和你一起走的感觉和以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大致回忆了下,上一次和唐璃独处时并不相熟,并且还有些嫌隙,后来也是因为各种原因匆忙赶路,根本没有功夫和时间去体会这些相处的细节之处……可能正是这此纯粹闲来无事,脑子才会空洞般地放大这种莫名奇妙地感觉吧。

    只是对于和唐璃发自内心地表达这种感觉,净极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确切来说,是从来没有想过。

    他也清楚,容愿姐、梦谣、深哥相继借口离开,可能并不是因为身体疲乏……

    “嗯?怎么感觉你说话奇奇怪怪的……无所谓了,既然你当是约会,那就是约会吧!不过你可要好好讨好我,没准我哪里不开心,就立马回旅站,所以这次约会也就自然而然地随之中断,要知道这种难得机会,本小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给你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净极的心微微颤动,要知道放在平常,自己要是说出这种无厘头、占便宜的话语,迎面而来的可就是她那看似绵软,打人却剧痛无比的拳头了,而此刻听她的意思……似乎是默许了自己有意的玩笑话。

    “嗯,这样还差不多!”唐璃满意地微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为我是你所谓的‘下人’,还接受了你盛情的邀请,所以才会想得如此仔细……想来你在宫中行事,必然也是有手下事先进行思考准备,而且涵盖的范围、周到程度必然远超于我,这样才能为你铺出一条干净整洁、舒适顺畅的路吧……”

    “我吗?呵……我倒是不需要这些没有意义的铺垫……”唐璃笑道:“本小姐可没那么矫情,每次出宫行动,我府上的下人几乎都毫不知情,计划安排完全由我自己一人包揽,不像那些宫中装模作样的易碎花瓶,出一趟远门,举行各种繁杂无用的仪式,甚至懒到连路都不走,还要别人用轿子抬着……”

    “哈哈……好……你厉害……”净极汗颜:“那照这样说,做唐大人的下人相比较其他府上的下人要轻松很多喽!”

    “那是当然!‘下人’也仅仅是个为了迎合礼仪的称呼罢了,我更多地则是将他们视为我的朋友……毕竟受到我性格的耳濡目染,他们也自然比宫中其他的榆木脑袋要有趣的多。”唐璃转头看向净极:“而我之前说过,你……比他们还要有趣!”

    “我这……算是被夸奖了吗?”净极夸张的表情被这夜纱掩盖了几分:“那这几句话对我来说可比千金还要贵重呀!”

    “哈哈,算是吧!你自己理解去!”唐璃轻笑道。

    “那……郡主大人,能举个例子吗?”

    “能啊,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有时候我教训下人,会考虑我这种行为究竟是出自于自己的情绪,还是上对下礼仪规矩的限制……所以尽管我再努力地放低身份,拉近感情,相处的时候总还会有些阶级带来的隔阂……”

    “所以,这和我有没有趣有关系吗?”净极疑惑道。

    “而我在打你的时候,完全不经大脑,更不会考虑后果、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想出手时,不自觉地便出手了……”

    “额……哈哈……好吧!”净极笑了,她这样讲也并非没有道理,人和人之间,要是连肢体上的互动都要三思而后行,那只能证明那点若隐若现的隔阂仍旧没被消除……

    那自己若是想牵她的手呢?

    想到这儿,净极的手不自觉地向外抬动,可也只不过是晃了几下,那一步,他终究没敢进行下去……

    也许是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也许是觉得和唐璃之间仍有些隔阂,也许是……他不愿再想下去了,单单这两点,就足够将他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劣势无限放大。

    想当初在皇城的餐堂时,唐璃不也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吗?是因为她的性格如此,还是她与被捆绑的净极对峙之时,在她眼里,那阻碍着两人信任的浓雾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净极也知道,强行上去轻轻攥住她的青葱玉指,顶多会被打一顿……但自己挨过的打还少吗?就算她再不理智、再冲动,难道还能因为非礼而动刀子杀掉这个拯救了自己、皇城甚至是墨国的恩人吗?

