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撸串儿
飞花迷蝶醉，晚风伴翁归。素弦调宫商，秋水戏蔷薇。蔷薇街一块石头上镌刻的，应该是某位古代隐士的题诗，这里也应该有一方蔷薇环绕的池塘，但现在却变成了热闹的夜市小吃街。
钱亚男捧着手机和许恒、韩军还有苗若渝蹲在蔷薇街口等林影他们。
“林影该不会被警察叔叔抓到了吧？”许恒坐在路障石墩上，摆弄着他刚配好的眼镜，款式还比较潮。
这已经是他跟着林影打架换的不知道第几副眼镜了。
苗苗扇着扇子回答：“没事儿，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别说，徐黑哨平时看起来娘，打起架来真tm猛。”韩军说，“看来我还真是错怪他了。”
“瞧，他俩不来了吗？”苗苗用扇子指着街对面，过马路时有车，徐晚秋还拉了拉林影的衣袖。
“大家都没事儿吧？”林影脸上擦了点药，徐晚秋也一样。
“我们还以为你被警察捉住了呢！”
“我不是在消息里说了么，在河边坐了会儿。”林影把手里的碘伏、棉签等东西递给许恒，让他和韩军也擦擦。
哼，两大男人还河边坐一会儿...
林影把视线转向苗苗。
“苗若渝！”林影气冲冲的指着苗苗，把他拧到一边儿。
“干...干...干嘛呀，疼，主人！”
“你还知道疼，你干嘛不帮忙？你不是神仙吗？”林影心里想自己挨打了不要紧，就怕钱亚男和徐晚秋受伤。
苗苗装作无辜道：“他们也是学生，我怎么好插手...会被上边儿罚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算了吧，这次放过你！”林影撅了撅嘴，“只是我们几个男的倒没什么，就怕钱亚男和徐晚秋她们女生出点什么事。”
“徐...徐...徐公子...女生？”苗苗心里懵了，自家主人可真有意思。
“好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林影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去到蔷薇街尾，找到了上次他和张艾玉来的那家烧烤店，店面虽然看起来乱兮兮的，但味道是真不错，而且老板人也不错。
“莫老板。”
莫铭依旧是老造型，胡子拉渣的，烤串儿时嘴里还是叼着一根香烟，“同学来啦，里面坐。”
莫老板的记性也不错，还记得林影，不知道是不是他寥寥无几的几个回头客的缘故。
“干嘛不到前面几家吃？”钱亚男在林影耳边抱怨，莫铭的破落摊位委实狭窄了些，乱堆放的啤酒箱让她不知道从哪儿下脚。
林影让钱亚男小声点，“这家老板很不错的，烤串儿味道也挺好，还便宜。你知道哥哥我是个穷鬼嘛！”
林影撒嫩娇的样子真恶心，肉麻到钱亚男受不了，“好了，就这儿吧！”
林影安排小伙伴坐下，自己先去点菜。特意为苗苗烤了几条小黄鱼。
莫铭拧着半打啤酒，哐啷放林影他们桌上。
“老板，我们没点啤酒呢！”
“送的。”莫铭似乎真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冷，尽管他的装扮并不是很帅，只是有一种难以表述的沧桑孤冷感。
“还真是，忘点饮料了。老板，再来两瓶可乐！”林影把两瓶饮料给了钱亚男和徐晚秋，半打啤酒他们哥儿几个分了。
林影还低着头发消息。
“怎么不吃呢？还在玩儿手机？”
“哦，我问问张艾玉怎么了，她已经一天没给我发消息了。”林影流露出担心的表情，但张艾玉却给他说她没事儿。
“有什么事儿，明天学校说呗。”韩军嘴里包着东西，边吧唧嘴边对林影说。
钱亚男挑了林影最爱吃的土豆，“来，先垫垫肚子。”
“嗯。”林影让张艾玉要好好吃完饭，他也要吃饭了，然后发了一连串抱抱亲亲的表情。
许恒：“对了亚亚，你现在晚回家你老爸都不管你了吗？”
钱亚男：“我爸他最近都加班，昨晚听他打电话说两个区里接连发生命案，今天下午在市局里开会，估计现在还没结束呢。”
“怪不得前几天我爸约钱爸喝酒他老是说忙。”林影摇头说，“他哥儿俩不是这个加班就是那个加班。”
“什么命案，我怎么没听说？”
韩军抹了抹嘴巴说道：“其他区不知道，通江区前段时间出了一桩我倒是知道。”
“嗯？说来听听？”
韩军说：“好像是一位大老板，一家人在家里上吊死了。”
“一家人上吊？怕是公司破产了吧？”许恒接嘴说。
“不知道吧，反正听说死状挺诡异的。”韩军说。
诡异？
林影和钱亚男、许恒三三相对一眼，感觉背后乍起一阵凉风。
算了，不说这个了，林影忽然感觉张艾玉昨天和今天所说的“发生了点事情”，开始也有些诡异了。
“对了，待会儿这位连艺的学长哥哥怎么回家呢？远不远？”徐晚秋关心苗苗道，这世道像苗苗这种男生大晚上也不太安全。
说得就像徐晚秋自己安全一样。
苗苗：“那个...我不回家呀。”
林影也顺口接了一句，“他住我家。”
“住你家？”
许恒插嘴问：“你奶奶不是到城里来了吗？你家一个三居室，那苗哥哥睡哪儿？”
“我俩睡呀！”
“你们？你们睡一间床？”徐晚秋仿佛听到了什么伤风败俗的消息。
“怎么了？”
“你们两个大男生，怎么能天天睡一间床呢？”徐晚秋急了，他急了。
苗若渝和林影对看一眼，林影真是服了这些成绩好的人，他们的思路总是常人不能理解；不过苗苗却懂了，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气氛略微有点尴尬，话题中断了几分钟，坐在林影对面的苗若渝视线捕捉到了什么东西，眼里充满了光。
“那不是宠物店老板娘小姐姐吗？”
林影回头看，只见一个短发侧影，“好像是她诶！”
余小波每天下班都会到街尾来，就在莫铭的烧烤店不远处买一点吃的，打包回家。
宠物店老板娘。
莫铭听到后，手中的油刷也暂停了几秒，但终究没有抬头。
苗若渝移开椅子跑出烧烤摊，主动去给余小波打招呼。
“嗨，余姑娘！”
一听余姑娘，余小波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只觉着声音在耳边，顺势偏了下头。
“嗯？是上午的汉服小哥哥呀！”余小波礼貌性打招呼，“你怎么还在蔷薇街？是住在这儿附近吗？”
“哦，不是...”苗苗挥挥手，“我和主...我和朋友来这里吃东西，喏，就在哪儿！”
余小波回头看，第一眼便看见了莫铭，愣了愣然后冷冷地说：“哦，在那儿吃呀...”
“嗯！”苗苗看余小波点了一份炒面，干干的也不是很美味的样子，于是邀请道，“要不余姑娘和我们一起吃吧，反正也没吃东西！”
“算...”余小波的话没说出口，但看见头也没抬的莫铭，心里真的气不过，“那好吧，谢谢小哥哥咯？”
余小波落落大方地迈进莫铭的烧烤店，这一次她不再是面对着莫铭哀求亦或是打骂，这一次就像陌生人一样缓缓地擦肩。
你以为放下了，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执着，换一种方式折磨。
“大家好，这位是余小波，一位很好很有爱心的宠物店老板！”苗苗介绍道。
林影一回头，“还真是大波...小波姐姐...”
“噫，这不是高中生吗？你们？”
苗苗连忙解释道：“对呀，他就是我...朋友，这些呢都是他同学！”
一听是宠物店老板娘，所有人都很热情的邀请余小波坐，谁会拒绝一个有爱心又漂亮的小姐姐呢？
苗若渝让余小波坐到自己身边，还把自己超喜欢吃的碳烤小黄鱼给余小波，当一只喵喵能让出自己的碳烤小黄鱼，那一定是真爱无疑了。
至于林影，他只配睡三分之一的床。
第六十二章 饮酒
余小波不愧是长期泡夜店的，把酒给林影他们倒上一桌人闹腾腾的，刚以为半打酒喝不完，看余小波这酒兴应该是不够了才对。
才喝了两瓶，余小波脱掉了自己的外衣，露出自己二十多年的“特产”，同时嘴里吐槽这家店的烧烤真tm难吃。
今晚“莫记”烧烤店因为有林影他们这一桌而显得热闹，余小波和苗若渝真是棋逢对手，半小时功夫不到竟然把老板送的半打酒喝光了，又要了一整件。
和苗若渝喝？他这货当年偷喝玉皇大帝的御酒都没醉过，就凭这广东的老珠江？
余小波兴致高昂，当年某些人不喜欢她喝酒，今儿个偏偏要往死里喝。
“老板，再来一件！”
“我擦！这俩货也太能喝了吧？”许恒只能干瞪眼，别说是啤酒，就算是橙汁也该撑不下了吧。
钱亚男也点点头，光是看他们喝都感觉醉了。
“那个...差不多...差不多行了吧余姐姐？”林影瑟瑟地说，并不是因为怕钱不够，而是他本来就知道一点她和莫老板的关系，而且这个酒局越来越像是在发泄什么了。
反正这酒是不能再喝了。
徐晚秋也点点头，看余小波的样子和她说的话，仿佛是说给旁边的某人听的，而这酒，她其实喝得并不高兴。
苗苗不知情，还沉浸在“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兴致里意犹未尽，“怎么了，主人？苗苗还可以喝的...”
