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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心萱萱     农三代的青云路txt下载     农三代的青云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坚持

    被所有的人抵制,总归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一件对百姓有利的事儿,不说出钱,总归每年服徭役的时候总要调拨一部分吧?

    然而,这一切,春华同他的工程都没有。

    洛南再好,他不过是个县城,虽然作为大宣的子民,每天想要活的好,一家人也总是能拔草就绝不站着,能挣一文总不躺着。

    每家每户都从年长者到年幼的蒙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作为一个以民为子的良好官吏,总不能用逼迫的,春华总是情愿自愿为主。

    凡事儿,尤其是对于不明白这个官的民众,按他们的心理和想法见识,总是习惯最守旧的,最依靠权威者。

    这时候,在各个乡村宗族就开始流传出一番话来,春华修这条路是为了将这边所有的地一点点的收过来,她要做生意,要算计走大家赖以为生的本钱。

    当下的大宣,就是个五岁蒙童都认为卖地就是败家子。

    “不行,要过就要从我身上过去。”

    “答应的是我家的败家子,又没有人同我老婆子说。”

    春华远远的过去,只见施工现场再次被一圈又一圈的人围住。

    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结队侯在路基上,不允许他们往路基上倒浇灌好的混凝土,扎好的钢筋笼子上被泼了粪水,臭的一塌糊涂,所有的工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围成几个圈子看状况。

    “围起来!”蒋亮一声令下,县府里来的十几名衙役将带头闹事的围住了,明晃晃的唐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气氛刹那一静,随后,像是试探一样,一个满脸横肉,眉毛稀疏皱成三角眼的老者一抬手,“杀人啦——”

    试探着就要上前按住刀。

    “乡亲们,上啊,这是把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乡民当流民看呐!”

    “活这么些年头回见这样蛮狠的县官,这还把我们当子民看嘛!”

    “我倒要瞧瞧,有种你们照着砍,脖子掉了,不过碗大的一个疤!”

    ……

    周围哨探着的乡民也开始吆喝起来,不过区区十几个衙役面对上百名带着锄头菜刀的惹事乡民。

    蒋亮一看情形有变,望向十步开外的春华,春华点点头,蒋亮连忙厉声喝道,“修路的兄弟们,砸饭碗子的来了,今儿按住一个涨十文,拿住一个奖一两银子,有特出表现的准许入户分房。”

    修路的都是春华招募的社会上的流民、乞儿、不良人,一听了这个,都打了鸡血一般,他们平日在街面上什么样的事儿没见,如何不知道这是地被占住的乡民故意闹,大家都是从野狗手下抢饭吃的,如何不会打架?

    当头的一吆喝,“小的们,上,酒肉管够!”

    “好嘞!”一个个奋起,有揪头发,戳眼睛,掏三阴,踢要害的,瞬间将周围的青壮都撂倒大半,中间衙役围住的老者就有两三个拿起拐杖就朝蒋亮身上头上砸,其中两个身体健壮高大的顿时几个箭步抢上春华面前。

    说是迟,那时快,在蒋亮抽刀削掉当头老者的一块头皮的同时,春华掏出的袖珍左轮枪顿时响起,只见那两个青壮不敢置信的捂着被射穿的膝盖,半跪在地,从手中飞出去的飞刀险想的擦着春华的发钗飞走,削落了她左右各两缕发丝,要不是她有意识的低头一躲,只怕凶多吉少,起码也是个毁容。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十秒之内,见血了的阵仗刺激了整个场面,所有的闹事的和守卫的都打出了真火,出手都开始朝要害下手。

    “嘭——”

    春华一颗子弹直入抢上来的一个狠辣的不在意自己腿上的壮汉胸口,只听他临死转头还吆喝,“小娘皮的,她不死我们今儿落不了好!”

    春华不再犹豫,直接扣动扳机,螺旋形的子弹在她视线中慢动作一样洞穿了那名男子的太阳穴,带出一溜儿血线贱落在地,就像她在于奶奶手下杀的第一只鸡,终于消停了。

    她迅速的给另外一名匕首砍向自己右手的男子补了一枪,厉声喝道,“匪首已死,降者不究,违者属十恶不义之罪,皆斩!”

    众人如何没有留心这边,见春华一个弱女子面不改色的直接一死一重伤两名高手,都知道今日奈何不了她,由着局势做了降将。

    “你,你,你——”春华见众人终于安静下来,顾不上首次杀人的恶心头痛,直接指出当先的几个闹事者,“你三人谓杀本府县令,十恶不义之罪,笞五十,褫夺巾带,锁入县府大狱候审。”

    “诺!”蒋亮带着平时最贴心的两个兄弟,一手捏一个,只将那三个闹的最凶的提出来扎猪仔一样收拾好,丢到一旁。

    现场总算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风吹过土地的沙沙声。

    “呸,不过区区修路一死一伤,论老娘的罪,且等着吧!”

    臀杖一下下打在被夺了巾带的三个闹事者裸露的屁股上,又是羞愤,又要找回些颜面,当头的老者仍旧在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春华没有理会,只是皱着眉头一下下的看着犯人被打的血肉模糊,直到最后一下都打完,她朗声说,“令行禁止,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不服者,来战!”

    一圈扫视,她犀利的眼就像探照灯,当场的人全部噤若寒蝉,不敢同她对视,有对视的,又都不自觉的讨好的一笑,点了点头,以示诚服!

    “得令!”

    “威武——”

    蒋亮带着一众兄弟大声吆喝着,这段时间的憋屈今天一战而胜,大家吆喝的尤其卖力。

    一时间,现场跟庆典一样热闹,人都是从众的,周围摇摆的,胆小的,也随着吆喝开始附和,现场终于变成一个调子。

    春华双手一摆,演奏家一样收住了所有的声音,她朝现场挥挥手,指向现场的负责人,蒋亮也便安排三个人将人犯押送上车,列队跟在春华身后。

    “现场是你们几人做主,规矩章程都是一条条反复强调过的,我再重申一句,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若是你们当不了这个责任,有能者居之,”

    春华看着其中一人仍有些勉强,想要强辩,又加了一句,“你们当中有人很有能量,今天的事情背后的人也很有能量,但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在背后的人的能量起作用之前,我能决定你们所有的前程,若有下次,主管者同罪!”

    作为给工人们具体发工资的人,这几人肯定是有能力的,但任由事情发生到这种程度,他几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眼前她手底下能办事的人很少。

    少不得得杀鸡给猴看了!

    “你,就是你,正是你负责现场的围栏,”春华回想了下想要强辩的人正是负责现场围堵安保的人,她转向场长,“他明天不用来了,什么时候将现场的钢筋清洗干净什么时候结算他的工资。”、

    “大——”场长收到下属的眼色,才开口,就收到了春华的死亡一瞪,看看地上躺着的死者,收起了轻视,这不是个女人,是个会杀人的铁疙瘩,“喏!”

    春华不再停留,斗胜的公鸡一样领着一队人马雄赳赳的往县衙而去。

    “大人,你今天太威武了!”蒋亮赶着马车,兴奋地描述着春华刚才的战绩。

    “闭嘴!”春华闭眼靠在车享壁上,想到方才那一地的混乱和鲜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九十二章 夫妻闲话

    “大人还是吃不了肉?”田娘子拉住了丈夫的手,关切的问。

    历时一年时间,春华主持修建的第一条路顺利通车,冒着巨大风险投入全部身家的田家也有了自己的产业,第一个月的分红顺利的采买了一个十亩大小的小农庄。

    新鲜的蔬菜瓜果和庄子上养的鸡鸭鱼顺利的出来了头茬,卖出后最好的一茬儿她特意送到了县衙加餐,为春华特意炖的珍珠鸡汤手擀面。

    难得见到了两天没见的丈夫,有意询问下。

    “无妨,还是老样子,鸡蛋羹配上一杯煮沸的牛奶,一个馍就行了。”

    田业正在看账册核算这一季的收入,洛阳是大城,常驻的人口有足足两百万,是整个当下世界第二大的城市,城中的人富庶安逸,大大小小的庄子虽然能供应20%的主子的吃用,但大量的中层普官小吏们的菜篮子常常是空的,有限的。

    春华这条路正好整合了以往大家不曾注意到的中下层的菜篮子需求和城父镇多山少耕地的资源,因地制宜的做了一个对接,第一茬由程家牙行以12文一斤的价格全部采收,一亩地一个月亩产两千斤青菜,一亩地收购价就是两万文,抛出人工和肥料种子农具耗损,一亩地一季收入在一万五千文,核算成白银在15两,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收益,还仅仅是一亩。

    这比得上往日直接种粮食一年的收入。

    每家每户算下来足足多了三倍的年收入。

    而这笔收入,现在需要由田业做好一个核算,做一个审计,避免其中的贪腐,另外还需要他做一个统计,整理好这季各种蔬菜的供应量,在明年种地时做好分配,避免下面农户无意义的加大种植量来年又卖不上价。

    “你说,大人真的不预备再嫁人了?”

    田娘子说着,顿住了手上的活计,她也在记账,简单的几个简化字记的流水账,如今家里有多余的闲钱了,她也将日常的针线活包出去给外面的裁缝铺子。

    田业停下喝了口茶,停下用手帕沾湿了些许茶水,牵起妻子的右手一点点擦拭着她沾在虎口上的墨迹。

    “这些年也辛苦你了!”妻子的家境虽然一般,比起天煞孤星的自己却好太多,难得她从不嫌弃自己,“随着大人,再等些时候将小二送到天一书院去,咱也请个年假,同大人一同去京里述职。”

    见妻子又换了个家务不再追问,他又提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并没有讲春华的私事,妻子没有同春华一天到晚的待过,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他眼中的春华并不是一个女子,当然也不是一个假男人,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上司伙伴,值得交付性命身家的主公。

    她显然志不在婚姻。

    从早晨起床跑一圈打一遍拳,然后是一个时辰的阅读时间,吃过早饭,便是一早晨的批阅公文,吃过午饭,到谢大儒哪里读书问问题两个时辰,便是三个时辰的各处查访,晚上吃过晚饭,又是跑一圈打一遍拳,她显然已经提前过上了道家修士的生活,那一种自在闲适,或许,她根本就是个同妻子不一样的该存在于话本里的奇女子。

    “你别岔开话题啊,”田娘子将自己的账本收好,拿出丈夫的寝衣开始缝制,见丈夫迟迟不回答,她反手抓住丈夫腰间的软肉。

    “哎哟哟,疼疼,这是肉,货真价实的人肉!”田业疼的龇牙咧嘴的叫唤,这婆姨下手越发狠了。

    “说吧,谁打听的——”

    “到底瞒不住你!”田娘子笑的挺自豪的,“大人不应酬,这逢年过节婚丧嫁娶的我就成了场面上的主家,这崔家的少爷,贾家的族亲,府君的亲侄谁见了我不是热情的受不了,若不是我自己还算明白,知道自己是那个牌面上的人,那吹捧可真叫人飘飘欲仙——”

    “都是些什么样人?”田业顿住了笔感兴趣的说。

    “这世人,谁不讲究个门当户对,”田娘子说着也不由的收了脸上的笑,“崔家的少爷酷爱男风,贾家的族亲有名头的小妾有五人,府君的亲侄,倒是好个斯文模样,只是我被这些人弄怕了,着意叫蒋亮的小舅子去打听,你知道,他样样都好却是个牌场里的常客,外面在田庄里还养着一个青梅竹马的外室,正是这样才将主意打到大人身上。”

    “世人总是愚蠢的多过聪慧的,肤浅的多过有智慧的!”田业一听也直皱眉头,这都是些什么人!

    “要我说咱大人,人长的美,官职又高,还善商贾事,偏偏就是个六亲无靠的,不然以她的条件,就是做个皇后也能服众的,可知这世间的事儿总是不能齐全,癞汉配好妻,到底大人如何耽搁下来的?”

    如今这世道虽然开明,但女子若是20岁未婚是要被官配的,就算有职位的官员例外,总是要耽搁了后半生,若是家庭不能美满,官职当的再大也不是世人眼中的美满姻缘。

    “这样的事儿你管问我么?”田业无语,随后看妻子脸色虚青,又描补一句,“我看大人无心婚姻,但追求她的人只怕超乎你想象,你切莫张罗,大人这两年理政果决,育民有功,做的事儿挡了多少人的财路,虽然有些磋磨,到底是办下来了,再会行事也没有这样顺利的,何况你看大人像是会行事的吗,她身后除了滨海的孙家,至少有一位尚书。”

    “六部尚书?”作为一个小县城的小吏妻子,出身农门乡绅,六部尚书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一样的人,田娘子咂舌,“我不管这个,你老实安心办差,我理好府中的事儿,千万对大人恭谨些!”

    田娘子知道丈夫从不扯谎,说话都是实打实的,真有这样的关系,她一定要伺候好了,她的儿孙的出身就都在大人身上了,她这个丈夫哪哪都好就是不会来事,十多年赋闲,想不到老了老了还有这样的福缘!