    他喜爱孤注一掷,只不过这赌注从来都只是被他死死押放在心里,这一次……同样如此……

    说白了,净极不敢。

    “你又在那里楞什么神呢?怎么和本小姐散步还会这样?”

    净极刚刚回神,只觉自己的唇间因紧张而更加干燥,稍微用舌头抿了抿,苦笑道:

    “没事的……唐璃……我没事。”

    “不过,你这称呼怎么一会儿就变换一个……这让我觉得我们就像刚认识般,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堂堂郡主都不配占有一席之位了?”唐璃的脸变得很快,转眼间气色就凛成了腊月寒冬的积雪,冰冷刺骨,即便是隔着层层夜纱。

    净极愣住了,他知道唐璃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

    “啊?没有,唐大人在我心中的地位非常高……几乎占据了……占据了所有…”这挤出来的最后两字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那既然这样,为何一个小小的称呼都记不住?”

    “我没事……我只是紧张而已……所以才会这样……”净极唇齿颤抖,勉强解释道。

    “因何紧张?”

    “因……因……”

    他终于狠下心,踱步上前,颤悠悠地攥住了唐璃宛若柔荑的玉指……

    这一次,他还要赌,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抵北国凉风

    “你……”

    唐璃突然停下脚步,额前的青丝也随着身体的停止而向前飘去。

    净极心跳飞快,似乎马上就要炸裂出来……他也不知,眼前这个女人究竟会给他一个怎样的审判结果。

    唐璃并未挣脱,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死死地抵在他的脖子上……他下意识向后退去,直到贴在了一堵厚石墙上。

    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在这期间,即便自己被逼上险境,但他紧握着唐璃的手丝毫未松,反倒是攥得更紧了。

    “你……这是为何?”唐璃的气息似有些紊乱。

    “唐大人,你真要动刀子?虽然是夜晚,四下无人,但也不太好吧……除非你藏尸的手段特别高明,否则你一旦划下去,以容愿姐的察觉力,是一定会感受到我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的……”净极强卖笑容道。

    既然关键的一步都迈了出去,又怎会差这点睛之笔?他咬紧牙关,将另一只阻止唐璃未及而悬在空中的手也搭了上去,就这样将唐璃的芊芊玉手完完全全、不露间隙地合在里面。

    “你……真是……”唐璃一时有些语塞,顿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可是郡主,要杀你用不着任何人同意!今天你要是……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现在就把你的颈脉割断!”

    “唐大人,你先别生气……”净极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让语气平稳缓和:“墨国之境,越向北天气越为寒冷,虽是盛夏,但仍难抵这刺骨的凉气,县城人丁稀少,还是郊外,对于这种现象更是明显,而唐大人本就是女生,难以调和这种阴冷之气,想必作为四肢末端的指尖,也定会跟着受凉失去血色……”

    而这发自肺腑的一席话,确实是净极在触碰到唐璃冰凉的手指之时所想,用来做“保命”的解释……太合适不过了。

    “现在可好些了吗?”净极笑得很轻松闲适,原本由于紧张而发软颤抖的双手此刻也渐渐回了气力。

    “啪”

    短刀落地,击于顽岩,一时清脆回声四起,如唐璃的思绪在这小县城中绵延不绝。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灯火四散,唐璃面颊突然显露处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红晕,但她心中,似乎总有些莫名其妙而又难以形容的黯然神伤。

    唐璃不清楚,也很不懂……

    不过她承认,程县外的深夜很凉,风亦刺骨,只是出门转了两圈,自己的手就已经快没了知觉,甚至连握刀都要比平常多用几分劲,现在最为真切的便是被紧紧攥在里面的手,而且源源不断的暖意仍在传递着……

    但净极娓娓可听的话语,并不是她心中最为完美的解释……而这也许正是她心中那一点失落黯然的渊源所在。

    那她真正想听到的,又是什么呢?

    “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你还说我奇怪,我觉得你今天也有些和往常不同……”净极渐渐松开双手,想把唐璃的另一只也拽过来暖一暖:“那只是不是也冻得连刀都握不住了?”

