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农三代的青云路TXT下载农三代的青云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农三代的青云路全文阅读

作者:开心萱萱     农三代的青云路txt下载     农三代的青云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嬉笑宫宴(上)

    “话说到这里,切莫走漏消息,正月十五月上梅梢。”

    听刘毅析说完这前后不搭的话,就听见隔壁多了几个人声。

    李碹笑道,“你两个这里幽期蜜约的在这里可说的好体己。”

    “说定了今年正月十五我们一起去太极宫看梅花,想来殿下与我们是一路的。”刘毅析说的很小心。

    “自然的,若没有我带着,你们能掏到那只蟋蟀才怪哩。”

    春华自然知道李碹话里的真假,他对李碚玩蟋蟀讨厌的什么似的,这话似乎是黑话。

    “那——那更好了!”刘毅析的话里简直能挤出快乐来,有些买到宝的愉悦感。

    “只是,殿下兴致好,这织笼子怕不是要自己动手。”

    “自然,我心中有数。”

    “这是犯禁的事儿,总要人心甘情愿才是,不然怕是难得圆满。”这是程安之的声音。

    “你有更好的办法?这本身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的事儿,谁不是有家有业的,若是此时再顾忌是否违背道义,用了手段,老实趴在家里不更好?”李碹反驳。

    “咱们谁对于宫里的人不是小角色?咱们都这样,何况其他人,要想玩的好,一点不付出那行,若是那人助我们夺得头筹,我的那一份收益分她一成。”这还是刘毅析,不知道想要捉弄利用的是谁?

    “话说我们说了这样多,也不知道周围有谁听去了不曾?”

    “苏格拉底说过,未经审察的人生没有存在的价值,权谋我知道如此,但将权谋手段用在无辜的人身上,真是我们日后能问心无愧的吗?”

    程安之试图再挽回些什么。

    “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想做个恶人,我舅舅曾今跟我讲过一个故事,在遥远的西疆曾今有个很普通的村子,里面生活着一个老人,他从不跟人来往,每天守在村口的大槐树哪里看人来人往。虽然他生活的很清贫,但村里人从来不敢小瞧他。”,

    “为什么?”这不合常理。

    “村里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宝藏,”

    “一天同村的人因为赌博输了,打起他的主意,几人商量好了找到了他藏在桌子下的盒子,他们一心以为要发财了,谁知道里面不过是一匣子信封”

    几人顿时听住了,连饮茶的杯盘碰撞的声音都消失了,一片安静。

    “那是一箱情诗,他这一生年轻时收到的所有的情诗,盗贼们觉得收到了愚弄,气急之下,其中的一个想烧毁,回去揍老头一顿,但自身理亏,其中最为狡猾的哪一个想出一个方法,他们将所有的情诗套用不同的名字一封一封的寄回去,老头最后的日子,每天搬着个凳子等在村口,期待着自己都记不清名字的情人寄来的信。”

    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这该加上多少邮费?

    但这个故事里面其他的很多层意思,初心是坏的结果未必坏,老头没有任何希望的寂寞死去跟有着期待的死去,那个更好,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想来老头聪明的话,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缘故,只为失而复得的记挂开心,自己一个人不跟人接触,不去期待不存在的爱情这应该是个喜剧?

    谈话的几个人也为这个故事所迷,对于他们,面临的情况更多更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理应承担起的责任,即用了无辜,该负责起码的责任。”

    李碹的故事说服了程安之。

    “咦,有敲门声,似乎有人回来了,殿下,那是你的房间?”闵高璐的声音惊讶中透着不和谐。

    “不会啊,我同小贝约好的时间是半小时后。”

    “这事关乎我们所有人,不能走漏了风声。”刘毅析也加大了分贝。

    春华惊讶的看向敲门的高威,瞬间明白了程安之话里那个无辜之人是谁。

    想来自己成为了一群白羊中被选出来欺负的那只黑羊。

    春华不由的右手抓过自己的半边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灌了一口酒,两鬓沾了些酒气,微笑着说,“高总管您寻我?”

    说完春华打开门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一脸酒醉刚醒的样子。

    “殿下寻你。”高威惊讶的看着她,“今天怎么想着喝酒?”

    春华心念一转,想到了自己被撞死的那个刹那,“我,今天去的人比较多,有一两位那么不想见到的人。”

    高威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脸遗憾的样子,心里了然,尽管春华从未讲,但他和李碹自然都知道春华对长兴侯的单相思。

    不过,喜欢长兴侯的人多了去了,她算那个牌面上的人?

    被送出来失了庇护,这就是长兴侯的态度了。

    想到她一直以来的忠心,周全,高威在过道上不由的起了恻隐之心,“殿下是愿意看护你的。”

    春华惊讶的看着他,顿了顿,脑中不停吐槽,嘴上的笑越发的标准,“谢总管的提点,对于殿下的恩德,我铭记在心,为殿下抛头颅洒热血亦是我的荣幸。”

    高威满意的点点头,春华低头小小的啐了一口,唾弃自己的言不由衷。

    走过两个过道,就来到一间房,同红袖招所有的房间的装饰大同小异,此时,李碹端坐胡榻,程安之、闵高璐、王易、刘毅析、杜若都在左右两侧的胡圈椅上端坐。

    高威将她送进去,随后将纸门关上。

    春华趁转头的功夫,将一圈人的视线扫了一遍,行了礼。

    李碹随后将她扶起来,对着他一揖,“如今天下安危系于阿春你一身!”

    所有的一切,这么长的时间看来,全在春华的心甘情愿。

    僭越,绝对的僭越,这件事情的爆发,所有的人都有脱罪的后手,唯有春华,若露出丁点的蛛丝马迹,没有人会承认这欺君之罪是他主使,只能是她自己的心血来潮。

    欺君背主,在当下的大宣,唯死尔。

    她愿意装傻充楞等日后的报复,还是担上这风险图谋日后的回报?

    春华惊讶的扫视了一圈,见众人脸上都是郑重,咬牙忍住嘲笑这荒谬虚假的一笑,叩首,“为殿下,为大宣,我九死无悔!”

    如果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宣人,为李碹,九死无悔!

    但她是春华,于春华,不是什么李纯,她同李碹是同样的娘生爹养的人,她没有义务为李碹奉献自己的所有来完成他的野心。

    她屈从的,是她的理想,有所作为,活好,做自己所喜欢的事儿。

    李碹定定的看向她,其他人也将自己的视线一样探照灯一样仔细的搜索着春华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然而,这是枉然。

    他们惊讶的发现,春华是真正的愿意为李碹冒死。

    李碹被震撼了,不同于身边其他的女人,哪怕是冯茜茜,都从没有像春华一样,在过去的六年里表达了自己的爱憎,她有一根折不断的骨头支撑着她莫名的骄傲。

    所以,她的这份效忠让李碹震撼且疑惑,难道她真的对我有意?虽然她真的很好挺不错,日后若是有个结果,还她一个一世安稳也罢。

    “事成之后,我必定禀报圣人给你请功!”

    “若有可能看到殿下振翅高飞,还请殿下完成我的一个心愿,”春华心里一转,有了主意,若是这次能成,她要求一个身份,拿着手边的2万两黄金去江南,去广陵,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见李碹面有难色,想到倚天屠龙里面的一个梗,马上补充,“这个要求不会叫您违背原则,也不会叫您为难,更不会叫你去做猪做狗——”

    “你都不需要知道什么事情吗,就这样答应?”李碹微笑着,脸上有了玩笑的兴致。

    “能叫殿下们这样费心面有难色的事情总归不容易,对您可能是为难,对我想来必然是九死一生。”春华不在意的笑笑,对于她而言,既然决定做了,就不再想困难不困难的事儿了。

    “好,痛快,一言为定!”李碹举起了右手,举手投足间是对春华的赞赏,首次将她作为一个人而不是女人来看。

    “驷马难追!”春华笑着举起左手,击掌为誓。

    “具体的事情,殿下同阿春姑娘细聊,我们就先出去了。”闵高璐第一个起身,众人陆续退去,程安之顿了顿,拍拍春华的肩膀,也出去了。

    李碹拉春华坐在他的对面,亲将自己面前的茶捧给春华,春华接过茶,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一脸专心的看向李碹。

    “当今朝野,圣人已有三月不曾临朝,宫中却有奸佞干政,祸乱朝纲,淫秽后宫——”

    所以呢?

    “我受太子所托,出京领神武军来清君侧,这期间,你需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扮做我的样子,参加元日的宫宴,我将在元宵宫门大开时领军入长安,勤王,拥太子登基。”

    李碹的脸上,在春华面前,明明白白的闪现了对太子的不屑。

    直击核心,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如今皇帝的身体大概率不行了,宫中是皇帝的新宠那一派想要夺权,太子个人怂,加上号召力不行,而李碹本人不怂,但名不正则言不顺,虽有太子手书,但不得不亲自去领军,担责,才能调动金甲军之外的另一支武装部队来保证皇位的继承。

    自己则需要麻痹如今掌控着皇帝的那一拨人,掩盖李碹不再的表象。

    全天下却是唯有自己是最合适的,长相化妆后九成像,还熟悉李碹的举止,生活。

    事情虽险,但成功的几率极高!

    “我不同意!”

    两人只见大门洞开,李碚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定定的看向李碹,“哥,你还是那个侠义为本,顶天立地的哥哥,让个小女孩替你去厮杀,算个什么汉子?”

第六十二章 嬉笑宫宴(下)

    “殿下,我也是人,是个人,爹生娘养顶天立地的人!”

    春华抬起头,心头涌动的愤懑有了一个出口,刹那间喷涌而出,然红了她的脸,提亮了她的声音,饶是李碚,也吓了一跳。

    “扯淡,我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李碚愤怒的甩鞭子抽断了门框,火烫一样快步离开。

    还是李碹大度,忍住笑,说,“小碚就是这样,他当时认可你了,嘴上也不让人,你过年的那十天我会往宫里递折子请太医,只要少说话,也没有大碍,他们都会为你打掩护的,事成之后,我若有天下一百,必与你半分。”

    春华并没有被这条件吸引,但她仍就是满脸的激动,“为殿下,为大宣,纵然我是个闺阁女子,也是情愿出一份力的,总不能叫社稷倾覆,大宣乱于奸佞之手,重蹈窦史之祸,我虽没大读过书,也知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殿下切莫挂怀。”

    这是春华的实话,就是在科技发达的后世,叙利亚的战乱平民有多悲惨,托科技发展的福,当今皇帝花了半个世纪巩固的皇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被个人左右,皇权交给幼子,绝对是由盛转衰的开始。

    “懂本分,明大义,你很好,很好!”李碹抓住了春华的两个肩膀,很是用力的拍了拍她的双肩,他心里一直有这样的一个念头,但自小受的教育在哪里,自己不知道怎么形容,倒是被春华完整的说了出来。

    对,他的行为不是为了单独的个人,是为了李宣的天下不被小人所祸,是为大宣的子民不受战乱之苦。

    他视线聚光灯一样打在春华脸上,不曾躲避的视线,抬头高挺的脊背,难怪大家都觉得她完全可以替代自己。

    他头回发现,女子也并不一定都是柔情似水,守于闺阁。这样的她,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难道是因为像自己的缘故?

    不等他多想,春华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殿下,今天在最后那场聚会上我遇到一个叫朱光的人,他提出了些很有见地的想法,我觉得您不妨见一见,也是怕他暴露了我的踪迹,给了他信物,约定他明早到王府。”

    若是往常,李碹不会多问,只会点点头,或者叫李碚见一面,赐金,他贤王礼贤下士的名声大都是这样来的,但今天他很想听听春华的看法,他从注子里为茶壶续上水,烹茶,让春华在她面前对坐。

    春华自然体会到了这番尊重,一面感慨李碹天生的领导者,一面在这如沐春风的氛围中将朱光的想法,自己的一些浅显的意见对李碹托盘而出。

    注子里的茶填了又填,李碹盘算好,最后拍了拍春华的肩膀,“这事你去跟进,去了解,所有的契约给我过目就好,你放心的去做,这生意有你一成的股份,我会去找堂舅拿下这特许经营权。”

    这个世界的第一家国家银行一成的股份,哈利路亚,圣母玛利亚,如来佛祖,她齁不住,对她是催命符。

    “我认为这第一次可以分成一万股,甚至更多的股份,朝廷掌握绝对的70%,余下的让更多的人来入股,购买,这样也能更大程度的吸纳黄金储备,这样的钱才更稳定不会贬值。”

    银行金融出现了,股份的出现也是必然的吧?

    朱光,就是那个有理想继而将改变自己的人,那自己呢?

    春华自嘲的笑笑,人生想那么多的意义干嘛,过于高深的知识和运作,对于李碹是吃饭眨眼一样容易,对于她确是秘籍天书,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与其想着改变世界这样的大事,不如着手为下一代或者徒弟创造一个更理想的学习环境,人家十几代的努力确实不是自己一个人可以改变的,除非气运之子。

    握有这世界第一个银行那么一点点的原始股,那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取得特许经营权,那么接下来需要关注的事情,选址、人工、账房、最核心的是管理体系,扁平式、交叉式,多点式,阿里式、FACEBOOK式、微软式?

    这些她全部不懂!

    过去的二十几年她究竟学了个什么鬼?

    但不管怎么说,最具创新的体系还是阿里,虽然不稳定,但几个对大众生活的改变算是跨世纪的。

    阿里的管理,她草草了解的不过是一个合伙人式,ab股制,能回忆起来的就是该退休的退休!

    哈,书到用时方恨少,若不是在大宣属降维打击,她这样的算是无才补天了。

    还好,她脸皮厚,活到老学到老,成不了阿凡达,学成泰坦尼克也好!

    李碹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会儿不用思考就这样静静的呆着的感觉对他一刻不得闲的神经是很好的调剂。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个美丽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能清晰的解读她此时的情绪波动,好单纯又很聪明的女孩子。

    若说世故,她虽不大通,却也有数,从来不曾越界。

    她是怎么维持这中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单纯无知是蠢,她仅仅是对于情感有点蠢!

    正常情况她不该是好好的巴结下他的吗,怎么就真的只考虑事情该怎么处理丝毫不顾虑上位者的情绪?

    还好,她这个小傻样只在他们面前,对外就如一只乌龟,只要一点水就好,很不起眼。

    春华若是知道他的想法,怕是要啐不要脸,她能卖才华谁要卖灵魂?

    不让她做事,损失最大的是他自己,反正她一花一酒一江湖就够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春华忙碌的都是这些事情,为了更好的适应,她跟李碹替换的时间越来越长,在陌生的场合,她同李碹都表现出了惊人的演技。

    为了不显眼,他们两人同吃同睡,兴致来时,李碹也会化作女装,潜藏在大宣的贵女社交圈的边角打探那些有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而春华,借由这样的身份,从一开始的冷脸相对变成应酬自如,甚至会适当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对于他们的演技,关键的一次小考就在今天,若是无差,李碹就要以春华的名义去西疆寻根。

    元日,宫中大宴,这是皇帝准备东迁前的最后一个春节,长安城中烟火此起彼伏,在辽阔的含元殿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皇帝如往常一样由首领太监宣旨后略略出现一面便回寝宫,太子同太子妃为尽孝道去每日一跪。

    宝座上端坐的是皇帝的老来子,不过三十的康淑妃端坐在宝座上,崔如意在她身旁的小几上,左右各空了两席,正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座位,康淑妃所生的十三皇子坐在左边以下的第一张椅子,然后是唐王,为此李碚涨红了脸,几乎要大闹。

    右边第一张椅子坐的是慕容铧,然后是三省的丞相和六部的尚书,还有朝中五品以上的公卿。

    这些年慕容铧越来越专注工作,上朝之外,接受的宴饮屈指可数,似乎在等尘埃落定,各方势力因为他的权势与中立的立场而静默着,直接的结果,就是夺嫡与他并不相干。

    但从月前就拿下的特许经营权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全部放手,而是充做李碹夺嫡的后援。

    春华坐的是左边第四张桌子,她代表的李碹是现存的皇孙中有封号的最年长的一个,他左边是大哥李砚,右边是李碚,然后是太子的庶子李炽。

    那个曾今暴躁易怒的少年也因为岁月的洗礼,显得越发温润,其他的皇子王孙春华就没有见过,并不熟悉。

    此时她的脸上挂着应酬的笑,因为风寒,她穿了高领的大毛衣服,束了高高的紫金冠,越发的显得剑眉星目,脆弱的像是松树上挂的雾凇,但挺直的脊背又让人不敢小觑。

    菜已三献,时过初一,太子同太子妃友爱的送康淑妃和才八岁的十三皇子回宫。

    白天太子们更是做了大年礼的祭祀,年已五十的他送年长的王孙公卿们都陆续出宫。

    年轻一辈的大家百无聊赖的候了一会儿,安逸郡主当先开嗓,“走,我请客,去飘香院?”

    飘香院那是长安城中最顶尖的一座会所,里面包罗万象,就像是后世的海天盛筵。

    “那那都有你,你这个样子,太子妃可知道?”

    李碚当先就怼她,他很惊讶安逸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或者,为了保密,根本就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

    “知道什么,本郡主的事儿我阿娘从来没有一个不字,至于旁的什么人,有资格说我么!”

    吃喝玩乐包小倌,斗鸡赌马五石散,就没有她没有见识过的,她虽然读书上一般,但在整个王孙圈子中却是风流人物。

    从上到下没有她结识不上的人,她认同她阿娘的观念,权利在手,政务找能做工的人就好了,就像慕容铧,不就很称职。

    关键的是人脉,她生来就是吃这碗饭的人,送人送钱送爱好,这些方面没有人比得过她。

    更何况,李碚同她本就是一路货色。

    “咱乌鸦别说老鸹黑,怎么,不给面子?”安逸光棍得很,她这样也是她阿娘的一个意思,她阿娘就她一个亲生的,以后她是要做女皇的人,只要生下一个继承人,她日后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又怎么样?

    “哪能啊,给谁不能不给您面子啊!”李碚咬牙切齿的晃悠着手里的鞭子,“走吧!”