第九十三章 月夜来人

    田业的院子相隔两个院子的县衙内院,春华坐在屋檐下盘腿看天上的星星,左手里是一本《宣律疏义》,右手里拿着一个泛白的桃子,桃子咬了一半,她看着夹在书中的信,思绪陷入往日的回忆。

    时光如水一去不回。

    如今据她毕业都过去了两年,曾今那些在漩涡中的记忆更是恍如隔世,转眼已是六年多。

    尤其是过去的这一年,做出了太多她不愿意做的事儿,连人都杀了一个,她付出了这许多的代价,势必要做出个样来,这条路以及路上所有的一切神挡斗神,佛挡斗佛。

    一番厮杀,周旋在多股势力之间,如今终于守得花开。

    今年洛南县城父镇的人均收入翻了三倍,她关于经济方面的政策终于不再像初时那样难推进,一拳打开百拳来,如今不说修路,就是她要这洛南县的谁将自己的祖产拿出来都轻而易举。

    这巨大的新利润增长点就是她的底气,看着数百上千户的人因为她的政绩生活变得从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成就感,更胜过她在钱柜里面的金圆券再翻十倍,当然,越来越有钱是一种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因为这个商行的收入是持续不断的倍增的,她现在每个月都分出十两黄金来做扶幼院的慈善。

    做过那么多的事情,她越来越深刻的明白凡事有因必有果,除非是天降横祸的无可奈何,真正最值得帮忙的还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们。

    当然,得益于昭明女帝,做慈善自然也是能抵所得税的,大宣的商业极其发达,得益于东大陆和南大陆的发现,全大宣在这两百年间的跨国商行如雨后春笋般常见,不同于前朝的重农抑商,昭明女帝大力发展商业,当然,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商业的抽税极其庞大,对全大宣月收入百金以上的大商人们抽税高达45%。

    当然,这庞大的税收是定向用于国防和教育,为了避免过于尖锐的矛盾,昭明女帝也设立了一个灰色的地带,就是50%的所得税可以用于慈善冲抵,所以大宣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慈善基金多如牛毛,因为基金会运行费用不得高于10%,所有的项目花费账目必须公示,因此这些基金会很是做了不少的善事,春华也有意识的将自己的这部分钱交托给已经有两百年历史的程式基金会,定向将自己的捐赠用于贫困儿童的受教育。

    毫不客气的说,她如今在当官的同时,她占股的商行每月最少能帮助一百名失去学业的儿童继续读书。

    多么有意义的事儿,比同龄人衣裳上的宝石珍贵多了。

    至于家庭,whocare——

    婚姻如果没有爱情,那就是一坛装在罐子里的死水,没有莲子,如何能开出花来?

    穿越一次还不能随自己的心而活,活的舒展自由,那不如买块豆腐撞死。

    得之我幸,弗得我命!

    当然,看着手中安雅的信,难免有些落寞,同学们都有自己的家庭,甚至有了可爱的孩子,而自己,找个说话的对象都需要半个月的等待。

    不是没有想过谈几场娱乐身心的恋爱,然而,一见杨过误终身,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你若是背叛他不会怪罪但必会绝望,所有关于爱情的话题自动从春华自己的生活中清零了。

    好在,生活不止是你侬我侬的人生狗血,在爱情之外,还有很多能实现人生价值的东西,情场失意,工作得意,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所有的账目她可以清楚的知道,看着经自己手一个个衰落低矮的破房子替换成青砖瓦房四合院,那种成就感会让人着迷。

    接下来她的两年时间她会持续的跟进这件事情,她心中对此有个明确的目标,就是要将洛南打造成下一个自产自销有自己独特育种基地的农产品繁育基地,还有耐储存营养丰富的用于远洋航行的罐头加工。

    这些事情全部做到位了,洛南这块向来平凡的地方能得到至少数百年的发展,仓廪足而知礼仪,那时候再规范蒙学教育,推动男女平等,公费自立大专和大学,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做好这一个地方足可告慰她这一生,她这里能做成一个华西村,想来慕容铧他们能在整个大宣复制出一个又一个的华西村,这又是上千年的领先。

    注重水土保护,中原不要退化,晚婚晚育,提高人口素质,一些现代深入人心的观念若是在大宣得以推广,不比多一些闪耀的珠宝,脚下跪满没有思维的奴隶来的好吗?

    为什么非要叫理想埋进土壤?

    人为什么为人,为什么就不能理想主义,人为什么非要繁殖,女人就一定不能做英雄不成,这条命死都不怕为什么屈从于平庸?

    当然,理想区别于空想的唯一区别就是自己有没有实现的能力,慕容铧虽然没有同她你侬我侬,但,他始终是自己做这些事情的后盾,他懂她,像惯着一个赖皮的小孩一样让她在洛南这片土地上尽情挥洒,出格就为她拓宽执政的界限,正当防卫就不会被变为防卫过当,背后的阴谋鬼蜮因为这一棵通天的树退回结界之内。

    进则锐意进取,退则浪迹天涯著书立传,总不要叫一世白活。

    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孤独,不怕能力不足,不怕失败犯错,知错就改,朝着理想大踏步的走,哪怕挥刀亮剑!

    这样想着,所有的烦恼都消散了,春华沾了沾笔墨给好友们陆续做了回信,又专注于手中的《宣律疏义》,既然打算做一个为生民立命的纯臣,这本书是必须牢记融汇贯通的,甚至,其中几点自己日后若能完善才是善莫大焉。

    “大人,程府来客!”春华的贴身侍女推开门拱手侍立在前。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月白文士衫,同她一样戴了莲花冠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虽带着风尘,却梳洗的很精致,新修建的胡茬很干净,同月光一样亮洁的下巴一样构成了满月一样完美的一幅画。

    “你来啦!”春华很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两年两人通信频繁,有时候探讨的问题深入而放肆,知己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眼下人直直的出现在面前,厚脸如她也难免的有两份羞涩。

第九十四章 鸡鸭同讲

    程安之也顾不上搭话,只是一双眼睛贪婪的看着她,经年不见,她越发的清减,宽宽的侠士袍就像是穿在衣架子上,较上次见,瘦了整整一圈,可见煎熬,好在,精神却好,双肩更显松弛,“许久不见,你出脱的越发超逸了!”

    话里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丝心疼。

    “即吃不下饭,饭可以多吃几餐,我带来两筐茯苓霜,每天用牛乳冲了喝一碗,比药强。”

    “难为你费心想着!”春华心里也觉得满满的温暖,人生能有这样的知己,很幸运。

    “不请我喝一杯“”

    “当然!”春华连忙起身朝侍女吩咐,“煮两碗杏仁牛奶来,今天不是有老乡送的西瓜,洗一个来,用两把勺子,我自己切。”

    “这多不好?”侍女朝程安之努努嘴。

    “要不我自己来?”侍女吐吐舌头,不再八卦,依言下去了,将空间给了主人两年来的头回男客。

    府里上上下下的都在猜测程安之的身份,甚至,几个爱笑闹的在门房下了赌注,看是否是春华常常通信的那个人。

    春华领程安之过了外书房的月亮门,只见雪白的芦席上有好几个奇形怪状的像猪一样的玩偶枕头,一个梅花样的小几上放着文房四宝,竖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墙的三壁都是打的三米高的大书柜,里面同他想的一样,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书,书的种类既多且杂,显示了书房主人那反复多变的口味。

    初时程安之还能维持正坐,然而看着四周软软的各种很容易依靠的垫子,他也渐渐的踞坐着,斜倚着枕头,脑中反复着主人平日的起居。

    春华端进小食案,只看了一眼,也便靠坐在胡椅上,斜倚着佩琪玩偶,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彻夜长谈。

    聪明人不用虚雕。

    “这里足够隐蔽,你这次为何而来?”

    在春华的印象里,若非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情,程安之应该安心的在他的实验室中继续着他的一千零一验,如果说她把所有的时间给了工作和提升自己,那程安之就是把所有的心思给了追求真理。

    他是真的热爱科学,热爱去追逐一个又一个奇特的他不懂的事情,学神的日常她这样的学生是不懂的。

    程安之不说话,只是贪婪的看着春华那副神采奕奕褪去了世故严肃的永远对事物保持好奇热情的样子,她真如水晶般透明,从十七年前头回见她就是那样。

    初时因为同好友的面孔极其相似关注到那个神采奕奕四处张望的小女孩,明明是还没张开的孩童模样,却有着成人的成熟豁达,干干净净的眸子里只有对万事万物的好奇与热情与善意。

    再见世事变迁,她世故,她圆滑,在某些世人看来的危机时刻,才会偶尔一闪那刻在骨子里的侠义与善良。

    这是一个他怎么看也看不明白的生命,套用他所知的任何一个公式也求不到培养方式的一个自由的独立的生命。

    这是一个善良的美好的就像清晨荷花上的清露一样的女孩子,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仍就不计得失的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道路。

    他能做这么多吗?

    不,他很聪明,聪明到不许自己去犯傻,那样愚蠢的自己是多么让人讨厌,但是,他就像所有身处黑夜中的人一样从天性里追寻光明。

    当然,他追寻的光不能是月光,只能是足够聪明热量足够的阳光。

    如何捕获这团能够温暖自己的阳光?

    他心里不屑的掠过几个人的脸,这些愚蠢的人类。

    能量守恒定律,真心只能真心来还。

    “听说你要上京述职,我要将实验室迁回长安,一同去也能有个照应。”不错的味道,程安之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这才三年你要升职了?”这是从滨海学院的教授升到长安了,程安之主持国子监?或者天一?这对天下学子是个好事,但他怎么可能把时间花费在世俗的应酬上?

    程安之心中暗暗点头,这波反应足够灵敏,他受够了同其他女孩沟通那无休止的猜测试探和解释。

    “滨海太偏远,交流起来很费事,长安很有几个有想法的同僚。”虽然他足够天才,但这世间的天才足够多,他竟然同一个叫莱布的用不同的方式解出了微积分,若是搬到一起随时聊天,应该还有许多奇特的想法。

    还有眼前的这个人,她脑中的一些奇思怪想很有启发性,也正是她的提醒他才会想去解微积分这样一个东西,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算法,能解决很多有意思的计算。

    “是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人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些各式各样的想法。”对于这个正在计算电磁感应的牛逼好友,她维持着前世一贯的对科学家的崇敬。

    她没有多想,同程安之做了两年的笔友,她深知对方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喝茶——”

    两人捧着牛奶同看这落地的老藤编制的月亮门从廊檐下透出来的天光,天上月明星稀,正是最好的赏月时候屋檐前的榆钱树投下斑驳的树影,树枝摇曳着,舞蹈一样美丽。

    这平淡的闲暇时光虽平淡却很惬意。

    “几时上京?”

    喝过茶,总要说些什么——

    “我这边总要安排好一些实际的事物。”实际在做事情就会明白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目前春华正在盯着的事情正是如何做好城父镇的产业升级。

    专业从事蔬菜种子研究的人,这世道哪里去找,大学里面,农科所涉及到的也不过是植物学,并没有专门的农科,能看两本《天工开物》、《齐民要术》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学而优则仕,有真本事的人至少同她一个品级,如何能跑到这偏远之地屈居她之下?

    目前是她同谢大儒带头,寻了十名落第的童生来做这件事情,做好整个镇各种作物的生长记录,挑选其中长的更好些的留作种子培育。

    “我也听说了你的壮举,如今有许多地方在效仿你们的做法,修路建暖房,整个大宣富裕的人不少,若是没有什么独门的东西,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成功最容易复制,这就是为什么技术只有不断前进才能独占鳌头。

    “当然,”同他一聊,她忽然想到一个东西,这事儿真的只有程安之才最能轻松的做好。

    “能否你们开设一门,”春华想了想用词,“课题,我们可以投入做科研经费,有结果了我们可以直接用,这可以直接到县衙写契,有特别特出的成果,可以技术入股——”

    春华忐忑的看着程安之,这中间有个缺口,若有特别的成果,对方直接用技术自己单干不更好。

    “是个不错的想法!”同商行合作开课题,是个很好的方式。

    看着春华脸上都写的清清楚楚的她在占便宜,程安之眼睛一转就明白过来。

    “这是基本的契约,本就是学习,若没有基本的绅士风度和契约精神,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具体的我明天同你把契约定好。”

    春华点点头,笑的很是开怀。

第九十五章 贵族名门

    再小的地方都有名利场。

    在洛南这个地方,平时若无事,大家十天都不能见一回,有喜欢社交活动的都在长安、洛阳,直到每年农忙时候回来收受一年的出息。

    然而,程家少家主却是长安社交场上颇受关注的明星。

    安逸公主对程安之的追逐成为了整个长安城最具有轰动性的新闻。

    人人都知道,权倾天下的,有一半可能成为下一任女帝的安逸公主的驸马位置一直为是他程安之的。

    崔贵妃同贾皇后屡屡提及都被程氏族长以命格不宜早娶为由推拒了。

    作为桃李满天,名满大宣的科技名门,程家底蕴深厚,专出高知,是比作为皇族的李氏更为显赫的贵族。

    有想要做生意的,有想要求学的,有异想天开想要拉投资的,有单纯的想要求这帝都之草一夕之欢的,都汇聚到庞县丞举办的晚宴中。

    “听说李县尊见识卓绝,同程公子学识不分伯仲,果然天才都是成堆的,你我这样的用尽全力,也过着平凡的一生。”

    “你听说了吗,咱们这县里当时考取状元的华明珠被天一退学了,如今疯了只知道吃吃傻笑,被她家人送到钟南山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如今沦落到拾荒,原来的童生稍稍用点力气就能在城中谋一份不错的差事,如今除了医学和算筹学的专才,如今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都难,真是读出无用,还不如当时街边的流民,就因为听了县尊大人的话,如今一人一座宅子一块地,不过是侍弄一下几颗菜,赚的倒比一个算筹学的还多!”