    果然有了正当的借口之后,净极的动作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有恃无恐,若是一般人随意地握了郡主的手,是要二话不说被砍下去的吧……哪会有编造借口解释的机会?

    唐璃先是傻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将另一只手逃避般地迅速缩至身后:

    “没事的,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本小姐没那么矫情……那只我自己捂就好了……”

    唐璃借着这点儿消逝飞快的余温把另一只手来回翻转着,谁也不知道她的手是不是真的缓和了许多了……

    一时尴尬无言,净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等情景,为了冲破这层压抑的气氛,他提议道:

    “气也透过了……这凉风却越来越渗人,不如我们先回旅站?”

    “怎么?你受不来了?”

    “哪有……这不是怕你冻到……穿那么少,更何况还露着……”净极的眼神不自觉地向下撇着。

    不知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她那如夜猫般过人的察觉力,净极被不偏不倚地抓了个现行,连脑袋偏移的角度和眼神变化的位置都算得一清二楚,她抬手拎着净极的耳朵道:

    “呦!你这耳朵也挺热乎的嘛!”

    “嘶……痛啊!”净极低声哀嚎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往哪看呢?别以为趁着天黑,你干什么我就都不知道了!你还嫌占我便宜占得少吗?”

    “没没没,唐大人你松手,我就是看看又没动手去摸……”

    唐璃又填了几分劲,似乎丝毫没受到手指发凉的影响:

    “你还想摸?”

    “不敢不敢……这不是……因为……”净极忍痛吐道:“唐大人行为正常、不发脾气的时候实在是过于迷人,总让我不经意地往身上瞟着……你说这能全怪我吗?”

    唐璃无奈叹气,想了想这家伙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便松了手:

    “不过……你胆子可够大的,郡主的手你也敢碰……知道后果吗?”

    “无所谓……”净极坦然一笑:“我已经碰过了,想怎么处置随你!还有啊……我是为了帮你捂手,初衷可是好的,你要是想对我动手,自己掂量着良心和分寸。”

    “好嚣张啊……是不是又欠锤了?”

    “没……”净极眼皮半闭,深呼一口气:“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想做的,和我喜欢做的,而就在刚刚,这三件事我恰巧同时完成了……”

    “呵……恰巧……”唐璃轻声笑道:“行,既然你什么都不怕……那我可就和你讨论讨论这后果了!”

    “来吧,你随意!”净极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刚刚突然有勇气伸手,但干了就是干了,没有遗憾,更不会后悔……而他能想到的最坏处境——被割破颈脉而死,而此刻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后果就是……我要你点儿东西……”唐璃蹲下身,将那把短刀拾起,吹了吹灰,面带阴邪地打量着净极:“既然你这么爱占便宜……那我就……”

    “我哪里爱占便宜了……”

    净极眼看着唐璃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自己……可眼神却在……那个地方停住了……

    我去……不会吧?这家伙不会要……他根本没想过她居然会这样做,真要是来上一刀,可比割破颈脉……还要痛苦,看来还是自己失策了……

    而照着唐璃的性子,这种事她干得出来……

    “唐大人……不至于,我就碰了碰手而已……没必要吧……”净极祈求用自己最后的微笑求情。

    “你慌什么呀,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唐璃将刀揣回腰间,绽笑道:“我可从来不会干那种既残忍又变态的事情。”

    净极松了一口气……得亏这家伙没敢出这种事儿来……

    “唐大人……您就说了吧,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有什么手段……这么吊着比明着实施手段还吓人的!”

    “嘿嘿……其实……这后果也没什么,只是再答应我一个小要求就好!”

    “额……到现在已经两个要求了……你不会要在我濒临崩溃之时,双管齐下直接压垮我吧?”

    “不不不,这个要求很简单,而且立马施行即可。”唐璃的语气平稳而又欢脱,实在令人有些难以捉摸。

    “这么好吗?”净极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本小姐从来都说到做到!”唐璃忽然将手掌摊在净极的面前:“外面的景色很美,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只不过这晚风有些冰人……你的手也确实挺温暖的……所以要求嘛,你懂得……”

    “这……这……”净极心跳加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攻势……自己好像有些承受不住,一时傻站在原地,双手又开始疲软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这个要求……你做不到吗?”唐璃笑中又添了几分温柔谄媚。

    “没事……”净极走上前,将唐璃的双手紧紧攥住:“只不过……这要求太简单了,我想以后……来些更有挑战性的!”