    太子妃私下是众人公认的爱记仇,谁不怕秋后算账?

    李碚虽然自己光棍,但他是有爹有哥的人,总有天要把你们压在脚下,他心里暗暗发狠,也更认同李碹的话。

    众人一溜儿骑马往平康坊去,有好这口的,有磨不过面子的,一溜儿马车才出太庙,打头的车架就到了飘香院门口。

    两层的建筑占据了一整条街,近一亩的大堂到处垂着纱幔,厚厚的地毯上铺着锦褥,春华在李碚的提示下像往常一样坐在靠窗的一处屏风隔开的雅座处。

    圆形的大堂中央是个一米的高台,晕黄的灯光打向高台,上面是衣着火辣的胡姬在跳着胡旋舞,近乎没穿的衣服挂着各式各样的流苏,随着舞蹈上下翻飞,倒有几分后世肚皮舞的样子。

    程安之几人将桌子坐圆了,院里的姑娘们从没一次性的见过如此多的衣着华贵的人,见他们颇为朴素,这桌又不热情,就空了下来。

    这样昏黄的几乎泛着仙气的场面,春华兴致勃勃的看着舞娘,很有几分没见过世面。

    因是安逸郡主做的局,大家都比较随意,三首舞曲过后,音乐变的空灵而静谧。

    为求正常,大家给春华一个眼色,随意散开,昏黄的灯光下,一屋子都是慵懒的肢体交叠隐在层层叠叠的纱幕屏风后。

    春华自然不能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只能当做电影来看,但显然安逸脑袋不够用,这就寻了过来,右边是清一色美女,左边是广袖长袍的小倌,这队人身后,是梳着妇人头的冯茜茜被揽在一个年约四十的军汉怀里。

    旧情人同现任找上门该怎么办?在线等——

    “这是承恩伯——”此刻唯一还留在身边的程安之小声凑过来说。

第六十三章 投名状

    “碹二弟今儿怎么就这样清静了,感情是嫌小妹的安排不够周到?”

    安逸看着眼前的男子,素日里她同母亲闲话,这一众姓李的唯李碹是个对手,朝野上下谁不夸一句贤,但一样是花钱请客宴饮玩乐,怎么她就是纨绔,李碹就是贤王,莫不是就因为她是女子,不服气,是以她违背了母亲的指示来撩拨他。

    “论理,不该拂了逸姐的面子,只是近来身上不好,逸姐有这个兴致,我们不妨同饮?”反复练过的,压低压低压低,含东西一样,尽量从胸中提气发音,配上两声咳嗽,还是像那么回事,有三分微醉的安逸并没有认出来,也没有往这个角度去想。

    至于两年前才从礼部提上来的承恩伯,更是陌生,以为李碹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

    倒是冯茜茜多看了两眼,但她也不能确定。

    他们之间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你、你、你,坐下,这可是你们飞黄腾达的机会,好好伺候。”安逸找回面子,却也不在意,本身她喝了不少,“恕我不能多奉陪了。”

    说着拿着当先那小倌的手往一边走。

    “请入席,有话慢慢的说,莫不是看不起我。”

    承恩伯却不愿意了,安逸这一走他还怎么坐下,随时随地关注着李碹动静的他自然知道李碹身边有个相像的婢女的事儿,手握金甲军,但皇帝的身体在哪里放着,成功的前夕,哪里都不能出错。

    “还不给舅爷灌酒来。”安逸如何会得罪他,连忙招呼着,给左右使眼色。

    她身边两个唱曲都是熟惯的,忙都跪下奉酒,扶着承恩伯的左右,一面撒娇的左右依偎着,“您老人家别生气,看着我们两个罢!我们师傅教的我们,见到有权势的就亲近,您在哪儿我们在那儿!”

    说的大家都笑了,承恩伯一面伸手接过酒来,一面说,“看你们两个怪可怜见的!”

    说着一抬腿,两人便爬在他腿上,顺势爬起来,拿着撒花绢子,托了承恩伯的手,把那钟酒喂在承恩伯的嘴里。

    冯茜茜自发的坐在李碹边上,安逸搂着一个同程安之有几分相像的小倌坐在末席,拉着那小倌的手,对冯茜茜说,“你把那体己新鲜的曲子唱个给我听,我吃一缸,如何?”

    冯茜茜只得拿起随身带的琵琶,唱,“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安逸同承恩伯虽手上不闲,却都不露声色的将视线都放在春华脸上,仿佛狩猎的狮子。

    “您喝一坛子罢了!”

    “不值一坛,再唱好的来。”

    春华没有再沉默,“这样滥饮,易醉而无味,我先喝一大海,发一新令,有乱令的,连罚十大海,到席外斟酒去。”

    连安逸都点头应是,承恩伯出身是礼部的一个世袭五代的八品小吏。

    大宣凡五品官及以上都享有不同的恩荫的名额,传闻承恩伯的学历是他人替考。

    “前后相接,要带上长安两字,说完了,喝门杯,酒面是个时令小曲,酒低要同席上的一件东西相关,不管是古诗,风雅,旧对、成语、俗话。”

    “我不来,这竟是要捉弄我!”承恩伯察觉了春华的一点刁难,站起来要走。

    “怕什么,这还亏您天天吃酒呢,同殿下们对应,难道连我都不如,说得上了也罢,说不上,不过罚上几杯,哪里就醉死了。你如今乱令,倒吃罚酒下去倒酒不成?”冯茜茜连忙起身拉他坐下。

    春华诧异的看向冯茜茜,惹来对方一个玩味的眼色,安逸拍手,承恩伯无法,只得坐下了。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春华笑着吟完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喝了一大海酒,唱了一首时下最流行的李白的《侠客行》,指着席面上的鱼,“鱼跃龙门翻波浪,虎跳凤阙起雄风”

    众人先是一愣,惊讶于春华那犀利带几丝不羁的言行,惊讶于她大胆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想到近来的传闻,承恩伯难免起了些压下他的心思。

    “不好,该罚!”

    几人问缘由,承恩伯笑道,“不老实,且他说的我全不懂。”

    几人大笑,冯茜茜拧他一把,笑道,“快想你的吧,回头说不出来,又该罚了。”

    程安之听完春华的话,一听她的对子,就是一惊,在冯茜茜、安逸说唱完了后,想了想,念出:“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

    说完喝了一口,又唱“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这是唐朝起义军首领黄巢的一首诗,说完又念了一个含桂花的对子。

    这首诗别人唱是反诗,独他家他能唱,唱的又用河洛话,除了心里有事的春华,不学无术等着看承恩伯笑话的安逸并没有听出来。

    承恩伯见他们都完成的很好,也急了,又听春华二人念出来的都是桀骜不驯的话和歌,想到近在手中的荣华,一时间不免得意,脱口而出一首对于大宣人来说最熟悉的黄巢的另一首诗《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想来这承恩伯也是久试不第中的一员,无人之时也没少念叨这首诗,就像后世吐槽一般。

    冯茜茜也是一惊,安逸的酒也醒了,玩味的看向承恩伯,顿时鼓起手来,叫好!

    “痛快,今天大家都是自己人,无妨,就是有些什么,有崔尚宫在,无妨!”

    承恩伯出口就后悔了,不想安逸如此捧场,想到日后,面有得色。

    “我也十步杀一人,无妨,不过是喝酒。”春华笑着给承恩伯倒酒,“若不是皇爷爷不愿意,我还想做这天下之主呢,这诗,长安城中谁不知晓。”

    “就是,你的权势当得起,”冯茜茜拿起琵琶,弹起来这首曲,“我们闲时几人也弹这个,这里超不过六人,莫非大人还怕我们几个小角色?”

    承恩伯哪里经得起这番挑拨,再说大家都说了过激的诗,他所幸就着曲子唱起来,看着春华、程安之、安逸、冯茜茜这些三年前将他踩在脚下的人充满仰慕的看着他,他膨胀了,就着曲子又唱了一遍,

    几人都热烈而殷切的劝起酒来。

    程安之惊讶的看着春华同冯茜茜竟然半真半假的喝起交杯酒。、

    这是两个女人吧?

    彼此都约莫清楚对方的身份,就这样头对头的喝起酒来。

    真是电解了水,电转化了磁,这是什么样的逻辑?

    这是他难以理解的,大概女人,长的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这样?

    可为什么,看着她们两个那腻歪的样子,他嘴上惊讶,但心却没有节操的跳的越来越快,他想他不正常。

    有这样感觉的人不止程安之一个,在三个他往日央视的人的注视下,他穷人乍富一样膨胀起来,一把推开身边两个女伎,拉住冯茜茜的手,脸凑了过去,“昨儿你还叫我好哥哥,今儿便抹了脸不认识了不曾?”

    冯茜茜脸上顿时只顾滴泪,只拿一双秋水一样的眼看向春华,倒想一生都系在他一身,其中的那种婉转哀思,就是一般老到的人,铁石心肠的大和尚,也要动心的。

    这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春华想象着眼前的美人就是慕容铧,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左手食指和中指挑起冯茜茜的下巴,哺了一口酒,不点而红的唇,水晶晶的顿时对着冯茜茜亲了下去。

    程安之睁大了眼,咽了咽惊讶的口水,连忙低头喝了一海酒,却因喝太急被呛的不轻,安逸同她身边的人吆喝着,承恩伯紫涨了脸,愤怒的咆哮,“殿下莫不是看不起我?”

    春华学着右手搂住冯茜茜的腰,将她抱起,左手拿丝帕,低头认真的擦拭冯茜茜唇上晕开的口脂,听了这话,不屑的抬起头,投名状已经有了,她若怕事,今儿就过不了这一关,“你把她带来,为的不就是羞辱我,你怕不是忘了,这大宣是李家的大宣,这皇帝是我李碹的亲祖父!”

    “你是要同我为敌了?”承恩伯不怒反喜,如今在崔如意的支持下,他们兄妹掌握金甲军和皇帝,还是头一次在这长安收到这般挑衅,他家上位要从这李碹身上开始了。

    “你若不法,为敌又如何?”

    春华始终没给他留话柄。

    “圣人有言,欺辱我兄妹就是轻慢圣人,你要抗旨?”

    “圣人是我祖父,让我被人欺辱,那是辱没我李家的列祖列宗!”春华一脸被气笑了,“你的话等同圣旨?”

    “你等着!”承恩伯抬头看了高自己一个头的李碹,还是怂了,恶狠狠的将佩剑插在案板上,锋利的宝剑将桌上的烤全猪连同苇帘钉的死死的。

    春华一把将冯茜茜抗在肩膀上,一脚踢翻案几,只见一众金甲卫越门而出,凌冽的盔甲将昏暗的灯光照的发亮,惊起一地野鸳鸯,明亮的煤气灯顿时亮了,众人尖叫着,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回事,谁惹恼了承恩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只见一个极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春华揉揉眼,只见慕容铧信步走来。

第六十四章 领头人

    “哼!”承恩伯愤怒的双手一拍双膝,犹嫌不解气,愤怒的小手指向春华,又愤怒的跳起来拍双膝,全面的发泄了自己的情绪,体现了中原地区的愤怒的老妇女无可奈何的撒泼精神。

    “阿碹,说说,你怎么得罪国舅爷?”

    承恩伯听了认真的点头,就像被老师撑腰的小学生,显然酒醉和愤怒腐蚀了他的理智。

    春华不由自主的偏头看向慕容铧,捕捉到他嘴角的那一丝笑意。

    将冯茜茜拉到身后,顶着脖颈说,“哪里是我得罪他老人家,‘又是黄巢的不第诗’,又是抢我矿二哥曾今的未婚妻子,又是说祖父有言,‘欺辱他就是抗旨’,我就不知道了,我同小安正喝酒,承恩伯在我面前作践冯茜茜,我一没骂他、二没打他,他亮了兵器了我领人走这便是抗旨不尊?”

    承恩伯酒顿时吓醒了,看了看插在桌子上的宝剑。

    “殿下,说话要讲证据,咱说起来大家都是一兜子亲戚,嗯?”

    春华还想要定死承恩伯,却不想慕容铧正对她,拦住了承恩伯的视线,“啪!”

    一巴掌让承恩伯顿时翘起了尾巴。

    “李矿是逆臣,是你哪门子的二哥,承恩伯这是教你认清法度,错了没?”

    眼泪瞬间就汇聚在眼眶里,慕容铧,我草你八倍祖宗,还认为他对你有意是弱智加傻缺加——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认,想想李碹以后的志向,自己这短时间的辛苦白费了,还可能将所有的视线汇聚到自己身上,认,李碹日后还能在权贵中登顶?

    春华拔出承恩伯的宝剑,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奉起宝剑捧过头顶,单膝半跪在慕容铧面前,目光直视慕容铧,“李碹认罚!”

    慕容铧惊讶的看向春华,心底是妥妥的赞赏,也是一丝孩子终将长大的失落,“李碹亏礼废节,谓之不敬,其罪幽微,少年义气,功过两抵,于府中圈禁一月,可服?”

    “李碹领罚!”

    承恩伯听了还想说点什么,慕容铧肃着一张脸看向他,“我作为长辈罚了自己晚辈,承恩伯若还有话,不如我们大理寺见?”

    想到与他为敌的都死于非命,想到自己方才的诸多不敬之处,承恩伯秒怂,“我是觉得罚郡王的太重,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就见外了不是,不如免了!”

    去大理寺,自己才是真正的大不敬的那个人,自己又不是脑袋坏掉。

    慕容铧客气的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承恩伯识相的领着随从离开,安逸从他冷下脸就跑了,众人麻雀一样,顿时清场,只有程安之守在春华身边。

    “我的意思你懂?”慕容铧看向春华,眼神同曾今一样温和多情。

    “您帮我扫除隐患,懂!”慕容铧处理了她的不敬并没有处理承恩伯的,这时不处理不代表以后不处理,承恩伯自己没看出这意思来注定要被坑。

    “但懂并不代表理解,在我看来人心比什么都可贵!”

    春华说完,拿起剑,起身离开,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哪怕是肩负天下,也不能对爱自己的人肆意利用,毫无尊重,你若视我如草芥,你在我心中便如草芥。

    是蝼蚁就注定要被欺负,但她也可以不做这里的蝼蚁,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富贵于我如浮云,从来是时势造英雄,不是英雄造时势,没有她也有冬华、夏华去替代她原本的位置。

    骑马出门,愤怒的想要尽快找个地方待着,然而戏还要演完,正愤怒,只见一匹枣花马跟了上来,却是程安之。

    他一声不吭,只是跟着,小跑了一段路,春华将酒葫芦递给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大概是看你难过也未可知?”程安之微笑着,皎洁的像头顶的星。

    春华跳下马,爬上一旁的坊墙,依靠在光秃秃的坊墙上看星星。

    旁边的侍卫驱散了围过来的坊丁,程安之嘱咐了他们几句,跟着跳上了坊墙,学着她的样子躺在一尺宽的墙上,看星星。

    靛青的夜幕上,星星多的像灰尘,但却又美,就是有密集恐惧症也不觉厌烦。

    “你可怜我?”终究是春华打破了沉默。

    “你可怜吗?”陈安之反问,“健康的身体,聪明的头脑,美丽的容颜,你比天下百分之七十的人聪明。”

    “还有那百分之三十呢,你吗?”春华气笑了,这人安慰人都带着地雷。

    “我知道你总是喜欢听真话的,我确实比你聪明,当然,这个聪明的人也包括李碹、长兴侯,我们就是天生过目不忘!”

    好气哟!

    春华闷闷的喝了一口,心底鄙视程安之的低情商,他这样的理工男八辈子也娶不到老婆,好老婆!

    “但你也有你的好处,你的情绪过于激烈和外露,你还善良,虽然不够聪明,但也能举一反三,还是胜过不少人。”

    “呵呵”情绪外露是夸奖?直接说她烂泥扶不上墙不就好了!

    “反应太快,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明知道犯错还做那是一种不能允许的愚蠢,往往我们也就难免顾及不到一些不理性的方面,尤其是情感。”

    春华不由的将话听进去了,这是安慰。

    “我们这样的人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不够纯粹的情感就像酒里兑了水,我们知道,你是有温度的,所以你很好!”

    程安之大大的饮了一口酒,不留神,呛的直咳嗽,脸涨的通红,他两下跳下墙头。

    “欸,你跑什么?”

    春华笑得直不起腰,看向疑似告白落荒而逃的程安之,果然开心了起来。

    没有什么伤心是一段新的喜欢替代不了的,不是说取得什么利益,只因单纯的,有人觉得你不错,是值得喜欢的,是一种肯定。

    就这样,接下来的十天,春华老实安分的圈禁在唐王府中,看看书,写写字,练练题,知足安分。

    但长安城中却有一股暗涌喷薄而出。

    不仅是皇位,更有的,是思维之争。

    当今皇帝发起的军机处凌驾三省六部之上,尽管开始时有人

    反对,但有能力反对的人都是后来的军机大臣。

    三十年后的今天,尽管也有不少得志的贵族们偶有怨言,但大宣是世界的中心,任何人不否定当今的文治武功。

    几经替换,随着近几年出现的几件贪腐大案,越来越空虚的国库,庞大的军费开支。

    更有甚者,是小冰河时期层出不绝的酷寒引发的连年灾害:水灾、20次,局部旱灾16次,雹灾39次,蝗灾11次,地震12次,霜雪12次,瘟疫10次。

    这些都动摇着当今宣称的君权神授。

    若非有新大陆的物产,早动摇了皇帝的权威。

    开放了近两百年的风气,部分掌握着底层政权的女性也越来越反对相夫教子的社会环境。

    更有蒸汽机的流行带来的空气污染,因为权利的腐败而更收敛不住,恶化的环境污染。

    贪腐、自然和人为的灾害,女权运动,这些隐隐发酵的内部矛盾影响着大宣的对外关系。

    在新大陆,大宣扶植的代言人不得不开始被动的发动战争来维护新大陆的秩序。

    这所有背后的力量都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潮水,急需一场革命来找寻更妥帖的领头人。

    终于,在这年元宵节的这一天,一场由当今太子发动的政变被英郡王李碹执行下来,在长安最有名气的一个地方,玄武门,发动了大宣历史上的第三次政变。

    李碹带领着玄甲军攻破大明宫,细数承恩伯康家和康淑妃的十宗罪,清君侧,首次登上历史舞台。

    十五的灯楼还像往日一样热闹,徐文将狼皮袖筒递给自己的干儿子,额头太阳穴上的两根神经像蛛网一样明显的鼓胀着,青而紫。

    他低着头急忙赶路,他身后的玄武门上血淋淋的挂着一排人头,首当其冲的是近年极为煊赫的承恩伯,还有以承恩伯为主心骨的几名酷吏。

    十三皇子同康淑妃已经被赐死,也有传说被送到了新大陆,谁知道?