“好了苗苗，主人下次请你喝行不行？”
徐晚秋真的要吐了，没听错吧？主人？早知道林影玩儿这么嗨，就先下手为强了...现在一个这么帅的学长贴着林影，还有个张艾玉...真是绝望。
林影皱了下眉给苗苗看，示意苗苗气氛不是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苗苗低着头，用扇子戳着鼻梁。
余小波：“怎么了？高中生？怕姐姐和你的小哥哥喝多了吗？还是钱不够？没事儿，姐姐有，姐姐请你们！老板！再给我们一件啤酒！”
帮忙的老伙计看了一眼莫铭，无动于衷。
莫铭放下手里的东西，亲自走到余小波面前，“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
余小波脸颊通红，其实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呵，你这当老板的怎么和客人说话呢？叫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
“待会儿喝醉了你怎么回去？”莫铭问。
“我让我的朋友送我回去呀？还有，我回不回去，和我朋友回哪儿去，关你什么事？”余小波又开始了，反正苗若渝这么帅，拿来气莫铭自己也不亏。
苗若渝一听：“他喵的要不是有道家戒律，今晚就把这姑娘给xx了！”
“新男朋友？”莫铭撩了撩长发，看了一眼桌前的苗苗，只是哼哼冷笑了一声，“别喝太醉，待会儿难受。至于你要去哪儿，和谁去，确实与我毫不相干。”
转身。
余小波真是见不惯莫铭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是自己再怎么糟践自己，他都不会心疼。转身...转身...余小波真是受够了这样子的转身。
“莫铭！”
莫铭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转身来，满眼都是不耐烦和无所谓。尤其是他这么深邃犀利的眼神，这种感情表达尤为明显。
余小波抓起玻璃酒杯，还有一杯杯中酒，朝着莫铭的脸就泼上去。
“你让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余小波的咆哮让现场一度沉默。甚至余邻桌摊位都屏住了呼吸，默默观看这出情感悲剧。
请你放过我。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分手时莫铭亲自发给余小波的短信，对，还是短信。毕业一年，工作一年，来连山找了一年，已经三年了。
余小波还清楚记得那一晚看见短信的时候，还清楚记得电话打过去莫铭说的那些伤人的话。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纠缠，也不是不想放过，只是自己忘不了自己十六岁就喜欢的那个男生，喜欢了他十年。
余小波：“你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就想这样算了吗？”
“我不也变成了这样子吗？”莫铭的语气也重了，他反问余小波，“难道十年前，我不是少年吗？”
也许莫铭也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否则他就不会邋里邋遢地当一个烤串店老板，至于他口中的那五六个前女友，也恐怕是捕风捉影的事。但他似乎真的很累了，对于感情，尤其是看不到清晰的未来。
莫铭有什么呢？28岁了，彩礼20W？车、房？他没有，他有的只是离异的家庭、乡下的荒地、一张高中文凭以及这个破烂的摊位。
其实余小波不在乎这些，或许她的高知识分子父母也不在乎这些，这些只是深藏在莫铭心底的自卑罢了。
余小波不知道，所以也不会转变情商去鼓励，她只知道和莫铭相爱相杀。
果然成年人的爱情更加苦涩，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每一个字都是伤人的尖刀，直插进对方的回忆里。
想必这酒局也该作罢了，苗若渝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不懂事。
时间不早了，第二天还要上学，林影让许恒送钱亚男回家，韩军的家就在隔壁两条街，然后自己送徐晚秋一段路。
半醉的余小波，就由苗苗送回家了。
余小波家楼下。一座老居民小区，晚上的路灯不是很亮，小区门口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
“谢谢公子了？”
“早点休息。”苗苗把余小波送到她家楼下，没有借口上去喝茶、也没有借口上去上厕所，对于他这个不老不死的仙身来说，今晚所见已经足够心酸了。
“那...”余小波好像还有什么话说，“今晚真是让你见笑了，那个他...是我前男友。”
“我知道。”
“看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吧？”余小波问。
“没有。”
“哦...”余小波笑了笑，在原地转了两圈，看了一眼夜空。如果没有莫铭，苗若渝也不失为她生命中美好的遇见。
岁月本来如此静好，只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而已。
第六十三章 南辰仓库
周日早，最不情愿把视角跳转到连山市私立“弗莱明医院”。
这里是连山市医疗条件最好的私立医院，全美式设备，拥有极奢的装修和国内顶尖医师，一大早二楼急诊室就围满了人，其中不乏市区里的领导和一些富商。
林文才撑着脑袋，张艾玉乖乖守了他一夜，就在刚刚林文才已经代王彦文的妻子签了字，确认死亡。
王彦文的妻子还在从欧洲回来的路上，林文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王彦文的妻儿交代。昨天上午十点半左右，王彦文和苏大海视察南辰区4号仓库，结果从二楼跌落，心脏被地上的钢筋刺穿。送到医院后赶紧进行大输血，但还是没能挽回王彦文的命。
香港百亿富豪殒命连山，一下子就惊动了市里，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几位领导慰问情况。
但人终究是走了。
市公安局也来了领导确认，定性为意外身亡，至少林文才是这么给JC同志交代的，只有他最后和王彦文交流了几句。
“林老爷子，如果没什么问题，您就签个字。”公安同志拿出一份纸质文书，根据他们昨天的调查，也几乎确定是意外身亡案件，林文才有王彦文的遗言，也同意了。
林文才签字，很少见他手抖。
苏大海和沈兰也在现场，一日一宿没睡，昨天发生的事对于苏大海来说都还心有余悸，当时他就站在王彦文身边。
模糊间，好像是谁推王彦文下楼的。
绝对不是自己，但又刚好只有自己在王彦文身边。
苏大海想起一些往事，背脊骨一阵阵阴寒。
“苏总，没事了，你们二位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林文才说，“我在这里等彦文的妻子。”
苏大海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这时候沈兰居然问一句：“那林老太爷，合同的事？”
合同？这时候沈兰都还惦记着生意。
林文才待王彦文如亲侄，胸中本来就郁积了怒火，但他依旧压制，“生意的事以后再说吧，小王送苏总回去。”
“好的。”
“外公，怎么会这样？王叔叔怎么就...”张艾玉见了王彦文最后一眼，眼圈都哭红了。
林文才摸着张艾玉的头，“生死有命，意外罢了，你也一晚上没睡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就在这儿陪着外公，也等陈姨回来。”张艾玉懂事地说，王彦文的离世对他而言不亚于一位亲人的离别。
“南辰4号仓库...南辰4号仓库...”林文才脑海里不断重复，王彦文的死彻底刺激到了他，让他不再单一的为了门派天师而留在连山，这一次他要真正给连山市里这些魑魅魍魉一些真正的颜色看。
临近中下午，王彦文妻子终于赶到连山，当天下午便把遗体送到了殡仪馆火化。林文才对陈璐并没有安慰多少，只叫她节哀顺变。
晚一些林文才先照顾张艾玉睡了，服用了一些药物并嘱咐李阿姨好好照看着。然后换上了一身便捷的长衫，带上了一把龙纹雷击桃木剑和《道家法典》，出门了。
王彦文遗言里说有“人”推他，但绝不会是苏大海，因为苏大海站在他身前。林文才发觉不对劲时故意询问了苏大海几句，发现他眼神闪躲，并且充满了惊慌的恐惧，林文才就知道了南辰区仓库封闭的原因不简单。
终究是沈兰贪图小便宜的心态害了无辜，对于苏大海来说，他其实是挺敬畏这些的。
林文才敢趁着夜色去探询仓库，就说明他是真正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这回他只想给自己的晚辈讨回一个公道。
苏家仓库在南辰区大湾路，周围都是准备拆迁的民房，也有几家钉子户，还亮着灯。路边上的电线杆歪歪斜斜，乱缠着漆黑的电线，路面坑坑洼洼，有些地方打了围，不知道是不是开发商囤地等涨价。
林文才用麻布裹着佩剑，双手抱在胸前，低头小碎步紧走。
“老人家这是往哪儿走？”路边一个男人出门倒洗脚水，穿条裤衩，尚可以听见屋里电视播放着“甄嬛传”。
“直走。”林文才本不想搭理。
男子好心说，“别直走了，回去吧。”
“怎么了？”
男子望了望远处漆黑的地方，“前面是老仓库，不干净！”
“嗯？什么...叫...不干净？”林文才故意问，其实他今晚就是来洗地的。
“哎呀就是有脏东西，回去吧，要是真要走哪个地方去就从围墙后绕一圈儿，别走老仓库门口过。”汉子抖了抖脚，转身进屋了。
“哎！看来果真是中了邪。”林文才叹气，“的确是自己大意了，一门心思都在林影和天宸剑上，都没有看出来彦文最近的灾祸。如果自己随时有空掐个小六壬，也多少能帮彦文躲过这场死难。
林文才继续往前走，最后一盏路灯越来越远，眼前一幢硕大的黑影建筑就是苏家的4号仓库了。
门前挂着“大海远洋贸易有限公司”的牌子，八道卷帘门紧紧锁着，一阵风刮过，响起一排卷帘门波动的声音。
林文才掏出一张符卷成细卷儿，塞进卷帘门锁眼儿，左手剑诀搭于右手小臂，右手剑诀指天，符箓爆炸，将锁炸开。
感觉比热铝剂还好使。
林文才拉开卷帘门，进入到这座死亡仓库，如果他之前知道这座仓库的蹊跷，那定然不会让王彦文来这里。
“黑煞压顶，生人莫入，怨气弥生，死不瞑目。”林文才心里想，“看来这里有穷凶极恶的怨灵。”
林文才找到电闸，白织灯只把整座仓库照得小半亮，一闪一闪的。他来到王彦文跌落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血迹，旁边有一道指甲的抓痕，看来王彦文在被刺穿胸膛前还看见了什么惊悚的画面。
还有，那一根就像是被人事先埋好的翘头钢筋。
林文才蹲在地上，确认了是王彦文的血迹，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二楼上赫然站着个白衣人也俯着脸看他。
两只眼睛全是黑色的瞳仁。
林文才不动声色，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装模作样四处查看。他手扶着栏杆，谨慎地摸上二楼，这时候那只东西已经不见了。
林文才看着自己脚尖，一只手依旧泰然自若地扶着栏杆，擦出微微的声响，他知道那东西已经贴在他身后了。
林文才来到二楼王彦文坠楼的地方，确实有个缺口，他就站在王彦文站的位置，甚至更靠近缺口，仿佛只要有“人”轻轻一推，就跌下去刚好插在钢筋上。
林文才缓缓呼吸，深怕吓跑了什么，见鱼儿不上钩，他又往前迈了一步，半只脚掌都悬空了。
然后一只白手，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慢慢攀上林文才的肩膀，林文才眼角的极限余光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半边脸，以及那只全黑瞳仁的眼睛。
“孽畜。”林文才反抓住怨灵的手，他手心有用朱砂事先写好的紫微讳“雨聻”，只要抓住怨灵她就跑不掉。
林文才侧身依靠栏杆，不至于自己掉下去，然后单手扯开佩剑裹布，一剑刺中怨灵的肩胛。
将她钉在后墙上。
“畜生！你不入轮回，盘踞在此行凶，你不怕灰飞烟灭吗？”林文才怒火中烧，看来他今天不准备手下留情。
“啊！”女鬼痛苦地在墙上挣扎，嘴里吐出粘稠漆黑的液体，流了一下半身。
“今天就让老夫铲除你这个害人的妖孽！”林文才抬手，准备结果了女鬼。
第六十四章 初次交锋
忽然，林文才闻到点腐烂的腥臭味，像是夏天放烂了的海鲜。
咚！
一把铁锹拍在栏杆上，那是林文才眼疾手快，躲开了，否则脑袋瓜都被拍碎了。
林文才退后几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体重恐怕有三百斤开外的胖子。穿着湿漉漉的工装，身体浮肿腐烂，眼珠子掉在鼻子旁边，露出的肚皮烂掉一半，肠子拖在裆前，肉眼可见的腹腔内全是蛆虫。
“尸鬼？这肉身也太恶臭了...”林文才都忍不住干呕。
尸鬼一步步逼近林文才，走到女鬼跟前时还想伸手拔掉桃木剑，结果被烫得嗷嗷叫。
趁胖子尸鬼分神之际，林文才脚踩上栏杆，一个漂亮飞身，有种三步上篮的味道，将符箓贴到尸鬼额头上，将其定住。
林文才拍拍袖子，仅仅是刚在那么一靠，就沾了一片蛆虫在袖子上，真够恶心的。
嘭！尸鬼一铁锹柄给林文才挥过来，把他干到墙角边趴着，只见尸鬼额头上的“定尸咒”符箓顷刻间自燃，林文才一把老骨头这一棒槌还真tm够劲儿。
“我的老腰...”林文才撑着腰，“定尸咒竟然还治不了你？”
来不及等林文才多想，尸鬼操着大铁锹冲上来就是一套连击，别看这厮肥胖臃肿，动作可是相当敏捷，林文才要是再挨上一下，老命堪忧。
尸鬼的攻势让林文才一时间失去了思路，东躲XZ，袖子里的符箓也分不清是什么“咒”型了，摸出来看时不小心撒了一地。
只有先和猛鬼周旋。
“既然符治不了你，那就用仙术。”
林文才从腰间掏出《道家法典》翻开祖师符文篇章，覆手于定身咒上。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定！”
尸鬼庞大的身躯瞬间被定住，就连身上的蛆虫都没蠕动了。
“臭道士...你还真有两下子！”墙上自身难保的女鬼开口了，下巴流满了黑色液体，就像吃漏嘴的黑芝麻糊一样。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戕害无辜，早该得到报应了！”
女鬼道：“臭道士，我们也是被害者，也深陷在更加阴暗的诅咒中，你若真正有本事，就去连山体育馆，那里才是黑暗的中心。”
又是连体，上次罗二夫妇几乎说了同样的话。
林文才沉思了半会儿，然后昂起头审问道：“连山体育馆到底有什么？你还不从实招来？”
“那就只有你自己去找了！哈哈！”女鬼阴沉的狂笑，仿佛是解脱，刺激林文才快些施展神通，解除她的苦痛。
“那就废话少说了！”林文才心怀怨恨，不可能放过这女鬼，至于那只尸鬼更应铲除。
林文才料定女鬼不会再透露太多关于连山市体育馆的秘密，为了王彦文，该处死她们了。
“离火·降魔神焰！”林文才使用八门仙术中的二阶火术，双手掌心迸发出两道火焰，将女鬼和尸鬼烧得干干净净。
烧尽鬼魂的墙上留下了一个痛苦的黑影，定住尸鬼地上也留了一堆残渣，林文才取了剑，离开了。
回家路上林文才想起了罗二夫妇魂魄不肯归家，又想起女鬼的话，她似乎也是被某种力量牢牢控制在，正如她所言林文才必须要去这一切风暴的中心一探究竟，否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惨死。
除掉南辰仓库的鬼怪并没有耗费林文才多少精力，但他看起来很累似的，许是有心事压在心底。回到“上善园”别墅，林文才卸下佩剑，先到张艾玉的房间看看她睡眠怎么样。
“林爷回来了？”保姆李阿姨在织毛线，守在张艾玉床头只点了一盏光线柔和的台灯。
“小李你还没睡呢？”
“再守一会儿小姐，我跟着就去睡。”
“嗯。”
轻轻掩上门，回到供奉祖师牌位的房间。
林文才出门前上的一炷香已经燃尽，又点了一炷，望着两位祖师的尊容，心里也许安稳一些。
锁上房门，林文才盘腿坐在地板上，然后把道家法典徐徐展开，平铺在自己面前。
洞神观微。
这是一种元神出窍的法术，林文才在亲自去连山市体育馆之前要保守性查勘一番。阵法启动，林文才的视野升高逐渐遍布整个连山市，他可以清晰看到连体那个黑色漩涡。
林文才的元神从天而降一头猛扎进黑色漩涡，这时候他再也没有视野，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头上总感觉受到了压迫。
地上有一层积水，没过林文才的脚踝，淌着水林文才在四周艰难的摸索。
水越来越深。
这绝不会是体育馆现时的环境，林文才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妙了，“糟了，中结界了...”