    “大家都在同一高度,那就是拼,拼你个人的能力,拼父母,拼家人的能量,这就是现实。”

    “不如躺平,若不是家中父母实在恩深,我欲剃了头发隐居钟南山去,梅妻鹤子,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几个县学里面的优秀学生在一隅切切私语,不想被他们的老师听到了,摇头失笑,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们就是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奢侈,没有体会到零点孤苦的委屈才说这样话,不管你结婚否,到了四十岁时才知道人生两个字。”

    正说的热闹,只见门口喧哗起来,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向门口,只见身着天青色云缎起草云团排穗褂,腰系挂了金八事的蹀躞带,郎朗如月,眉目清秀如庐山秀色的县尊同一个男子并排而入。

    来人装扮几乎同县尊是一样的。

    都带了式样相近的莲花冠,竖插簪,一身素净,穿了景泰蓝的云缎萱草团龙排穗褂,倒同县尊似孪生的一对兄弟。

    在场的三百多人应声而停,都将视线转向入口处,只见在整个县城里说得上的望族都像等待喂食的小鸡一样将两人围住了。

    这老师才领着几个心爱的学生想要过去找熟悉的庞县丞引荐,便是素日在洛南说一不二的庞县丞此时也只是静静的守在一旁听着崔小伯爷同程安之寒暄。

    “啊,那个,那个不过是京里人以讹传讹而已,都是宫里娘娘们的意思,公主同程安之并没有见过几面。”崔小伯爷不自觉的交叉着双手,摩挲着左手上春水一样艳丽的扳指,他一次又一次的盯着程安之的动静早就出卖了他的言不由衷。

    同样的作为安逸公主的驸马候选人,他显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屑一顾,甚至,隐隐的,他在同程安之较劲。

    庞县丞自然不会戳破这些,他点点头,很是诚恳的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依靠在妇人之下,纵然是公子王孙,有何意趣,能选公主驸马的,谁不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男子。”

    崔小伯爷一下拉住庞县丞的手,“就是这样,谁比谁差多少呢,你叫庞——回头到了京里只管去找我,我领你在京里好好转转。”

    “卑职庞坤,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京中能有伯爷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庞坤,我记住你了,认识了小爷我,不是三生,是你三十生都烧了高香了,你满京里打听打听,长安城里除了公主,便是太子爷未必有我的人脉广,这天下,有什么是人脉圈子解决不了的麻烦,没有!”

    崔小伯爷一高兴,将自己的名剌给了庞坤一张,他也不是纯粹的不学无术,他来时就听人说过庞坤的能量,崔家的封地在这洛南,县令会调走,对这里实际的主事官,自然有三分的客气。

    “那是,我就是听陈公说,平生不识小崔王,便到长安也枉然,我一听您这两天要走,紧赶慢赶的,总算将帖子交到您手上,今日得见你,生平幸事!”

    “什么幸事不幸事的,今儿认识了,大家都是朋友。”崔小伯爷欢喜的拍了拍庞坤的肩膀,两人拉着探讨起城中哪处风景该赏,那处寺庙灵验,那处馆阁的姑娘有风情。

    庞坤转头见了县里的书院的老师同几个学子等在一旁,也便招招手,同崔小伯爷介绍起来。

    崔小伯爷同他们聊了几句,便明白他们的来意,笑道,“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原也不是专门干这个行当的人,少不得费些心里替你们找个合适的人!”

    庞坤连忙给这老师使眼色,这老师立马明白过来,笑道,“这是自然,这种小事哪能麻烦大人,他日有了消息,学生们同他的家人自然不会忘记伯爷的大恩大德。”

    崔小伯爷高傲的点了点头,只要明白就行。

    他每月的月钱就那么些,虽然有崔贵妃的赏赐,但贵妃总不能将皇帝的国库都搬给崔家,他平日的花销又多,钱从哪里来,都是从办这样那样的事儿来的。

    几人还要寒暄,忽然见远处的程安之朝崔小伯爷望过来,偏着头点了点,崔小伯爷顿时高兴的抓耳挠腮的,连忙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程安之两人走去,走两步,他又回头学着程安之的样子朝他的小圈子点点头。

    庞坤当即明白,拉了拉那老师的袖子,“事情还在那位身上——”

    老师如梦初醒,连忙给几个学生使眼色,小跑着跟上了庞坤的步伐,老母鸡溜鸡仔一样一串的朝程安之行去。

第九十六章 宴会

    崔小伯爷看着眼前这两张他心心念念的脸,尤其是春华,脸上满是复杂。

    他生来是个玩咖,自他出生崔贵妃就手握重权,虽然他们崔家原先不过是洛南城里普普通通的一户平民,但他从三岁起就可以比肩城中的豪门。

    因为他天生俊俏,又身处官民之间的灰色地带,天生便是男女通吃,今上登基后又受皇帝宠爱,生平遇到的有好感的男人只在程安之和安西王面前吃瘪。

    想不到避到这犄角旮旯还能遇到,果然,难缠的人总是扎堆的。

    庞坤看着机灵的崔小伯爷小心的恭维着程安之,往日不羁的狸猫一样骄傲的人在这程安之面前竟然乖的见到了山长的学生一般乖乖听训。

    心里重新评估起程门的价值,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执掌了整个大宣最宝贵的学习资源,说起来,程家原本就是皇室的主支,自昭明女帝开始,每一朝的嫡子除继承皇位的嫡长子,余者皆改为程姓,虽然没有帝王的煊赫,但在大宣人心中程家的人都是不慕名利的贤者。

    他近年来自己的家族生意越做越发现,程家实际上掌握着大宣的命脉,所有最挣钱最前沿最涉及国计民生的生意背后都有程氏基金会的影子。

    尽管程安之是春华的靠山妨害了他的利益,但听他多说一些话似乎对自己的生意和为官都是很好的信息源。

    所有的一切刷新了几个学生的认知。

    曾今他们认为高不可攀的偶像莫过于庞坤,白手起家,乐善好施,谢门立雪,他所有的一切用春华的话来说可以完全的写一本起点种马权谋小说。

    然而,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用各种熟悉又不熟悉的话恭维着在他们眼中鄙视着的,除了出身一无是处的崔小伯爷,不时的用撩拨姑娘犹嫌肉麻的话来恭维程家的事迹,本朝的伟大。

    所有的尴尬就像是这场宴会上做的脆皮鸡那白皙的鸡皮因为冰而激起的疙瘩,(⊙o⊙)…

    原来没有什么不同,所谓的白手起家,所谓的奋斗在千百年的门阀面前都只是个笑话——

    然而,这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一瞬,他并没有时间多想,他的同学正尾随庞坤的世故随着他们的话题找些话介入聊天。

    他的导师着重推荐了他,姚重。

    “你提出的复式记账法,很有创建。”

    姚重看着程安之微笑着看向他,同身边的县尊大人叫唤了几句话,很是亲切得到同他谈论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脸上带着同样的笑,类似千里马遇到伯乐,从外观上看同庞坤的没有什么不同,或者,也还是有不同的,起码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是为了自己的才华得到肯定?

    庞县丞准备的宴会如何会无聊?

    春华同程安之在歌舞起来时相视而笑,前后脚躲入花园中。

    “我想我永远不会适应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生活,我就是一个妥妥的土鳖!”能埋在自己的雾里,她就能同世界装一辈子的哑巴。

    “你就在哪里已经是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藏是藏不住的。”程安之也觉得这样的社交太浪费自己的时间。

    但,人是社会性的动物,他的理想需要这些,那就只能去适应,但过于聪明的直接后果就是所有的人在他面前一开口如同透明,他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一直有能完全放心的她在身边,没有这么难熬——

    两个人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相视一笑,从花园出寻了一条小道往宴会厅外的庭院走去。

    同样的闲暇时间,有的人喜欢被人簇拥着享受美食美酒美人,有的人喜欢独处。

    因为程安之是今晚的主要宾客,不好马上就走,想要安静就只能自己寻地方。

    “现在的京中是什么情形?”往年刻意忘记的事儿她从未在信中问过他。

    “崔贵妃联合左相执掌中枢和弹劾之权,皇后娘娘独得皇帝信任,朝廷一分为二,崔贵妃领袖寒门,贾皇后受世族倚重,各有胜算,安西王镇守安西,是宗室领袖。”

    程安之答的随意,但话里的讯息都是妥妥的干货。

    在这山高水远的小小县城还在以皇为尊的时候,太极宫中却是乌云密布,存在着三股势力,一是崔贵妃,一是贾皇后,一是安西王。

    皇帝是妥妥的被架空了,若不是李宣王室素有威望,皇帝早就是个傀儡了,然而,就算是这样,崔贵妃同贾皇后只要找到合适的借口。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崔贵妃是要做武则天啊,可惜她跟着当今时,当今的年岁太大并没有皇子。

    然而,这样有能力有权谋的一个可能的女帝,完全的寒门当政,会不会又是一个弱宋?

    穷文富武,刚刚手握重权的寒门,就像是凤凰男刚傍上白富美,杀妻案的贪婪者屡见不鲜。

    善于打战的大将军,从汉朝开始,霍去病、李世民,如今复杂的战场环境和兵器,越来越严苛的参战条件,不是耕读人家能随随便便培养出来的,最顺利的情况,培养身体素质十年,领兵十年,升官十年,三十岁后还有多少战斗力?

    从平行世界的盛唐转到弱宋,那难以割舍的不仅仅是天下第一的盛名,而是在整个世界历史上最斗志昂扬的那股兼容并包、海纳百川的豪迈之气。

    无数国人为之叹息!

    若是没有安史之乱,唐朝不灭,整个世界是否大多数人坚持的都是人性本善?

    完全的中央集权早被历史证明了是一条行不通的路,大宣的政坛该何去何从?

    然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县令,如今她奋斗近十五年积攒的那二十万两金资产已经全部换成了这个蔬果合资公司的七成股份,今年刨除做的儿童失学救助金,她是没有任何分红的,这样的她有什么样的能力去左右整个政局?

    靠一个人改变整个朝堂近半个世纪的施政走向,无异于螳臂当车。

    然而,不甘心呐,她现在是没有后代,但如果慕容铧脑袋一抽相信她了,有后代,真不想他们生活在越来越封闭窒息的世界里。

    “你有什么打算?”春华不由的晃着腿,此时的他们端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上。

    “我们程家流行着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约莫是做着我能做的事情继续过着我乏味的生活。”程安之出于习惯,并没有对时事多做评论。

    是啊,这世界,能因为我有一点点向上的改变,已经不虚此行了。

    程安之总是这样直接的一针见血,这也是两人舍不得用简单的男女之情来替换掉这份难得的知己之情的原因之一。

    春华没有在多言,同他一同安静的享受此刻的静谧,今天接近十六,天上的月尤其的大,似乎伸手可得,庞县丞的这处会馆建在洛南近郊区的一个小山岗上,视野开阔,可以很好的看到县城的万家灯火。

    丝绸一样的暮霭升腾而起,像最柔和的轻纱环绕着这天地,偶尔的一阵热浪配着厅堂里响起的乐声,倒有几分《青蛇》里的怪异美感。

    尽管是夜晚,天仍就热,驱蚊的香包起了一点作用,但春华那粉嫩的AB型血仍就吸引着盘桓在两人附近的蚊子,眼见的蚊子叮在她手臂上。

    “啪!”

    程安之忍不住出了手,白的发光的手顿时红了一块,他忽然反应过来,从随身的蹀躞带上褪下自己的花露水递给春华,甩了甩发麻的手,这从未有过的感觉——

    “蚊子真多!听说长安蚊蝇泛滥——”

    程安之笑笑,扶着她下树,为她拂了拂衣服,进了宴会厅。

第九十七章 行路难

    程安之包容的看向春华。

    他对春华同春华对慕容铧是一样的。

    一方面,他希望春华能同其他的女孩一样,因为他的温柔博学、聊得来就同他有进一步的相处。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春华改变了这样的关系很庸俗,他寻寻觅觅好几年就为了这样的条件相当而将就?