    徐文不在意这些,他快步赶路,头发微微濡湿,但他管不了这些,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承恩伯掌权大半的底气来自他同他背后的崔如意。

    而今皇帝吊着气已无知觉,他的出路在哪里?

    从玄武门往西进内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大小小的宫苑里面皇帝的妃嫔们,哭的不能自己,皇帝下诏退位,所有宫中无子的嫔妃都有明旨发往皇陵旁的明光寺清修。

    在宫中虽有各种不好,但毕竟是宫妃,各种俸禄用度皇帝从未克扣。

    是以承受力低些的小庶妃们哭哭啼啼的,有胆子大些的甚至闯宫。

    但这些都被金甲军们劝退了。

    崔如意原本不在这批名单之上,她是自请修行。

    此时的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条案上饶有兴致的练字,徐文惊慌失措的进来时,正在临两百年前唐朝大诗人王维写的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慌什么?”

    她不屑的瞟了徐文一眼。

    “杀了,都杀了,承恩伯的那人头就那样血淋淋的挂在玄武门上,还滴着血,我们——”

    十三皇子都杀了,他们这些经手的怎么可能逃脱?

    崔如意并没有回复自己这个手下,她只是将自己的字拿起,吹了吹,又提笔写下另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写完,她慢条斯理的吹干墨迹。

    “我滴姑奶奶欸,都什么时候了!”徐文忍不了。

    “现在不杀就不会杀,我毕竟是太上皇的妃嫔,不过是清修,你急什么?”

    所有的事儿她只是煽动,自始至终她不曾在明面上争权,她手里掌握那么多的机密。除非有确凿的能吃定她的证据,否则便要小心她的反咬,起码这几年是。

    何况,她从不曾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承恩伯果然是个废物,皇帝疼爱幼子,兵权交给他,都已经御笔写下传位诏书了,还能叫人拿到把柄,浪费她的精神。

    徐文不是傻瓜,她这一点,忽然明白过来。

    看着崔如意从笔洗里沾了几滴水滴在写的字上,顿时想起崔如意同曾今的宋王,如今的太子,不,嗣皇似有若无的露水姻缘,顿时喜笑颜开。

    连忙上下帮着打点行礼,“崔姐姐,不,崔娘娘,您这真要出宫?”

    “圣旨下了自然要出宫。”

    崔如意不在意的笑笑,将书架上一套锦盒装的一部竹筐大小的《地藏经》放在皮箱里,然后是一个小小的锦盒,装满柜子的珠宝首饰一件没带,另一个皮箱箱里只装了半箱里衣,和两件大毛衣服。

    “您这些——”这一屋子是众人十几年的孝敬,不客气的说比太子妃的私库都厚实。

    “命里有时终须有。”崔如意笑而不语,在决定争位时她就陆续将好变卖的东西换成金圆券、钱、金子存放在京郊一个小院子的地窖里。

    她手握数万两金,最珍贵的就是这用秘法写就了所有珍贵情报的《地藏经》,至于这些首饰,从来不在她的眼里。

    “你与其在这里叽歪,不如去收拾东西,今夜所有该走的人都必须离开皇宫。”

    若不是他还算好用,崔如意都不愿搭理他,不过,聪明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谢娘娘不弃之恩!”徐文好歹没有傻到底。

第六十五章 新皇立

    蚂蚁要成巨无霸,中间需要一个阿里巴巴。

    春华自然没有阿里巴巴,所以她此时此刻,正在大宣边境一个远之又远的望海市海事学院的宿舍里拆开长安送来的一封信。

    自从新皇登基,她就让李碹信守承诺,为她安排了李纯的出身,抹去曾今作为奴婢的那段,经过大宣的秀才试,成功的考入了位于大宣东北的滨海海事学院。

    光荣的成为一名普通学院的大学生。

    春华同以往的自己做了切割,将新近在长安兴起巨大风浪的大宣银行的一万原始股以8万两黄金的价格变卖给李碹,连上自己原本的积蓄,成功的套现了10万两黄金。

    前面的两万两是自己这六年作为特殊人才冒特殊风险立的特殊功劳(为承恩伯添加一条罪状)的酬劳,在普通人看来多,却是权贵诸如英郡王两年的出息。

    后面的八万两金则是全凭自己的眼光和能力,从说服李碹到选址,凭超前的思维提供了很多创新的点子让朱光和李碹频频肯定获得的技术股权套现来的。

    以当时她来时的汇率,一两黄金相当于20两白银,一两白银的购买力等同1000元,换算成人民币相当于2个亿,若仅算黄金的重量,一宣两相当于40克,那相当于十几个亿。

    在没有社会动乱等各种因素的情况下,不要浪费、不要投资、不要炒股够她自己舒舒服服的活到下辈子,当然,前提是不要结婚不要生孩子,维系一个家庭,那是多少也不嫌多。

    以投资回报率来算,春华离家的十年,除了失去亲人和身份,高风险高产出。

    作为春华时买的房子和那一屋子东西都由延华转交给了于奶奶,对于她们,自己并不能做的再多。

    在重获自由之后,春华就选择了考秀才试,因为有资料的关系,加上这几年没有荒废,尽管她不够聪明,还是考上了万里挑一的学院。

    但毕竟是自学,加上没有家世背景特别补习,她还是上了一所类似二本的学校。

    新朝初立,有贬官的,有升官的,春华命运两济,没有花太多的功夫,花了2万两金在长安延兴门旁的新昌坊青龙寺后托关系购买了一个三进的小院,这原本是承恩伯夫人名下别人送的一处私宅,因春华考上了秀才,四年后不论大小都可以授官,不用花钱也有了购买资格,在别人反应过来前拿下了。

    她花钱托付给牙行,又付了百两金用速生的大灌杨裁板,里里外外隔出20几个亭子间和两个50平的两室一厅小院子,统一修了地龙,花钱置了锅炉,学着青龙寺的样子做起了来往读书考解的举子的生意,但无权无势,她也是直接将生意托付给牙行,定了契约,抽六成的租金,左右是个出息。

    剩下的,她在长安城郊,洛阳之间的卫星城项城买了一片地约莫10倾,同样是承恩伯公卖的私产,修了一座新近流行的攻防一体的汉氏阙楼,积蓄这就去了一半。

    在上学之前她同相熟的牙行推荐的佃户定了契,佃出去八倾,下剩的连在一起的2倾地她种了一倾牡丹,一倾玫瑰,一个是种药材,一个是做馅料和香料的常开花,有资本,虽然有贪腐,但这产业大概还是赚钱的。

    八万两金投下去,她每年能得到一万两银子左右的出息,但总算是有家有业,她带着银行的存折和一万左右的金圆券,一身普通绢衣上了学费全免的滨海海事学院。

    这已然是开学的第三个月,她从传达室拿了信封和一个脸盆大的锦盒,腰间携着洗干净衣服的盆,走到自己的寝室门口,穿堂的风冻的人手脚刺疼,她踢了踢门,舍友徐华咬着一根糖葫芦开了门。

    “这样大冷的天你洗衣服这样勤,后生可畏!”

    徐华连忙将门关上,厚实的实木门很好的阻挡了来去的风。

    这几年,男多女少,尤其在东北的滨海,几经调换,女生还是十之一二,所以学院里面女生都是双人间,近二十平米的宿舍,两人有足够的空间,一开学,春华就随大流的同舍友去二手市场淘了些同学们手工制造的二手柜子,里面摆放着春华从学校图书馆淘来的,小书摊上淘来的各种各样的书籍。

    同徐华将自己的衣服又拧了一遍,将衣服挂在供暖的铜管上,两人开始各自吃饭,两个保温桶,里面的饭菜是白萝卜炖羊肉和米饭,还有一份凉拌的海带丝。

    “你的米饭我照旧给你分出去了一半。”徐华睁大了眼故作大惊小怪的架势,一边看手里的绘本,一边吆喝,“瞧瞧,这胸这腿这腰肢,都瘦成这样了还减肥,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你这样的要是在滨海工作,一阵海风就能把你吹跑。”

    春华快速的吃着汤,一小碗米饭两口就吃完了,她听了这个,一边喝汤,一边笑,“不知道是谁说的想要减肥来的。”

    身材这种事情,维持到一个度上就只想她更好。

    “肥什么肥,我这叫壮硕!走海运的没有我这身板哪里行?”

    “行,你继续壮硕的准备工作,我去看书了。”

    徐华根本没有听进去,显然是又沉迷在小说当中了。

    喝完汤,身体暖和起来,擦干净碗,洗干净烫了烫,春华带上自己的书包,笔记本,和刚收好的信往图书馆走,临了嘱咐徐华,“晚饭我给你带!”

    “有劳您嘞——”头仍就离不开小说。

    春华摇了摇头,曾今的她也是这样,但如今心理年龄过三十,更明白想要的东西只有靠自己去挣,对没有后台的人。

    宿舍的分配,在每个班级的班主任手里,为避免太大的麻烦,老师往往都会安排家境相当的学生住同宿舍。

    春华披着半新不旧的灰鼠斗篷,脚上是一双垫了羊皮鞋垫的牛皮靴,身上是同大多数学生同样的细棉绸棉衣,外罩一层皮草,手里是个铜胎手炉,这零下15度的严寒也没有那么难熬。

    此时偌大的学院里一片白茫茫,当然,只要还能成长的地方,总少不了一些逆风而行的奋斗者。

    远远的,只见约好的同年级文学系新生孙庆芳在同她挥手,春华紧了紧领口,快步迎雪而去。

    “你前次说的那个事情真的可行,按你的思路我们做了一个策划,安雅去询问了出版署,或者我们真的可以做一本在学生间流传的校刊。”

    孙庆芳等不住,直接上前挎住她,一边往阅览室走一边说:“你手真冷,来我给你暖暖,我周五生日,我爹娘为我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啊!”

    “好啊!”春华笑。

    孙庆芳家里是滨海的,家中两子一女,有两条货船,两个哥哥花钱过了蒙试就回家中帮忙,只她一人一路考一路学成了她们家唯一的读书人,周到、博学、长袖善舞的读书人。

    虽然不想去,但,这是孙庆芳头回开口,两人算是朋友。

    “我为你准备了裙子——”孙庆芳小心的开口,左眼上移,带着明显的试探。

    “不用了,”春华虽然不耐烦,学习数年的规矩很好的管理住表情,她需要朋友圈。

    孙庆芳只是察觉到了什么,探查自己的经济状况,衡量自己有没有进一步交往的价值,成年人的世界里,真挚的友情往往难得,这也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共赢,“安雅会去吗?还有其他的同学?”

    “学院里面我请了班上的几个同学和几位老师,到时候有专门的马车,这,也是我的及笄宴。”

    “安雅,”孙庆芳眼珠子转了一圈,“当然当然,地点就在滨海宴,三楼宴会厅,是自助餐。”

    自助餐,自己的朋友和一些小辈都有专门的位置,家人说了由她安排。

    “好啊。”春华微笑着点点头。

    孙庆芳显然心里在想事儿,愉快的沉默到进5号阅览室,此时靠近壁炉的地方围了一圈人,大家正在争论《论语》为政篇‘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的解释。

    安雅同她们招了招手,她们小声的从人群尾巴处凑过去,仔细聆听。

    在新皇登位后,这个由军机处发起的争论迅速的席卷了整个大宣有思想的地方。

    1、学习歪理邪说,危害很大。

    2、批评歪理邪说,它的危害就会终止

    3、指责不同思想,是有害的。

    目前站在临时拼凑起来的课桌上,从三皇五帝引经据典的阐述历史上的异端带来的种种为害,借以验证自己观点的学生蒋帆,最后做着总结陈词,“我们学界,应三省吾身,不要去接触,禁止那些异端邪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修身正己,匡扶天下,这才不负家国教育之恩!”

    大家热烈的欢呼着,春华看着众人热闹的样子,同孙庆芳二人微笑示意,“我去自学了,先生的讲义还未完!”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修身正己,匡扶天下!”

    安雅同一众同学挥着袖子欢呼,蒋帆往后一倒,整个人躺到了人群之上,同先前作为笑话摔下桌子头破血流,坚持解释三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春华在窗角的桌子上打开书《声律启蒙》,里面是今早刚收到的信,她拿出墨水瓶,一边对着火盆烤冻的起冰碴子的墨,一边看收到的信。

    ‘见信如唔:

    寻月不见,未知安好?

    上次同你说异端一事,按你的说法去考究了些时日,古今所有原文,凡看所有文均逃不开作者原境和整书之意,《论语》一书,通观全文,行文好前后呼应,孔子生世,诸子昌盛而儒门式微,孔子弟子多有兼研别家,同意你指责不同思想是有害的这一含义。

    当今朝野沸腾,我研习之数理之学世人多讥为旁门小道,未知芹意,望回,切切!

    今成琉璃曲颈蒸馏器一套,安心使用!’

    春华看完,神情一松,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学校实验器难得,程安之就送了这样一件时下难得的东西。

    对于他信里提到的问题,春华提笔写道,

    ‘日安,微笑脸:人性是不可能没有缺点的,人们喜欢对不理解的玄学的东西付出崇拜,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只能风雨兼程,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愤,冬雪还没有消融,忐忑成了春天的常态。’

    对于这场自上而下的为集权而发起的政治文化运动,春华自认还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就算喊破喉咙,从封建到资本,从资本到社义,这是一个历史的必然。

    然而,面对程安之充满善意的信,这份理解万岁的友谊,她是珍视的,秉着说一次少一次的态度,她是真费了心的,她相信程安之能明白,或许这真应古人的话,倾盖如故,白发如新?

    这场由崔如意崔贵妃发起的崇儒运动,不知道处于漩涡中的那些故人如何?

    但春华不会多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他们发来消息之前,就当曾今是一场穿越的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第六十六章 往前一小步

    看完信,春华开始抄写《大宣百科全书》,除了学院,这样昂贵齐全的套书在坊间不曾流通。

    加上年纪越大,精力越分散,她天生智力又并非高人一筹,面对自己课业之外的学习,静不下来心,只有通过抄写来加深记。

    她在学院的专业,选的是她感兴趣的经济学,数理化她上大学以后就丢完了,知道的一些粗浅公理,除了给程安之这样的天才提供一些类似‘网购可以搞‘这样的思路,没有它用,她连蒸汽机的原理图都画不出来。

    但经济学正是她前世想学没有资格学的东西。

    人最可悲的,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人生绝大多数的问题,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若有,,那是钱不够,尤其,在这个资本开始主宰世界的时代。

    “阿春,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春华不用抬头也知道,说话的是安雅,孙庆芳已经在她前面翻动她的书了。

    “怎么样?结果如何?”春华放下笔,双手抱胸看向两人。

    “那当然是我们的蒋大才子舌战群儒,你没见安雅,眼珠子都快黏人身上了。”

    孙庆芳脸上带笑,嘴里话却不客气,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标准西语通典》来记单词。

    “那有这样夸张,我就是佩服蒋学长,平民出身却能当选学生会长!”安雅一边说着,将原本桌子上的笔和铜墨盒放在熏笼上,开始做习题。

    三人中,孙庆芳有家人,春华有运气,唯有她是需要为学业和职位倾尽全力!

    “你们说攻乎异——”她终究不甘心。

    “我学西语别问我!”

    “我学经济看不懂。”

    安雅挫败的将脸埋在课桌上的书里,一篇词典的时间,“姐妹们,校草榜记得给我老乡投票!”

    “谁管这种无聊的……”

    春华拍了拍孙庆芳的手,见对方看着她,说,“好的!”

    安雅显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对万物都很洒脱,虽然见面不久,她对蒋帆,有种邪教般的执着。

    “说到这个,你倒是可以将校草评选纳入我们的新杂志我们先做一百本,就在学院里的夜市上先做赠刊!”

    春华瞬间将两人的兴致都汇聚到了她们共同的理想上。

    安雅拿出已经排好版的杂志样册,一共有36页,全手绘,每篇两个小故事,主体是安雅写的一本青春伤痕小说。

    春华负责写策划,排版,孙庆芳做插画销售,安雅负责核心的文字编辑,杂志的名称是花火。

    对于一般普通的学院生,有什么来钱又不影响学业的门路吗?

    除了码字还是码字。

    各行各业,除非家里有王位等继承,当然后世的财经系的有炒股的,现在的她觉得课业还是能够负担起一些额外的事情,什么都不做吃喝玩四年,让自己所有的优势清零,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五十岁之前,钱总是越多越好,对于她,创业要趁早。

    “赠刊,卖什么呢?”

    她们一听,也觉得小规模的送刊看看效果最好!

    “我们的主要对象是学院学生吗?”孙庆芳看完,问了一个直接的问题。

    安雅编辑的内容,同质化严重,趣味性太低。

    春华也接过来看,所有的内容充满了青春期的那种浅浅的伤感,文章大同小异,不够丰富,就像她来之前看过的一本写的很无趣的网文《农三代的青云路》。

    “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卖了试试,我争取在三天内做好排版。”

    春华看了看安雅红彤彤的脸,抬眼同孙庆芳对视,对方也似乎明白了春华的意思,顿住了即将开口的褒贬。

    “我今晚把插画给你。”孙庆芳收回自己想要辩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李纯那举重若轻的态度总能影响到自己,就像家族中掌舵的伯父一般,承担这个后果和失败的是安雅。

    再说若是结果不好,在接下来加量的印刷中自己的话语权是上升的,这对于自己而言似乎是好事。

    春华不是孙庆芳肚子里的蛔虫,倒没有意识到话语权的问题,只是单纯的敏感的发现,安雅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若是再否定她,她或许会更偏执的坚持自己,倒不如拿到市场上看看。

    从以往来看,安雅并不是个知错就改的人。

    “正事谈好我们不如来说说阿芳你的生日宴会,蒋帆学长会去?”