林文才陷进了他人事先给他准备的结界。
苦海结界。
积水开始波动，以能感觉到的速度猛涨，一下子就没过了林文才的头顶，就算是元神出窍，林文才本应该也有控制道家法典的能力，但这是背后有人特意给林文才设下的陷阱，整个大结界隔断了林文才元神和道家法典的联系。
这“人”不可谓不高，他似乎料定林文才会先用元神试探连体。
窒息感随之而来，林文才感受不到道家法典，自身修炼了一百年的神通因为没有肉身而无法施展。
现在他就是个普通人，并且身处砧板任人宰割，如果元神失去意识，那和身死没有区别。
不知道该说林文才大意了，还是保守了，总之他这招臭棋让他当下的处境被动至极。
“你到底是谁？”林文才问，同时也被窒息感折磨。
没人回应他，这位“高手”在处决他人时并不像电视剧里那些反派那么多b话。
林文才的肉身开始瘫软，耷拉着脑袋，身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身陷苦海结界的元神就快被吞噬了，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自己的一生。
黑暗、溺水，让林文才感受到了平生最痛苦无助，不知道师兄林秋生当年被打得濒死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难受吗？不知你师兄当年是否是这般感受？”
冥冥的黑暗中传来嘶哑而又沉稳的声音。
林文才漂浮在深渊里，笑了，“不一样，当年师兄天下无敌，却仍不忍伤害无辜，我不如师兄。”
林文才闭眼，感觉有人拍他肩膀，如同大梦初醒，抬起头眼前两位祖师爷的画像熠熠生辉。
“祖师？”
“嗯。”
“你怎么来了？”
“刚好路过。”
和林文才对话的正是冲和真君王文卿，穿着道家朴素的衣裳，手持拂尘蹲在林文才身旁。林文才知道自己差点儿死，也知道自己的祖师并不是刚好路过。
“弟子无能。”林文才还没恢复过来，低着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自家的祖师爷。
王文卿点点头，“那孽畜有几分狡猾，你没事就好。”
林文才不解问：“既然祖师知道那东西，为何不出手降伏他呢？”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我天人能出手，那五年前天尊下凡时就该除掉他了。”王文卿话里有话道，“除掉了他，谁来历练我门派的天师呢？”
这不是养寇自重吗？看来神霄派的祖师爷们也操碎了心。
林文才继续对王文卿道：“可祖师，不断有人无辜惨死，难道就非得留着这东西来试炼我门派的天师吗？而且...我门派天师也不一定...不一定制服的了他。”
林文才同时也担心林影，怕他初出茅庐就折在了连山体育馆。
“那你想做何？”
“弟子想...”
王文卿用手示意林文才结束交流，他要走了，“无论你想做什么，遵从你的本心，万事顺其自然。”
“祖师...”林文才还有话想说。
“还有什么事吗？”
“师兄...师兄他...”林文才依旧绕不开心结，今天他愿意当着祖师爷的面忏悔。
王文卿笑了笑，“哦，你师兄呀，现在兜率宫当差呢，主要是老君看得紧，不然都下来看看你了。”
王文卿风轻云淡的口气化解了林文才四十年的心结，师兄既然已经安享长生道果，对吴媛亦是欣慰。
第六十五章 送某人回家
“外公刚刚出去了，我也准备睡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学校见哦。”
林影低着头回复张艾玉的消息，从文字里他都能感受到张艾玉一天的疲惫。
旁边一起走的是徐晚秋，看见林影一直抱着手机，他也不便打扰。
去坐公交的地方还有几分钟路程，林影当然没有觉得冷落了什么东西，继续捣鼓手机，打电话问苗苗送大姐姐到家没。
“都十点了诶...”林影看到手机屏幕，从这里到北辰化工厂还有四十分钟公交车程，林影真后悔带徐晚秋出来玩儿这么晚。
“怎么了？”
“好像有点晚了...”林影想成绩这么好的学生晚归都是很严重的事情吧。
“你还知道晚...”
两人的对话就像是在打情骂俏，真的是够了。
林影决定送徐晚秋到家，趁着还有最后一班公交车；他总是把徐晚秋当女生一样保护，却又仅仅是把别人当兄弟。
公车上三三两两乘客和上上下下的过客林影和徐晚秋都不在乎，两个高中生紧挨着坐在后排，月光打在侧脸，折射出年少的欢喜。
徐晚秋总是不由自主偏向头看靠窗的林影，喜欢看他傻傻的样子。
“干嘛...干嘛老看我？”林影有点紧张，饭前河边的事他还没缓过来。
徐晚秋撒娇似的说道：“哼，谁看你呀，我...我看窗外的月光呢。”
“月光？”林影看了一眼车窗外，一轮弦月挂在半空，旁边只有颗金星默默的陪伴它。
“是啊，你看那月亮...弯弯的...”徐晚秋低着头，声音很低、很腼腆。
“弯弯的？弯弯的怎么了？弯...”林影的话戛然而止，就算是再傻，也禁不住徐晚秋这么接二连三的暗示吧。
画面一度静止。
林影才想起刚才河边的事，总觉得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徐晚秋为了缓解尴尬说：“那我们听歌吧？”
“好啊...”
徐晚秋摸出手机和耳机，和林影一起听歌。
“连山化工厂站到了...”
就连林影也不禁感叹，这BC区真是被领导们遗忘了的地方，全是错落的厂区或者是宿舍，间隔着无数地摊夜市，街道两边还是老式的法国梧桐，有点像记忆里的边城。
徐晚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林影，没公交了你怎么回去呢？”
“打车呀？”
林影还不知道连山化工厂这片区，很少有出租车。
他还不知道，没车回通江区，他就得在徐晚秋家里睡，他也不知道如果真去了，他就只有和徐晚秋挨着睡。
“这...”
徐晚秋心里又欣喜，又为难。欣喜便不用赘述了，为难的是他不想让林影知道自己窘迫的家境，更不想让林影知道自己有一个糟糕的父亲。
“那怎么办？”徐晚秋问。
林影也不知道，只是和徐晚秋站在夜市街头路口徘徊，徐晚秋想，公车上相信林影应该懂了，要是林影真的愿意去自己家，那也是极其幸福的事。
“要不...要不你去我家...吧？”
林影昂着头望着徐晚秋，“去...去你家...额...那书包怎么办？”
“你还用得着书包吗？”徐晚秋脸红回答道。
“那好...那好吧...”其实林影应该懂了，摩天轮上他就应该懂，河漫滩上他就应该懂，公交车上他就应该懂。他之所以会答应，还不是半推半就，微微心痒。
他还记得高一时候对徐晚秋说过他喜欢栀子花的香味，他也忽然想起后来拆开的情书里有栀子花瓣，如果林影今晚睡在徐晚秋的身侧，他一定会看见窗台那盆栀子花，以及徐晚秋书桌上关于林影的只言片语。
所以他一定会发现自己十五岁就被某人默默喜欢。
林影答应的瞬间，从转角处倒过来一辆空计程车。
“走吗？”师傅摇下窗，可能是刚好要返回市中心。
TMD，没事儿来这转悠什么，不怕被抢吗？徐晚秋恨不得上去掐死司机。
林影犹豫了一下，看了徐晚秋一眼，“那...要不...下次吧？”
什么叫要不下次？难道今晚的一觉先欠账吗？
徐晚秋点点头，“回去吧，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影影。”
“嗯...好...”徐晚秋的称呼让林影的心像是被电了一下，低着头、然后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内涵的微笑，“好啊，晚晚。”
嗯对，晚晚。
感觉某人心都化了。
徐晚秋望着计程车尾灯，怅然若失却又满怀期待；林影看着反光镜，恍然若梦却又默默接受。
耳机里是周杰伦的彩虹，徐晚秋低着头嘴里像含了一块糖，街上早已没了摊贩，只有几家麻将馆尚且人声喧嚣，徐晚秋不知道也不想管自己父亲是不是其中之一，因为他已经认定了这辈子能够保护自己的男人。
一个连招牌都没有的店铺还亮着灯，凭借口碑街坊邻居们都叫它“凤姐衣坊”，徐晚秋打了一眼，“妈妈还在忙吗？”
走进自己家的店铺，徐晚秋站在门口惊呆了，烫熨衣库的架子散了，妈妈正在修理，玻璃也碎了几块，墙角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玻璃残渣，衣服架子也像是刚绑好的，还有妈妈的那台缝纫机也被砸坏了。
“妈妈...”
吕凤一回头，两缕头发掉在额前，手臂还有淤青，撸起袖子是因为才上了药。“晚秋回来了？怎么玩这么晚呢？你脸上怎么弄的？”
“我没事脸上是打球蹭的。这是怎么了？”徐晚秋上前心疼地看着吕凤手肘上的淤青。
“没...嗯...没怎么。”吕凤的眼眶还红着，“是妈妈不小心...不小心滑倒了。”
吕凤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像做错了事情。
“是爸爸吗？”
“不...不是他...”吕凤极力维护徐斌，也可能是在维护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徐晚秋忍不住哽咽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父亲搞的，“我去找他！”
“别...晚秋！真的不是你爸爸！”吕凤拉住徐晚秋，刚接好的熨斗台架子又散了。
“那是谁？”
吕凤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充满了仇恨，以至于她自己都胆怯了，“是麻将馆的老陈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你爸爸...你爸爸...”