    这样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合适的人,更适合做他助手的门第相当的人,这样的人偌大的长安有,甚至不止一个。

    但他隐隐觉得人生似乎不仅仅是这些,他向往着远祖昭明女帝同瑞景亲王的那样相互扶持,相扶相依的爱情或者说夫妻关系。

    幸而,他生在程家,他们家里这两百年里并不缺少他这样的怪胎,两百年的历史,终身不婚的工作狂不下百人。

    有喜欢航海的,喜欢科学的,喜欢地理的,喜欢人文的,喜欢学医的,喜欢操纵舆论的,喜欢从军的,喜欢养马的,喜欢养花的,喜欢混迹秦楼楚馆的,在程家一夫一妻制的铁规下,没有继承人的不要太多。

    太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汇聚成海量的财富,若是此时有一个财富榜,他称第一没有人敢称第二,哪怕是天子,天子的私库珠宝虽多,但论起真正的价值都比不上他们程家府库。

    海量的财富带来的是自小同皇孙一样的享受,作为一个从出生就被十数个各有特色的美人环抱的男人,他经历过的诱惑足够谱写一本书,长安闺秀们不少人为了生个孩子绑定他而各有算计。

    更不用说生活的享受。

    现实身体的欲望已不能太动摇他的心神,他也看不上那些被下半身绑住的男人。

    他追求的自然是精神的契合。

    谈得来,看入眼,想到一处,有同样的操守,寻觅这些年,许是他见的人少,仅仅有春华一个年龄相当,想到一处,说得上话。

    这样的他看春华自然是样样都好。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春华有心上人,就像所有的实验结果总有上千次的重复,水同油是不会相容的,这点他并不担心。

    宴会是围绕程安之的,他所在的地方就是绝对的中心,两人才踏入会场,就有庞坤几个围了过来,有终席的,有不终席的。

    第二天,春华带着程安之去新开的石窟散了散,交换了些最近学业上的心得,吃过县城里的烧鸡,在谢大儒的草堂里喝过茶,带着谢大儒批改过后的策论同程安之走上了前往长安的火车。

    盛夏的长安认真说起来,并不好待。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下晚,出火车站,青石铺地的街面上是雨水溅起的污泥,人潮像潮水一样涌出车站,车站门口耸立着大大小小的告示牌,有接人的,广告的,住宿的,春华目测了下有十几种文字,因为管理的超前,同后世八十年代的车站没有太大的差异。

    春华同程安之各自拎着两个16寸左右的拉杆皮箱子,惹来周围人潮的瞩目,程安之的随从簇拥着两人从专门的VIP通道出去,惹来两声难耐的口哨。

    这次同她记忆中的那次同延华们的旅程自然不同,虽然不奢侈,却也有一节单独的车厢,到站迎接的自然有人。

    通道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五辆很精致的四轮镶玻璃马车,车头灯上小小的挂着一个牡丹花的走马灯小灯笼,一个简单的篆书程字简单流畅,很漂亮的书法。

    身穿制服的车夫的技术显然很好。

    有个同后世电视剧里很不一样的地方,在大宣,御车的技术,就是车夫,其实是一门很有技术有前途的职业,他们都有专业的考试,这并不是昭明女帝的首创,是华夏自古就有的要求。

    考核标准称为五御,鸣和鸾,车子装饰的铃铛必须稳定,匀速,发出悦耳的声音;逐水曲,能沿着弯曲的河道通过;过君表,车头与障碍物仅隔五寸要安全通过,舞交衢,交叉路口长距离行驶并控制转弯;逐禽左,赶车的同时追赶禽兽并射杀,秦时四次考不过就失去了考试资格,还要做四年徭役,在大宣需要持证上岗。

    总之,在长安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养着这样养眼的车队,可见程家的豪富。

    当然,平等的交往自然不能上赶着沾便宜,原本春华同洛北的一个同僚约好了到长安就同在平康坊的四时邸店见面,一同寻人脉路子附学以便适应接下来十月份的吏部试,但,

    “是朋友就不会拒绝来自朋友真诚的关心,你从来不是那等酸腐之人,你有你自己的理想要实现,要证明你自己的价值,但从你上月蔬果大卖,整个洛阳出现了不下十家专门贩卖蔬果的商贩,你没有再多的时间去周旋长安官场,还有你想要的农学资料,我想天底下没有比我家天一阁更周全的藏书。”

    程安之的话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除了常规的吏部试,要做好自己的蔬果商行的产业升级,春华自然得深造,当然,专业的知识可以托付给专业的人才,但作为一个做规划的领导者,很多的东西春华自己本身必须有一个大概的规划,知道当前大宣最先进的农学技术,转基因蔬果见效快,但在这时有人能做出来吗?

    “莫非你要因私废公,多少人等着看你这次改革的成效。”

    程安之这句话彻底说服了她,若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她这次做的最核心的一件事就是公私合营的改革。

    她创造性的将一个新型产业通过个人同官府合资的方式建立半公有的商行,这些商行带有半公益的兴致,既要承担吸纳提高当地经济的责任,也要有足够的能力生命力同市场上真正的商人们周旋斗争。

    周旋斗争,这不是春华的强项,但先进的生产力的构思在她脑中,这个时代最有能力实现的人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也是他们的关系持续不断又渐渐升温的更功利的原因。

    当然,这也是程安之的理想,为大宣的长治久安,民众福祉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用他家一位老祖宗的话来说是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尤其是在当今,因为先帝近五十年的排除异己,暗自打压和他祖父的痴迷神学,整个大宣有退回君主专制的倾向。

    他父亲立志恢复众议院的权利,但,既得利益者如何会让更多的人上车,不过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维持着一种巧妙的平衡,他的理想是成为瑞景亲王那样一个扶持一个再创盛世的开明帝王,在如今的皇室中,他暗暗支持的人正是安西王李碹。

    城门入由左,出由右,凡行路街巷,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来。

    “好久不见——”

    能挡程安之的车马的,在长安城中宫外没有几个,最嚣张肆意的莫过于眼前的人。

    出于对她的过于熟悉,出于自己这张脸,春华小心的缩在马车的角落,像个书童一样小心的点茶。

    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安逸公主简单的扫到她那标准的侍从礼仪,只是简单的一点头,她的视线火辣辣的毫无遮挡的晒向程安之。

    “小程,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俊俏!”

第九十八章 论权利的动物性

    “小程你一走都没了兴头,这一遭好歹坐一坐,就算是疼我了,如今你刚回来不知道,满京城里打听打听,如今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交给姐,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姐,你要封王拜爵都容易。”

    三年不见,程安之的风采更多了几分成熟,更见风韵了。

    见安逸公主如此露骨的把他当做轻薄小人,心里气的只想抽人,然而,程家虽富且清贵,但却只有一个世袭的公爵虚职,上议院中的一个位置,并无军权、官职。

    尤其这一年中,连天子都君权旁落,何况他这位天子的五服亲戚?

    贾皇后同禁军统领打双陆,当今皇帝在旁边数筹码,可见贾皇后的权势,而安逸公主虽不是太子,却是当今的嫡长,在崔贵妃同贾皇后的努力之下,如今的长安并不像先皇在时那样排斥女帝。

    程安之看着安逸公主身旁明晃晃的金吾卫,眼眸一转有了一计,“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

    安逸只是从手下听到了程安之的行踪来试试,却没想到有这意外之喜,这两年绝色的美男子,美女,文雅的士子,清高的学生,圆滑的官员,整个长安20岁左右的男子,但凡有名有姓的长相周正的,就没有她没有考较过的。

    只是这两年迫于她母后的压力,她需要一个婚姻需要一个继承人。

    也就是在昨天同崔贵妃的族弟定下了婚事,但,终究有两分不甘心,今天收到未婚夫的讯息拦到了她心中丢不下的程安之,她便早早的在这里苦苦守了一天,还好,等到了,还有意外之喜。

    看着郎朗如日的程安之,安逸有些羞涩的,喜的心痒难挠,斜眼忙笑道,“好安之,你怎么这样问,我若是假意,立刻死在眼前。”

    “即如此,这里不便,我们且去前面邸店里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我到我的地方,我这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过门的,你可连一个跟的人都不用带,到了哪里,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安逸公主听了这话,欢喜的同手同脚,“真的假的?”

    “如何,神仙也要吃饭,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

    算来,自己考较的贞洁烈男不是没有,安逸连忙回,“我又不是傻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你先去,我哪里去找你去?”

    “我那地方在春明门外面,你可舍得家北门外面住一夜去?”

    “有了你我还要家干啥?”

    “即如此,我在春明门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

    在安逸公主的金吾卫开道下,他们直接招摇着到了平康坊的红颜坊。

    “快看,那是程家的马车!”一个年轻些的学生看到程家的族徽忍不住开口。

    “想不到程家也弯腰低头了!”他身旁的同学一脸过来人的表情。

    “莫谈国事!”一旁年长些的喝住了两人的声音,“忘记前些天发生的事儿了,如今的昭狱里关着多少人?”

    行走在街道两旁的人,电车上的人陆续从电车上下来,看着前面在夕阳下闪着金光的车队往平康坊而去。

    整个长安过第四横街以后是不允许电车通过的。

    春华同程安之摇了摇头,便同安逸公主的主簿被送到了能看到大厅中的一处隔间。

    红颜坊的侍从们陆陆续续的上着各种制作精美的美食。

    犀皮漆的捧盒里当头的就是二十四节气馄饨花形馅料各异凡二十四种。

    整场宴会上的人就他们十人而已。

    而这样的桌子,在他们前后还有近十桌。

    春华上来时留心看过,这红颜坊的一桌三等席面10两银子,这席面单从前菜的丰富程度自然是第一等,足足十两黄金一桌,十桌就是一百两,安逸公主自不用说,他们坐的包厢有包厢费,单点了歌舞乐伎,以一百两算,这一顿饭就是两百两金,折合穿越前的汇率保守估计1600万——

    就是在现代也让人咂舌。

    当然,这样的席面也不是天天有,红颜坊的对安逸自然有折扣,半卖半送,也要数百万。

    想到她不曾特别留意的邸报和洛南县商人说的安逸公主生活豪奢的传言。

    一天数百万,一月有算有四次,一年豪掷上亿在泡男人身上,真有后世刘姓富豪的手笔。

    但是,作为一个传言中即将登上权利巅峰的人来说,真的靠谱吗?

    民众真的不在意这样的领袖吗?

    还有程安之,真的是因为拒绝不了才赴约?

    搞不懂,但很反常,只有自己多加留心,她并不想卷入到任何的政治斗争中,目前,她只想做好自己手中的事儿,做好第一个公私合营的商行,她觉得改变经济基础才是最好的实现理想的最靠谱的事儿。

    像是嫌弃自己的名声还不够臭,临出门,只见一名丰满艳丽的胡姬上前抓住了安逸公主的鞋子,显然,两人是旧相识。

    “公主,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如何就背弃了我们的誓言?”

    一言一出,顿时整个街面上鸦雀无声。

    “叹人间,一群风流唯少年,醉花间,几回梦中忆风月——”

    “这不是范楼里的花娘子——”

    “当年一曲红绡堆满楼的花娘子——”

    “花娘子不是听说被人赎身了,却想不到是做磨镜去了——”

    当年见到的,不见的,都热热闹闹的开始谈论着安逸公主的私生活。

    “还有新升上去的御史台中大夫蒋帆,”这是熟知内情的酒客,也凑了把火将事情烧到自己的同僚身上。

    周围的同僚却不敢接话,几人挤眉一笑,都压低了声音。

    “胡说什么——”安逸公主本正高兴,也不用人灌正喝了一坛子惠泉酒在肚子里,谁想出了这事,不容分说,一脚踢翻在地,啐了两口,骂道,“死娼妇,你这会子做什么来撞尸游魂?”

    那花娘子着这一脚只见倒地哇的吐出两口血来,倒有几分周星驰电影的效果,春华心中疑惑,面上却同众人一样纳罕。

    “不过是个妓子得了失心疯,何必计较?”同春华一桌的主簿很快的发了话,几个人上前就要拉住那花娘子,只见那女子反手拿出一刀,反手就将自己的头发割了,划花了自己装点精致的脸,外面的红绫锦袍一扔,衣裳低下是一袭花田格的道袍。

    众人就像看舞蹈片转换成了惊悚片,顿时惊住了,倒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外的警觉,便是蒋帆,他原本就落后安逸郡主一步。

    他连忙上前,同两个金吾卫将花娘子锁住,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倒是安逸似乎想起了什么,挥挥手,上了步辇,“不要难为她——”

    金吾卫护送着安逸公主的步舆回崇仁坊的公主府,程安之带春华回了道政坊的敕造瑞景府。

    “公主会去赴约吗?”