    “哦?挑战性?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到时候让你做什么可别哭!”

    “放心吧,我要是哭了,就再让你提一个要求,如何?”

    夜风凛人,但这掌间的暖意,顺着两人的指尖蔓延,穿过瞳边,流过心田,最后散播在这星光闪耀、山石静聆的天地间。

    世人皆传北国多寒……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程县旅站,二楼,客房——

    “梦谣姑娘?你撅在那里干嘛呢?”康德深本是起夜想去一趟茅房,可刚走到楼梯口,却见梦谣背对自己弓着身子在窗边,整个脸全都埋在那半开的窗缝之中。

    “哎呀!小哥哥和小姐姐牵手了!哎呀呀呀呀!然后就该……亲亲抱抱……最后……”梦谣窥得十分专心,丝毫没听到康德深的呼唤声:“最后干什么?好像到这儿就完了吧……”

    康德深也好奇这小姑娘自己在那里究竟嘟囔着些什么,叫也不理人,便干脆也把脸挤到窗缝中。

    “呀,深哥,快看,下面,那两个人!”

    康德深轻笑道:

    “哈哈,净极还算识相,没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嗯?什么期望?”

    “哦,没什么,刚才见他俩聊得正兴,我便以困倦为由,早早回房,从而为净极兄创造一个自由发挥的空间!”

    “哇,深哥,我也是这么想的唉!”梦谣眼神紧盯着楼下漫步的两人道:“否则……相牌那么好玩,我至少还要打个十几轮才足够!”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窗扇难隔里外事

    “诶?那容愿姐呢?”

    “她……好像没咱俩这么闲,此刻应该正熟睡着……”康德深答道。

    看着房底两人的身影渐渐隐退,梦谣知道,那种近距离的好戏一时半会儿应该是看不见了。

    “他俩都走了,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我不困,就先不了!”梦谣邪笑道:“反正小哥哥一会儿也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要跑下去问一些刁钻刻薄的问题……看看这两个人,究竟谁先卖出破绽!嘿嘿嘿,想想都刺激。”

    “这样吗……”康德深汗颜,这丫头脑子里装的也不全是那些看似纯真善良的东西。

    两人都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干站着也是无聊,梦谣便开口八卦道:

    “对了……深哥,看小哥哥这么甜……那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就算是介绍介绍给我们认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我吗?”康德深冷笑一声,低声道:“暂时还没有……”

    当然,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一路跟随着净极也正是为了此事……也不知那算命的老头到底被没被官府给抓去。

    “深哥,你知道娃娃亲吗?”

    “嗯,当然知道。”康德深微微点头道,看来这孩子也有些故事啊……

    “在我的印象中,爹爹打小就给我结下了娃娃亲,对方比我大上两岁……不知道这算不算小哥哥与郡主小姐姐的那种情感呢……”

    “这…应该不算吧…你见过那个人吗?”

    梦谣缓缓摇头,叹道:

    “没见过……都归咎于我这寒体,随着我渐渐长大,体内寒气造成的异常也逐渐明显,对方在得知我有这怪病之时,当场便撕毁契约……甚至不惜与我爹爹断了联系……而对于我自己,甚至连那位与我结下娃娃亲的男子都未曾谋面。”

    “那现在这事……没着落了?”