“还不是因为他吗？”徐晚秋知道是麻将馆老板索要赌债来了，店可以砸，但妈妈手上的伤绝对不能放过。
“你要走哪儿去？”吕凤怕徐晚秋受伤，拼了命拉着他。一边拉一边哭了，一边哭一边快要跪下了。
徐晚秋忍不住也哭了，谁能想在他如此饱含幸福感的时候，这个家庭又给了他如此巨大的打击。
林影让他坐在云边看晚霞，可他却不得不回到深渊。
吕凤什么都不想，不想儿子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惹事，只想自己的儿子赶紧考上大学，只要儿子考上了大学，这二十年的幸酸皆是值得。
徐晚秋抱着妈妈，安静的夜市街道只有母子俩的哭声和麻将馆的叫好声。
第六十七章 暗影
林文才还在犹豫当中。
王文卿既说了把这一切的祸首交给门派将来的天师，又说了要遵从他自己的本心。林文才闭着眼，静静听着茶几上老收音机播放连山本地的新闻。
“昨日警方通报连山市本地富商、仁华集团总裁钟仁华一家三口系精神压力自缢身亡，其家属已经着手操办后事...”
钟仁华。
林文才当然觉得熟悉，皱了一下眉，仿佛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虽然被罗二夫妇缠着差点死，但自己已经救了他一命，为什么他们一家还是没逃脱怪圈？
对了，钟仁华还是连体的分包商，但他也仅仅是个分包商，为何会惨遭灭门之祸？林文才想不明白，但他确定钟家的死因一定和连体的黑色幽灵有关。
收音机一下卡壳，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用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出毛病了。
林文才依旧没有睁开眼，脑海里想起了师父林政英教给他们的以守护苍生为己任那一番话。
刻骨铭心。
天宸剑没有下落、林影还是个孩子，再这么放纵下去连山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电话拨通中...
“小王，是我。”
林文才拨通了自己小王的电话。
“林爷，什么事儿？”
“你哥哥的事办妥了吗？”
“送回香港了。”
林文才嗯了一声，然后道：“你有空了去一趟连山体育馆，我要包场。”
“好的，林爷。”小王一一记下，“我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您看中午我就去办可以吗？另外林爷，包场到什么时候呢？”
“无限续期。”
林文才怕体育馆再出乱子，要不是这是国有资产，他就整个儿买下来了。
他这一次要真真正正和那个幽灵较量一次，亲自去连山体育馆。
农历十一月初五，利出行、焚香祈拜。同时也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林文才决定去连体拜会差点儿置他于死地的高人。
冬天的太阳在北回归线附近仍然耀眼，林文才也希望借此好天气能够大大削弱盘踞在连体的妖气。
被包断的连山市体育馆早就清空了所有场地，林文才一人一图一桃木剑走在似乎无穷无尽的阶梯上。
站在大门口，林文才正对着硕大的装饰柱，从袖口抓出一把白纸片。一撒，便化为了一片纷飞的白蝴蝶，他们盘舞在林文才四周，然后带着林文才去到幽灵的藏身之处。
自动扶梯上楼，林文才跟着蝴蝶后面，整个连山体育馆就只有他一个生人，突然落地窗的光线暗了，一大片乌云遮盖了太阳。
要变天了。
林文才斜眼看了一眼窗外，此刻他当奋勇无畏，生死无悔。
蝴蝶把林文才带到网球馆，还未靠近安全门，一阵阴风乍起，所有纸蝴蝶都被烧成了灰烬。
“到了。”林文才看见了场馆另一头的黑幕，像漆黑色的瀑布从天顶落下，林文才这次来除了要解决掉他以外，也想知道真相。
林文才持剑拱手。
“贫道道家正一盟威神霄派林文才，孽畜还不显出原形！”林文才声如洪钟，气贯长虹，凛凛的道家威风，当场就震慑住了那团流动的黑气。
“小道童，上次在我的结界里要不是有高人拉了你一把，你还能活着给我说话吗？”黑影道，“林文才，我知道你有两分手段，但在这里还轮不到你逞强！”
“你既然认得我，也认得我师兄，难道就不敢报上姓名吗？”
“姓名？在尘世中轮回千转早就忘了自己最初的姓名。”黑影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发出的一样，阴森而又凄惨，“只记得我姓封...”
“封...封？你是封灵？”林文才不敢相信，他早就被祖师亲手杀死了，但自己所知道姓“封”的除了是他还会是谁呢？
“哈哈，林小童儿，老夫也算你半个祖师吧？”黑影的声音逐渐清晰。
算，当然算。
他就是神霄派第二代天师林之玄的同门师兄封灵。他曾是王文卿最得意的弟子，神霄派大师兄，但王文卿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位徒弟了。
北宋末年王文卿放弃神霄派掌门位、神霄天师衔，传位大道士林灵素掌管宗门，天师一系从“林”开始。王文卿的决定直接导致他的大徒弟也就是封灵丧失了天师继承权。
宣和元年，掌教“雷霆大判官”、神霄天师林灵素灭佛太甚沙门上表玉帝，林灵素被召回天，便将当时只有六岁的徒弟林之玄托付给王文卿。
绍兴二十三年，王文卿圆满羽化，二代天师林之玄正式执掌神霄派并兼天下道门。而封灵作为林之玄最信任的大师兄晋位执符长老襄助林之玄治理宗门。
但他并不甘心屈居人下，眼看着和自己失之交臂的掌门剑、印、图，封灵的野心开始膨胀，王文卿在时他尚且有几分忌惮，现在整个门派只有一个天真的师弟林之玄是他对手，他便再无所顾忌了。
绍兴二十四年封灵为行苟且，盗窃门派三件信物，掘开汉末道士于吉墓穴，盗得殓服名曰“于吉仙衣”，有此法宝他就可以避开林之玄的洞神观微法术。行事中途被看门的道童撞破，他当即杀人灭口，这一次喋血让他彻底踏上了背叛门派的不归路。
从绍兴二十四年到二十七年间，封灵在门派里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又逢神州巨变搞得门派日渐凋敝，人心惶惶。
但他做的这一切林之玄都不曾怀疑，并且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信任。
为了摧毁林之玄最后的掌门威严，封灵开始挑唆神霄派和龙虎山天师府的关系。
《神霄宗志·林之玄篇》中记录了封灵和林之玄的对话。
时封灵拜掌门天师密曰：“天师师弟，徽宗皇帝陛下敕命神霄雷霆执掌天下道门，师兄于市井听闻，自王林二祖羽化登仙后，众生只知有龙虎张天师，不知有神霄林天师也。”
“何谓也？”
天师问，这tm什么意思？
封灵曰：“龙虎山张守真天师摇唇鼓舌自称正应真人，哄骗宗门上拜众生朝见，师弟何不亦率众礼拜，教那嗣汉天师见识雷霆威严？”
...
掌门天师对封灵曰：“当今天下正值倾覆，吾太上玄门犹敢徒争名利，乃至同门自戕耶？”
...
“非争虚名，乃为天下苍生以正视听耳...社稷危倾衣冠南渡实乃上苍忿怒，降祸神州。师弟殊不知道家宗门尚且林立，天下安能如一乎？”
第六十八章 决斗
林之玄经不住封灵怂恿，率众嚷上龙虎山，以“降魔都司法印”质押，和正一派张天师定约斗法。两位天师斗法云集了天下大道士，据经史记载：“彼时龙虎山潮集道家二十八派宗门、三千六百余同门、更兼名山慕道隐士、玄修学者、江西道府官员世家等无数...”
那次斗法结果已经说过了，比试分为“讲经、卜辞、诛妖、斗法、召雷”五场。张守真学富五车过目不忘，胜了“文斗”的“讲经”、“卜辞”两场；林之玄贯彻神通天下无敌，胜了“武斗”的“诛妖”、“斗法”两场；最后一场“召雷”，这是神霄派看家本领，众人本以为神霄派已然胜券在握，可封灵暗自在符箓中动了手脚，导致林之玄召雷不灵，输掉了第五场比试。
龙虎山和神霄派签订《正影威盟》，林之玄把本来准备送给张守真的“影天师”头衔，扣在了自己头上。
神霄派颜面扫尽，在下山途中林之玄抑郁吐血，不久后暴亡。如果眼前的真是传说中的叛徒封灵，林文才更加有理由消灭他。
封灵以前辈的口吻道：“林小童儿，你真的不惧老夫吗？”
“封灵，你害死林之玄天师，是门派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你还有何颜面在我面前高称！”
“那好，孰高孰低我们手底下见真招！”封灵知道林文才今日视死如归，但他现在没有肉身，面对百年功力的林文才反倒有几分惧。
林文才拉开架势，准备应战。在得知了这一切背后的操纵者后，林文才更加坚定了除魔卫道的决心，曾在他小时候就听师父常讲到南宋初期时门派中的叛徒，就因为他的私心导致门派蒙羞至今。
封灵丧失肉身，只有以一团黑影来表现他的魂魄，不过无论他如何变幻出多么凶恶庞大的幻象，在林文才眼里都无比渺小。
从黑幕里封灵幻化出一只骷髅大臂，当空盖下厚重的掌力压在林文才肩上，眼见不能力扛，林文才便先跳开躲避。
这时候的林文才就像矫健的猕猴穿梭于封灵一双巨大的魔爪之间，并在合适的时机使用雷击桃木剑回敬封灵。这把百年树龄，又有雷霆加持的桃木剑比一般的桃木剑更黑，也更具法力。每一剑划在封灵的幻身上都留下一道烈焰烧焦似的的伤口，虽然伤口很快愈合，但也给这个魔头带来了不小的痛苦。
整个场馆充斥着恐怖的嚎叫。
封灵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他不知道林文才这一百年从道家法典里修炼了几层神通，速战速决才是上策。封灵收回魔爪，魔气流化成一队死神阴兵，将林文才围在最中心。
阴兵中那当头的将军只挥手一刀，便劈断了林文才的桃木剑。黑色的刀刃划过林文才肩膀，留下了一道焦黑的伤口。
林文才暂避锋芒，退到消防门口，敌众我寡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现在他只有使用看家本领—“召雷”。
林文才手示六甲秘祝，念“灵、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场馆内瞬间擦出电石火花，接着一轮一轮的闪电从顶篷上的彤云中劈下。
雷法。
封灵再熟悉不过，如果他有肉身，召出的雷比林文才还绚丽。
神霄派的绝技名不虚传，将封灵幻化出来的阴兵全部清刷干净，整个场馆又只剩下封灵的魂魄。
显然，声势浩大的雷击并没有伤害到封灵本体一丝一毫。
“林小童儿，你的雷法看来还不到火候。”封灵趁机嘲讽，动用了雷法绝技，他量林文才也拿不出什么更厉害的招数了。
“岂有此理！”林文才心里暗自道，“若有天宸剑在手，导九天玄雷一定能够击中他的本体！”
封灵似乎知道林文才在想什么，庆幸林文才没有带着天宸剑来，否则自己就第二次被这破剑斩首了。
废话少说，封灵开始反击，他的黑气像章鱼的触手一般攀附在场馆四周，吞噬所有光线似乎想制造永恒的黑暗。
压迫感扑面而来，林文才预感这黑洞比苦海结界还难对付。
封灵把林文才再次拉入黑暗之中，志得意满道：“林小童儿，这一次我那师父该不会再来救你了吧？”
是的，王文卿不可能永远路过。
“叛徒！上次我中你计，元神陷入你的结界，这次我们再来较量较量！”已然漆黑一片，林文才站在黑暗的最中央，直面这洪流，如果说此地还有点光，那便是林文才心中的正义和无畏。
《神霄雷霆秘术法典》。
林文才徐徐展开道家法典，这恐怕也是他最后一次打开它了。法典翻到某一章节，好像是画了一只鸟，又像一个抽象的图腾，轮廓闪着赤红色的光，不知道胡子大叔画的什么玩意儿。
封灵预感不妙。
林文才：“八门仙术·离火·朱雀！”
这竟然是离火三阶法术，林文才修炼了整整九十年。
原来这是朱雀图腾，林文才咒毕图腾的光芒像是要迸溅出纸面了一样，然后活生生从画卷里飞出一只金红色的大鸟，张开双翼便覆盖了整座场馆，长长的尾羽直拖到地板上。
“封灵，受死吧。”
林文才指示朱雀喷出烈火，朱雀神火瞬间席卷整座场馆。大火持续灼烧了将近半柱香时间，持续的法力输出也让林文才伤口崩裂经脉尽断。
林文才嘴角的鲜血流到了衣领上，他用毕生法力召唤了接近八分钟的朱雀，也成功驱散了封灵的幻身，让他无法再在此处作恶，但林文才不知道，封灵的仪式还在，笼罩在连山的诅咒还在。
走出连山市体育馆，林文才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现在的他要是再使用法术很可能会毙命。林文才回头望了一眼棺材似的连体大门，依旧阴森恐怖，心中惴惴不安。
回家休息了几天，林文才的身体渐渐有了好转，封灵造成的刀伤也基本得到了控制，这时候林文才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人在峰林镇打听一把“古剑”的下落...