    显然,花娘子确实同安逸公主有超乎寻常的关系,安逸公主似乎有所触动。

    “狼会关注同他做过伴的狗的死活吗?”程安之轻声长叹,“极端的贫穷会造就一个人极端的恶,极端的放大自己的欲望也是同样的道理——”

    “都同样的会放纵自己的动物性的一面——”都不能称之为人,人类的情感也就不能以常理来论了。

    “是这样说,所以,先祖立下族规,凡入程门,永绝皇位。”

    是啊,春华,忽然反应过来,眼前的程安之虽然姓程,却是地地道道的李宣皇室的宗亲,最纯正的皇族血统,若说同昭明女帝的关系,则比当今圣人还要近,若说同开国皇帝的关系,若说男女平等,他同安逸公主并没有什么不同。

    安逸公主缠着他只是单纯的男女的喜欢?

第九十九章 连环套

    “当然不是——”安逸大笑着,我新近听一个小调,“明月万年无前生,照见古今独行人,公子王孙何必问,和光也同尘。”

    程安之饮茶,春华在一旁点茶,只听安逸公主继续说:

    “自古至贵之人千万亿人中不过上百,自然界中最稳定的结构不正如太傅所言的三角形?我是谁,我府数千年来最昌盛历时最久的皇室之人,我母祖上世代公卿,富甲天下,我生来就比那些蝇营狗苟的小老百姓高贵,我是这天底下最显贵的血脉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这天下本该供奉我!”

    程安之这个以自己血统为傲的人听了安逸这番大言不惭的说辞,气的双手食指虚空弹钢琴,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春华看了眼程安之,凭着对他的了解,她无疑又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当中,但,若不是没有合适的,他不会卷入自己,这是属于知己的默契。

    “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怎么就应该抵消人家几代人的经营!”

    “就是这样!”安逸一拍手,笑的痛快,指着男装的春华,“你看着倒有两分眼熟,你真是个好孩子,就是这样,我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明艳,端庄,大方,做一国之后绰绰有余,当时嫁给我父亲这个白蛋——子不言父过,也就罢了,家族生她养育她,但我父亲这样一个糊涂虫,我阿娘多贤良淑德,他竟然睡了个宫女,生生的将我成了型的弟弟糟践了——”

    显然,安逸公主喝高了,她拉着春华的手,絮絮叨叨的,“你说他多蠢,元宵节放全部宫女出门,结果三千人只回来三十个,成为朝野上下的笑柄,他以为他是谁,是先帝,是昭明女帝?他不过是个管不住裤腰带的废物,说好的将这天下江山让我继承,转眼就立了那杂种为太子,”安逸公主的嘴抽搐着,显然对于这点有千万分的不满。

    然而,这种八卦并不适合再继续听。

    安逸顺着春华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甚至还掀起她的衣袖,顺着她带着檀木佛珠的手往胳膊肘抚摸着,“你这用的什么香脂,这膀子跟那羊油似的,倒是好摸,漠北,苦啊!”

    说着埋头哭起来,跟个疯婆子似的。

    “茶好了!”春华抽出手整个人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天下有什么值得动点情绪,不过是这身上这二两肉。”

    说着,她一把抽掉春华的簪子,大笑道,“今儿咱们牛汤下杂面,你吃我看见,所幸吃个双钟。”

    春华听了这话先是不明所以,随后沿着字面意思一想,一阵脸红,生平第一次见识这样混乱的男女关系。

    “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如何知道,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大人们在妓子面前的狂态,这天底下,这朝堂中,男盗女娼的同那乡野没有任何区别,今天是他的夫,明天是他的妻,不过是姻缘凑巧大家一处乐呵乐呵,便如那蒋大夫,不过入过我几个场子,如今是从四品下的中大夫,你若是有才,逗我欢喜,他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是啊,”那些多多少少,包括现代隐隐绰绰的韩国娱乐圈的传闻,揭露的,不揭露的,何其普遍。

    “出卖自己的肉体,今天侍候的是父亲,明天就可能是儿子,若是名扬天下,保不齐就收编了前任的孙子——”

    春华说着,只见安逸像是想到了什么,捂着肚子踞坐大笑,“你真是个秒人,说定了,明日就给你谋个好位置。”

    “但人没有伦理道德,就如同蝼蚁一样追求生殖器的欲望,又何尝不是渺小如蝼蚁,我不是蝼蚁不是猪不是狗生而为人,不正是要活出个样子来给自己看?”

    因为大道理就能幡然醒悟,那就不是安逸了。

    这话直戳她痛脚,相当于指着鼻子骂,“你相信吗,我回头就能将你用麻袋拴上石头沉到浐河里去。”

    春华看向程安之,脸上虽然在笑,却是真的生气了,这算什么?

    程安之就是这样对待信任他的朋友的?

    自己眼睛喂狗了?

    “民不惧死,奈何以死屈之!”不过一身一人,二十年后最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这地狱般的人间。

    “公主她说的原本就对,”程安之惊讶的看向同安逸正面硬杠的春华。

    她不是不会圆滑,对卖烧鸡的小贩她都能恭维着回应对方的恭维,也是,若不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又如何能赢得那个人的尊重和喜欢?

    “我此番进京,可是听说了不少的传闻,西宫娘娘的三姓家奴——”

    “也只有我那个可怜球父亲同那个傻的一塌糊涂的太子被同一个女人吃的死死的,一个如同妓子一样的女人,这人就是蜘蛛,男人不过是她的食粮——”

    安逸收到了程安之的话柄,所幸放开了话袋子,将她憋在心里连同母亲说都要被骂的话一扫而出,至于春华,在她眼中已经不算活人,她怎么生活不是这种小蝼蚁能指着鼻子骂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等她上位,首先就要将那个恶心的女人活祭她那个傻父皇。

    当然,说着,程安之附和着她的话,劝他喝酒,同她饮酒,又说了太多崔贵妃同太子李炻的桃色新闻。

    程安之糊弄着将人灌醉,糊弄着安逸吹灭了灯,一个同他身形相当的替身悄悄进门,抚上了安逸公主的手臂,安逸公主轻车熟路的将来人压在身下,嘴中喃喃自语,“安之、安安、我的小志志,你终于是我的了。”

    春华脑袋一盆宽面条线,正要开口,昏黄的月光下,程安之早知道一样抚住了她的唇止住了她的疑问,只见他按了下机关,只见隔墙的密室中端坐着一个中年美妇人,来人身穿胡服宫装,正是一簇鲜艳欲滴的海棠。

    不用说,春华也猜测来人是崔贵妃。

    来人正是本该在宫中的崔贵妃。

    “她——”

    “她是相王二女,慕容侧妃的双生女儿,因长兴侯的私心,一直养在外头,但相王已经将她上了宗室玉牒,但说无妨。”

    先帝朝的唐王在本朝称相王,取辅佐之意。

    崔贵妃对此只有刹那的失神,但春华如今的男装扮相和气度,同远在安西的安西王李碹20来岁时足有9分相似,像李碚或许有假,像李碹,除了偶然,做不得假,即便是慕容铧也做不到。

    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她自然不相信什么偶然。

    “有相王府的见证,这具身体给你们了——”

    只见崔贵妃身边站着的武士丢出一个羊皮袋,皮带口子上有暗红的鲜血。安静的等着二人交接完,春华还欲问,程安之制止了她,亲手将袋子中的尸体倒了出来,只见一个才四岁的女童胸前插着匕首,显然死去有一阵了,程安之拍拍手,只见隔壁出来了一个男子,虽然经年不见,春华却一眼认出这是阚高璐。

    只见他将脱力的安逸公主扶在桌上,将尸体上的匕首塞入她手里。

    “好久不见!”阚高璐笑出一口白牙。

第一百章 相王之女

    春华扯出个笑,遮掩不住脸上的惊骇。

    “你先走——”程安之看向春华,对着闵高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牵起春华的手,在闵高璐的挤眉弄眼之下,出了屋子。

    夜风一卷,吹落了从屋檐下落下的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百米开外,两个梳着高髻的宫女守在茶房里,一丁点儿豆苗大小的烛光映照在她们打瞌睡的脸上,时不时伸出只手驱赶着身上的蚊子,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实际上,她们确实在另一个世界,确切的说是即将前往另一个世界。

    出现这样的事情,出于皇室丑闻的保密需求,连她都有可能是被灭口的对象,在没有监控,没有亲故的情况下,一个她这样的人的消失对于像安逸公主这样的权贵来说,真的就是浪费一条麻绳一块石头的事儿。

    “若是直接出兵我都高看你们几分——”

    “道德是道德,圣人才是道德化身,对于我这样的出身,谁身后没有留两条后路,若是不能从肉体上消灭,总有源源不断的身后的力量架着你的敌人反复攻击你,至于安逸,不过短短十年,死于她手的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因她家破人亡的家庭足有千数,就像你日常说的,权利若不能放在笼子里,它造成的破坏力更甚个体万分,出兵,数万的性命换她一人,她不配!”

    这就像天天吃鸡肉但是有一天屠刀递到了自己的手里,这鸡该自己来杀。

    人的一生完全都是由这样那样一个又一次各式各样的选择来构成的。

    鸡,还是自己都很讨厌的一只鸡,但栽赃陷害,鸡已经被绑好,杀还是不杀?

    “我什么都不要你们的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算来两人也算五年的好友,她所求不过一粥一饭,让她自在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这不是对朋友起码的尊重?

    “一个普通的平民谁能像你如今这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你本身就生在局中,何况你长的这张脸,又是这样的身份,有很多事儿是非你莫属,当然,你得到的也会很丰厚。”

    程安之有些悲悯的看向她,直面社会的黑暗,扭曲自己的人性,对她这样一株自由成长的小草一样的人来说何其艰难。

    “谁做的决定,还有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

    春华心脏抽搐着,闪电一样的蔓延开,麻痹了全身的知觉。

    “你的真实姓名叫李砇,是相王侧妃所生双生子中的女孩,相王府中排行第四,上有三个嫡亲哥哥,相王正妃同侧妃是堂姐妹,你们是至亲。”

    自己的真实身份,若不是自己是穿越的,只怕要相信了。

    原来如此!

    难怪,想来就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从什么时候开始,从自己十二年前那场落水就开始成为被选中的棋子了吧。

    那慕容铧的欲言又止、李碚的关爱有加——

    这近十年的爱恨纠结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公子——王孙——哈哈哈哈哈哈——”

    春华捂不住的大笑从下腹不断的往上干呕,“哇——”

    春华也真的吐出来了,吐出来的她以为会是血,定睛一看,不过是些青青黄黄的酸败之物。

    然而,剧烈的情绪一冲,生平从来健康的心脏却被攥住一样抽痛着,酸的说不上话来,春华屏住呼吸,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

    “华,你是春华,是你自己最最亲爱的宝贝,尽管这世界抛弃了你你还有你自己,所有的人都当你是个疯子但你知道你自己不是,不管那些疯子怎么说你,你做的同历史上那些人人称道的灵魂没有太大的区别,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你只想要做你独一无二的自己,追求真我,永远追求——”

    “你还好?”

    尽管春华的心念已拍过一个小电影,但实际上所有的一切发生还没有一分钟。

    程安之看着她无缘故的大笑起来,他却只想她真正的哭一场。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春华这些年的坚持在外人眼中是多么的迂腐、单蠢、不合时宜——

    然而,他这样的理科男学不会琼瑶式的拥抱,或者就算想要拥抱,也绝不是这样趁人之危的时候。

    “我还好,谢谢你,我很好,从来没有比现在还更好!”

    所有的人都要继续蝇营狗苟为了更顺畅的在这个世界苟活——

    上辈子的她是,这辈子,死过一次的她只想顺心而活——

    你们当我是傻逼,欺瞒、利用、随意摆布我的一生,我会掌控我自己的生活,活的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好!

    “相王之女,说来,我岂不是郡主,若是他日,岂不是同安逸公主一样?”

    “那当然,他日若是相王登位,你就是大宣名副其实的公主,以相王殿下的仁慈和愧疚,你将是整个大宣最幸福的女孩,整个天下对于你予取予求。”

    程安之看她很快的又干劲十足,尽管还有些担心,却配合的画着大饼。

    “相王殿下,那是很好的人!”可惜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相王真正的女儿,而这个秘密不知慕容铧何时揭晓,当然,她也不能同程安之说,他今天刚执行完某项任务,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利用她。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

    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无趣的棋手们,终有一天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今距离相王登上那个位置,据我所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程安之今天的愧疚足够她打探到许多的秘密。

    “当然,”程安之看她冷静下来了,同她一起骑马离开这所宅子,安逸一来就没有他的事儿了。

    “我不想再瞒你,太子李矿明天会被发现死于安逸公主的纵火,他有一个遗腹子正是崔贵妃妹妹的私生子,明日一役,贾皇后和安逸公主出局。”

    如今的天下,当今皇帝虽然举国皆知的无用,但他名副其实,一些愚钝的小事儿不足以废黜他。

    “凡事,尤其权利之巅,讲就名正言顺,如何拉下那位?”