    “重色轻友!”孙庆芳吆喝着,“我先走了,这里太冷,颜料调不开。”

    “期待你的大作~!”安雅点点头,对春华说,“她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俗了。”

    春华扬了扬眉毛,看向安雅,带着难以言说的疲惫,然而,这就是生活,大家都没有老狐狸的道行,说话做事都是漏洞百出。

    “庆芳的生日请你了吗?”

    安雅笑的很开心,“请了,听说蒋学长也要去。”

    “你想好要送她什么礼物了?”

    安雅惊讶的看向春华,脸上明显的写满了‘你怎么会说这么俗气的话’的样子,“礼物,大家都是学生,我为她绣了一个小物件,我想她会喜欢。”

    “我想你是用羽缎?”在滨海,羽缎就像是大龙虾一样很寻常的稍微贵些的特产,春华担心安雅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场合,只怕送的东西会惹人耻笑。

    “啊?”安雅也聪明,她惊讶的看向春华。

    “滨海宴竟然以滨海为名,只怕是一个不穿正式就没办法进去的地方,我们送的礼物也需要比日常使用的正式一些。”春华斟酌着措辞尽量不挫伤安雅的自尊心。

    “你多想了,我就没有这样的想头,我想阿芳要是这样的人,她就不会叫我了,她不是个势力的人。”

    安雅睁大了双眼,三分惊讶,七分恼怒。

    许是针对春华看穿了她的窘迫的恼怒。

    春华不在意的笑笑,这些年的城府不是一无是处,“你觉得好就好。”

    谁都不能为另外一个人负责一生。

    “那个地方是需要穿礼服的,不如一会儿我们去街上看看?”

    “不用了,我还有一条我阿娘为我做的襦裙。”能供得起一个大学生,自然家境不会差到吃不起饭。

    “好的,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跟我说。”春华笑着点点头,拿出雕蜡版开始刻字,安雅继续写自己的论文。

    努力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晚间晚饭时候,学校的钟楼敲了六下,春华同安雅穿好外套,一同迈入寒风中。

    “今天真冷。”安雅不自觉的被冻得瑟瑟发抖,就像个无辜的小白兔。

    “你帮我拿一下,我一会儿要拿饭盒,”春华笑着将手里的手炉塞她手里,当先在前探路,一个下午的功夫,雪已经下的脚脖子厚,她的靴子新,不怕水,不怕踩到泥里。

    “你应该踏踏实实的找个南方的学院,怎么想到来这里?”一般的女孩子,就是读书,少有跑这样远的,滨海这样的地方,关是御寒,每年都花费不菲,据她所知安娜是庶出,生活费全靠母亲的刺绣收入过活。

    “看腻了家周围那一亩三分地,总想要离家远些。”安娜轻描淡写的说着,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母亲对她的管控有多严格,多窒息。

    “别人或许是那样,你么——”春华一笑,“怕不是因为你的宝贝学长!”

    “都把你当正经人,这样笑我!”安娜耳朵尖瞬间红了,恼怒的一跺脚,抓起把雪往春华身上砸去,两人就这样一路追一路闲话,不一会儿到了地方。

    排版,印刷,宿舍里都是油墨的臭味,蓝色的墨印在米黄色的纸上,好看的卫夫人小楷清秀而精致。

    “悠悠流年,致我们终将消失的青春,蒹葭有君——”徐华抓起书来就读,作为一个文艺爱好者,无书不读。

    一目十行,转眼,一本三十页的小册子她就扫完了。

    “怎么样?”安雅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连徐华都察觉到了。

    “好啊!”徐华本能的带些小动物的敏感,“文辞优美,情感真挚,你们谁写的,比世面上印的书还要好!”

    “也没有啦!”安雅笑了,笑的脸色如春风中的麦苗一样舒展。

    “我们快些走吧。”大大小小的三十本小册子用书包一卷,三人来到了学院里图书馆往西的一个小山坡上。

    山坡的另一边是宿舍楼,山坡上有个小广场,此时燃着大大的篝火,舞蹈社的人围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大的一百人的圈子在跳竹竿舞,声乐社的有的对歌,其中蒋帆长身玉立,一管长萧吹的飞起,周围簇拥着十几个同样学萧的同学。

    在火堆边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往往卷着一块夏布将围巾、手套、手炉、一些东西三三两两的放在地上,俨然是一个小集市,这个集市的发起人,正是蒋帆。

    安雅当时就围过去了,徐华守在春华旁边,看着远处的热闹,说,“好家伙,真热闹!”

    “摆吧!”春华寻了个偏僻的地方笑着将小册子一溜儿摆开,将事先准备好的小立牌立住了,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暖手宝15文一个送杂志!’

    杂志这样高大上的东西,怎么可能随意摆摊呢?

    但15文一个的手绘玻璃瓶暖手宝就不一样了。

第六十七章 退后一大步

    手绘小瓶子,来自江南一处养生堂的小陶瓶,这是人定做成小酒壶的,许是商家的想法落空了,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就在学院外街上的步行街小礼品店一角,距学校1公里,雪天步行一个半小时能走一个来回,春华花了一百文买了45个。

    小册子一共是三十本,所有的工具置全,所有的走流程、聚餐流动资金算下来总共是一百两银子,春华定了契约,她出了80两,孙庆芳零花有限,出了20两,安雅技术投入,她占股61%,孙庆芳占股29%,安雅占股10%,她们一起去衙门市舶司做了登记。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限量暖手宝,15文一个!”

    在一众含羞带怯的温吞学生党中惊现一个亭亭如野鹤闲云的道袍式样眉目如画的丸子头女郎当街叫卖。

    恰如雪碧中放入的一枚深水炸弹,周围方圆10米的地方都将视线投入而来。

    “啊,那不是经济系的系花吗?”

    “那个,那个,那个美女我见过——”

    “她在卖什么,她卖的东西肯定好,限量——”

    一圈人很快的将春华的摊子圈了起来。

    “快别抢!”,春华早有准备,笑盈盈的将东西一包袱卷起,“限量,15个,卖完即止!”

    “来一个!”

    15文,对于学院里面的学生来说就是吃个水盆羊肉的钱,别说,看着别致,保暖还挺合适的,系花同款,值!

    就这样不过三五分钟,东西叫人一抢而空,众人那热闹劲儿,直接拆散了蒋帆圈子的小小角落。

    “还有吗?”

    许多小女生看了别人都有还可以都追着问,春华笑着捧出手上厚厚的一沓杂志,“有有有,免费的,就是需要做个调查问卷。”

    说完她一示意徐华,徐华连惊讶的后知后觉的将她们自己印的杂志往大家的手上一本杂志一张表的送过去。

    “大家领了杂志的都请多费心,下周还是这个时间我们这里凭问卷调查的表格兑小礼品,数量不限,先到先得!”

    “肯定来!”

    “要来啊!”

    众人善意的笑着起哄。

    春华朝众人笑着拱拱手,拉着呆愣的徐华和惊讶的围过来的安雅从人堆里挤出来,回了宿舍。

    蒋帆意味声长的看着人群散去,眼珠转动间被激起了深深的兴趣。

    “阿春,你太厉害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就卖完了,我还以为要都拿回来呢!”徐华赞叹,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这只是个开始,”春华见事情这样顺利,脑中对于接下来的推广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想到计划,不免又想起了对她助益良多至今难忘的人,心里又起了一个点子。

    没有什么比歌曲流传更迅速的,滨海人天生就喜欢俚语小调。

    她想到来时正风行全国的《你好,李焕英》里的小调。

    安雅的文风同后世那几个很流行的潮流巅峰的80后很相似,再有调查问卷的完满,内容同时下流行的画报截然不同,很有可为,算是市场盲点。

    说到就去做,她迅速的做了一份简单的活动文案,将小调写出来,在徐华捧腹大笑中试着回忆起那个很二人转的调子。

    “月亮它照墙根啊,我为你唱小曲儿啊,看你睡啦,我心里美滋味儿啊,我活着是你的人啊,死了是你的鬼儿啊,你想咋地就咋地啊,太阳又升一轮儿啊,映透了窗户纸儿啊,看你醒啦,我心里没滋味儿啊,日子长啊,我为你擦眼泪儿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听着听着就哭了!”徐华诧异的看着春华,正是笑着笑着揉着肚子却流出了泪。

    “啊,大概是因为这说的不是王孙公子是我们每天的自己吧!”春华笑笑,“别说了,这个女音你来吧!”

    “鸡毛儿啊,蒜皮儿啊,那都是我的事儿啊——”徐华唱着唱着就又开心的揉着肚子笑了起来。

    又是一周活动日,这次春华几人都学更费心思了,直接手绘了一块大大的有一米宽两米高的立板,摆了两张课桌,桌子上是两大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有药匙链,小发钗,小玩偶,都是雅致又花不了几个钱的东西,却又很得大家的喜欢,众人你说一句,我添一句,不一会儿,挺有用的讯息,诸如“诗歌专栏、扉页广告、笑话——”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点子和意见很快汇集了两大本。

    最后的最后,在蒋帆的干涉下,演变成了一个全学院的小联欢,众人一只热闹的锅庄舞过后,大家围着篝火,陆陆续续的有人上去唱歌。

    安雅当仁不让,直接对着蒋帆唱了“越女歌”。

    纤细的少女,清亮的歌声,真挚的感情!

    大家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好听,这是谁?”

    一时间,现场的一千多人瞬间化身八卦小能手。

    “没想到文学系的系花喜欢的是蒋学长!”

    “我的心碎了,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

    “我的爱情才出现就逝去了——”

    “原来是蒋学长,只能是蒋学长!”

    “答应答应——”蒋帆身边的人甚至开始起哄。

    但,喜欢蒋帆的不止一个,他每年要面对这样的事情不知凡几。

    “小学妹的歌唱的真好,我们大家记住《花火》了,大家说是不是!”蒋帆一句话就将这番表白化为表演。

    安雅抿了抿唇,红着眼眶微笑着点头,举起手中的物事,正是一个小旗子,上面写了两个字,《花火》。

    “安学妹一曲惊人,接下来还有谁为我们今晚的活动助威?”蒋帆一句话就将今日的轰动全部转为学生会的策划,“不如我抛砖引玉!”

    “蒋学长,来一个!”

    “蒋学长,来一个——”

    周围的观众都开始自发的呐喊,很快人群越聚越多,就像是后世的抗议集会,人瞬间将整个小广场团团围住。

    蒋帆,自然是蒋帆,他一挥手,只见人群中自发的有二十几人都越众而出,乐社的开始演奏,小广场上响起了响亮的百年前老歌,《男儿当自强》。

    “豪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愿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

    整个小广场瞬间成了演唱会本会,本来就是下课的功夫,尤其有带着女友的,更是纷纷自发和声,硬是将这歌唱的地动山摇。

    “这届学生确实优秀,很有自己的理想!”

    “是的,我们就是为了大宣要推选这样的人才。”学院的院长笑着对身边的男子说。

    他真没想到,这尊大神会忽然到他们普通的滨海海事学院来。

    若能得到他的支持,他们学院少不得青云直上,笑傲学界,是以刚得知这消息,他就吩咐自己的得力门生蒋帆做筹备,如今,正是发光之时。

    “来一个!”

    大家的兴趣都被调动起来,又有几个社团的正要推新吸纳人员,纷纷上场,可惜众人被蒋帆气氛、场合、声势都很足的表演拉高了胃口,纷纷不满,嘘声一片。

    孙庆芳脸红的像是二月的桃花,不安的拉着春华的袖子,“这个,我不上了,太丢人了!”

    “要是被嘘,这接下来的三年可怎么活!”她平时最是要脸,好了不妨碍,若是跳的不好叫人记住了自己这次的窘况,多不好!

    “可惜,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徐华悻悻的说,她心直口快,就是没有什么城府。

    “连这个都怕,那以后怎么办呢?”春华对两人说,也是对自己,“就是比原本的计划多了点聚焦,人还是那些人,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若是火了,咱以后省的可是真金白银!”

    “没事儿,当大家不存在就好了!”安雅也开口安慰,有过一次开口的经历,还挺成功,对舞台就有了些信心。

    “我们几个都是女孩子,打扮的美美的,这世界,美是稀缺资源,总不会被起哄。”春华笑着,搬着个凳子走到火边,众人窃窃私语着,大部分人传递着消息,安定下来。

    而这千把小年轻对于看过登基大典的春华来说,毛毛雨啦!

    白色的兔毛斗篷遮住了女子的脸,炽热的火映红了斗篷,像极了心底的那抹朱砂,飞卷的青丝用鲜红的缎带系住了,随着火焰旁的热浪飞舞,手里的琵琶奏起,一个亮相干脆利落的漂亮,就像泛着寒光的利刃划过流泉的瀑布。

    美!

    “老妹啊,等会儿啊,咱俩儿破个闷啊,你猜儿啊,我心里儿啊,装的是那个人儿啊!”

    “噗——”

    大家大笑起来,极具反差萌的表演顿时抓住了大家的眼球,由于春华的郑重其事,柔美清亮的嗓音和禁欲系的表情,大家都强忍住了。

    “太太太有意思了!”

    大家怀着这样的心思确定是个喜剧故事,乐乐呵呵的专心听这从没有听过的曲子。

    “或许可以叫儿儿韵——”

    还好,徐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却是一个大事上靠得住的人。

    “美女儿啊,屌丝儿啊,他俩整不到一块堆儿啊,啥人儿啊,就啥命儿啊,咱俩儿就凑一对儿吧——”

    顿时全场哄笑!

    然而这不是乡间的堂会,大家下意识的就开始留意到种种不同。

    显然,春华唱的是男主,徐华唱的是女主,男声女气,女生男气,带着两分痞味,叫人耳目一新。

    接地气的歌词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简单的旋律让人很容易跟着唱起来,渐渐的,整首歌的曲子变得平淡而温馨,随着最后的副歌一响,大家默默的都静下来了,“日子长啊,我为你擦眼泪儿啊——”

    “言简意深,虽然鄙俗,倒是有点意思!”院长悻悻的看向慕容铧,这曲子村的叫他说不起嘴,唉,这些学生,就不能给他长回脸儿啊——

    “回吧!”

    清冷的声音像是融化了的晶莹剔透的冰水,在曲子里的人自然能感受那份叫人心中一暖的真心,原来真的有爱,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叫你看见听到就心里热乎乎的——

    风吹落了黏在睫毛上的剔透的雪花。

    “您,这就走?”

    随行的人中当即走出来一个斯文俊秀如白桦的男子,见慕容铧要走,忍不住开了口。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借口往前面走,只留下两人,风吹落雪花如三月春分洒落的桃花雨——

    有的人,越懂就越希望他能不要那么悲伤!

    慕容铧看看程安之,同他对视了一瞬,接住了一片雪花,任由雪花在指尖融化,伸出舌尖将这一抹冰凉含入嘴里,那一抹温柔随风化入空气:

    “有的,一生能有已经足够,再美的雪花落到泥地里也就化了,但同雪花在一起就不一样了,那才是景,”他小心的将落到眉毛上的风雪,用雪白的狐毛围脖包到旁边的火红的梅树上。

    “替我照顾好她——”

    “她不是雪花,而我,”程安之自信的一笑,不再说什么。

第六十八章 女郎当俏

    “学院里物理系来了位绝帅的特聘教授你知道不!”徐华一边八卦,一边吃饭。

    “嗯——”春华读着手里的投稿。

    自从上次推广后,《花火》在他们学院就有了知名度了,改版后的杂志第一批300本以一本5文的价格顺利的在学院书摊一售而空,随着第一期杂志出去,她们开始接受别人的投稿,校对、刊印,三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兼顾自己的学业,实在没有功夫去管学院里的八卦。

    第一本顺利了,第二本就由为关键,需要有别于其他纷繁复杂的杂志,立下标准。

    “好吧,好吧,你这忙的我连闲话的对象都没有了。”徐华几口吃完饭,“看稿、写稿、印刷,吃饭在看稿,上厕所在看稿,咿呀呀,就是寺庙里的尼姑也比你活的有意思。”

    “我不介意你爬墙——”春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自己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情,但面对别人略带几分鄙夷的劝解,谁都不喜欢听。

    “别介,我认罪伏法!”徐华举起双手认输,“我以前羡慕你的生活和美貌,但是同你在一起久了真不想要成为你,每天节制、节制、努力努力,你在为你不知道在未来哪里的恐惧积蓄什么。”

    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学院生,春华也很佩服徐华偶尔闪现一下的巧思和锐利。

    “难得糊涂,你这样,很好,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当你老去的时候,不会为你虚度光阴而悔恨,不为你愧对自己而羞惭,就很好!”简单的生活着,是一种福气,春华笑。

    徐华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这样好吗?”

    “你很好,乐观,善良,热心,聪明——”春华笑着将她推到一旁,马上变脸,“干不完这些活儿你的工钱减半。”

    “你这是血汗工厂!”徐华笑闹着,快速的在蜡板上开始印刷。

    一边印,一边浏览着这个春华提供构思的故事。

    随着在学院里风行开的歌流行起来的《依兰爱情故事》。

    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孩子穿越到父母的时代改变他们悲剧的故事。

    故事的模板自然不是贾玲的,而是春华自己的,她以不存在的女儿的角度,结合寻秦记,写了一个狗血的拯救傻白甜男主的故事。

    女强的,在这时的大宣还是很稀罕的,起码在这群单纯的象牙塔中的少年中很稀罕。

    《花火》有别于其他杂志的就是她是大宣自古至今头本以学生为绝对主角,以学生的生活工作来写针对学生群体的纯情连载小说刊号。

    安雅的《惊梦记》更是以梦的离奇方式写出了深闺女子向往爱情勇于追求爱情的勇气,开时代之先,发行后至今在学院里大家课后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一个故事。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女性表达过自己的美,自己对情感的追求,大众的观念里都是女子静静的美美的被动接受就好了。

    搞定,定稿,两个故事主导,夹杂着学院里蟹煲黄的广告,5篇讽刺映射皇帝的小笑话,一篇诗歌专栏的两首诗,两页美术评论,完美!