第六十九章 天宸剑匣
风水秘术曰：天地人和日月星，青山不改木常青，易理五行八卦数，王侯将相照古今。
李三端着罗盘游荡在坟山上，尽管他已经知道林秋生的墓在这座山上，但要锁定精确位置依旧不是件容易事儿。
一伙人先用罗盘算好全山所有宝穴位置，再逐一进行搜寻，有些墓碑风化严重识别不清的，李三便直接命手下撬开山门，里里外外翻寻。
正在干活的卷毛和胖子还有刨土更加专业的穿山甲都在发牢骚，怀疑这单生意到底有没有赚头。
卷毛灰头土脸道：“一连刨了七八家，除了纸钱就是些不值钱的铜板。”
“是啊，反正都是担着风险，还不如去陕西、河南，不知道老大硬要来这破地方干啥。”卷毛铁铲一扔，从兜里摸了包烟，点上。
“给我一根儿！”
然后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埋怨李三给他们安排的苦差事。
李三捧着罗盘从草垛里跳出来，这家还没收拾完，他就先探好了下家。
“你们哥儿仨干啥呢？”李三看见三人坐在人家棺材盖儿上抽烟，没好声气地说，“知道咱时间紧吗？”
“李师父，又是个穷老太爷，别说古剑了，毛都没有一根儿。”卷毛把烟掐灭，指着墓穴里的棺材说。
李三亲自钻进墓穴里打着手电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这时候胖子说话了：“李爷，您是行家，可也甭带着兄弟们干这差事呀？”
“是呀，三爷。再这么刨下去惊动了村民，可就完犊子了。”
李三心里明白，一连几天猫在这山里，一件儿货没见着，自己心里也憋屈。但另一头的张大老板却又一直在催，真不知道这把剑是什么来头。于是他又添了几句好话安慰着兄弟们，说是只要找到了货，保准儿一开张就吃三年。
李三又让人草草填好了山门，正在收拾家伙时，四人同时听见了山一头轰隆隆的巨响。
卷毛眼儿尖，看见了不远处飞来一架直升机。
“我擦，不会是警察吧？”吓得四人都趴在草里。
“警察？”
一听见警察，几人魂儿都丢了。
“别瞎说！”李三看这直升机像是私人的，也只像是路过坟山，“都给我猫着点儿！”
其余几人都吓得不敢吱声，把头埋在草里，不到一会儿功夫，直升机便飞走了。
李三抬起头望着直升机，心里嘀咕道：“看来又有老板加入到了寻宝行列，这把古剑一定不简单。”
再这么漫无目的的刨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李三带着兄弟回到了镇上宾馆，准备重新想个法子。
李三让仨兄弟先冲个澡把衣服换了，自己则从公文包里掏出图纸仔细研究，这白忙活了几天，换来的就是李三图纸上的几个红色大钢叉。
卷毛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道：“老李，再这么干下去，我看穿山甲和胖子他俩可不乐意了啊。连开了八关，全是些穷酸盘口，也就一个老秀才那儿还有几个铜板，不过都是八百一串儿的货，咱这次来就带这些东西回去？”
李三回头看着卷毛，神秘兮兮地说：“急什么？我告儿你咱这次只要找着了东西，就发财了。”
卷毛哼哼冷笑一声，要是隔壁俩哥们儿听见了，更加火大。
李三继续说道：“看见今儿那直升机了吗？”
“咋的？”
“我估摸着和咱是同一个目的。”李三摸着自己的小胡子道，“开那么低，谁家的直升机会贴着一块儿坟地转悠？”
卷毛突然来了兴趣，“那...那三爷您的意思，那东西...还是件儿抢手货？”
“炙手可热。”李三望着窗外，从一开始张肃衡遮遮掩掩的语气他就怀疑这次要找的货有分量，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多开门儿的货。
卷毛又沮丧说：“再抢手，咱不是还没弄到么？那座坟山那么大，总不可能都给撬了吧？”
李三没说话，继续思考自己的东西。
“我出去转转。”
傍晚，李三戴着自己的墨镜在镇子上瞎转悠，正碰上镇中学的老师在网吧里捉逃课上网的学生。李三眼珠子一转，也走进了网吧，他想在网页上再了解了解林秋生这个人。
上机。
在某度搜索引擎上李三输入了“林秋生”三个字，网页上对他的官方描述少得可怜。毕竟《正影威盟》中就规定了神霄派门人只能潜藏于世，所以就算是天师系的大弟子自然也名不见经传。
“是个道士？”李三看见某度上写的，“张肃衡不也是个道士吗？一个道士的佩剑能有多重要呢？”
道士...
李三忽然想起几年前拜访齐云山时遇见的一个老道士，出于“职业敏感”李三张口问道长：“世人皆追求风水宝地以供安身，道家追求长生却也难免身死，那道家如何选择肉身长眠之地呢？”
道长回答：“道者清净无为，顺其自然。故以天地为棺椁，日月为连璧，星辰为珠玑，万物为赍奉。”
回想起道者的话，李三知道了，原来自己一直的“分金定穴”都是枉然，林秋生的墓穴不追求世人庸俗的风水富贵，而是追求的自然天地之理。林秋生的墓穴，一定是可以看见日月星辰，万物众生的地方。
李三直接搜寻峰林坟山的地形图，只有一条山脊能正对日月，而这个地方也正对着峰林镇。
的确，林秋生说过，他死后要葬在看得见星辰和众生的地方。
“原来这才是天地人和的地方。”
下机。
“起来干活儿了！”李三火急火燎回到宾馆，先是叫醒了卷毛，然后敲开隔壁房门，叫上胖子和穿山甲。
“三爷，您这是闹哪样？”
“我找到林秋生墓了！”
四人准备妥当，趁夜摸进坟山，李三按着地图上标记的路线，看着指南针朝山上摸索，晚上的月亮正好，李三正对着月亮走，因为他知道林秋生的墓也正对着月亮。
“三爷，您老望着天干啥？”
李三没理，终于在穿出一片树林后李三看见了峰林镇星星点点的灯火，抬头是苍天和星辰。
“找到了。”李三看着一块墓碑，就像一位老人沧桑的侧影，孤零零地望着月亮，如果不是干的这行当，李三也许会在林秋生墓前拜上三拜。
四人用手电照亮了林秋生的墓碑，“终于找到了，开干呗？”
李三拱手对墓碑道：“林爷，得罪了。”
四人合力搬开林秋生的墓碑，用锹的用锹，用铲的用铲，扒拉开薄薄的封土便看见墓门了。
打开墓门，拉出棺椁，打开棺盖。
林秋生的肉身早已化成了白骨，只是他右手下的一个大铁匣子尚还有隐隐的光泽。
“看，剑匣子！”
“看到了。”李三看着天宸剑匣，不知为何有种道德感产生，迟迟不敢下手。
卷毛看见李三犹犹豫豫，于是撇开他自己上手取出了匣子。
“还挺沉，上面有字儿。”卷毛道，“七拐八绕的，啥字体？”
“我看看。”李三让人把手电都照到匣子上，“是道家的九叠纂。”
“九叠纂？”
“道家至宝，天宸神剑。”李三念出剑匣上的铭文时山间惊起一群飞鸟。
胖子和穿山甲也喜笑颜开，“还真没跑儿，可这盒子怎么打开呢？”
“先弄回去再说。”
“走吧走吧！”
“等一等。”李三回头看了一眼裸露在外的棺椁，又命卷毛三个把盖合上，使棺材复原，然后再把封土盖上。
天宸剑匣被放在茶几上，这尊方盒呈黑金色，雕花精美无比，正中央刻着一尊威武的天神。四人东西南北一人一方，木讷地盯着茶几上的宝盒，就连李三也搞不清楚到底该怎么打开盒子。
“要不...要不给锯开吧？”胖子提议道。
“去你的，这盒子宋朝的！”李三白了胖子一眼，虽说干的是倒斗行当，但文物保护意识不差。
不但是宋朝的，还是陨铁。
卷毛说：“那就连盒子一块儿出了。”
李三电话响了，是张肃衡那边打来的。
“嘿，这张老板还挺神，刚到手就知道了。”穿山甲瞄了一眼李三的手机。
李三让众人都别说话，接通：“诶，张道爷，晚好了您勒。”
“三爷，东西找着了么？”
李三：“要不怎么说您是道爷呢，算得可真准。”
张肃衡：“找到了就好，你马上带到广州来，我们钱货两清。”
张肃衡怕迟则生变，他知道林文才也在找剑，更知道林文才有多大的手段和资源。只要天宸剑在手，神霄派就不得不低头。
李三先答应着：“好，明儿一赶早我就带着兄弟们回广州，只是...”
张肃衡：“只是什么？”
李三：“只是这来回一趟的辛苦费...”
原来是还没谈好价钱。
张肃衡也爽快：“五百万。”
所有人都听到电话那头的数字并且都做好了除法运算。
第七十章 卖方市场
第二天，四人都怀着忐忑而又激动的心情踏上了归途，怕夜长梦多几人凌晨四点就退房走人了，因为要走连山市路过，所以一行人又决定先进市里加个油然后吃个早饭再上高速。
某加油站旁的面馆。
四个盗墓贼人均一方正在嗦粉，车就停在身旁，货藏在座椅下的暗格里。
“请问是北派李三爷吗？”说话的是个中年人，退伍军人侦查科出身是林文才派去峰林调查神剑下落的。
还知道自己是北派的，李三看了一眼所有人，眼神里示意警惕，“鄙人李三儿，未请教？”
“叫我小军就行。”
“军爷，这大清早的？”李三不愧是世故圆滑，操着一口BJ腔处处都不失礼。
小军开门见山表现出军人的气质，“就不和兄弟们客套了，我从峰林一直跟着几位，东西...在车上吧？”
“什么东西？你哪儿道上的？”胖子将筷子一摔，撸起袖子作出要打架的样子。
卷毛仗着人多，也站起来说：“兄弟？大清早可别找茬儿啊？”
小军站得笔直依旧客气道：“我是受人委托做生意来的，不是来惹事儿的。”
这位退伍军人可是张学诚的保镖，要说打架，丢翻面前四位不成问题。
只是林文才不想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天宸剑被文物局没收了可就完犊子了。
“做生意？”李三饶有兴趣道，“做什么生意？”
李三开始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原来是奇货可居。
“那把剑。”
“剑？什么剑？剑怎么了？”李三继续装糊涂道。
小军笑了笑，直言不讳地说：“是我们东家派我来和三爷您做生意的，东家说了，那把剑无论谁出高价买它，我们都出双倍。”
“双...双倍...”卷毛吃惊道，“那不就是一千...”
李三瞪了卷毛一眼，让他别漏嘴，“军爷，请坐。我虽然不知道您背后的东家是谁，但是这把剑...可有人出...出...”