    “这是崔贵妃的事情!”程安之不想再多说。

    然而,太多事情。

    崔贵妃无子是她同武则天最大的不同,就这点她就出局。

    她为何而忙?

    垂帘听政?

    相王第一个不同意,朝臣——

    慕容铧掌握着真正的军机大权——

    只有一个答案,慕容铧想当皇帝!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炮制她的身份!

    也不对,慕容铧没有子女——不对,几年之后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他出现一个继承人,正是崔贵妃同他的子女?

    不对,还有相王,尤其是安西王李碹,除非李碹有什么不得了的污点,不,还有她名义上的哥哥李碚,若是李碚反水,慕容铧的赢面还是非常大的——

    想不通,想不通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一百零一章 权二代的躺赢人生

    “不管怎么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或许在年少时有过执子之手的幻想,但生活从来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虽然不想承认,但,作为你的舅舅,大人给了你不下于亲生女儿的疼宠,对于他这样的人,情感在他心中占的分量相较寻常人少些——”

    程安之是这样劝她的。

    Whatever,谁在意呢?

    不管怎么说,春华决定不要大意的享受自己的权二代的躺赢人生。

    既然手上有了金箍棒,那么所幸就叫这天捅个窟窿,所惜着,不过一身而已。

    “娘子醒了?”

    这是平康坊坊东的一间大宅,这是远在江南的“舅舅”赠送给自己的一间私宅。

    唐时虢国夫人为造府邸,花费明珠百斛,这间百亩大宅也相差无几。

    光是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左边邻居是当朝右相,右边邻居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刘家三房,本身这所房子,就是长兴侯当上首相时,上一任中书令杨家半卖半送的贺仪,饶是如此,也花费了上百万金。

    整座院落有五进,三米高的青砖围墙上插了一米高的铁蒺藜,四角有角楼,所有木材是清一色红木,有花梨、金丝楠、檀木、楠木、樟木,藻井、阙楼,正房大院一应俱全。

    单她房间里博古架上的古董字画玩器,也是清一色汉唐的,若是摆在外边西市的古董店里,都是镇店之宝级别。

    对于她,物质方面慕容铧是真没亏待。

    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冒牌货本色!

    理清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实际的诚惶诚恐,就像星级酒店再好,毕竟不是自己家,但人在星级酒店里就是没有也要装出两分习以为常的豪气。

    睡觉睡到自然醒,闻着鼻翼刚换过的红颜坊调香5号元气森林调香,静静的等着描摹精致的宫女隔着白底绿花含春罗帘拢轻声呼唤。

    开工了,作为权二代的第一天。

    “我今天除了国子监还有哪里的行程?”

    站在东厅衣帽堂,春华拒绝了侍女选出的胭脂红留仙裙,选出一身月光蓝的百蝶穿花缂丝儒生长衫。

    看着这一堂的书生装,包括女式襦裙,西式礼服,不少都是曾今交情正好时他们画过的花样子,做过的画。

    不得不惊叹慕容铧若是要用你,便是方方面面都会考虑周到,五年不见,尺码,爱好的花草样式,竟都被照顾到了。

    都是需要学习的地方,将自己愚蠢的感动替换成学习的动力,专心的听侍女的吩咐。

    “相王殿下领旨不日回长安,届时会有一个叩太庙的仪式,因您经历并非常态,不便张扬,此时京中局势也不稳,只能先做此安排,为此相王殿下十分自责——”

    “这是哪里的话,谁知道当时会发生那样的事儿,”相王是春华两世见过的长者中最淡泊名利温润如玉的好长辈,做他的女儿是人生幸事,公正、敦厚、通透,是见过他的人都盼望着的父亲的样子。

    可惜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父女。

    “娘子快别这样说,日后等王爷回来你才知道,这些年,委屈您了!”别说她们,就是王府里一般的宫女也是穿金戴银,绫罗裹身,这正经的王府贵女却不想因为一个仆妇的私心流落民间,成了一名孤儿。

    孤儿,还是女孩儿,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如何会好过?

    却没想到大娘子从仆役出身却自立自强,考学院,做女官,还很有官声!

    府里多少人都暗暗将她视为偶像,被抽过来的时候她的小姐妹可没少羡慕嫉妒说酸话。

    “我自来运气极好,也没什么太过艰难的苦处。”不管怎么说除了才穿过来的那一段日子,她的物质生活是很丰富的。

    看着冒着星星眼握拳钦佩欣慰的看着自己的侍女,春华也不由的被逗笑了,“你是叫春香?”

    “是的,我当年进府时王妃还在,蒙王妃不弃选为贴身侍婢,如今升做一等宫女,负责您房里的事儿,另有四个女史,八个一等宫女,十二个二等宫女,二十个洒扫仆役仆妇在这院子里,不知您何时接见。”

    “国子监如何报到?”春华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对于成为权二代,最让人期待的事情就是国子监借读。

    大宣的国子监是唯一在长安城中的大学,城南学生主要活动的校舍独占城南曲池坊,同皇家宫苑芙蓉园隔曲江而望,国子监夫子、博士们轮值的地方正是皇城中的太庙。

    可见其尊崇!

    国子监每年招收整个大宣最有学术成就的博士候500人,还有其他附属国派来的遣宣使,泱泱洒洒常年有上万师生常驻。

    自先帝时,皇子皇孙生而尊贵,天然有国子监的入学资格,有才德者可自荐充为博士。

    然而,先帝后期国子监嫉贤妒能者独揽大权,有才能者纷纷出走,国子监分化为两派,一派是混吃等死富贵双全派,一派是清高自诩专注学术说话自带密码派。

    当然,春华的学识没有这样厉害,就像一个初中生看博士论文总是如看天书,就说简单的B2B,换了一个名词一般人就不大明白它就是Business-to-Business的缩写,不过是表示一个企业同阿里巴巴这样的平台联合起来销售运营的模式。

    她眼馋的是国子监的图书馆。

    从昭明女帝之后,整个大宣的图书浩如烟海,真真假假的知识有用的,无用的,消遣的,实用的,正确的,虚幻的,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何从中接触并挑选到足够多的最前沿的知识,这就是国子监最宝贵的财富。

    经历过太多的变幻,越发的坚定了她自己的路,做好自己手边的事儿,不管她是什么出身,她眼下最关心的事儿还是小小的洛南县城小小的商行下一季种什么蔬菜好,有没有什么最新的防止病虫害的方式,有没有什么新鲜稀奇的适合在洛南种植的良种。

    能拐带两个博士候到洛南去主持实验田,那是买彩票中大奖了!

    当然,还有她的吏部试考试复习。

    “您说笑了,您的身份虽未公告天下,但如今在这长安城中已经传开了,杨阁老家的帖子、刘尚书家的赏花会,王家老夫人的拜帖——”

    春香守在春华身边,自然也是有职责的,这时候公布春华的身份,也是作为相王府在接下来可能的变故中在京中留一个见证。

    安西近年征伐不断,相王代替天子到湘南赈灾,相王一系如今在京中并没有代表,毫不客气的说,出了改立天子这样的大事,等待他们的都只有尘埃落定后被告知。

    这当然是崔贵妃同贾皇后共同作用的结果。

    否则像相王这样一门双王的,必有一个在京中充作人质,这是皇权安稳起码的权术。

    当今皇帝登基后鼓吹女权,皇室的公主如安逸公主重新有了继承权,相王府如今有了春华,一切自然变的不再一样。

第一百零二章 国子监

    “我想我只需要听命于相王殿下!”春华定定的看向春香,春香脸啥时就红了。

    “当然,您是王府大娘子!”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偶像,方才瞪过来的那一眼,比自己原本的主子李碚更有威严。

    “王府有王府出巡的规矩,您如今是京中相王府最尊贵的主子,出门时带上侍从,除了宫中哪里都去得,我这就去为你安排。”

    “带上两个侍卫就够了,我有自己的自保能力,况且这是京师长安。”春华并不想被打包成吉祥物招摇过市。

    “诺!”春香头脑一转,有了替代的方式。

    一刻钟后,春华带着自己的双肩皮包乘坐一辆小型的四轮马车,蒋亮四人骑马前后尾随,从坊内路往东走了十分钟,出坊门经第二横街往东又走了望仙门大街往南走了十里,进望仙门大街一路往南,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在曲池坊坊门口的小食肆吃了樱桃毕罗,刚过午时,入了国子监。

    国子监同一般的大学的建制并没有什么不同,大门进去是气派的教学楼、图书馆、会堂、错落有致的宿舍区、食肆区、马球场、和一连十二座连城的实验楼。

    “国子监不能携带武器,请上缴兵器。”轮值的南衙宿卫拦住了几人,蒋亮们上缴了各自的兵器。

    随行的护卫在春华开口前上前拿着腰牌做了登记,功曹深深的看了春华一眼,仰着的头弓了下来,两次欲言又止,终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亲手来开门,“快请,里面请!”

    “大人,这位公人还未卸甲——”

    负责放行的士兵才入宫门,很有一股书生气。

    “就你能!”功曹扫了他的一眼。

    功曹送走几人,转头拿着记录本打了下属的脑袋,满脸的嫌弃,“看着点,明明白白的大宣律,王子皇孙有权佩剑到除宫城外的任何地方,你莫不是以为天下的人都是一样的?”

    “昭明女帝说了,大宣是天下人的大宣,大宣之内,人人平等!”

    “我们对你如同爪哇国的昆仑奴?”功曹不耐的翻了个白眼,“你个瓜娃子,反过来讲,你这样的在哪里谁有精神对付你要你一身烂肉,王孙公子那样的若是人起了个歹心绑架,反正人自己出钱出力保护自己,就算用武器,她们有名有姓的不要爱惜羽毛的吗?瓜娃子!”

    士兵愣了,竟觉得上司说的有几分道理。

    人人平等,对于皇孙那样的来说,真有几分危险,这国子监只要是大宣的国民持无罪身贴登记后都可入内,当然,需要有相关的事项。

    从门口往北直走,绕过郎朗书声的歇山顶式建筑于10米高台之上的教学馆,就是图书馆。

    一路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很多穿着色彩明丽的异国服装的学生,穿着是他们认为的时尚,尤其是北方部族的中年男性,大都扎着各式各样的揪儿带着胡帽,很让人忍俊不禁。

    当然,更多的,还是直裾圆领的真丝儒生长袍,身着这样的衣服的一般都是老生,看向他们的后来接任者总有种莫名的菜鸟对老鸟的优越感。

    而这一切,在春华眼中就像电影的解读一样清楚。

    而这些遣宣使们也不是吃素的,本身都是自己本国本部落的佼佼者,又大都过了年少的懵懂时期,只一眼,就看出了春华的价值。

    织银丝的罗,在阳光下绿色快要浮出玉的翡翠莲花冠,有暗纹的缠枝皮芒鞋,所有的一切配合着那精致如庙里天女的容貌让她很轻松的和同路人区分开。

    “这位同窗,是第一次来国子监吗?”皮埃尔一边倒退着一边打量着春华的神色,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娶一名大宣的贵女。

    作为东大陆纽西兰公国的一名王子,他带着一切对未来爱情的美好期待来大宣,他受够了纽西兰公国的贵女们无休无止的讨论衣服图案、瓷器、珠宝和一点点事情就需要嗅盐。

    “是的,但是谢谢,我急着赶路。”春华不禁有些愣神,好帅!

    眼前的人身高近一米九,皮肤白的好像牛奶,细致的看不出毛孔,天蓝色的瞳仁,金黄色夹杂少许棕色发根的头发,刀刻斧凿一样的五官线条柔和,一看就像西方壁画中典型的安琪儿。

    若是在后世,由他去饰演泰坦尼克号的卡尔,连小李子都要失色。

    这是春华到如今这个世界的23岁人生中遭遇的头一次搭讪。

    但,她并没有精力来一段有益身心的恋爱。

    尽管程安之反复嘱咐她只需要做一盏灯让京中的骑墙派有所警惕就行,但如程安之所说,当朝太子本该在今天被发现死于安逸公主之手,还有当今最小的女儿,崔贵妃将请旨废后,拔除贾氏一门。

    然而,睡到中午竟没有任何的动静。

    对于这种层面的权谋斗争,知道越多越危险,她现在的身份足够她坐享其成于纠纷之外,但,一种隐隐的焦灼在心中暗暗升起。

    尽管包括程安之反复声明他们有考虑到她的安危,反复让她放心。

    但,她再也不敢信任他们任何人,从昨天开始。

    曾今有多信任如今都有多惊惧。

    他们都是一群非人的人,不能以常理去看待他们,常人觉得爱情就满足欲望,他们可能需要金融赌博那样多巴胺高出男女之事200多倍的事情才能满足。

    她如今唯一相信的是自己。

    对于他们,除了有用,她不再相信他们会因为情感这样的因素给予她任何东西。

    她现在有真切的获得感的东西只有她小小的卑微的洛南县的官职和她主持的商行换回的财富,这次回去,她会做好后续的产业升级,让洛南成为一个绿色蔬菜产业基地,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股票套现,然后将所有的财富分散投资出去,迎接日后的身份暴露。

    晚上还要参加宴会这些强加的工作,去参加些宴会,现在有时间,她要完成自己原本的计划。

    她有中山雨欲来的预感,她并不认为事情会像程安之形容那样顺利,据她的了解,安逸公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傻,还有慕容铧,他若是想篡位,实在没见他有这样的心思。

    算了,想不通的事情暂时不用想。

    “这,位,姑,娘,你想去的是图书馆吧,不管怎么说,我把哪里当做家,哪里快要关门了,有我你会更轻松的办事!”