    因为在滨海海事学院流行开来,大家最近的段子都是阿儿韵,也算是初步的有本钱到滨海的其他学院的书商哪里推行,推完一轮,接下来就是慢慢的优化内容,让它的口碑慢慢发酵,因为是有证的,到最后就可以很顺利的等待出版商的联系发行,自己到时候找到办公楼和办公人员,一个小型的自媒体杂志号就运营起来了。

    不管毕业后做什么行业,有一个能为自己张目的媒体喉舌,作为普通人也能更多的得到正义的眷顾。

    春华捧着书稿乐的不行,只见安雅推门而入。

    “你怎么还没化妆!”安雅身穿对襟立领双蝶白兔绒蓝海松茶云锦襦裙,梳好的双丫髻上坠了两条坠银铃铛的红罗发带,耳朵上一对金嵌红宝丁香,脚上一双细棉绸细鞋,娇娇俏俏的脸上两弯细细的柳叶眉,薄施粉黛,绛红的唇珠显露了些许锋芒。

    “看来你是有备无患!”徐华打趣她。

    然而脸上粉底比较厚,因安雅买的粉不够好,略有些脱妆,浮在面上,但十八的姑娘一枝花,原不需要多少装饰。

    “喜欢学长的人多如牛毛,我若不费点心思,直接学你在宿舍里看两本书她不好嘛!”同徐华熟了,安雅吐槽的就尤其的厉害。

    “我是天生平凡的人,哪里同你们比!”徐华乐得做废柴。

    “好了!”

    两人顿住看向春华,只见她穿着红桦色洋缎灰鼠斗篷,里面是蜜合色西洋式束胸百蝶穿花缂丝长摆裙,腰间束了豆绿的宫绦坠着一块比目鱼佩,腕上是圆形满花的小香囊。

    微露的香肩被月白的花边笼罩着,隐隐可见一条银底镶满绿翡翠的梨形项链,耳上是同套的耳钉,乌黑浓密柔顺的黑发像流水一样半编半绾,简单的用一个翡翠发叉別住了,脚上一双简单的米黄色方头跛根小羊皮鞋,手上拿着一个带扣的晚宴手包和一个锦盒。

    修剪了眉头,染红了双唇,细腻雪白的肌肤连粉底都不用打,简单,干净如植物系今年新培育的蕙兰一样清丽。

    “哇呀呀,这,几时这样漂亮了!”

    “我喘不过气来了。”徐华夸张的说着,“美人,给大爷笑一个!”

    “我为什么就要道姑一样去呢,何况,你永远不知道长安城里戴假首饰的人有多少!”春华白她一眼,打扮为什么不是给她自己看,现在有这个条件,人的一生青春是有限的,“要野姐也能是最靓最飒的仔!”

    徐华闻言捂着嘴笑,又眼馋她脖子上的首饰,艳绿的翡翠在灯光下发出的盈盈宝光足以征服所有女人,“这个要多少钱?我一辈子有这样一条项链就知足了!”

    这叫人怎么回答呢?

    “好好干活,会有的,若是到原产地买,你工作了几年以后肯定能买,”这些高端的奢侈品往往都是有价无市的,她这几套首饰也是临走时李碚身边的冬枣送来的,一共十套,从雕工到材质,确实不是凡品。

    “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努力减肥,我要是减下来十公斤你一定借我这条裙子穿,让我也当回小公主!”

    “你减下来我给你做一条!”这也是这些年学会的一门手艺,制版、打样,缝纫。

    “啊,不用你给,你教我我自己做!”徐华笑着,看了看墙上的钟,又催促,“快些去吧,快迟到了!”

    春华笑着将手上的盒子递给安雅,“我做盒子的时候顺便给你做了一个,生辰礼物更需要惊喜,你看需要吗?”

    安雅看着这个漂亮的竹木贴锦的小匣子,很精致漂亮。

    “世人多是一双富贵眼!”

    “谢谢你!”安雅笑着将荷包里的帕子装了进去,又看向春华颈上,“这么漂亮的首饰真的是假的吗?”

    “我也不知道,”春华只是为了不失礼并不想要炫耀,“这是我以前共事的上峰送的,跟我们一样大的男孩子,他往日女友人多,常送这个,要不你给你也拿一根?”

    相对于这样的场合,安雅的着装是太素了,只怕宴会上的侍女都比她像个宾客,恐怕会被一些势力小人为难,选做宴会上调侃的那一个人。

    安雅没抵挡住诱惑,“真的可以吗?”

    春华想了想,从自己的梳妆盒里取出了一个红木条盒,里面是一条镶碎钻的璎珞,坠子是圆形的天空一样蓝的翡翠弥勒像。

    “我们还是学生,有这样一件点缀就够了。”

    “真美!”安雅对着镜中的自己,饶是她自幼懂事克制,也忍不住赞叹!

    “这该不少钱吧?”

    “如果是天然的是有价无市,但若是用工艺处理的,10金左右就够了。在长安一个当红的贵妇每天要参加至少一场宴会,每场宴会若是款式重复,宴会后就有人说嘴,但哪里找这许多珍贵的宝石,就有人带处理过的,够美不失体面就好了。”

    看她们咂舌,春华忍不住引导她们往这方面去想。

    “左右这样宴会不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天天去的,今天你只负责美美的去,就好了!”

    春华说着取了一件白狐腋皮的小披风斗篷给安雅,“这也是那个上司给我的,一开始他见别人穿喜欢,做好了又不要,都给我们身边的人分,我跟他身量相当,得的就多!”

    徐华抚摸着衣柜里这几件泛着宝光的衣服,啧啧有声,虽然是一个宿舍,她从不曾留意春华的东西,她拿一件大红羽缎的斗篷披在身上,“管他穿没穿过呢,这衣服太好看了,这件借我穿一次,好看,真好看!”

    安雅脸色也缓和了,将斗篷披上,皮毛的保暖效果终于让她脸色红润起来。

    “谢谢!”

    “是的,我们都应该谢谢我的好上峰,让我们美美的暖暖的!”春华笑着说,“我们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别人的好上峰!”

    “会有这一天的!”

    “为了这些好衣服我也要再努力一点!”

    三个女孩相视一笑,脸上都带着追梦女青年那一往无前永无畏惧的神采!

第六十九章 涌动的青春

    在滨海这样一个国际大海港,城里名流的宴会会是什么样呢?

    春华起初有想过,今天也算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长见识了。

    穿着华服,她们从学校坐观光火车到滨海市中心最高的一座六层建筑旁边的巷子里,搭黄包车到滨海宴前,门前铺了红地毯,不时有衣着华贵的男女从酒楼前的骑楼下四轮马车,男的大都是各样的宽袍大袖的长衫儒服。

    女的穿着就更多花样了,蕾丝、昂贵珍惜的羽毛和花朵,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繁复精致的珠宝,被众人簇拥的,还有戴几公斤重的宝冠的贵妇。

    这样一来,就显示出西式礼服的便利了。

    有准备,她们的着装并不突兀。

    进了华丽宽阔的大厅,验过请柬,有侍者领着她们上了三楼。

    宴会厅繁复华美,两侧都是乐队,采用的是西式的自助餐,她们来的有些晚,此时中央不时的有一对对的男女在跳这两年重新流行起来的交谊舞。

    这里面90%以上的人,她们都不认识!

    春华领着安雅左右看了一眼,孙庆芳身穿繁复的公主裙正被父母介绍给几个长辈,按理说此时应该有的接待她们的人并没有出现。

    春华心下有了想法,左右吃好喝好玩好!

    “听说她们家的海鲜做的很地道。”春华微笑着看向安雅,领着她往餐桌走,取了盘子取了白灼龙虾,一个蟹酿橙和一块黑椒牛柳,两颗冬日罕见的草莓,拿了一杯香槟,一边等候安雅取餐,一边搜索合适的位置。

    参加这样同自己阶层极其不匹配的宴会,真交际那是犯傻,最多混个脸熟,若不是为孙庆芳,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但既然来了,总要让自己过好,只要不失礼,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我去年也是在这样的场合做着侍应生的工作,没想到今年有幸来一场cosplay!”看安雅脸红着久久夹不起肉,春华将自己的盘子递给她,偏头同她说,一边熟练的取了肉,“还要其他的?”

    “一点草莓就够了!”安雅耸耸肩,“幸亏你为我准备了项链,做侍应生能有这样好的报酬,能开阔眼界,有机会我也会想试试。”

    “你不会想的,”春华看了看她,将两支香槟杯勾在手里,对她做了个男士的请的姿势,领她往窗台走。

    “那个世界充满了交错的权势,身处其中,吃穿一般的贵族也就那样了,很容易迷失自己,像我有个小姐妹,成了侍妾,永远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施舍怜悯上,奋斗的目标是一场永远不会实现的迷梦,有些层次,美色不过是种点缀和调剂,美貌会让你容易一些,但背后的价码昂贵的超出你的想象。”

    将盘子放在窗台上,春华看着远处的灯火,呡了一口香槟。

    “但那个世界是彩色的,是梦幻的,底层的险恶同顶层的险恶并没有什么两样,起码,最后,你可以说,没有爱情,我还有钱,我的孩子也还有个保障。”

    安雅背靠阳台,呡着香槟看向大厅里跳舞的男女们,“像这样一块牛肉,约莫要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开销,它是这样的美丽,美味,一辈子若没有几次这样的体验,那是多么的可悲!”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春华笑着品橙,“她并不是一个过于清高的人。每个人的性格都是天赋与际遇造就的,但不管怎么说,同样的蛋白养出来长在身上的肉是一样的,既来之则安之,今日愉快!”

    “今日愉快!”安雅笑着同春华干了一杯,仔细的用眼睛开始封装整个大厅的场景,这对她的写作有益。

    “两位美女躲在这里做什么呢?”说话间,只见一个长相斯文留着一抹小胡子面色发黑同孙庆芳有几分相似的人走了过来。

    安雅面对陌生男子带着这个时代小家碧玉们惯有的羞怯,只是转身看向春华。

    “您是孙家哥哥?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好利的眼!”孙二哥脸上的笑越发无害,“让我猜猜,想必你就是李纯,你是安雅?”

    “见到你很高兴!”

    “见到你很高兴,但再次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活动,你知道,学校里有门禁,我们不能活动的太晚。”孙庆芳没有把她们介绍到父母面前,这里没有她们的保护者,若是自己不懂保护自己,她们这样的身份就是那块送到狗嘴边的肉骨头。

    “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小野猫,我喜欢。”

    “我并不喜欢口上过于花花的男人,”春华直直的看向孙二哥,面上已带有三分威严。

    凛然的气势是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

    孙二哥显然不可能在自家主办的宴会上做任何出格的事儿,孙庆芳今天一早就再三拜托他照顾自己的两个朋友了,但常年在海上跑的汉子怎么可能是绵羊?

    他有意在两人一进门便没去迎接,安排,有意给了一个下马威,然而看两人有惊无忙的把这里当做自家的后花园一样闲适自在,他起了兴趣。

    或许可以在她们之中选择一位做女友,或者以后可以做妻子,他的家庭需要这样一位女主人,而她们作为妹妹同学的身份也足够。

    恰恰,两人很美,一如蕙兰,一如玫瑰,美貌也够,气度也在,这样的美貌一出场就吸引了在场50%的男人的目光,剩下的50%不得不慌忙安慰女伴。

    “这样的西式宴会,总是这样轻松,吃吃喝喝过后就是跳舞、跳舞、跳舞——”

    陆陆续续的,年长的宾客开始离开,春华诧异的问孙二哥,“及笄礼已经过了?”

    孙二哥这才开始正视春华,“虽然我们家是城里有名的暴发户,但家考在发达后还是修了宗祠,今早小妹起来已经拜过宗祠,焚过纸马,”

    随后,反应过来春华想左了,他笑着解释,“你们是小妹的客人,这是小妹正经的及笄宴,我们孙家还要脸呢,就是一个年轻人结识聊天的机会,愿意多认识些朋友也好,不愿意也可尽情吃喝,旁边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尽管放心,再说是化妆舞会,无碍的。”

    春华听他话里的诚恳,也便收起了浑身的尖刺,福了一礼,“这世道对我们女子原本更严苛些。”

    孙二哥见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像看自家小妹一样笑着说,“只管放心。”

    随后,为两人引荐了一群他的世交友人,这宴会便热闹了起来。

    热闹的宴会宴请的宾客自然不少,孙家虽然只发达了两代,但因为背靠海运,在当地也属望族,孙家三代唯一的女儿,还是极出息的大学生及笄,有意联姻的,有意做生意的,有意凑热闹的,挤满了三楼宴会厅。

    及至年长的人们都怯酒离席,热闹的伦巴响起,那整齐而轰鸣的音乐直接透过天花板,震动了二楼的聚餐。

    一听是孙家小女儿的及笄宴,程安之来了兴致。

    “倒不知道要什么样的邀请才能赶这一场热闹。”

    “这是年轻人的流行化妆舞会,我的学生蒋帆恰好收到了请柬,程教授你有兴致,直接上楼寻他就是了。”吴院长一边笑着说,一边早嘱咐自己的得意门生去安排。

    “却之不恭了!”程安之但笑不语,仍就不是很感兴趣的听着吴院长和慕容铧聊着最近的时事。

    “学而优则仕,我在任上一十九年,自以为积累了些许经验,很想往长安去,常言说的好,不到长安非好汉,就不知要烧那一注香才是。”吴院长说着殷勤的为慕容铧斟酒。

    慕容铧饮了一口,手指敲击着红木的桌面,似在打拍子。

    半响,才如梦初醒的回了一句,“不知你要去那个部门,依你的资历自然是不惧吏部试的,我虽不才,在长安也识得几个人,你若有意,去时我让家中小厮领你去,你们细聊——”

    吴院长看着他果然如传闻中那样淡泊名利,微微有些失望,但仍就不想放弃,虽然如今慕容铧辞去中书令之职,只领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衔,但全大宣没有人敢小瞧他的能力,在滨海这样商业习气浓厚的地方,他隐隐知道全大宣最挣钱的生意,就没有慕容铧没有涉猎的,说他是大宣第一富豪毫不夸张,尽管他也是天下第一大善人,但,捐款也是抵税的一种方式。

    “当下朝堂,崔贵妃同贾皇后争权,长安勋贵十去其七,就不知道烧那柱香能碰到门路。”

    若不是两宫争权,还真没有空缺的职位给他这样一个外来的和尚,富贵从来险中求,他都这个岁数了,不拼一把,他的儿孙处境艰难。

    “当今宫中,两月凌日,唐王被禁,我为避嫌不得不远走天涯,说指教你,真谈不上,但我总觉得,大宣从来不是一家人的大宣,若是,两百年前的高史之乱就亡宣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如含了一个千金中的橄榄,细细揣摩他话中的意思。

    大宣不是一家人的大宣,那是谁家的,慕容家?

    不像!

    没有后裔的慕容家没有谁敢拼着全家人的脑袋去支持。

    还是单纯的说长安要有权利争斗?

    慕容铧说话会这样简单?

    但在坐的都是人精子,慕容铧有一点是说的很清楚的,他也并不满意当今皇帝,没有人怀疑他的能力,若是他愿意,就是他坐上皇位都很有可能,尤其是当今登位的时候,他可以说掌握皇帝册立之权,当时他没动作,现在呢,他想推的又是谁?

    这是一个大型押宝现场,众人心口火热,若押对宝,那可是从龙之功。

    “老师您唤我?”这时只见蒋帆推门而入。

第七十章 项链

    “你来了正好,上面我看是孙家的宴会,你看给我安排一张邀请卡?”

    “没问题,”吴院长话一出,蒋帆简单的衡量了一下,随后就确定这对于自己不成问题。

    “不知道这会儿就去还是?”

    “这会儿当然好!”程安之站了起来。

    “原来是程教授!”蒋帆有点惊讶,程安之自入学院后是学院里有名的宅,除了上课,神出鬼没的,少有学生能拦到他,在学院中激起强烈水花的,是他批改的课业论文,不管是那个年纪的,但凡学生给他发论文的,他都认真的回复比学生论文还长的内容。

    这不是要标榜他多平易近人,而是充分说明一个问题,他教授的这门课选修的学生足足上千,一月一篇论文,那是整整的两千多篇,分到每天,他一天要看66篇,还要讲课备课,还要进行自己的研究。

    以蒋帆自己也算自小有名的神童,他做不到,起码做不到这样大的工作量之外还有交际的时间,这样的程安之会跳舞吗,又是为谁去的,或者说这宴会上有他想要见的人?

    “喔,既然这样方便,不防我也凑凑热闹!”

    “您——”吴院长惊讶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随后欲盖弥彰的笑,“那当然没问题!蒋帆你替我照顾好两位贵客!”

    那种慎重他从未在自己老师身上见到过。

    “两位请随我来。”权贵的怪癖咱也不了解。

    “今儿就这样,我也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成,明儿一定给我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明儿一定再聚!”

    众人连忙相邀,心底都打定主意要仔细的了解下孙家的姑娘,想来是程教授看上了孙家姑娘,那也是滨海有名的名媛。

    怀着这样的心态,蒋帆满怀疑窦的领着两人上楼,“程老师您同小孙相熟?”