“出多少？”
“出一千万。”李三张口就来。
小军单是笑了笑，“两千万，您选个近些的银行我们马上去提款。”
四人惊讶的表情就像吃了狗屎，听这陌生人的口气两千万就像两千块一样随便。李三真不知道是他背后老板太有钱，还是这把剑太重要。
实则两者皆是。
“三爷？”卷毛摇了摇李三。
穿山甲心里也乐开了花，两千万到手自己就能分五百万，于是赶紧催促李三答应下来。
李三在犹豫，几十年精明圆滑的性子让他觉得利润还可以更高。
“三爷？怎么着？早餐还没吃好吗？”小军看出了李三的鬼心思，但林文才有言在先，最好能用钱解决，不要节外生枝。
李三鬼笑道：“货，在我这儿。但今天给不了，我也不知道军爷您的来路，这样吧，明儿上午十点，我们约个地方军爷您带好现金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小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万一剑不在车上现在翻脸就麻烦了。
“明早十点，风雨不改。”小军转身开车走了。
等小军的车开远，卷毛等三人急得跳脚，“三爷，您在想什么呢？”
李三虚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别急...别急...赶明儿有大喜事儿。”
李三坐下继续嗦粉。
四人的行程骤然改变，李三在连山市开了间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命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看护剑匣，然后一个人坐在露天观景平台上静等张肃衡的电话。
现在是卖家市场，供不应求，资本主义市场理论那一套在哪儿都用得上。
叮、叮、叮。
“李三爷，约好下午两点，怎么还没到吗？”张肃衡满心以为是高速上堵车，但他确实在广州的约定地点等候很久了。
李三口气反倒像老板：“张道爷，出了点儿状况。”
张肃衡心一紧，“出...出了什么状况，东西...东西丢了吗？”
“东西没丢。”李三顿了顿，“不过...”
电话那头，“不过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呀？”
“不过有人出两千万买这把剑。”李三暴露出贪婪的面目，“我们现在就在连山，那位老板似乎也就在连山。”
张肃衡心里炸了，是林文才截住了他们，比财力张肃衡是断断下风，现在他只有靠嘴先把李三诓回广州。
“那你把剑给了他吗？”张肃衡是聪明人，他也知道李三想待价而沽，剑一定还在他手上。
“还在我这儿。”
“我给你四千万。”张肃衡咬牙道，“你马上把东西送到广州，老地方，我带着现金等你。”
李三吹着高楼上的风，手里把玩着两颗包浆文玩核桃，似乎掌控着一切。
“张道爷...”
“怎么？”
李三笑了笑：“这货...怕是不止...四千万吧？”
张肃衡在电话另一头火冒三丈，“李三，四千万够你用一辈子了，你还想要多少？”
李三只是冷笑了一声，把电话挂了，现在他就要磨磨这些大老板的性子。
一分钟不到，张肃衡电话又来了，口气瞬间好了，“李三爷，您难道也不讲道上的规矩了吗？我托你去峰林、给你消息资源，你现在坐地起价，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道爷...何必说这些呢...我...”李三开始打起哈哈，嬉皮笑脸的吊着张肃衡。
张肃衡突然像个老妇人道：“三爷，四千万不少了，如果你真的还嫌少，那明天我让人来给你面谈，怎么样？你别忘了，你从BJ跑路来广州，还背着案子的...”
张肃衡不愧也是人际高手，既有妥协又有威胁，三分威逼加三分利诱。
李三的面容突然僵硬了，和张肃衡撕破脸可就回不了广州了。
“瞧您说的，张道爷。那就依了您，明儿早十点，您让您的人在通江区的一个钢铁厂门口等我，我把剑带上，价钱嘛...我们面谈。”
“钢铁厂门口？是连山钢铁吧？好！一言为定！”
张肃衡把电话放下，这是他背着张天师干的事，反正林文才已经得罪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剑，一定要弄到手。
第七十一章 夺剑（上）
李三点开自己的歌单，播放一曲古典戏曲，像是“穆桂英挂帅”，悠哉悠哉地躺在摇椅上听着。
林文才的老收音机也播放着戏曲，这些老古板的音乐审美真是搞不懂。
“林爷。”
“小军回来啦！”林文才有些激动，撑起身子时闪了肩膀，但他顾不着疼痛，想看小军把东西带回来没。
自从昨完小军打电话说天宸剑匣已经出世，林文才一晚上没睡，等着他回来。
“东西呢？”
小军道：“林爷，广州那边有买家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不就张肃衡那贼道吗，只是可惜让他的人先找到了师兄的墓穴。”林文才叹气，要比这些偷鸡摸狗，他还真不是行家。
“对。”小军说，“那倒斗贩子想待价而沽，把我们两边都吊着。”
林文才点点头，“不用怕，出价...他是高不过我的。”林文才只是有些担心张肃衡还有什么龌蹉伎俩，现在他已经摊牌了，不得到天宸剑一定不会罢休。“那卖方怎么说？”
“约好明天十点，连山钢铁厂门口见。”小军说道。
“知道了。”林文才望着天，要是能用钱解决就最好，要是解决不了那就只有用一点强硬的手段了，只是可惜自己现在不能用法术，否则神剑唾手可得。
第二天，连山钢铁厂门口。
厂区大门口鎏金艺术字已经掉色严重，卖早餐的推车首尾相接，服务着连钢接近两万工人。
李三也是心思缜密的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厂区里，一来自己人身比较安全，二来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借用钢铁厂车间的熔炉威胁买家双方。
真是可怕的心思。
早上九点三十分，林文才和小军两人赶到钢铁厂门口，在这之前张肃衡的人已经到了。
“林爷，看。”小军示意林文才看厂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提着公文包，就tm像西方的特务一样。
“看来张肃衡比我们还心急。”
小军不理解，他办事一般不会多嘴，但这次还是忍不住问了，“林爷，到底是什么剑，值得您亲自来谈判，两千万不是小数目，而且对方似乎还不满足。”
林文才看着小军道：“一把很重要的信物，是我对我师兄的一辈子的愧疚，就算拼上我全部身家，也要得到它。”
小军点点头。
林文才的眼神严肃，“小军，只要看见东西，如果钱搞不定，那就...总之一定要得到那把剑！”
小军摸了摸腰间，再次点了点头。
快十点了，买家双方都已经心照不宣地打了几次对眼，但卖家迟迟不肯出现。李三这吊鱼吊的，真不怕把自己拖进水里。
“林爷怎么了？”
林文才突然从车里伸长了脖子，像是遇见了熟人，然后立马儿打开车门，小跑上前拉住某个行人。
“谁叫我？”林影这b手里拿着老爸的公文包，头发乱得像鸟窝，连鞋子都没换穿了一双毛毛拖鞋。
“林影？你怎么在这儿？”
林影一回头，“诶？林外公，我...我给我老爸送公文包，今天不单周末吗？我们学校单周末放假。”
“哦...”
“您...您怎么在这儿？”
林文才没有隐瞒，他告诉林影天宸神剑找到了。真是特殊的缘分，神剑一露面他最终的主人就出现了。
林影还一脸懵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岂不知这把剑就是他的。林文才点了点头，虽然可能有危险，但他要让林影亲自参与到神剑的争夺中来，这样才能让神剑真正“臣服”于它的主人。
“林影，你先去把包送给父亲。我在门口等你，待会儿就有人带着神剑来。”
林影点点头答应了。
接近十一点了，李三儿的路虎车才缓缓驶入连钢大门口的十字路口，停靠在一边儿的临时停车位上。
胖子抱着剑匣，四人走到厂门口。
“李三爷，昨天不是已经和老板说好了吗？怎么还有买家？”西装男似乎不高兴，实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三笑嘻嘻道：“宝物当然要大家来鉴赏，这个谁出价高...谁抱得宝物归呀！”
林文才背着手走过来说道：“买卖买卖当然不能一买一卖，那不就成了强买强卖了吗？”
西装男摇了摇头，催促李三儿赶紧谈正事。
一众人来到僻静的墙角下，林文才让林影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讲述着天宸剑的尺寸、花色、铭文...
西装男先开口说话：“我是张肃衡先生的财务代表，这次的竟价我全权代理。”
林文才冷笑一声，装什么大款？
“这是要拍卖吗？”林影小声问林文才，撇着嘴，殊不知这就是他亲爷爷的遗物，tmd居然作为旁观者看别人拍卖自己的东西。
“是的。”林文才让林影别做声，包括在待会儿开始竞价后也不要冒出惊讶声。
起标，四千万。
西装男咬咬牙表示张老板愿意出五千万。
林文才：一亿。
李三按耐住心中狂喜，装模作样地说一亿一次...一亿两次...