    “嗯……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若不是今日有感,这事我也不会想起。”

    “太不是人了吧……”康德深道,但他清楚,像梦谣这种世间罕见的奇迹,一般人家都是没法接受的,而自己这么说也仅仅是为了安慰她也许会因此事受伤的心灵。

    “所以……这和小哥哥、小姐姐之间的情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吧……”

    “不是的……梦谣姑娘,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过你放心,世界那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介意。”

    “嗯,这点我认同,世界那么大,我遇到了你们,起码你们都不会介意!”梦谣嘴角上扬,似勾起点滴美好的回忆:“当然,这一切幸运的源头都来自于小哥哥……虽然他总说自己圈在金州打下十多年的手,从未出去见过世面,但我在遇见他之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啊?此话怎讲?路上听你说过,你爹爹经商之余,总会带着你去往各个地方游玩啊。”

    “不……你觉得以我这奇怪且令人胆寒的身体,除了我爹爹和贴身的几个不怕死的丫鬟,又有什么人敢靠近我?更别说是陪我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名义上的旅行,只不过是自己躲在马车里孤独地看着那些乏味且单调的风景罢了。”

    “这样想来倒也是如此,只是这不怕死……的丫鬟?”

    “嗯……之前我并不能很好地……不,准确来说是根本不会控制自己身上的寒气,贴身服侍的丫鬟和爹爹因常年待在我左右,都为此沾染了寒气入骨的顽疾……到现在还在喝着回暖的草药,有时我情绪激动,周遭无辜之人轻者肢体冻伤,重者直接经脉受阻当场昏厥,要很久才能独立清醒过来。”

    梦谣借着凉风,长叹一口气:“所以,我对不起身边所有对我好,却被我误伤之人,要不是因为小哥哥……这种惶恐且愧疚的难熬日子……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也许我某天被寒气反噬,这一切也就自然能够一了百了。”

    “没事的……现在不都好起来了吗?既然这样,那些繁琐恼人的往事便不必再回想了。”

    “嗯,虽然小哥哥是误打误撞救了我,但我还是打心底的感激,若没有他,我的生活也不会就此改变……只是不知这大恩该怎么报为好……”

    见风势又比刚刚强了几分,怕梦谣受凉,康德深上前欲将窗扇合上。

    “深哥,你冷了?”

    “没……只是怕你受凉,你还未成年,正是张身子骨的时候,吹这夜半寒风……总之是不太好!”

    “没事的……既然你不冷,那就先不要关了。”梦谣扶住窗扇:“这点小风对我这寒体来说不算什么……窗子开着,还能让这闷热的酒馆透透气……”

    “看他俩的行进轨迹,也该快回来了,反正你我皆无困意,不如下去弄些夜宵等等他们?”康德深提议道。

    “嗯!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过这夜宵,让小哥哥请可好?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请顿饭想必不在话下吧……”

    “嘿嘿嘿,正有此意!”

    两人的笑容变得十分狡黠,甚至连眯眼的开闭程度都惊人地吻合。

    “好了!既然我们已经快回旅站,那本小姐这个要求,就先到此为止吧。”唐璃一把将手挣开,脱离了温暖的环境,不过数秒,那凉意便再次顺着肌肤席卷而来。

    也是无意间触碰到了净极的手背,发觉他两面早已冰凉通透,同样是肉体之躯,在这寒风下又怎么一点儿不受牵连?

    她脱手也仅仅因此,只不过是嘴硬不说罢了。

    “啊?真不用了吗?”净极傻笑道。

    “没事,真的不用了……还是要谢谢你……。”

    “应该的,应该的……嘿嘿。”净极转念一想,又道:“不过,唐大人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了?”

    “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儿上,赏你的!”

    “那……唐大人,我问你个事儿呗?”净极双手不知在比划着什么:“你说我除了帅和那无处安放的魅力,身上还有什么优点吗?”

    “呵……”唐璃轻蔑地笑道:“要是这么说……你的优点就是自信,哦对,说好听了叫自信,说白了就是不要脸,别的……就算了。”

    “哈哈哈,这……也算是吧,还有别的吗?”