    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没有见过,只是比较好奇这种舞会,在长安还没有过。”

    长安的宴会多如牛毛,权贵也是,为了防止刺杀之类的事情,没有人敢安排这个。

    蒋帆睁大眼睛点点头,不再说话。

    到宴会厅门口从侍者手里拿了两个普通的男士专门带的银色羽毛半脸面具给两人,叫过了孙大哥简单的说明了吴院长的意思,孙大哥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此时厅里的气氛极其热闹,欢快的舞曲回荡着,大厅的中央有进二十对男女在跳小步舞,搜索一圈,慕容铧在左前方两步远的一对舞伴身上看到了自己曾送出去的那枚玉佛。

    同临时起意的慕容铧不同,程安之从今天决定来就是知道了春华的这一行程。

    半年多的鸿雁传书,使他对于春华有了足够多的了解,了解的越多就越想靠近,这约莫就是爱吧,但他那理科生式的严谨逻辑做不出轰轰烈烈的浪漫!

    他只是一点点的加强联系,申请到春华所在的学校任教,然后,就是不直接开口说的想要看看一本正经的工作之外的春华那多变的样子会是怎样的有趣。

    事实和他想的一样。

    在会场垛了两圈,他很快的锁定了目标。

    “这样闷恰恰的舞,又不是炫技的工匠!”孙庆芳站在竹马身前拉住了孙二哥袖子,“二哥,我的好二哥,这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及笄礼,这过的同她们一模一样,我同那个谁打赌了的——”

    “不是改了化妆舞会么?”华丽的面具挡不住孙二哥的白眼,“戴面具,你瞧瞧这乱的,这滨海城里独一份儿了!”

    “都独一份儿了,不如再来个终身难忘嘛,哥,你可是我的亲哥哥,我把春华递给你了!”

    “李大妹妹别见怪,这就是个人来疯!”孙二哥笑对着春华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阿春,削他!”孙庆芳猖狂的大笑着给春华鼓劲,“叫他瞧瞧我们滨海学生的厉害!”

    春华笑笑,脸色因两杯香槟而晕红,但理智还在,“你们兄妹高兴就好!”

    孙二哥大笑着去找乐队说了,乐曲响起,是慢调三步舞,这是新近从西洋传过来的舞曲,滨海宴的乐师也略有涉略。

    孙庆芳同男伴一马当先。

    旋转、跳跃、永不停歇——

    每小节三拍为一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为重拍,三步一起伏循环,通过膝、踝、足低、跟掌趾的动作结合身体的升降、倾斜、倾斜、摆荡带动舞步移动,使舞步起伏连绵,舞姿华丽典雅,因为身体的舒展,带来一种由内而外的自

    由的感觉!

    这种叫维欧塔的西洋下层人的舞正是春华熟悉的华尔兹。

    孙庆芳同舞伴一下子成为了舞池的中心。

    “天哪,疯了吗,背宗忘祖就算了,怎么可以身披轻纱四肢放松的跟着舞伴快步如飞,不留下一点男女之间的神秘。”

    “我们滨海仕女与众不同的庄重含蓄的优良传统遭受了如此严重的歪曲,真叫人够受了,我要找她母亲纠正这种放荡的行为。”

    “谁给她的权利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跳这种四肢纠缠、身体紧靠的色情舞,这种淫秽的表演局限艺伎和淫妇范围内的舞,它现在竟然被受人尊重的社会阶层中不肖之徒强加于上流社会,我们有责任提醒家长不要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如此致人死命的瘟疫中去——”

    “难道以后夜里出去过的人都要怀着不安的心情看到我们的姐妹和妻子被陌生人抓住,遭到任意拥抱,围着一个小小的房间慢跑的情景”

    “我不能呼吸了!”

    然而,年轻人总是热衷于冲破管教。

    一对、两对、三对、四对、渐渐的,带着面具的年轻人们凑足了五队在舞池里,而喜欢这中音乐的敢于推一把的想要成名的乐师也加了一把火,渐渐的由慢变快。

    春华听着四周纷繁的议论,一口饮尽杯中酒,扶正了面具,将手放在孙二哥的手里。

    华尔兹,是现代大学生广播体操一样的存在,春华为同狗男友出入一些地方,自然学过。

    宴会厅陡然燃烧起来,渐渐的,切切私语的声音被赞叹声盖过,参会的人开始有了新的声音。

    “这好像还不错!”

    “好美!”

    “下次或许我可以试试!”

    心中有意中人的已经在暗暗的记住舞步,准备以此为名义同心上人练习。

    而人群中,善于记忆的人大有人在。

    两曲过后,孙二哥自去陪女伴,春华拒绝了两个邀舞的人,隐晦的擦过汗,捧着香槟解渴。

    “美丽的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扭伤了——”看着场中不停的有男宾和女宾被踩,春华才没有兴致做好老师。

    “你就是这样对待远道而来的老朋友?”程安之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撒娇的语气。

    春华难以置信的扯下他的面具,“你怎么来了!”

    这人不是应该在长安吗?

    他不是他们家族的下一任族长吗?

    “看来我长的还是不够好看,不足以让你忘记一切,”程安之半抱怨的说着,“我这样是不是有点丢脸,不如我们边跳边说?”

    春华配合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的荣幸!”

    方步,左转90度,右转90度,侧行并滑步——

    “难道长安现在也流行起这个?”

    唐德拉交换——

    “总有人一看就会!”

    方步,右转90度,左转90度,后退顿滑步——

    “来了!”

    侧行并滑步,O.P式右转,后退顿滑步,重倾斜,自然旋转,并脚式自然转,纺织步,电纹式左转。

    程安之微笑着站在灯光下拍着手微笑的看着,春华饮下的酒发酵着,微醺着,这种不卑不亢的包容欣赏让人沉醉。

    她飘了——

    长长久久的压抑急需宣泄的窗口,这音乐恰逢其会,春华忘情的随着这音乐跳起当时为减肥苦练的恰恰,她最喜欢跳起来最开心的恰恰!

    一群人彻底目瞪口呆,原来一个人的舞还可以是这个样子。

    自在,舒展,充满了野性的美!

    踏踏,恰恰恰——

    渐渐的,乐师随着这舞步变奏,大家都零乱了舞步,不约而同的静下来做个欣赏者。

    半曲过后,有舞艺高超的开始尝试性的跳,其中,一个戎装长皮靴的身影加入进来。

    两支舞合成一支,指尖接触就有触电的感觉,只一瞬,春华就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

    “听说,长安这时的气候变化莫测,在长安待着的人向来安好吗?”

    音乐晃悠了一个来回,春华的话说了个寂寞。

    但就此放弃那就不是她了,抓住每一个凑到一起的机会——

    “这位兄台你衣服真好看,这是什么花纹?”

    “这位老兄,你年岁不小?”

    这都能忍——

    “听说长安有个叫慕容铧的家伙很喜欢一个小姑娘,偷偷摸摸的尾随人家,你认识他吗?”

    一直不说话也挺好的,就在春华还想继续下去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嗓音响起,“你跳舞的时候一定要说话吗,你不觉得这个样子同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没有什么区别?”

    “啊,麻雀呀,我想在全大宣作为一只慕容铧喜欢的麻雀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终于自己的坚持会得到想要的那种结果吗?

    两人走到了一边,正要说话,安雅却走了过来,脸上都是焦急,“阿春,你给我的项链坠子不知怎么掉了。”

    春华笑着拥抱了她,“没事儿,那只是一串项链,你等等,我回头同你讲,我现在有点急事。”

    “我会还你的,我一定会还你!”安雅做了个决定。

    “你看着安排就好,我先出去一下,”眼见慕容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春华急切的追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直面的惨淡人生

    如果有一本小说,她以她为主角,那必定是一本诸人吐槽万人嫌弃的古早言情无脑受虐狂女主。

    然而,春华花了很长的时间,费了很大的力气,在他突然出现的那一刻,还是没能改了痴狂的追着他的无耻嘴脸。

    她中了一种叫慕容铧的毒,她知道。

    她所有的爱人的能力维持着这种痴缠。

    “你给我站住,”她不想在这样,所有的一切必然要有一个答复,“你这次走,我就——”

    有什么能威胁他的,甚至她都弄不清他是否在意她的生死,她曾今享受的那些特殊与关怀,究竟是她的梦一场,还是一场棋手与棋子的较量?

    “我不跟你玩了!”春华怂回去了以死相逼,手段,欲擒故纵什么的,没玩她自己就满满的罪恶感。

    终于,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一辆满足了所有女孩少女心的南瓜马车停在了她面前。

    “上车——”

    春华顿时破涕为笑,还像九年前的那个孩子一样不知道用手绢,扬起袖子擦完眼泪。

    车厢里的煤气灯亮如白昼。

    慕容铧看着眼前的人,身体里闪过一抹久违的微醺的闲适,就像是劳累的旅人从沙漠出来得到了一杯甘甜的西瓜汁。

    “这么久不见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她若是了解全部的自己终有一天会因厌恶、憎恨改变对自己的态度,那样的后果对于他将是比现在更毁灭的打击。

    他的人生算什么呢?

    无时无刻不是处在谎言之中,别人骗他的,他骗别人的,他是谁,没有爱就没有背叛,他背叛了多少爱的人才到了如今的位置,让所有的事情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行进。

    她爱他,毫无疑问,大概是越缺少什么越想要得到什么,他渴求着一种全盘包容的爱。

    但他这样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多少人对他喊打喊杀,权奸是他的代号,兔儿爷是他的出身,谁会一直爱上这样的他,一个曾今的情报头子,这些年用过的手段,他手上沾染的血腥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若不能一直得到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样对他们彼此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可是,他不是机器,理智是一回事,但情感和身体反应是另外的一回事。

    不记起来还好,一记起来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理智让他们保持一个双赢的关系。

    双赢才是最好的关系。

    同他一样,春华又何尝不是纠结?

    从经历到教育到网络上学的各种套路,对于慕容铧这样的渣男本渣又何尝不想分开?

    但,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但他做了所有爱她的事儿,除了感情,他从来不曾伤害过她。

    但就是感情,也仅仅是不接受而已。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他怕害她,但越了解越心疼,他就是一个像伏地魔一样的有一个烂苹果一样的人生,但他比伏地魔更善良,他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一个人,对每一个见到他的人如沐春风,对他好的人有恩必报,哪怕是敌人也报恩再对决。

    其实他通过对自己的压榨几乎做到了一个世人眼中的君子,不是众人交口称赞的伪君子,是真正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在这个黑白分明的大宣,这样一个处于灰色地带的人,有谁会背弃自小受到的所有的教养、家庭而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一个?

    这样的他还没有孩子,满天世界没有一人陪他作伴,多么可叹?

    她还见到过他手腕上那一次又一次的割痕,失去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联系,他还会存在吗?

    然而,想到长安那个将表演课融入生活的社交圈,春华就是一个寒颤。

    “你——”

    “你——”

    真正的四目相对,春华自然的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

    “我——”

    “听说你最近在办一个杂志?”

    “啊,嗯——”春华红了脸,升起了一种女生生理期被发现的羞耻感。

    “如果你想要钱,入股银行不是更快?”多想为她打点好所有的一切,然而他知道她有自己的自尊和坚持。

    “钱多少都不会嫌多,我大概只是单纯的不适合那个圈子,圈子里的朋友每天讨论的不是身毒的红宝石就是南非的金刚钻,每天嘴里都是成千上万的黄金,在一起久了我会失去对自己的准确判断,同他们并不是一个牌局的人,不想迷失自己。”

    喜欢钱没错,只要取之有道,喜欢名利没错,只要不违背良心,必要的手段都是实现理想的应有之意,没有什么卑鄙和不卑鄙的区别!

    只是,每一个人都是一抹不一样的人间烟火,家庭,天赋,际遇,所有的这些不一样造就了这个世界大家多彩的理想,每一个理想都值得尊重!

    “很好!”每次同她交流自己都能得到一种灵魂上的放松,多想把她变成一个小人偶就这样藏在他的袖子里走一步看一步握一步,不自觉的将她左额散落的头发别上去,指尖触到她的肌肤,过电的一样。

    “您呢,为什么跑到这样偏远的地方,听说您辞官了,”春华打量着他的自在的表情,“皇帝怎么敢把你这样撒出来?”

    如今的局面看来是他主动要的,为什么?春华真的好奇了。

    “两宫争权,”慕容铧低头自在的捋了捋自己的袖子,那种得意毫不掩饰。

    “当今继位半载闹了多少笑话了,这天下在他手中,不是官逼民反——”春华顿住了,她惊讶的看着慕容铧,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难怪当时群臣请唐王登基,他一力支持宋王。

    “您的打算是英郡王——”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宋王作为太子名正言顺不说,当时并无劣迹,若是唐王登基难堵悠悠众口。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两宫夺权,任人唯亲,皇帝本身却常犯“何不食肉糜”这样的错误,安逸公主同如今的东宫李炻夺权,还有子承父妾,当今皇帝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无能昏君。

    还有如今,有那个人不显,没有这个人事情才出来,罢朝的慕容铧终于让世人明白了他的能力,现在官方邸报不时的就发追忆慕容铧执政的文章。

    “你这些年是有长进!”这样的她才能让他安心放手。

    “失去了权利的您怎么保护自己?”

    同样的问题,有权在手跟无权贬官可不一样。

    “如果没有足够多的权,有足够多的钱也是有用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朴素的马哲总是那么直达核心,在纷繁复杂的学说中为我们写出最容易看清的角度。

    “是啊,这是一个很透彻的想法,你总是叫我刮目相看。”慕容铧毫不客气的夸赞着她。

    车厢里停留在一片静谧而安详的沉默中。

    “你的学院到了。”

    春华惊讶的看着他,静默的收敛着所有的情绪,嘴上牵起一抹笑,“再见——”

    下了车,看着马车缓缓而去的瞬间,恍如永别,她猛然的觉察到似乎会永久的失去某种东西,那种源自性灵的不安,让她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她快步跑向马车,追了200多米,那梦幻的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上车,依然是微笑的慕容铧,“要随我去长安?”

    春华仔细的辨认着他的每一丝情绪,“是的,我想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

    慕容铧笑了,笑的释然而真诚,那是春华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样子,脸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细胞甚至连唇上的胡须都沾染了笑意,那种初生婴孩一样让他回到儿时的笑是那样的醉人和震撼。

    “可惜了,我自己也不去长安,这大宣的天下,我要一一丈量,或许在数年之后,走过这一圈,我会回来,或者不会,但我会永远的记住你现在的样子。”慕容铧觉得他的人生有了圆满,很多曾今经受的伤害或许真像书中不入地狱,不知极乐。

    春华环住了他,像拥抱一个三岁的孩童,“那你要早点回来,不然我不能确定有没有那样大的耐性。”

    “你的耐性从来不好!”慕容铧笑着反驳,“赶快成长啊,这世道的艰辛,你几时才能全部体会。”想要她洞悉万物,却又留恋这一抹天真。

    “我只看我愿意看见的,我的世界很小很小,只容得下我爱的关心的人,一念天堂——”

    慕容铧看傻孩子一样的看着她,想说什么,终究没说,不忍说,他也想要在这污浊的世间为她筑一方小天地,让她自由成长,不垢不净。

    “这世界若有什么能创造奇迹,我想只有爱,若没有爱,活着有什么意义,锦绣堆积的一堆程式?”

    “这话说的像傻子了,万中无一的傻子。”慕容铧概叹着,真是看小孩做梦了。

    “若不稀缺,要它作甚!”

    春华的反驳苍白而幼稚。

    春华发现现代人同古人的最大区别就是一个我字,自我,哪怕是一坨屎,坚持那独一无二的自我是一泡独一无二的屎!

    “你且看着!”春华用尽全身的思绪只想出这一句话,纵然世间再多风雨崎岖,我原用一生坚守这一执著。

    “痴儿,我痴长你近二十载,我终将离你而去——”越是珍爱越是靠近越是伤害。

    “你放心——”有这一份独一无二足以告慰生平,感情不是全部,纵然你离开,我也能怀着这份爱意充实而丰富的生活下去,就像泰坦尼克号的萝丝,所以为爱牺牲本身就是个伪命题,除了爱还有责任,每个人来这世间的寿命也是一种因果。

    “快走吧,又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看冻着,不是玩的,”说着将自己披着的貂颏满襟紫绒斗篷给她披上,换下了那沾染了泥水的二手灰鼠褂子。

    春华撒娇的吊住他的脖颈,含羞带怯的擒住了他的唇,狠狠的盖了个章,“说定了我不管了!”

    “你快走,聒噪!”慕容铧用尽毕生演技,推开她,避而不回。

    春华心满意足的下了车,一溜儿小跑闪入宿舍,慕容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脸不舍的泪水,成熟与天真,理智与情感在他心头交织。

    春华没想到,这是她平生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慕容铧。

    一个人幼年的经历对他能有多大的影响,一个没有爱人能力的人,再聪明绝顶,总是容易把自己陷入绝境,春华没想到,她的爱越纯粹,慕容铧越是怕一切消失越不敢触碰——

    这是一个迷失了自己快要成为人工智能的强大非人!

    这约莫是一个可笑的悖论!所有美好的爱情,最难得的就是人、时间、现实的刚刚好!

第七十二章 落英缤纷

    春天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过了三月,进入四月,滨海的气候渐渐的好了起来,一切开始步入正轨。

    四个月的时间,《花火》从滨海海事学院发端,先是周边,而后慢慢的扩展到了滨海其他的学院,又从学院下沉到各级蒙学,从最开始的200本,变成了现在的两万本每月。

    一本15文,成本三文,发行的和经销商的利润扣完,每本书能挣5文,一个月下来是10万文,折合成银子是一百两,刚好是她们刚开始合伙时候投的钱,按股份分红,她每月这本杂志的营收是60两,拿出一半作为流动资金,现在她们存下来的流动资金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虽然这不过是滨海城中一等闺秀一月的月钱,但它不是用了就没有的,是源源不断生机勃勃不断扩大的,足以让人自傲了。

    “喝茶!”徐华为春华倒了茶。手里是一封投稿信,“天底下还有什么职位是让人上瘾的嘛,这就是了,这简直是书虫的福音!”