“林爷，您果然财大气粗。”西装男气不过，但又没有办法，真是可恶。在和副手商量了一下后，西装男表示出一亿一千万。
一亿一千万？欢乐豆吗？林影把手揣在兜里，这些数字对他而言可能真的就只是数字。
林文才：两亿。
“林老爷？一把剑你凭什么出两亿？”西装男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国宝，总之张肃衡把任务交给他时他也很惊讶。
“老夫愿意。”
一旁的胖子手都抠烂了，两亿呀两亿，五千万呀五千万...这tm还不夜夜会所嫩模？
西装男看来做不了主，李三一再催促，他表示要打个电话。
得到老板应允后，西装男出价两亿一千万。
林文才：三亿。
张肃衡已经暗示了，要是林文才无休止加价，那就抢。照他这样子加法那不加到张肃衡倾家荡产？刚才那一通电话的主要内容也正是如此。
其实这三个西装男也不是什么财务经理，就是张肃衡请的专业人士。
“三亿...林老太爷...”带头的财务经理逐颗解开西装扣子，把手摸到身后。
胖子见状不对，抡起剑匣就敲翻身旁的副手，西装男标准的持枪动作第一枪就瞄准林文才。
还tm有消音器？林影还以为是在看电影，要不是林文才拉开他，刚才那一枪指不准打在谁身上。
林文才把林影护在身下，现在是他重伤期，没有法术当然不是这些职业杀手的对手。
就在开枪瞬间，小军也同时掏枪，一枪便击中其中一名副手的大腿。
林文才赶忙护着林影躲在梧桐树后面，就只剩下小军和三个西装男硬刚。
李三是有心理准备的，他这种刀口舔血的人这样的场面岂会少见？李三让胖子带着货先走，让卷毛从大衣里掏出一把双管猎枪，对着西装男副手就是一枪，这没消音器的硬火一开，场面瞬间白热化。
第七十二章 夺剑（下）
好像有路人在往这边打望，也许是听到了枪声，三方都怕惹来更大的麻烦，于是让枪支有所收敛。
小军是格斗高手，没想到对面的西装男也不赖，就算丢了枪，拳脚施展起来也是招招要害。卷毛也不含糊，丢了猎枪一套北派猴拳耍得也是像模像样。
三方人马厮打在一团，现场一度鲜血横飞。
“林外公，剑！剑被抱着跑了！”林影看见胖子抱着剑和穿山甲两人往厂区里钻，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仿佛神剑在吸引他一样。
这哪里是一把剑，这就是行走的三亿RMB啊！
林文才拉不住林影，也跟着他一同跑进了厂区。
胖子按照李三提前制定的计划，往车间跑，现在他们只想快点拿到钱，如果拿不到就连剑带匣子给熔了。
“人呢？”林影把胖子给追丢了，厂区里不少工人都还认识林影，不知道大上午他在厂里横冲直撞个什么劲。
“慢点林影。”动不了法的林文才还真像个路边下棋的老头，跑几步就累得不行。
林影回头叉腰道：“人不见了外公。”
“小林，你不是给你爸送皮包去了吗？”一位大婶路过。
“周阿姨，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胖子抱着一个大铁盒子？”林影问。
大婶儿指了指方向，林影立马儿就朝着所指的方向跑了。两人接连打听了一转，才听说好像是往哪个车间跑去了。
林文才和林影都知道事情不妙，胖子抱着神剑往车间跑，连钢每一个车间可都有一座熔炉呀。
林影一路打听，找到了胖子所在的车间，这里人少，是自动化最高的技术车间。不一会儿，李三也跟着找来了，现在五个人就对峙在技术车间里。
胖子打伤了操作员，爬上运输带顶端的吊桥，他身下就是炽热的熔炉。
“李三，你什么意思？快让他把剑拿下来！”林文才用近乎命令的口气，实则心里也怕胖子失手，怕得要命。
知道是张肃衡的人先动手，李三还算客气，“林爷是吧，张家人不讲规矩，您老人家是一定讲规矩的，三亿现金，剑归你了。”
“你先让他下来！”林文才道，“我们马上去拿现金！”
“林爷，兄弟们不是不相信您，您也看见了，都是刀尖儿上混的日子，您现金到位，我们下来把货给你。”李三道，“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
“要不然，就可惜这宋朝的文物回炉重造了。”李三料定林文才不敢报警，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也怕林文才开个空头支票，所以才用这种办法威胁他。
林影插嘴道：“钱又不是不给你，你闹这么大动静干嘛？”
“小朋友，大人说话别插嘴！”穿山甲狠狠瞪了林影一眼。
正说着西装男突然冲进车间，举枪就是一射，正中胖子的小腿，胖子一个趔趄倒下手一滑，剑匣掉到下面的传送带上。
“剑匣掉了！”
传送带尽头就是熔炉口。
穿山甲操起身旁的钢管儿朝着西装男一闷棍，又接着一棍将西装男手打骨折，枪也打落在地。
趁着穿山甲和西装男徒手厮打，林影冲进控制室，按暂停了传送带。紧接着林影又飞快地冲到运输设备下，踩着脚手架爬到机器上。
“小心林影！”林文才的肩伤好像复发了，倒在了一旁的立柱根儿下。
林影回头看了一眼林文才，翻墙爬梯这可是他的拿手绝活儿。林影翻到传送带上，距离剑匣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西装男单手摆平穿山甲，看见林影趴在传送带上，嘴角扬起一丝邪恶的笑。“得不到就毁了那把剑！”这是张肃衡最后的交代，西装男看了一眼岩浆沸腾的熔炉，拖着断手走进控制室，启动了传送带。
传送带开始滚动，林影距离剑匣不过寥寥几米，但传送带倾斜幅度太大，他每挪动一步都很艰难。
这仿佛是一场夺宝戏的彩排，林影后来想起时才为当时的自己捏了一把汗，只记得最近的时候好像是已经抱住了剑匣，但剑匣太重了，林影根本无法在滚动的传送带上把剑匣拽下来。
所有人都目睹了林影和一个铁盒子卧在传送带的最高点，也来了不少工人，但控制室门被反锁了，时间好像变慢，就像几乎所有人都祈祷传送带也变得慢一点一样。
“放手！傻瓜！”就连倒在高台上的胖子都这样小声说。
林影抓住了神剑剑匣，他突然感觉到暖暖的，似乎剑匣上还残留着他祖父林秋生的一腔热忱。
林影和天宸剑匣双双从传送带掉落。
林文才还有最后一次施法的机会，现在在林影和天宸剑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个：救林影，那么天宸剑被熔掉，门派就全完了；救天宸剑，救下天宸剑自己当天师，那便只有牺牲师兄唯一传世的血脉。
留给林文才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恐怕只有0.1秒，因为还要除开它的施法前摇。
“坎水·雪山咒·玄冰护盾！”林文才手示剑诀，一道青霜剑气击中林影，在他身体表面生成一片晶蓝色的护盾，林影落进岩浆里扑腾了几下，天宸剑匣则沉入了岩浆底。
“这...”
也不管旁人怎么看待林文才的法术了，反正这是他最后一次施法，这次用八门仙术，直接震碎了他的金丹。
神剑已毁，林文才心如死灰，除了让人解决掉夺剑那天的事情以外，终日把自己关在祖师灵堂，他不想见任何人了。
林文才在反思自己，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终究是放弃了，后来的几天里林文才去了一趟峰林，去到师兄墓前。一个人把封土重新填了填，把墓碑擦了擦；一个人自言自语和师兄说了很多话，他告诉师兄自己已经尽力了，告诉师兄他的亲孙子是个非常勇敢的孩子，也告诉师兄自己的外孙女很喜欢林影...
若非肩头承担了门派的重责，当说起这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时画面也像山风一样惬意。
第七十三章 移交道家法典
在连钢厂里，除了参与夺剑的四个枪伤以外，还有三个工人受伤，影响不可说不大。西装男三人因国籍问题被带回调查，李三儿四人涉嫌盗窃墓穴、倒卖文物罪被逮捕；小军因非法持有枪支在林文才支付了大笔保释金后回了香港。
对了还有林影，一个中学生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林建国还是为他操碎了心。最后这件事在连钢工会里影响太恶劣，事发地又是林建国的辖区，林建国被记大过处分。
为了不再让林影惹事，夺剑事件后他就被禁足了，每天放学林建国给他规定了到家的时间，而且周末也不许出门，只准在家跟着苗老师学习。
晚上一家人正吃着晚饭，林影还不知道他老爸被处分的消息，所有人的情绪似乎都很低落，无精打采的样子。
敲门声。
“我去开！”苗若渝站起来，显得殷勤。
打开门，是林文才。他刚从峰林回来，比起他刚到连山的那一天，模样苍老了太多。
“请问大爷找谁？”这是苗若渝第一次见林文才，还不知道他就是林政英的二弟子。
“我找林影同学，我是林文才。”
“你就是林文才？”苗若渝上下打量了林文才一眼，颇有几分道家之姿，只是面容憔悴了些。
最近这段时间苗若渝也听说了天宸剑被毁的消息，这样一来他也完不成天尊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他的心情和林文才是一样的。
“谁呀小苗？”沈梅问。
“是林文才老爷子。”
林影和林建国同时抬起了头，只有吴媛还端着饭碗说：“哪个林文才...不认识。”
沈梅看着林建国，“是不是就是...”
林建国点头，“也就是他带着影影在厂里闹事儿的，小苗，给他说我们家不欢迎他。”
苗若渝尴尬地笑，林文才应该是现在最委屈的人了吧，他也仅仅只是想来看看林影。
“林老太爷？”林建国说得很大声，根本就不需要他转达了，苗若渝作出掩门的动作，此情此景有几分像四十年前将林秋生拒之门外的感觉。
林文才踮起脚对客厅喊道：“嫂子！让我见见影影吧！神剑...毁了，我没有什么能给影影的了...”
吴媛没有回话，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嘴里喃喃说着今晚的汤少了点盐。
“请回吧，林老太爷。”苗若渝拱手道。
林文才神情黯然，点了点头。“小兄弟，帮我把这份卷轴交给林影，以后林影就是它的主人了。”
“神霄雷霆秘术法典。”苗若渝当然认识，他的师尊谱写这书卷的时候他就在一旁。
四十多年前吴媛在林文才家门口跪求的就是这份卷轴，林文才知道晚了一点。
晚了四十五年。
“什么东西？”林建国问。
苗若渝把卷轴递给林影，“是道家法典。”
林建国想起了父亲死的那一晚，想起了自己母亲在雨夜里跪求某一本书，竟然就是眼前的这本卷轴。
林建国伸手把法典夺过来，“别让这些迷信糟粕进我们家！”说着就想撕烂法典，可又撕不烂，气急败坏的林建国起身走向阳台，想就地扔楼外边儿。
“爸你干什么？”林影拉住林建国，“这是林外公的宝物，他既然送给我了，你干嘛要扔了呢？”
林建国反手就是一耳光，目光里露出作为父亲的严厉，林建国随手将法典丢出阳台外，林影竟然不顾阻拦抢上前伸手抓住了飘散开的法典，整个人都差点儿翻出阳台。
这可把林建国吓坏了，要不是他一把薅住林影的肩膀，自己的宝贝儿子就跌下去了。
“林影，你不要命了？”
林影把法典叠起来藏在身后，狠狠地看了他老爸一眼，“你还在乎这些吗？你在乎的不只有升官发财吗？”
“你怎么和我说话？”林建国抡起胳膊，又想一巴掌敷林影脸上。
林影挺直了腰板，“我难道有错吗？倒是爸爸你，因为爷爷的原因工作上不顺利就怪这怪那，我说有鬼你打我，我想留着林外公的礼物，你也打我；在你眼里这些就是阻碍了你仕途的封建迷信，是吗？”
林建国没有说话。
“所以爸爸你不信的东西也不准我信，哪怕我亲眼目睹。”林影红着眼眶继续说，“你总是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你总是惦记着你的工作，你每天下班那么晚，妈妈又有夜班，我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家，我只是怕鬼你就打我，难道怕也有错吗？”
林影想起了小时候刚进城里一个人在家时被吓得不敢关灯。
“我是你爹，我想打你就打你！”其实林建国也是为了家庭，本来可以好好说话的，但是今天林影的态度让他很气愤。
“林建国！打吧，最好把我打死！”林影继续刚他老爸。
沈梅赶紧出来拉走了林建国，并在他耳边悄悄说，“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动手呢？你也是的。”
“大了，大了就该惹是生非吗？”林建国在客厅里还在吵吵，“林文才是什么人，你一个学生也去和他纠缠！把东西还给他，他的东西我们家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林影和他老爸继续对吵，“我只是帮着林外公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在你眼里就是惹是生非...”
“臭小子...你再敢顶嘴...”
“好了好了！”苗若渝赶紧挡在林影身前，并拉着他进了卧室。
“拉我干嘛，他喝几杯酒就那鬼样...”林影执拗道，“上次在体育馆也是...”
苗苗哄林影道：“好了他是你爸爸，打你两下是应该的，你自己不也经常挨打吗？”
“那也得讲理吧？”
“好啦好啦。”苗若渝就像哄儿子一样，“我们林校草大人大量不要生气了，对了，你现在可是道家法典的主人了呢！”
林影才想起手里还抓着卷轴。
“这卷轴...”林影随便看了一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楷书小字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图画。
苗若渝把林影拉到书桌前坐下，他告诉林影，“这是神霄派至宝，你有天尊的金丹练起来很快的！”
“就那臭药丸子吗？”林影撇撇嘴，一脸嫌弃的样子。不过看着卷轴上神秘的图案和咒语，林影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算没有神剑他也可以修炼里面的八门仙术无敌于天下。“那苗苗，是不是我练了里面的法术就会变成天下第一呀？”
“嗯...差不多吧。”苗若渝又补充道，“天尊不但送了你金丹，还有一叠图书，那些书就是这本卷轴的补充注解，就连王文卿都没这待遇呢...”
“胡子大叔真是的...既然是神仙还骗我生活费。”林影表面上抱怨，心里还不是美滋滋，幻想着修炼成了法术高手，那打起架来就更威风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影完全沉迷在在了道家法典里，对比着胡子大叔的注解，企图就在几天时间里啃完这本书，但林影不知道道家法典浩如烟海的秘术林文才看了九十年，也才学得了九牛一毛。
苗若渝没有干涉林影学习，他刚刚接触到道家的神通法门一切都还要靠他自己摸索，另外苗若渝也不建议林影立即服用还原金丹，他现在对道家还没有深度理解，冒然服用金丹达不到理想效果。
姑且让林影先把法典熟悉一遍吧。
第七十四章 变钱
临近期末，同学们都在勤奋地备战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只有林影还像梦游一样沉醉在奇妙的法典世界里。
因为还在和老爸林建国的冷战，就算下周六是林影的生日，在家里也不太有要给林影庆祝的气氛，尽管这是他十八岁的成人礼。
晚放学钱亚男还特意提醒了周六的事，林影和张艾玉走在一起，不是钱亚男说张艾玉都还不知道。
“周六你生日吗？”张艾玉心里道，“真是该死，我差点儿给忘了...”