    皮埃尔拿腔拿调的说着,逗笑了春华。

    “多个皮友多条路,条条大路通罗马——”

    春华真的被逗笑了,“有劳!”

第一百零三章 惊散赏花会的消息(上)

    皮埃尔是个很健谈的人。

    “取牛肋肋间那一块雪花一样的牛肉切成2.5公分的牛排,捻碎撒上玫瑰盐、现磨的黑胡椒碎,滴上些许橄榄油稍加按压,两边旺火稍许煎2分钟,外边脆香里面汁水丰盈,是最上等的招待,你若是同我回家,我会每天为你烹这样的美食。”

    见春华对纽西兰的风土人情比较感兴趣,皮埃尔加大筹码诱惑她。

    “你真是太好客了!”春华笑的明朗,“有机会的话一定作为朋友去。”

    做惯了王孙公子旁边的陪衬,这是第一次来自权贵的平等交流,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失礼。

    “有机会的话,能成为第一个周游世界的人也是一种人生意义。”如果自己的理想不能顺利的实现,或者没有实现的价值,那么周游世界也是一种不错的渡过余生的方式。

    皮埃尔眼前一亮,诚挚的点头,春华说出了他心里的话,放下一切到大宣来,也是他的一种抗争,去纽西兰做一个装在套子里面的人,不是他的理想,尽管在表面上的道德之下,他有种种方式实现自己的全部的权利欲,但他想要内外如一,哪怕位居人下。

    “在那样的位置上就注定了要为整个阶层的利益去发挥自己的才能,虽然那样的位置更耀眼,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有星辰大海在哪里等着我们去征服——”

    春华笑了,这皮埃尔定然有很高的权势才能让他去思考人生的价值。

    像李碹,做过他五年的侍女自然知道人群中有他们这样一群人,精力充沛,权利欲旺盛到需要整个天下做他们的画布,他有着天生的自信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帝王之才,整个李宣皇室唯有他能带领大宣走向繁荣。

    这是一种更能建功立业的自信,但,这世间还有她同皮埃尔这样的人,更愿意做些实际的不用管人际关系,能为他人造福使他人免于贫苦的事情。

    “当然,这没有什么高低,对错,只是单纯的人生而性格不同,有的人喜欢改变世界而掌控,有的人觉得付出更开心——”

    皮埃尔听了这话,大大的咧开了嘴,热烈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高兴的给了春华一个熊抱!

    “李——”

    “放肆!”

    “没事!”春华对蒋亮几人挥挥手,学着皮埃尔的方式大猩猩一样敲了敲胸口,“我们是朋友!”

    “好朋友!”皮埃尔笑着伸出手握拳。

    “好朋友!”春华笑着举起右手握拳同他碰了碰。

    毫无顾忌的交一个朋友,真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儿。

    “对了,你是什么专业?”春华忽然想起来,听从国子监的导师去寻一个合适的农学的带头人肯定比不上学生们自己推荐的人,做这件事,需要有足够多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也需要耐得住名利的诱惑和攀比。

    一个小小的县里面商行工作和成为大宣一县之地的主政官或者类似的工作相比,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或许,她的要求还应该低一些,但低一些能出成果吗?

    “你有什么需要,你需要什么样的人?”皮埃尔转眼就明白她的意思,并没有正面回答,还想要有更多的交流。

    “当然,我想找一些对改良农种感兴趣的人,我在洛南有个商行,月俸能有一百两银,入职的会缴纳60年的养身银,工作年限超过20年可以获赠商行的10股红利,年限超过30年可以获得洛阳或长安地界的一所一亩的小宅,当然,我们只是个小商行,能不能壮大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我们需要有梦想有理想的人——”

    春华也是第一次作为一个相当于公司CEO的角色,对人才,她只能从她有限的经历结合自己自身在社会上见到的讯息来提条件。

    高薪,养老保障,股权激励,学区房。

    更多的,她如今有那个能力给,但她不可能像后世郑姓明星一样随便拿普通人几代人一生挣的钱给人做练手的玩具,既然不是赠与,是生意,那当然得按做生意的方式,这当然也是慕容铧交给她的。

    想要更多,长安的宅子想要醴泉坊的富贵而不是归义坊的偏远,都得靠自己挣。

    “有梦想有理想,”皮埃尔斟酌着这两句话,心里隐隐的有了几个人选,出身不好没关系却又努力上进学业优秀的耕读传家的有骨气的中年农学博士候国子监当然有,“我想可以的话你今晚可以不用走,就在国子监斜对面的咖啡馆我们可以来一场面对面的较量——”

    春华先是一懵,随后明白,“是交流,这当然好,只是今天我有两场宴会要参加,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在明天晚上!”

    “今晚,”皮埃尔说着从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皮质的小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杨阁老家的赛马局、刘尚书家的赏花会,康伯爵家的烧尾宴,杜工部家的弥月之喜——”

    “你也要去杜家的弥月宴?”春华这么关心农事,肯定会去参加号称百匠之门的杜家,皮埃尔上下打量着春华,一身男装都这样美丽,若是身着大宣最负盛名的艺伎卿若若那身华丽唐装,又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嗯——并不是,我要去刘尚书家的赏花会。”春华一笑,没想到他一个外国人对京中的宴会这样熟悉,他这么频繁的关注这些宴会,就像一个相亲狂,结婚狂。

    如他所说,赛马会她有些兴趣,但对于相王女儿的身份却是不匹配的,也能很顺理成章的推拒。

    “我对刘尚书家的花很有好感,再有半年我的学业就到期了,这一回东大陆这一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到这美丽的地方,不知道——”皮埃尔见春华偏头看他就是不接话茬,正经了起来,“这样难得的盛会,不知道你可否多带个玩伴,就算是跟班也好,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名媛伴友,你看,根正苗红,盘条体靓——”

    名媛伴友,一个很新鲜的词汇。

    “什么是名媛伴友?”

    皮埃尔惊讶的看着春华,见对方真不懂,就像3岁的孩童问你什么是爱做的事儿,顿时老脸竟红了,“就是像客卿一样的存在——你知道,参加的聚会一多,一个人总有应酬不到的地方,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些惯会场面上游走的人活跃气氛,贵国女性地位奇高,像安逸公主身边就有十八骑士这样的伴友存在,他们各有职位,只是作为安逸公主的男伴,而公主会时不时的赠送他们一些奢侈品帮他们建立人脉。”

    “啊,这样啊!”

    在任何时候权利和金钱的旁边就有这样的人,并不全部由金主养活,只是金钱同权利的挪客,譬如后世活跃于娱乐圈的某些网红、外围女、嫩模。

    自己之于慕容铧不正是也包含这样的关系?

    不,永远不要被浮华俘虏,永远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将去到何方,永远立定自己的底线,尽管这身份再豪华如五星级酒店,帮他们度过这一切后,一定要回归到自己的本来生活,不以谎言终身!

    春华直直的模仿着花花公子的样子的打量着皮埃尔,故意粗声粗气土豪的说,“你不错,看你表现了,想去,爷领你去!”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其实,你真的要找对象的话,杜工部家的宴会上的女子会更符合你的品位。”就像薛宝钗再好,她的出身在哪里,家里的至亲自小就是付出就有代价,对于皮埃尔这样的人,再喜欢也是有限的,倒不如杜工部这样的高知圈子。

    “不用了,‘我见一人如皓月,婉转风姿两袖间’,我想,我找到了那个人!”

    春华听他叽里咕噜的念了两句像是洋文,但后面的听懂了,她只是微笑着沉默,这个皮埃尔嘴巴太溜了,外国人的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还都是真的,谁知道他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会不会喜欢那个,这是人家的私事,反正,是个还不错的朋友,当然成人之美。

    “你要去也行,像如今这样可不合我们大宣的审美!”春华低头闷笑。

    外国人的毛孔较粗,时人喜欢白皙,外国贵族就喜欢给自己擦粉,皮埃尔当然也一样,那样子就可以想见了。

    一个身穿唐锦制作的制服,涂抹着白粉加了两抹猴子屁股腮红,堆积在海量的蕾丝中的一米八的大个子,若非春华后世见惯了外国帅哥加上他这张脸实在绝色,是get不到他的帅的。

    不管怎么说,他这一身是不合大宣仕女的审美的,而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是值得大宣女孩子喜欢的。

    “听你安排——”皮埃尔呆呆的看向她的忍俊不禁,就算她现在把他称斤卖了,他也愿意。

    “不知道你的置装费是多少!”去相亲,当然是原汁原味的对女孩子负责,她好有当红娘的潜质。

    “不知道这些够不够!”皮埃尔坦然将自己的钱袋递给春华。

    春华坦然的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大几十的金币,还有两张一百两金的金圆券,看来这皮埃尔可能是个白马王子呢。

    “足够了!”

    春华笑着招呼打包好书籍的侍从们分出一人将登记过的书交给图书馆里勤工俭学的学子抄录两份,她预备存一个自己的小图书馆,书,总是用时才觉得那那都不够用,有自己图书馆就便于查阅。

    一行人从城南赶到城北,从平康坊的私人作坊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往西直走,就是务本坊,刘尚书家举办宴会的地方正是刘家老宅,敕造华国公府。

第一百零四章 惊散赏花会的消息(下)

    “听说了吗,相王府多了一个小郡主,是侧妃生的,被失心疯的仆妇用自家的换走了——”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狗屁事情,那家的夫人不是一大群丫鬟跟着,何况相王府那样的人家,说起来都是先帝在时候的事儿,那可是妥妥的太子候选,编话本小说呢!”

    “如何不是这样,只是听说那小郡主长的同年轻时候的安西王一个模样,长兴侯从怀疑一路打听了十几年,去年才找到那个2222554仆妇的后人,才落实了情况,证明了身份,如今都上玉牒了,还能有假!”

    “你们家当家的日日在皇城里当差,想来是真的,真想不到,还能见到这样的奇闻!”

    “正是呢,要不说当年慕容侧妃同相王殿下并不和睦,非要去那样偏远的地方生产,才出了这样的事儿。”

    “我听说相王当年可是被强的!即成了侧妃她不巴巴的在王府里,跑个什么劲儿!”

    “可不,都说如今相王长情,迟迟不续弦,可当年还不是在相王妃带孩子的时候,在先帝眼皮子地下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把慕容侧妃生的庆王宠的有一无二!”

    “搁谁有一个那样的舅舅不都宠,男人么,除了女人便是权势!”

    “是啊,男人!”

    一群年过四十的老妇女,虽然是贵族,私底下也不停的交换消息,时不时的飞一两个眼神给自家带来的子侄,这赏花会也是相亲大会,这是她们最为当家主妇比较重要的工作,尽量给自家孩子择一门旺家旺孩儿的婚事,人到中年都知道,爱情什么的,哪有权势重要!

    “说起来,这位未曾蒙面的小郡主今后怕是安逸公主以下,诸公主以上的好对象!”

    “可不,长兴侯手里漏点都够刘尚书这样的人家吃用一年的,何况你我,又是郡主,还没有公主驸马的烦心事儿——”

    “若是真如小道消息,相王再进一步,怕不是天下——”

    “慎言,怕不是忘了前几天被厂卫拿住错处的光禄大夫朱家!”

    “我只是说这小郡主贵不可言!”

    说话的人立马转了话题。

    “只是怕自家儿郎不喜欢,按庆王的年纪,都是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又长的像个男人,听说还爱做男装打扮,怕就怕外甥似舅——”

    “怕啥,可以学她娘,女人么,灯一灭还不是一个味儿!”