    “嗯……还有胆子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仅是针对我……”

    其实,在她看来,净极除了颇为良好的身材和面容,优点还真挺不少的。

    先是在汾都地牢中,得知了朋友的讯息,将自身的危险处境抛之脑后,义无返顾地重返地牢进行施救……

    随后又为了团队的和睦,敢于牺牲,将负伤康德深从汾都背着走到了皇城,顶着烈阳,忍着劳累与疲乏连着走了数十里地,想来当时还有意地责备他……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皇城一战,即使刀锋只离身体不过数寸,他最先想到的还是位置较为安全的自己和远远躲在承柱后的梦谣,居危思安,也还是有趣,好在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在幻想到参陀山的危机之时,不想连累大家,纷纷劝退……虽然这行为很欠揍,但不得不说,初心是良好的。

    而以上这些也仅仅是相处短短数日所见,更别说他一路从金州所来,自己未曾体会过的种种。

    梦谣、容愿、康德深如此地拥戴他、帮助他、不惜在危难时刻牺牲自身而守护他,想着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品性同样纯净美好,不论多少,定是净极那能够换取真心的所作所为而致,毕竟,万事皆需相互,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调和,同样如此。

    “唐大人……你怎么在那儿愣神来着?”净极伸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两人正值返途,不知不觉间竟已快走回了旅站。

    “没事……再晃把你手砍了!”唐璃一把攥住了净极的手腕,瞪道。

    可净极丝毫不受阻挠:

    “哈哈哈,我就晃,大人舍不得,一定不会轻易下手的……毕竟以后还要向北,风也愈加刺骨,我手没了,谁给你做暖炉呀?”

    “哼,嘴真贫!”

    “哪有哪有,我说的句句属实……”净极正走着,突然感觉小腿上紧紧粘着什么东西:“嗯?怎么回事?”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仰躺在地、身着袍衫的半百老头,他一手拽住了净极的裤角,另一只手还在往唐璃的小腿摸索而去。

    净极见状,一脚把那老头的手踢开,怒道:

    “你这老色批,要干什么?”

    恍惚间,净极瞥见一股寒光,映着白月,渗人无比。

    唐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铁短匕,原来那寒光正是源于此处:

    “净极,你腿可真够快的,你要是再晚踢一秒,掉的……可就是他的手了……”

    老头与净极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头自然是被恐吓住,而净极为何……这就不得而知了。

    老头突然双手合十,对着两人参拜道:

    “小的只路遇你们半夜在外游荡,只想讨点儿钱花……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位大人放过小的……”

    见两人无动于衷,这老头又道:

    “放心……我不会白拿钱的,小的略懂些占卜卦象之术,若二位得闲,我可以为您算上一卦。”

    “不需要不需要!快点儿滚!别拦着我们回旅站休息!”净极不耐烦道:“你要是把我身边这位唐大人惹怒了,她的刀片可不长眼睛!你说是吧……”

    唐璃嘴角微扬,毕竟有净极在身边,自己也不需要再操心这种繁琐的破事儿……

    “哦?你确定不需要算上一挂吗?”老头突地站起,仔细地打量着两人,随后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笑道:“敢问二位途经此地,可是要去往参陀山?可是要铸一把名为‘定军’的宝剑?”

    “什么?”

    净极抽出小白,将剑尖分寸不差地抵在老头的咽喉前:

    “你……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刁难

    “你为何知此?你究竟是谁?”

    “大人……千万别动手,我说过了,我只是一个算命的,略懂一些占卜卦象之术……所以这些自然是我算出来的……没有其他的恶意啊。”

    “是吗?光是看两眼就能知晓去向和目的?你想说的可不止于此吧?”

    “是啊……不敢骗您……程县地处偏僻,一般来此地大多的目的皆是参陀山,且那定军剑的大名小的早有耳闻,其上特殊的力量更是能在百米内萦绕着……说实话,刚刚我并未用占卜之术,也是做这般推测,看二位的反应,小的应该是猜对了。”老头再次仔细地打量起来两人:“虽是夜晚,但这位姑娘背显的雍容华贵之气却难以被这夜幕掩盖,如此盛人的气息,必定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可这血脉并不纯正,其中的真气若偏一侧,且仅占半数,似蛟非龙……小的斗胆一算……非正脉确是皇亲,这位姑娘便是当朝的郡主吧!”

    两人愣了一下,此人的言语虽然玄乎其词,但并无差错,净极好奇,继续问道:

    “那我呢?你又能看出如何?”