    从开始为春华打杂到现在按月开薪,奉命读书,徐华竟在无意中实现了自己的价值,自小她就是一个文艺女青年的苗子,虽写的不如安雅,眼界不如春华,但她独特的天生的敏锐的触觉刚好挑出了最适合的爆款文章。

    虽然文采不浓,立意不深,徐华挑选的却是大批学生最喜闻乐见的文章。

    “可见天底下的人都是自个耽搁了自个,只要肯努力,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上天——”

    安雅调侃着,她写完稿,将自己的东西收在简易的布包里,准备去外面打工。

    因为弄丢了春华项链上的佛像,她从那一夜哭过后开始,便在学院图书馆勤工俭学,现在是假期,更是寻了份送报和餐厅侍应生的活,咬着牙工作了两个月,受够了刁难,她的脾气倒是渐小,颇有几分外圆内方的意思。

    “其实没关系的,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压力,左右也是别人送我的。”说来可笑,真正的往那个圈子的顶层走这样一遭,春华对于奢侈品的态度确实超然。

    她被慕容铧养刁了眼界,颇有几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豁达。

    就像日常穿的一件衣服,朋友无意刮破了,自己是不会不依不饶的,朋友在她心中自然更重要。

    “你有你的豁达,我有我的坚持,”安雅换上侍应生的衣服,披上校服,“你也是这样小心谨慎十几年得来的薪水,我真正的去做了这件事才明白你的不容易,实话说,我感谢这次遭遇,它让我从书本的空中楼阁落到了地上,生活本就是吃喝拉撒,精神超脱还须虚怀若谷,我是追求一个更好的我不是旁人眼中的才女。”

    “这更好了,更和睦了,”徐华拍手笑,“你们可知道现在同学们怎么称呼你们?”

    “你又有什么舌根嚼?”

    “说什么?”

    “说我们是——”徐华拿着水瓶开门,“是修道F4,你们品,你们细品——”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春华同安雅相视一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知道她们要的是什么。

    “蒋学长打听到了有一件相似的玉佛,对方很喜欢我们的杂志,听说是我要,愿意用十金的价格卖给我,我可以免息分期付给他,说不定今晚我就可以还给你了,届时无债一身轻。”

    十金是200两银,如果杂志的境况再好些,说不定她一年就可以还完,“希望不要差你那块太多。”

    “好啊。”春华珍视安雅的心意,决定不管东西怎么样她都会很喜欢。

    “我先前很讨厌你的周到,”安雅也复制了徐华的动作,扒着门说,“但我现在明白这是你对于我们的一份尊重,感谢你的这份尊重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

    “你开心就好!”春华笑着拥抱了她,安雅回抱了她,同她挥挥手,往宿舍外而去。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安雅坐在蒋帆的自行车后座上,显然,经过这些事情他们两人的关系进步很快,未知福祸,但安雅脸上真切的信任和开心,却是春华从没有见过的。

    “春天来了,桃花开了——”打了热水来的徐华顺着春华的视线望去,见了蒋帆的车尾,顽皮的说,“像不像一首诗?”

    “啊?”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ˉ▽ ̄~)切~~”春华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来。

    “切什么切,你瞧瞧你的生活,似沉睡的古墓一样呆板单薄——”

    “好啊你,笑话起我来,看我不给你个厉害!”

    春华伸手咯吱她痒痒肉,徐华闪身避开了。

    “回头我们大战三百回合,”爬上自己的床很快的换了一身松花撒花轻容纱抹胸裙,梳了双丫髻,红妆染腮,金钿映眸,正是双十少女最天真烂漫的年华。

    钟声一响,她急急忙忙的汲上蝴蝶落花鞋,披了茜红的宝相罗披帛,对着宿舍墙上方形的水银镜子戴上她珍藏的钻石耳坠,倒了些桂花油理顺了翘着飞散的头发,完美!

    “今晚不用留我的饭,我们话剧社约好了聚餐。”大学生活怎么可能没有各式各样的聚会,有安雅这样日日打工的,有孙庆芳这样除了上课都在校外的,但更多的是徐华这样家境尚可,除了学习还有生活,正常的按部就班的大学生活,人常说,大学是半个社会。

    至于春华这样的,向学院里已婚妇女们靠齐的少之又少,人称灭绝师太。

    “自己注意安全。”

    “安啦!”

    徐华趴阳台上看了两眼,朝楼下挥挥手,顾不得春华,飞快的跑了下去。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除了钟声,依稀可听到炭笔划过蜡板的刷刷声。

    还是太寂寞了啊!

    如果能有个孩子还好些,但这样对孩子又何其不公?

    或许,她应该养只狗,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应该怎么办?

    不管了,先看书,一个人一辈子要吃的苦是有数的,不在这里就在那里。

    还好,同她一样心有所属的人还有很多。

    做定下一期的选刊,暮色渐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一个人吃饭最没意思。

    看着徐华摊在床上的几套纱裙,春华自己来了打扮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有钱是个很好的事情,她可以带来不少的快乐,她需要找些乐子来弥补情绪上的寂寥。

    浅苏芳鸾色的修身西洋重工大摆裙,穿上修身的纨绔,配上短筒靴子,带上一把小型消音左轮枪,一个零钱包,永远不变的身份证和备用金,带上一顶千鸟格的贝蕾帽,披上斗篷,骑上徐华淘来的二手自行车,游荡在校园里。

    滨海的春天来的晚,去的也疾,但这满城的花憋了整个冬天,开的就尤其的艳,即便是海棠、桃花,也有不输红梅的艳丽和热烈。

    春风一过,落英缤纷。

    春华不自觉的带上笑,喝一口酒,捧一卷唐诗,看一阙宣词,所有的喧嚣都得到了治愈。

    “啪”

    忽然的一阵闪光,只见纷飞的落英深处,身着西式燕尾服的程安之从花影深处走来,夕阳的光透过斑驳的树荫散落在他脸上,春华恍然想起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去芙蓉园她就见过这个少年,当时只觉得阳光帅,没想到现在成为了朋友。

    “这是相机?”

    “相机?很有意思的名字,我们就叫它相机。”程安之微笑着走到她旁边坐下,自然而然的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我们两的爱好挺相似。”

    春华有些不自在的收过酒壶,倒出些洗了洗瓶口,用没用过的杯盖子为程安之倒了一杯,递给他,笑,“这可不一样,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青年,我,只是一个俗人,挣钱,挣闲,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若是有为,就会想尽办法回忆记得住的所有一切来促进大宣的科技发展了,而不是偏安一隅,混吃等死。

    程安之怡然一笑,“有趣的说法,但众生本就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若人人像你,也许就能达到老子说的无为而治。”

    春华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他眼中的女子聪明(懂太多,穿越福利)、豁达、如花解语。

    她能理解这世间所有的不平,善良而纯粹,看似柔顺谦和实则内含傲骨,不流于世俗,这在当下的女子中独树一帜。

    “你夸的我自己都觉得脸红了!”

    程安之顺眼望去,只见眼前如菡萏一样精致清秀的女子满脸染霞,正是风荷初绽,清艳绝伦。

    心跳的飞快,忘却了言语,他掩饰的低头饮酒,顶着所有的家族压力顺势出来,也成了此生心中最正确的选择。

    时光沉浮,此生此时有此时光,生而无愧!

    漫天红霞在上,遍野清芳流雪回云,知己一二,闭眼听声,那年那月那日那花那霞那对青年在漫天落花中静静饮酒,那种闲适安宁抚平了世事的崎岖。

    终究,春华挑破了这种春风沉醉的感觉,“你是不是在追我?”

    程安之惊讶的看着她,搜索着她脸上所有的表情,终究失望而平静的说,“是啊!”

    “可是,对不起,我有心上人了!”

    “我知道,我还知道我本身也是你的朋友!”

    春华也惊讶了,程安之一点没有贵族子弟那样的骄傲。

    “爱情,对于我们每个人,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喝酒!”春华是认可这种说法的。

第七十三章 新的路程

    为一个克制,那天夜里过后,许是觉察到两人之间过于浓烈的化学反应,两人相约着将彼此的联系停留在书面上。

    春华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新的具有颠覆性的,安雅太嫩,孙庆芳太世故,一些长久的规划的事情需要她独断专行。她毕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女人,这些时候她就需要一个精神上依赖放松的对象。

    同样的,作为程安之,他自幼的境遇使他超越同龄人太多,从事的又是科技最前沿的工作。

    说是前沿,做什么东西,成千上万次的实验过后很正常的要将原先的立意彻底推翻重来是经常的事情。

    他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来聆听他的思路,若是能提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再好不过!

    虽不见面,就以彼此的工作论,被动的,主动的,他们日复一日的通信让他们在四年的时间里迅速成为了最了解彼此的伙伴。

    “难以想象的无耻行径密布在长安上空,越来越多的善良的名士,被情报部门无耻的利用他们的善行诬陷,造谣成**幼女,猥琐少男。有不从者,本为助人的善行被伪饰成蓄谋的恶行,又有上流社会的不肖者证伪,无知的民众发起一起又一起的讨奸抗议,轻则出入臭鸡蛋盈门,重则车马倾覆,一月中伤亡数人。期间意志不坚定者不得不屈从恶臭的阴谋家,作为整个阶层的告密者,整个长安,十士九离,未离开的,被投放在昭狱,生死不知——”

    两宫争权,得位不正,面对已经成型的世族势力,势必要发起一种挑战,但面对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世家大族,力量从何而来。

    “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就如曾今你所说的那样,两宫上位,科举大兴,三省六部下级官员多出其间,整个大宣呈现从所未有的积极一面,百业俱兴。诚然,任何时候,任何目的,用攀诬构陷的方式来陷害善行从来是一种无耻的行径。然而,历史从来是在前进的,你所从事的能极大的解放生产力的行为势必将使更多的人从机械的密集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人多智广,愚民总是随着历史的前进而逐步减少,自秦汉至今,寒门小户也能出有学之士。”

    春华停笔,程安之信中他认识推崇的人被两宫为首的东厂、西厂构陷,臭名远扬,整个长安掌控着政权的人若不是寒门,便会被攻击。

    “自李宣立国,未有劣迹,天理昭昭,自有可期。”

    想到慕容铧,想到英明神武在安西驻扎执掌西北军权的李碹,春华隐隐有种暴风雨欲来前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这把火从何而起。

    “走了,你又成天的只在宿舍里生蘑菇。”徐华身穿学士服从洗漱间出来。

    “走吧。”春华将吹干的纸折好,塞在贴好邮票的信封里,戴好书本一样的学士帽同徐华一起往学院图书馆广场而去。

    如今是大夏历815年6月,春华来大宣已然有15个年头,如今的她实岁22岁,心理年龄31岁,大宣滨海海事学院学士毕业,毕业考下来了,她来大宣的第二份正式工作是大宣洛阳城南的洛南县县令。

    当然,这是走了关系的双向选择。

    如徐华,则是回了老家做了一名学政。

    这当然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她们还是一名毕业生,正在学院的广场之上拍摄毕业照。

    没错,就是毕业照,四年的时间,程安之发明的照相机成功的推广开来,成立了第一个生产照相机以及配套的显影液、底片的店铺,并且由于显影曝光底片需要极其复杂的条件和技术,其在长安的店铺成为了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作为独一门的奢侈品,其利润也是丰厚到难以想象的。

    当然,这都是闲话了。

    现在的她们正在愉快而开心的享最后的学院时光,从今天起,她们就将离开学院,走向天南海北。

    “咱们的《花火》就全权交给你了!”春华同徐华、安雅举起酒杯敬孙庆芳。

    杂志画报,在大宣除了朝廷的邸报,没有任何一份报纸能在全大宣国土之内发行,但这只是她们几人的副业,就像网络小说和主职,在副业没办法提供足够多的保障之前,大家都是兼职。

    如今的编辑是安雅和她的两位同学,内容都是学生自己的投稿和安雅三人连载的故事,以后的运营,就全靠孙庆芳这个地头蛇操持。

    “《花火》也是我的事业。”孙庆芳也有些感伤,因为将大部分的盈利用作慈善,《花火》的收益相当一般,同她一两个月的月钱没有什么两样,但其间总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让她同周围的朋友有那么两分的不同,更像活着。

    “谁也不知道这日后会是什么样子,惟愿我们永远的记得此时此刻,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地久,天长——”

    “谁都不能忘了彼此,一定要联系。”

    四个女人在学院角落的烧烤店点了一桌子的烤串和烧酒,喝的一塌糊涂,哭的脸花成一团,最后更是哭笑不得的抱到了一起。

    作为家属,自然不会让内人们被打扰捡尸。

    就在相隔不远的大堂一角,三个男人端坐在一桌,桌上简单的摆了煮花生,绿毛豆和一壶菊花茶。

    蒋帆热爱场面,热爱结识人,当先端起茶,饮一口,笑,“作为内人,我们彼此也要常联系才是。”

    “一定。”

    徐华的男友是她家乡山长的公子,天下有名的白鹭书院,也是她的堂姨表哥,为人谦逊,待人真诚。

    “自然,”孙庆芳的未婚夫想法也很开明,“大家今天竟然坐在一个桌上吃饭,那就是旧相识。”

    生意人家的公子,再反叛,从来不怵应酬场面。

    不用多言,也可以看出,徐华是跟随他堂姨表哥考入的学院,孙庆芳则是尾随她未婚夫。

    而蒋帆,作为一个耕读人家出生的小地主,在这个学院里作为风云人物,可见其才智!

    此时他也主导了整个场面。

    “闲时常听安雅称赞孙同学为人豪爽义气,想来路同学日后也是四海闯荡,日常见闻多是我们生平罕见的,可有什么新闻?”

    “倒没有什么新闻,”路珏看了看孙庆芳,见她们喝的尽兴,“海路上每年出的异世可大可小,倒是新近有一件,在东大陆出了个于姓大富豪,原是个走投无路的穷书生去赶考被强盗冲散了,一路乞讨到了滨海,赌得了一张船票。人家要贩海货,他耗尽了身上的铜板换了十筐熟的快烂的橘子一同带上海船,不想在一个闲逛的海岛上,叫土人赏识换了十个大龟壳,里面倒有几十颗明珠,一下海船叫他无意中发现了,置下好大的一片产业,又在一场动乱中得东海岸的豪族赏识招为女婿,现在已是东丰的国主。”

    这话,叫两人都听住了。

    “海外这样一年一出的发财记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蒋帆嗤之以鼻,但转眼,他又描补,“可是真的?”

    “如何不真?”路珏笑道,“我家在那边就有生意,专门收棉花来滨海,十船货倒有五船是他家的出息。”

    “倒不知道他可曾回来寻根?”徐华表哥倒是更重感情。

    “说来倒是好畅快,如何不寻,只是他停妻再娶,叫家中老母打出去了,他那在家的妻子倒是温婉贤淑,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前些年死在长安,后有一个遗腹子,如今长到十七八岁,虽没有他,倒因为他那早逝的女儿发了一笔小财,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如今在长安国子监附学,大家闲时还笑这父女两人都是发财的命,可知是真死了还是在哪里做着王孙公主!”

    “听来这一家子倒是有情有义,也算是积善之家,留有余庆。”这话,连徐华表哥都听住了。

    “世间万事都有缘故。”蒋帆脸上带了三分不屑,七分好奇,他鄙视天底下所有的不劳而获,在他看来,所有的财富和权势,只要有足够的际遇,总是探囊取物。

    “正是这话,万人都是这样说,人家数代的积累如何就比不上你一人的努力?”谁又比谁高贵,谁又比谁少多少,他路珏也是由自小的天才一路长来。

    蒋帆随即笑道,“好也罢,歹也罢,只管算别人家的账,你们也吃一杯才是正事,此一去,正是天南海北,也不知下一次再聚又是何等局面。”

    “‘聚散苦匆匆’,‘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相逢就是缘分,我们也随李太白,且莫做小女儿态。”

    “小女儿态,小女儿态怎么了?”却是散场的徐华接过了自家表哥的话,“‘妇女能顶半边天’,当日女帝勉励女官的毛诗人的话,你又看不起生你养你的妇女了!”

    “我错了,我自罚三杯!”徐华表哥拱手,笑着扶过女友。

    “来,奖励一个!”说着,喝大了的徐华当众对着小书生表哥啵了一口,大堂里的众人大笑着吹起口哨来。

    三人拉着各自女友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十几米,几人对视哄笑,都有了些二十出头天之骄子的意气。

    “糟了,春华!”还是孙庆芳酒量好,当即发现了不对,今日春华心情不好喝的最多。

    “我们去送她。”孙庆芳当即就往店里走,只是走的八字乱摆,她未婚夫不得不拉住了。

    “我去看看,”蒋帆将默不作声的女友放到店铺旁的椅子上,刚要折回去,就被徐华表哥拉住了。

    “你看——”

    蒋帆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绅士戴礼帽,披斗篷的男子将斗篷解下给春华盖上,公主抱了她,往宿舍楼而去。

    众人先是一静,而后爆发了响亮的议论声,正因抱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神秘至极,百撩不克的程教授。

    “春华这个大骗子,她什么时候认识程教授了!”徐华大叫着,惹来众人此起彼伏的口哨喝彩声,原来经济系系花同化学系教授是一对,怪不得两人四年不曾谈恋爱呢!

第七十四章 久违的洛南县

    “你们真的不是一对?”同春华坐在同一个车厢里,徐华尽管从上周到现在问了上百遍,快要分手了,忍不住再次开口,要是真的,那话本里的故事不是发生在她周围了,她不是女一,起码可以做路人甲,以后老了,可以对儿孙说《我与某某某同居的那些日子》。

    “真不是,想来是他刚好在,你不是说他最是负责温柔的教授,他是大家的,他的征途在星辰大海——”春华笑着打趣。

    “唉,没意思!”徐华无聊的啃着车上贩卖的卤鸡腿,火车上没有好吃的,馒头、稀的像粥的米饭配上泡菜和卤制食品,已经是很奢侈的。

    从牡丹江发车的这班火车沿途历经大宣南北99个站点,历时月余,带的食物就不会很丰富,铁路属于大宣的国库运营,分管的程家恪守祖制,不会出现西洋那种一个包厢占据一个车厢的状况,软卧也不过是一个隔间两个人,带了门,相对的有个私密空间。

    当然,这半个世纪以来出现的有爵人家的专列是例外。

    吃过饭,两人照旧的看着书,临近洛阳,徐华看着车窗外列车避让一辆金箔装饰的王室小火车,粗大的心终于有了几分离愁,“你,千万记得要去找那个师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主官,但你有你的想法,我除了支持还是支持,以后千万别不回信,要记得主动联系我,切切,要好好的!”