    其中一人最爱八卦,忍不住挤挤眼,一群人大笑起来。

    而她们所议论的人,此时却静静站在她们两米外的屏风后听曲。

    春华眼神平和的听着这群妇人八卦,嘴里嚼着鸡舌香,仿佛这话中的人不是她一般。

    晚宴下午6点开始,她来的算早,不等刘家排场摆开,就同最早的那一拨送贺礼的外官们一同挤了进去。

    刘家本就是武将世家,主事的也只当春华还未到,忙着招呼这一波一波的客人,是以并没去核查拜帖。

    这原本就是春华的本意,她静静的听着曲子整理着光明正大听来的消息。

    虽然对她没有什么好意,但京中大部分人对她的身份是没有质疑的,甚至很是高看一眼,想来自己的清静生活恐怕持续不了多久,如果可以,快速考完吏部试去洛南上任才是最优解。

    至于自己作为京中人质的作用,在洛南和在京里应该没有什么两样。

    “小郡主,听朋友说这小郡主如今是全长安婚配榜上头号玉女,若是娶她,能抵得上娶一座城,就是听说长的像个男人,年纪也大些!”身着燕尾服洗去铅华的皮埃尔显然也对贵妇们的八卦有相当的兴趣,他眼睛看向面前的演奏表演,嘴里嚼着金黄酥脆的羊头签,在纽西兰,他是从不食用猪肉和羊头的,没想到大宣人用巧妙的方法把这两样很糟糕的东西变成如此漂亮的美味。

    “长安还有这样的榜,果然,就是六十的男人想要娶的女人也永远是十八岁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皮埃尔!”春华觉得对他结婚狂的评价再没看错。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春花——”皮埃尔学着她的样子顽皮的说,“这是当然的,在不知道一个人的性情、学识、灵魂之前,谁不是先看容貌,十八岁,鲜嫩,单纯的如同小鹿,在同样的灵魂下,自然是前者更有吸引力。”

    话一说完,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皮埃尔又补充,“当然,你这样的灵魂比得上永远的十八岁——”

    “总有一天,60岁的女人也能外表永远的十八岁,那个时候,不知道对于你们男人来说是天堂还是地狱!”想到后世泛滥的十八岁面容,春华摇头失笑。

    “那绝对是地狱!”皮埃尔笑了,“遍地都是十八岁的女人,那还有男人什么事儿呢,我的经历告诉我,一旦女人狠起来,就没有男人什么事儿了!”

    “Chres!”春华笑着举杯,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是赞同皮埃尔的这番话的。

    整个宴会却没有她们这个角落里的角落这样闲适。

    刘尚书在整个三省仅在左右相及中书令之下,今上登位裁撤了军机处,他在兵权方面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他之上,只有完全不懂兵事的天子同名号上有大司马虚职的长兴侯。

    可见其显赫!

    他的府上每年的这时候都会举办一起为时三天的赏花会,是他一派系吸收其他资源人脉,为下属们安排姻亲的三天。

    是以府中会有众多的武将家眷之类的借住直到赏花会结束。

    头一天,长安城中大小的权贵自然也会安排一两个人来凑个热闹,第一等的权贵,若是没有这样的一张帖子简直就不算是有权势。

    阚高璐作为长安有名的大商人家的下一代自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带了人,正是从十年前就名满长安的名伎卿若若。

    “我这算什么,咱们的圣人才是一等一的大度,听说还为我们的皇后殿下数算筹呢!”一句话,就将围着这一圈宗亲脸说黑了大半。、

    如今长安全城大家面上不敢说,私底下谁不鄙视绿帽王当今,不仅容忍自己的妻子同侍卫统领偷情,甚至还为他们开的赌局做侍者数算筹!

    真他妈不算是个男人!

    就是找个街头的叫花子上去也比他体面。

    “上无德,下——”

    “三哥慎言!”

    说话的人低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当年武王伐纣列举纣王的第一条罪状就是‘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何况当今天子是绿帽王这样闻所未闻的奇事。

    天下共主是这样一个人,对于全大宣的人来说都是耻辱,然而谁都不愿做那个在太平盛世挑起烽烟的人,整个大宣的体制相对如今的生产力来说是先进的,这样的天子除了削弱皇室的权威和影响力,对于相对成熟的吏治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在春华的后世的明朝还有一朝天子二十几年不上朝的情形。

    然而,《礼记.中庸》有言: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

    在上位的人,虽然行为很好,但如果没有验证的活,就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老百姓就不会听从。

    何况在上位的人被民众天天议论贬低,长此以往,整个大宣的威信就会慢慢消解,所有的法律民众不从就只是一纸空文。

    所有对大宣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会允许他变成这样。

    大家沉默着,在这一圈讨论时政的贵公子对面,厅门洞开,大部分的女眷正在聆听说书人讲述的新鲜传奇,或是口技,观众最多的是富有异域特色的歌舞,甚至还有舞技出众的贵族小姐在众人的起哄中上台一展舞技。

    众人放下争论,陆续将视线都聚居到篝火之下,高台之上的舞蹈,美酒美人最能消磨志向。

    正到高兴的时候,男宾区陆续有人上台,所有人因为月色而放松的时候,只见望楼上一个被蚊子叮醒的仆从惊恐地看着一坊之隔,建筑在正北高台之上的大明宫东宫,

    “不得了了,东宫走水了!”

    顿时,人群中意料中地,意料之外地人都神色紧张地朝主家请辞,一窝蜂地去打探消息。

第一百零五章 谁在谋反

    “太子弑君,我有天子遗诏,传位于我,谁敢复争?”安逸公主拔剑对着四方,显然有些癫狂!

    “你先杀小公主,又害太子,继而杀父,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天下人共唾之,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恬不知耻地偷取不属于你的东西!”

    大明宫含元殿前,两队人马对峙,大宣此时最尊贵有权势的两个女子拔枪对峙,从背后的人身上看,崔贵妃带的人占据绝对优势。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很久。

    从相王府过继李碚入嗣,她得垂帘之权,相王同慕容铧得亲人当政之实,能做太后,没有人会盯着皇后得位置不放。

    这就是贾皇后输给自己最关键的一点。

    贾皇后就是看不清这点,她那点事儿,若是作为太后,算什么,是皇后还这样嚣张。

    当然,她不是没有烦心得地方,没想到李矿竟然死了。

    真是同他爹一样无能的窝囊废!

    “呸!”安逸见自己身边的守卫面露迟疑之色,只大势已去,索性不再遮遮掩掩,“长安大街上的老狗都比你干净,三姓家奴也想染指我李家的皇权,我呸!”

    安逸的话一出,两边的守卫都顿住了。

    这凶猛的皇家秘闻从来只在上层流传,在他们的印象中公主、贵妃、都是尊贵的人,谁曾想私底下这样不堪。

    一个杀兄杀妹杀父,一个侍奉祖孙三代,啧啧,果然是脏唐臭汉!

    “休得胡言,我清清白白的女官身份侍奉你父皇,想不到你不但杀你父王,连他死后的清名也不顾,真是天下第一的无耻狂徒!”

    失算了,她原本以为小小的一个安逸,平时不过是个酒肉狂徒,早些拿下她可以占得先机,借机弄一份遗诏。

    是的,在她的计划里,当今皇帝也是要死的。

    原本她只带了几个心腹,没想到她估算的安逸应该找她父皇讨情免除一死的变成安逸一不做二不休将疼她至深的父亲直接杀了!

    不得不临时抽调人马。

    今日所有的知情人都要死。

    崔如意当机立断,直接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趁安逸左右找突破点时开枪了。

    螺旋的子弹向安逸的头部飞去。

    “公主当心!”

    安逸身边的一个男侍卫一把推开安逸,子弹穿过安逸的肩头,嘭,血花四溅——

    然而徒劳,情报科的好手岂会就这一手,第一颗子弹只是试探,第二颗子弹接连而至。

    很快的,安逸身边的人没有几个,她们且战且退,退到了含元殿中。

    “娘娘,若是强攻,陛下的圣体——”皇帝就算是死了也要体体面面,连这个都做不到那是耻辱。

    “无妨!”

    “嘭!”

    只见殿中传来巨响,是炸弹的声音,巨大的气浪直接掀翻了最前面的军士,灼热的焰火迅速地弥漫开,锋利的碎屑乱飞,其中的一片甚至划到脸,割开一丝血线。

    “贱人!”崔如意手背上沾染的丝丝嫣红灼伤了她的眼,她下定决心要铲除她贾氏全族。

    来不及多想,眼前巨大的含元殿原本就是上了清漆的干木材,殿中丝织品书册也多,这波爆炸让整个宫殿剧烈的燃烧起来,然而,红木也最耐烧,殿堂里安逸抱着玉玺同纸笔迅速地往楼上攀爬到顶楼,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

    “你,你们后悔吗?”

    这是最后剩下的5名侍卫。

    “生前得享权贵享不了的福,就俺们几条贱命,值了!”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无悔——”

    安逸大笑,“我李安逸这辈子还有几个兄弟陪着,值了!”

    她迅速地将她收集到的崔如意的罪状挑重要的三条写了,立废妃诏书,同她最亲近的侍卫抄了几份,用传国玉玺上了大印,另几名侍卫朝楼下射去,最后的一份同传国玉玺一同装在不起眼的金茶盒里,藏在檐角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远远地朝当今皇后所在的宫殿深深的一跪,起身看着从延政门进来的黑甲军,她瞬间明白了所有,苦涩的笑笑,对着她从来不曾正眼看过的侍卫苦笑,“愿生生世世不复生在帝王家,你将盒子给我。”

    “公主,是安西王的黑甲军来了,咱们还有生机,可从楼上——”

    “无妨,将盒子给我!”安逸从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郑重而严肃。

    “我安逸生平做的恶也多,我不在意阴司报应,但我从不负忠于我的人,我给你们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一跃从楼顶跃下,坠落在玄甲军阵前,确切的说是李碹马前。

    “主上,安逸公主自尽!”

    李碹看着阵前摔成一团破麻袋一样的堂妹,心中有些许感慨。

    然而,他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很久,当下属从安逸身下拿起那个摔变形的盒子,为他献上传国玉玺和废妃诏书,他一声苦笑。

    诏书里说崔如意秽乱后宫,被发现后弑君杀太子,赐死,灭九族。

    这倒是把贾皇后同已死去的皇帝描述的极其无辜。

    但是,皇帝今早还上朝,在她安逸进含元殿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尽管她死了,但也洗不清她的罪责。

    但,接下这个帝位的他的父王却难办了。

    而且,他还需要接受一个无辜的先皇帝的皇后,也就是说他还需要接受一个压在皇帝上面的太后。

    除非,他将眼前的人都灭了,按原定计划将贾皇后以谋逆除去。

    但,显然是不现实的,含元殿被焚本身就是一件引天下瞩目的事儿。

    从哥哥手中接过皇位本身就不道德,备受后世攻击,若不是为了李宣天下,父亲本就不同意。

    而崔如意手中有大宣的谍报系统,她不往被人头上泼脏水就不错了,除非事实,往她头上泼,怎么都是一身骚。

    算了,不管怎么说,皇位已定。

    他拿出一件金黄的诏书,当着崔如意和众将士的面宣读,“大行皇帝遗诏,朕自登基困于头风旧疾,不能执政,恐愧于大宣黎民,特将皇位让与吾弟相王李绍——”

    遗诏随同士兵层层传递到整个皇宫。

    崔如意惊讶的看向李碹,她想到了相王一系会有其他的安排,却没想到那个窝囊废竟然能舍弃九五之尊的权位。

    那不是一个小小的一口之家,是整个大宣天下,是心随法动的无上荣光,是天下都匍匐在你脚下,万民朝你城府的至尊至贵。

    权利是最浓烈的春药,她一向看不起的人竟然能戒掉?

    她不会去质疑李碹手中的遗诏的真实性,因为所有的诏书都在内府有存档备案。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从重重内宫中能把消息传出去的只有那个人。

    她该何去何从?

    就此认命?

    暂且这样吧。

    从宫中一个被人呼呼喝喝的小宫女到如今执掌大宣东西厂的贵妃,不,贵太妃,她还有筹码,还有足够的耐心,她不相信天底下有人能抵挡至尊的权利。

    尤其在前朝,兄弟父子相残,夫妻相悖的人多了去了,只要一乱,她就有足够多的能量。

    还有那个人慕容铧,他可不是个吃素的人,他是一个对所有感情都很淡漠的人,天生冷情,说他没有筹谋,她能把头割下来给姓贾的那个娘们当球踢。

    扶植李碚上位,想来也能得到很多支持,她才不过四十岁,年岁还有很长很长。

    计划停当,她朝着军士救火的含元殿大哭起来,“陛下,奴来迟了——”

    伤心过度被劝走的她没有留意到方才站在安逸身旁的那个侍卫混入李碹救火的队伍中,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名黑甲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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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三代的青云路介绍:
寒门再难出贵子,
穿越后的春华静默而肯定的说,
寒门本就是地上任人践踏的泥——
唯有天时地利人和,才有青云直上的一天!
PS:
弱感情线,本文无绝对男主,重要的事说三遍,无绝对男主,女主除了一张被利用的脸无金手指,就是老实本分升斗小民一个。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农三代的青云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三代的青云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三代的青云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