    老头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伸手道: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所以这一卦免费……但你……得收费,也不多,一两银子即可!”

    “一两银子?这么黑?不……不是,你是瞎吗?我可是和这位郡主一起的,怎么就不配免费了?”净极回头看向唐璃,苦笑道:“唐大人,你倒是帮我说两句话啊!”

    “噗!”唐璃掩嘴偷笑:“你就给他吧……哈哈……毕竟算他识相,收费这一事儿我便同意了,反正……一两银子也不是很多。”

    “行吧!”净极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即使这比打牌输掉的少很多很多,但他就是不爽,指着老头鼻子道:“你,好好给我算!”

    “好嘞!”老头一脸猥琐地将银子揣进怀里,伸出双指在净极的胸前来回探着。

    “嗯?怎么到我这儿,就改上手了?”

    “这不……郡主大人,不太方便嘛……”老头笑了一下,继续在净极胸上打点着。

    净极点头,这老头还算有点羞耻心:

    “怎么样?探出什么了?”

    “嗯……”老头眉头紧锁,探了有一会儿方才将手指收回:“你……也不简单,天聚世间灵气,为世上仅存的会灵主脉,甚至……有更改整个墨国命数的机会,只不过这劫数颇多,且一部分是人为预谋,并非天意……名利情感自然也会随之而面临危机,若能安然渡过,一切美好之事必将奔你而去。”

    “会灵、改变……整个墨国的命数……这老头看来都算到了,可自己的劫数又是?”净极追问道。

    “剩下的……一言难尽,且谜团不仅仅存在于你自己的身上,不妨去旅站小续一杯,待我将剩下的事情娓娓道来,您看如何?”

    “行啊!你这家伙骗了钱,又想骗酒肉,你觉得我会这么便宜了你吗?”净极怒骂道。

    “净极!先别激动!”唐璃伏在净极耳边道:“让他先去吧,没准他知道一些关于那白叶和字迹的事情,若是问清楚了,你这心结……自然不就解开了吗?”

    “好!”净极一口便应了下来,解决那白叶红字只是他改变态度的次要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唐璃言语中夹杂的温气,摧得他耳朵发痒,头皮发麻,醉人而又难以抗拒。

    “你快点儿走,别冻到我们唐大人!”

    “诶诶,好嘞!”

    三人很快便回到了旅站,刚踏进门,却见梦谣和康德深对坐于桌前,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那眼神不怀好意,净极感觉自己全身都结满了鸡皮疙瘩。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睡啊?”净极尴尬地问道,没想到自己约会回来居然还被逮了个正着。

    “小哥哥……听说今晚外面的风很凉啊!”梦谣走上前,握住唐璃的手笑道:“可小姐姐的手怎么还这么暖呢?”

    “额……梦谣,你那冰冰凉的手,握谁不感觉热啊?”

    “嗯?好吧……”梦谣眉头一皱,想着净极所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本来想着办法让他出糗……可现在第一个问题就被如此简单地破了防。

    “进来吧,老头!”

    “各位好!各位好!”

    “这位是……”梦谣疑惑道。

    “哦……这是路上碰见一个算命的,似乎算得还很准,我们便把他带回来,再询问一些更为细致的事。”

    “不敢当不敢当,小的也仅仅是略懂一二!嘿嘿”

    “呦!这不是……”康德深见这老头从两人身后缓缓走出,看清面庞,吓了一大跳,此人不就是当初在杨观城……为自己算命的老“骗子”吗?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可能也根本不会到这儿来。

    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可是他……为何也要来这程县呢?

    净极发现了异样,笑道:

    “呦,深哥,怎么你们还认识?”

    “没有……只是,当初为我算过一卦而已……”

    “这样啊。”净极问道:“那既然为你算过,你应该是知道他点儿底细的。”

    “嗯!”康德深若有所思,随后点头答道:“虽然他爱骗钱,但是……算的东西的质量还算说的过去,起码在我身上是比较准确的。”

    “那就好!”净极见大家都精神饱满,便唤醒了在前台熟睡的小二:“给我们来些茶水点心、银子不会少你的!”