    春华闻言心暖暖的,她将整理好的行李箱放在包厢门口,回身拥抱了徐华,“你也是,别太专注自己的事情,你家内人很好,但好的婚姻要好好经营,都好好的,休沐的时候我们再聚!”

    四年的时光,同徐华的朝夕相处,她是她在这个世界关系最亲密的朋友。

    “安啦——”徐华毕竟是徐华,她笑着将春华推到门外,当着男友和春华的面将门拉上了。

    “见谅,一路顺利!”

    徐华表哥提着春华的箱子到门口,春华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彼此这样温暖的人世间少有,她不足的地方你再生她的气也想想她好的地方!”

    “明白,她不止一个娘家嘛!”徐华表哥笑着说,并没有责怪春华的交浅言深。

    下了火车,春华站在站台上凝视着车子远去,久久,在车子发动的瞬间,徐华探出了头,拼命的挥手,眼睛红的像兔子。

    春华笑了,摆摆手,微笑着看着她同火车消失在视线里,然后提着同车站一般旅人差不多的皮箱走在站台上。

    洛阳是大站,车站已然有后世车站的样子,甚至因为钢筋水泥的普及,很自然的有了地下出口,天南海北的旅客熙熙攘攘的随着人潮往出站口走去。

    “你好,有兴趣做演员吗?”

    一个衣着斯文披着西洋绅士斗篷的男人笑着拦住春华,脱帽致敬!

    眼前的女子胡服皮靴,简单的玉冠束发,玉并不出众,同一般士人一样,但周深的气度同她的衣着不符,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大家闺秀。

    “谢谢!”春华没有多言,在火车站这样的地方,一个单身女子总是不安全的,在长安、洛阳这样的大站,不时有私奔的小情侣一下车就被卖入城中青楼,春华打扮的尽量随大流,没想到还是因为稍作停留被缠上了。

    “别误会,我是个正经的商人,我家世代在洛阳贩铜镜,你这样的姑娘想来是要撑起一片天的,但世事难料,我家二叔正巧是个剧院经理,你这样的容貌气度,年入百金不过是转眼的事儿。”

    “不需要的谢谢!”春华见他没有恶意,缓了缓,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显然,这个在李碚看来虚假至极的笑晃花了男人的眼,他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烫金名帖,这就是一枚金卡,上面用银丝简单的嵌了一个花体的冯字,上面写着一个简单的宅子的名称。

    “别急着拒绝,你到洛阳可以打听下,我堂姐是安西王侧妃。”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冯茜茜的亲属,而当时那个在长安极其边缘的小商人家庭竟然在短短四年发展如此。

    “冯家,是妥妥的准豪族,嫁给你,是个诱人的决定!”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冯茜茜和英王的过往,那是英王的初恋,李碹当年能为了冯茜茜数年不婚,封王后能直接纳委身过他人的冯茜茜为侧妃,还生了两子一女,至今仍就活着一女,他日若是李碹登位,冯茜茜就是板上钉钉的贵妃。

    李碹对冯茜茜有种说不出的执著,而冯茜茜也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

    总而言之,这洛阳城里,有大把的小家碧玉甚至大家闺秀会哭着喊着嫁给他,便是孙庆芳,也算高嫁。

    “谢谢,”春华指了指自己的头冠,这是正插的莲花冠,起码是道家正式的弟子才会戴的。

    “对不住!”他喜好女人但并不下贱。

    春华笑着迈开了脚步,她出惯了门,随身的皮包只是两套棉绸换洗衣服,夏天的衣服并不占地方,一包梅花点舌丹,紫金锭、就任的文书和慕容铧留下的大麾,其他的东西托了可靠的镖局直接发到县衙。

    出火车站,验过鱼符,扎眼的龟符用皮绳戴在脖子上。

    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银元,叫了一辆人力车往车马行而去,街上都是热浪,不一会就汗湿了内襟。

    “客人那去?”黄包车夫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话里带着浓厚的乡音,都想多点生意。

    “马车站。”春华用河洛话答。

    “客人也是上洛人?”

    “我家是洛南的,家中世代做生意。”略带冷淡,一个单身女人在外多说自己的信息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儿,叫人知道你是本地人总能少些麻烦。

    “我才到这洛阳,刚租下这辆车,您下次来洛阳只管去来升车马行寻我,短途、长途,做包月都可!”朴实的脸上带着充满理想的朝气,叫人的心思也明朗起来。

    “自食其力总是条出路。”

    “是啊,我再跑这个月就能买辆新车,凤凰牌的,再说个媳妇在洛阳活下来,生个娃,就扎下根来了。”

    “你老家是哪里的?”春华有几分兴趣打听。

    “正是洛南曹镇的,家里只有寡母,这三年先旱后涝,没了头路,家里的半亩薄田养不活一家人,也没了老娘,就卖了田宅出来挣条活路,也算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春华静静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讲着曹镇的状况,车夫也是从没见有人听他说这些没价值的故事,打开了话匣子。

    曹镇是洛南县于家靠北的一个大镇,在赵黄河支流北边,连续的两年干旱植被冲尽,又是一年旱灾,在大平原上无遮无挡,十室九空。

    偏当今朝廷争权,无人关注,家境稍微差些的自由民都破了产,有门路的搬家远走,没有门路的或是自卖自身,求个活路,或是像这车夫,自认有些力气,到洛阳当起洛漂,期待着有一天出人头地,能结婚生子。

    春华看着这个宽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青年,带着些许悲悯,曾今在现世的她也是这样孤身一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飘零着,她运气好,能读书,而眼前这个青年,没有去做强梁,而是踏实的凭本能做着努力,这样的人多些,这世道也能更清平。

    曾今的她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在的她或许能为这“同志”做些什么。

    “日后若是在洛阳待不下去,你去洛南县城寻我,别的不敢说,让你这样的生存下去还是可以的。”春华笑着将洛南县衙的地址写给他,起身进了车站。

    “怎么,那个小姐看上你了?”旁边有人酸言酸语,正是他的车友。

    “没有的事儿,人是正经人!”车夫憨厚的摸摸头,鬼使神差的将纸条塞在兜里,旁边的车友想再说些什么,碍于他的体格,不想过于得罪他,反身兜揽生意去了。

    然而,从车站出来的乘客瞥一眼车架,都纷纷将目光转向车子擦得噌亮的车夫。

    在车友愤恨的目光中,车夫拉着客人走了,向着他以为的美好生活而去。

    然而,个人的努力很难撼动整个社会的大局,当潮流向下时,个人的努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是后话了。

    春华坐在四轮马车上,从洛阳这样的大都会到洛南县是有管道的,旁边植树的八米石子水泥路,噌亮的四轮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在路中央行驶着,旁边刻线两旁,是一些乘坐自家马车的小车队,偶尔有一两个乡人背着山高的背篓在路上行走,偶尔拿出一个三合面的馒头咬一口,喝一口葫芦中的水。

    石子路虽然年年检修,但毕竟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路,偶尔有路面石子稀疏坑坑洼洼,但路基据车把式说是先下了一米的大石头又下了两米的石子才修的路,路基始终是平的。

    不时的有总角的小少年背着小背篓拾取马路上的马粪,他们笑闹着并不见一丝愁苦。

    春华佩服着穿越老乡的政绩,她虽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机遇,但她想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实事,就算日后没有子嗣,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她也会留下一些属于她的温暖世人的痕迹。

    她无所谓圣母与否,在自己能保证生活的情况下,尽自己的努力做于人有益的事儿,她愿她想,胜过衣着锦绣,也不知那时候做到了的她可能将福报转给下一世的自己和她爱着在意着的人!

    不想了,春华唾弃自己,施恩不望报,她只想活成她想要成为的样子。

第七十五章 洛南县调查日记

    洛南县,大宣中原洛阳下辖十区九县中位居末流,地域气候北方惯常的气候,吃馒头,惯常是一把杂粮熬的稀饭和自家腌制的咸菜,每家跟前养着几只下蛋的母鸡,周围都围着树,绿油油的小麦抽穗,时不时的有穿着黑黑衣服的孩童挎着篮子挖野菜回来。

    春华同自己新契的仆从田业、耿亮骑行在乡间的路上。

    对于当好一个县上万户人家的家,实话说,她并没有什么头绪。

    按部就班的在县衙里等候有人告状听凭师爷安排判冤决狱,处理文书准备好上缴的赋税,打点好各级人员的关系顺利升值?

    这似乎都不是春华想要的。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从基层做起有所贡献才是她想做的。

    在决定考官走仕途,她就给自己做过个简单的规划,天可怜见,她算是上面有人,大可放手去搏。

    想要造福一方,作为地方长官,她能做的是什么呢?

    首先,发展经济是肯定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然后就是科教文卫,这番规划并不难,难的是在这个官僚体制中如何做到这一点,她没有老师,没有旧友来教她护官符,左思右想,她挑选的第一个突破点同历史上所有变法的先驱一样,从丈量土地开始。

    丈量土地,明刀明枪的开始只怕是嫌自己日后的阻力不够大,任何一个经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会小觑乡土大宣的宗族势力。

    她现在就是作为一个大宣最常见的游学的儒生四处历练体验,亲做丈量。

    宋小楼庄村西田向东匀速骑行15分钟,向西骑行10分钟,向南直行5分钟向右偏离30度骑行10分钟,向北骑行15分钟。

    刚要往西田去,只见从村中跑出一只大黄狗,略有藏獒血统的狮子头,看样子40公斤左右狗。

    “谁的狗?”看着越来越近的狗,田业两个一米八高的大汉也不由的脊背发寒。

    “谁的狗?”

    春华大叫了一声,田业两人迅速的举起手中直刀同狗对峙,狗停了下来,围着三人做绕圈。

    现在可没有狂犬疫苗,春华见始终没人出来,由不得心中光火,放任这样凶猛的大型犬在马路上闲逛,后世也是要拘留的!

    敌人太凶狠,这样的事情这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春华拿出猎枪,瞄准这狗,“再不领走我就开枪了!”

    养这样的狗,在村里必是一霸,但任由狗伤人也非养狗本意,狗主人必定在附近。

    然而,这情况并没有超出春华的预期,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出来,弯折躯干,像个猴一般的机警,一边走一边凝视左右。

    “尊客哪里来?”

    春华凤眼微眯,就像李碹当日领军时候的那样傲慢。

    “我去何处自有官府文牒,并不由您干涉!”

    “不才正是这小小庄子的保长,身负守卫之责,敢问尊客可有名贴?”

    春华向左右示意,田业两人上前喝止,“我们公子的身贴也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说着,田业拿出自己的照身贴和私传。

    “不得无礼!”春华见对方气弱,开口喝住田业,“老丈休怪,我等是洛阳人士,于我科举前游学,行至此地还望给个方便。”

    照看过田业两人路引,瞅了一眼春华腰带上的金玉龟符,只当是那个贵族公子在巡游,不敢怠慢。

    当即喝住大狗,向后吆喝,“牛二,快寻你阿奶去整治饭食,贵客到来!”

    “想来尊客还未有吃晚饭,不如今晚就在我家盘桓?”

    她们这一个多月就是这样过来的,白天简单的记录,晚上整理到小册子上,做她的洛南县志。

    是以春华同牛保长往村里走。

    “洛南是大县,民风淳朴,物产丰富,想来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是啊,圣人高悬,我们下面的也算是赶上了好年景,这几年新修了房,置了田,也算安居乐业。”牛保长见春华捧他,顿时就有些抖起来了,话里话外有两分牛气,有意显摆下自己的威风,顿时将村里人口说了个大概。

    春华时不时的接上两句话,不一会儿就到了村中最高的那所四合院面前,四方的土墙垒的高高的,院墙顶部插满了锋利的碎玻璃,院门就是一道大杨树的木门,涂了黑色的漆。

    院前的墙根下放着码的整齐的柴垛子,像是买的,很齐整大块,大门旁边就是厨房,小小的四五个平方的样子,是茅草的屋顶,此时土垒的烟囱冒着青烟,红砖垒的灶台上有两块石板,里面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烧火,一个长相标志微微富态白皙的女人正在大锅中炒菜,见春华看过来,忙将脸埋到灶前,分外羞涩,竟是个很文雅的女人,同村里面的女人大大不同,显然,又是一段故事。

    规制在哪里,财力也有限,整个院子不过200多平的样子,堂屋里放着漆了红漆的八仙桌,有一个小少年在伏案临帖。

    见了两人,少年连忙起身行礼,男人将少年推到身前,充满自豪的说,“这是我儿子,过了童生试,要入蒙学,要不是当今圣明呢,日后他也能选官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能选官,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然而,春华却知道,这其中并不容易,她简单的扫了一下少年的课业,不过是一本《千字文》,对于一般乡民,能识字已经是文曲星下凡了。

    像他这样的家境,没有教辅真题,没有人帮着解题、破题,想要从众多识字的蒙童中脱颖而出,几乎不可能。

    “俺们村偏,三不管,地里也不出息,就一个师傅还是童生,公子若是见到我们知县老爷,能否求求他老人家,我幼时听我老太讲咱们村百年前也是有过大儒老师的,能否像百年前那样每个蒙学都有秀才坐镇。”

    “这,”春华语塞,“这还是需要两厢情愿的事儿。”

    曾今的学院生是有抱负和信仰的,自从先帝上台后就变了,中央集权分化大族势力,推行愚民政策,有高学历的寒门秀才们都致力于做官,谁还静心守在乡下的破学校里教村里低素质的鼻涕娃?

    女帝推行的大宣英才培养计划就这样流了产,修剪的漂亮整洁的校舍也渐渐的为荒草掩埋倒塌。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很复杂的,变量很多,但乡村若是衣丰食足,人人斯文有礼,环境闲适安逸,想来还是可以吸引很多陶渊明、杜甫一样胸怀天下又无心官场的人的。

    “那个还能不听县太爷的话哩?”牛保长话很霸气。

    “饭好了!”只见保长媳妇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贵客快请!”

    饭菜陆续的摆了上来,如今正是八月,瓜果蔬菜都很丰盛,青椒炒的笨鸡蛋,小鸡炖蘑菇,凉拌土豆丝,一小筐三合面的馒头,一碗农家自酿的米酒。

    在一般人家算是很丰盛了。

    “我等自有碗筷,郎君请便!”说着,田业拿出两套木碗和一个银碗银筷子。

    这是曾今大瘟疫盛行,昭明女帝传下来的规矩,牛保长也没有多言,只是将春华的身份又高看两眼,下了决心要巴结。

    “来,喝,虽不是名酒,但我家的酒,我每年特意挑的最好的麦子高粱酿的,醇厚不上头,客人快尝尝。”

    “保长客气了,我初来贵宝地,承蒙你照应,只是身有酒疾,多饮咳血,先干为敬!”说完,一扬脖将杯中酒喝完了,一扬酒杯。

    “这莫非看不起小老儿——”牛保长瓮声瓮气的,脸上闪过不悦。

    “喝酒,某家的事儿。”一直不吭声的耿亮大马金刀的将擦的雪亮的刀放在桌上,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随身挎着的酒囊,大笑着退过酒杯,只将舀汤的土碗取了两个,倒了两碗,大笑,“喝这娘们兮兮的酒算什么好汉,这是西北的烧刀子,谁不喝不是爷们。”

    牛保长眼睛一闪,大笑,有些干瘪,“好,喝!”

    说着,两个人拼起酒来,不过三碗,牛保长只觉胃里火辣辣的烧的慌,喝完,醉在地上不吱声。

    田业挑起看看他脉细,取了一粒解酒丹交给那小孩,同耿亮扛猪仔一样将牛保长丢到正堂旁的东厢,笑着对厨下的妇女说,“大嫂子,大哥喝醉了,你将那药丸化水使他喝下,我保他明儿生龙活虎的,比吃大补丸还见效。”

    “啊,好的。”一家子人惊慌失措的,还是那妇女有些见识,点头,赶紧为丈夫打水洗漱,让老婆婆嘱咐女儿去叫回找人帮忙的小孙子。

    然而,小姑娘的脚程赶不上他哥哥。

    不过转眼的功夫,只见十几号人围了过来,手中拿着各种菜刀、长刀,当先的一脚踹开门,打虎的李逵一样吆喝,“是谁招呼我牛哥,是谁,给我滚出来!”

    “老二,休得无理!”妇女喝住了那胡子炸开的大汉。

    “嫂嫂,莫非你,你怎么对得起我牛哥!我要——”

    “你要,放你娘的狗臭屁!”那妇女当即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拉到东厢看见呼呼大睡的牛保长,“你大哥喝醉了,客人带来的酒好,你哥同客人喝酒醉倒了,客人留了药,瞎吵吵啥!”

    “嫂嫂莫要被骗了,我牛哥的酒量那是村里少有的,哪里三碗就倒了——”莽汉身后一个穿长衫斯斯文文有几分黑瘦,留着两撇胡子,梳了道士髻的男人眼珠子乱转,显然是有别的想法。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681/ 第一时间欣赏农三代的青云路最新章节! 作者:开心萱萱所写的《农三代的青云路》为转载作品,农三代的青云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农三代的青云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农三代的青云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农三代的青云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农三代的青云路介绍:
寒门再难出贵子,
穿越后的春华静默而肯定的说,
寒门本就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泥——
唯有天时地利人和,才有青云直上的一天!
PS:
弱感情线,本文无绝对男主,重要的事说三遍,无绝对男主,女主除了一张被利用的脸无金手指,就是老实本分升斗小民一个。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农三代的青云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三代的青云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三代的青云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