    “好嘞!”小二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但在金钱的面前,这点儿困倦根本不算什么。

    众人入座,茶水点心也相继呈了上来,诱人的夜宵,热闹的欢声谈论,哪一样不能令人感到轻松舒适?

    可梦谣摆着一副苦瓜脸,满面尽是愁容与憔悴之色,似乎还在思索究竟什么样的问题能让净极被刁难住。

    “诶?这么丰盛的夜宵,不叫一下容愿姑娘吗?”唐璃问道。

    “她若是睡觉就先不打扰了吧……”净极挥了挥手:“大不了,明日再单独再请她吃一顿呗!放心吧,不会亏了容愿姐的!”

    “对啊!容愿姐!”梦谣惊呼道,但众人都不知这小姑娘为何所惊。

    她也不屑解释,直接把矛头指向净极,笑眯眯道:

    “小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必须如实回答!”

    “啊……没问题……”净极端起茶水抿了几口,今天的梦谣,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回来之后……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难不成这丫头躲在某个地方偷窥了两人的所有行径?

    “小哥哥……假如某天,容愿姐和郡主小姐姐,同时受险,你会先救谁?”

    “啥?”净极有气却发不出,刚才那问题还能搪塞过去,而现在……分明是送命啊,反正容愿姐不在这儿,不如……先顶一下?

    净极瞄了一眼唐璃,笑道:

    “那当然是救……”

    话未说完,楼梯间就传来一阵错落有序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细微的凉风……但这凉风来的很不是时候啊……

    “你们都还没睡啊……”

    “呀……”净极表情僵硬,咧嘴苦笑道:“容愿姐……你醒了啊……要不你先……”

    容愿并未听清,只是径直地走向桌前,拿起一块儿糕点塞进了嘴里:

    “小憩了一会儿,我也确实有些饿了……”

    梦谣双手把容愿扶到了旁边,直到她安稳坐下:

    “容愿姐,大家都坐在这儿,热热闹闹的,既然你不睡,那就干脆陪我们快活一下!更何况,稍后那老爷爷还能为咱算上几卦,也当个趣事听了!”

    “嗯!”容愿点头,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净极的难堪表情:“不过……净极,你为何如此紧张焦虑?还是在想那参陀劫数之事?”

    “没……没事,我只是在……对不起,你们先聊,我这肚子突然有些疼,得去一趟茅房!”净极知道,眼下能逃避抉择的方法,只有装病这一条了,虽不是长久之计,但躲在茅坑里想办法总比现在要舒坦。

    “诶诶诶!你肚子疼?”唐璃眼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表情的怪异,只抬手就将即将逃跑的净极逮住:“刚才怎么没见你肚子疼?你那表情一看就是装的,一点儿都不专业,行了,别想着法子跑了,人家梦谣姑娘好端端问你个问题,你坐在这儿安心回答不就得了?”

    “唐大人……我真的,你再拦我,我就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着!”

    迫于威压,净极只好坐回到那囚禁灵魂、逼着自己做送命题的方椅上。

    “这……这是怎么了?”容愿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一脸懵逼地问道。

    “哦……没事的,容愿姐,我刚刚只是问了小哥哥一个问题,我说你和郡主小姐姐同时受险,他会救谁?”

    “所以,他救谁呢?”容愿微笑,觉着此事确实很有趣,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净极的态度。

    “我……”净极自知无法逃避,眼睛提溜一转,笑道:“我当然是都救了!放心,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们任何人犯险的!”

    梦谣微微点头,笑容再次变得迷离:

    “那小哥哥……两人若是分处相隔甚远的东西两侧,你会先往哪里走呢?”

    “这……这……”净极挠头苦笑,这问题的范围被一点儿点儿的压缩下去,终究还是要做一个决定啊!

    唐璃和容愿的眼神同时望着净极,好似搭弦之箭,要随着净极答案迸出的那一刻随之绽射。

    “老天啊!能不能来个人救救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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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变迁,命运多舛,我,必以一剑之力,拨云雾,开污浊,绽尽世间清锋。剑绽清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绽清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绽清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