“嗯啊...”林影蛮不好意思道，“本来不打算给同学们说的，我最近不是还在和家里闹别扭吗？所以这个生日打算凑活过了。”
说直白一点就是没钱，林建国不给他钱他拿什么和同学一起过生日？
“这可是你十八岁地成人礼呢！”张艾玉原本是知道最近林影就要过生日了的，但被之前的事情把情绪弄得一团糟，张艾玉掰着手指头数数，除开今晚就只有三天了。
林影叹了口气，“成人礼又怎么样...我反正又被禁足，林建国气还没消，我能怎么办？”
“那你还在和你老爸冷战吗？”
林影点点头，他现在是一丁点儿都不想理林建国，“就他那老古板，还嫌我迷信，怪不得一辈子都只干个车间主任呢。”
“你可别这么说林叔叔，他也是为你好，上次在钢铁厂里听外公说，很危险呢...”张艾玉早就听说了夺剑的事，也知道外公最后一次施法把林影从熔炉里救出来。
是啊，要是在那一瞬间林文才有丁点儿私心，张艾玉立马儿就未成年丧夫。
“我和林外公也只是想保护神剑，在我老爸眼里就是参与打架。”林影的情绪有点激动，丝毫不知道在和自己女朋友说话。
但张艾玉还是温柔的安慰道：“池田大作说家庭是心灵唯一的绿洲和安想之地，回去和林叔叔好好谈谈，好吗？影猪？”
张艾玉做了个鬼脸，挽着林影的胳膊。林影不认识池田大作是谁，估计是个RB鬼子；但他知道中国的林建国曾经说过每晚八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算了别提他了。”林影看了下手表，对张艾玉说，“玉玉，我要赶紧回去了，八点半之前不到家就得跪搓衣板儿了。”
“嗯，要不我让王叔叔先送你吧？”
“哎呀，公交车很快的！”林影陪张艾玉走到通江桥头。
其实从校门口到通江桥头，距离真的很短。
张艾玉似乎还有什么话说：“那个，影猪，你生日的事？”
“周六再说吧！”林影原地转了个圈儿，调皮地给张艾玉告别。
回家路上张艾玉给林影分享了很多表情包，也就是那种滑稽的图片配文字，还有类似于“兔斯基”和“金馆长”那种动态的搞笑图片。其实张艾玉本不至于这么幼稚的，但她愿意将就和兼容林影，如果林影不认识池田大作，张艾玉愿意用这些幼稚的图片逗林影开心。
林影低着头呵呵傻笑着，一开门就看见林建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瞬间“晴转阴”，把手机揣兜里臭着一副脸色。
“我说主人，别一回家就板着个脸呀？”苗若渝帮林影把书包挂好，就连他这个超职业的气氛组大师也快调和不动这个家里的气氛了。
晚饭间林影磨磨蹭蹭终于开口道：“爸，周六...”
“嗯...周六怎么了？”林建国小抿了一口酒，反问林影说道。
在一旁的奶奶却突然开口接话道：“周六不是小影过生吗？”
林影冷笑了一声，似乎在气林建国该不会把自己生日忘了吧？
妈妈赶紧凑过来笑着说：“是呀，周六影影早点回家，妈妈给你弄好吃的。”
林影却怯怯地说：“我想...周六我想请同学们吃一顿饭...”
“哦，儿子想请同学们吃饭呀，可...”
沈梅话没说完，林建国便打断道：“生日不在家里过，出去干什么？周六还是按时间回家。”
林建国脸色铁青，出口的话像圣旨一样没人反驳，就算奶奶想插句嘴帮帮，林建国就假装端起碗去舀饭。
“那你就准备关我一辈子吗！”林影撑开嗓子吼道，瞬间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妈妈拉起林影进卧室，生怕待会儿又和林建国吵起来，沈梅说：“影影你就听爸爸这一次，生日在家过不好吗？说不定在你生日那天你爸爸一个高兴就放你出门玩儿了呢？”
林影不想听这些，有气无力的对妈妈点了点头，最近这段时间和林建国硬刚得他身心疲惫了。
吃完饭苗苗陪奶奶下楼散了一圈儿步，回到家便冲进卧室看看充气包小主人在干啥。
“主人，还在生气呢？”
林影仰瘫在椅子上，脚翘在书桌上，脸上盖着法典卷轴，拖到了地上。
“林建国真是要判我终身监禁了...”林影哭丧着说。
“那有什么办法？”苗苗道，“他是你老爸，他不给你钱你就算翻墙跑都没用。”
林影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子，把脸上的法典扒拉下来，然后对苗若渝说，“苗苗，你不是说法术最基础的就是障眼法吗？那我...那我是不是可以变些钱呢？”
苗若渝白了林影一眼，“你就打算用这宝物来变钱吗？”
“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苗若渝犹豫了一下，林影的行为他并不感到奇怪，任何得到神通技能的人第一个想法应该就是变钱吧。林影还没理解到法典是一份责任，而不是一颗摇钱树，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得到教训。
“随便你吧，你最好少变一点，免得穿帮。”苗若渝一副不想管事儿的样子，扑上床折腾起手机，像是在给某人发短消息，笑得淫荡兮兮的。
林影比对着卷轴上的咒语、手诀，但好像没什么毛用，“怎么不灵呢？”
“你以为你是大罗金仙吗？那是你没有参照原物，基础障眼法不是凭空生物，你没见孙悟空都要拔身上的毛吗？”苗若渝躺在床上说。
“这东西还讲质量守恒吗？”林影半懂道，“那我再试试。”
于是林影把自己的作业本裁剪成了两张矩形，重新依照法典写的做，果然将两张作业本纸变成了百元钞票。
“我擦！”林影激动得说不出话，“这...这...”
苗若渝无语道：“障眼法是最基础的法术，你还有道家法典在手，是个人就能变出来好吗？”
“这也太牛b了吧？”林影把自己亲手变出来的钞票对着灯看了又看，“还有水印，牛b！诶苗苗，你说能花出去吗？”
“你自己试试不就行了？”
林影心想楼下超市还没关门，赶紧去试一试，“那你等我，给你买零食回来！”
第一次变钱就想花出去？是的，林影还真花出去了，因为他使用的是法典里最纯粹的障眼法，会自动匹配参数，变出的现金足可以假乱真，就算是银行专家来都看不出破绽。
早知道发财这么容易，读书真是浪费时间，打生出来就该被送去山上当道士的。
林影穿着恐龙睡衣，把一大堆零食抛在床上，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买的零食吃起来味道都不一般。
“你怎么不吃呀？”林影翻了翻零食包，“我给你买了小鱼干！”
苗若渝眼睛一亮，但问了一句，“你用变的钱买的？”
“嗯啊？怎么了？”林影吃得津津有味。
苗若渝撇撇嘴，喃喃地说：“你自己吃吧，我怕有愧疚感...”
苗若渝都不吃的东西，不知道多烫。
林影当然不知道第二天的愧疚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障眼伤民是修行的忌讳，至少在今晚他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第七十五章 承负
林影还在窃喜自己的伎俩，白天还给张艾玉嬉皮笑脸开玩笑说他就快比她们家还有钱了，要包养张艾玉...还问张艾玉和钱亚男想要什么礼物，他都能实现...总之林影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被金钱支配的愉悦。
林影依旧是和张艾玉在通江桥头分手，这几天司机小王也习惯性把车停在这儿，徐晚秋跟在林影和张艾玉身后，默默的跟了一座桥的距离。
“拜，记得听爸妈的话！”张艾玉抱了一下林影的腰，突然才看见徐晚秋在身后。一下子不好意思地钻进车里了。
“嗯！”林影摇了摇手机，示意张艾玉企鹅上聊天。
徐晚秋酸酸道：“怪不得你突然来桥这边坐公交...”
林影一转身，还好上次徐晚秋就知道了，“嗯...刚开始就是想和她一起走一走，现在都习惯了。”
徐晚秋点点头，他奢求的缘由太过离谱，所以他知道林影这懒人多一步路都舍不得走的，不为了张艾玉还会为了谁？
“她们家好像挺有钱的...”徐晚秋望着开过红绿灯的宾利车，其实自己也想对林影好，要是自己有钱一点也想送林影一双球鞋。
林影和徐晚秋并肩走在一起，“不知道吧，好像是什么亚洲的首富...不过我也快很有钱了，哈哈！”
徐晚秋尴尬地笑笑，周六是林影的生日，但他只存了两三百块...
林影突然萌萌地看着徐晚秋问他：“如果我以后很有钱，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
真正的心里话属实难以宣之于口，不过徐晚秋还是浪漫地回答了林影，“我要天上的星星！”
“那不就陨石吗？没问题！”
林影差张艾玉一束花，差徐晚秋一颗陨石，真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还。
“影影...周六？”徐晚秋迟迟没有收到林影的邀请，生怕他把自己忘了。
“周六，我call你，记得穿帅一点啦！”
小区门口的广场舞跳得莺歌燕舞，饭后下棋的大爷争得面红耳赤，林影像往常一样和熟人打着招呼，到小区正门口时围着的一堆人引起了林影的好奇。
一群大妈大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听着像是谁用了假钱骗老人。
林影扒开人群一看，就是那个卖鸡蛋的老婆婆瘫坐在地上，守着一旁的空篮子，老泪纵横，手里还捏着两张白纸。
关键是奶奶吴媛也在一旁，正好话安慰着被骗的姐妹。
两位老人面前是年轻的超市老板：“我说老人家，您别闹了行吗？大不了就报警。”
“俺就收了你家的两张整钱，可...可...一下子就变成...”老婆婆话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一旁的围观群众又开始斜眉歪眼儿看着超市老板。
老板也欲哭无泪，“老人家，您说我用假钱都行，您说我给你的是白纸就太欺负人了吧？我家老公也是看您可怜，说是两篮子鸡蛋全要了，可转眼您就赖上了。”
“俺没赖你们，俺也知道你俩口是好心...”
一旁的人也点头道，“老太婆，要不您再找找，只听说用假钞的，谁会用白纸蒙你呢？人家小两口也是正经做生意的，也不至于这样子吧？”
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没个结论。
吴媛看见了人群里的林影，眼神严肃地看了自己孙子一眼，林影也明白了，是自己花掉的“假钱”，流转到了可怜的农村老奶奶手里，超市老板夫妻也没错，他们也不知道那是假钱，只是阴差阳错支付给了老奶奶。
两百块不多，但是对于一个农村老人辛辛苦苦来卖鸡蛋挣的钱，却是一点一滴的血汗，就因为这两百块钱，卖鸡蛋的老奶奶差点昏厥过去，这么大把岁数险些闹出人命。
看着农村奶奶手里的的作业本纸，姓名那一栏还有个“影”字，林影羞愧难当，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
吴媛似乎明白用什么东西能变纸为钱，此时此刻她只想让这个愿意陪自己聊天的姐妹，早点收拾回家。
最后还是超市老板儿认栽，小两口真怕老人家想不开再出什么岔子，于是又贴了二百块钱给老人家，然后再送回了家。
林影扶着奶奶吴媛上楼，好像事不关己，吴媛手里捏着两张作业本纸，看了一眼姓名栏的“影”字，然后揉成团儿扔垃圾桶了。
奶奶的沉默让林影更感觉愧疚，回到卧室里苗若渝第一句话居然也是问他，“是不是遭报应了？”
“你似乎知道会这样子？”林影想起昨晚苗若渝连一口零食都不吃。
苗若渝捧着书，吃着自己的猫粮，“如果不让你亲身体会，你怎么会知道有这种连锁反应呢？”
林影不解道：“这是两百块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子呢？”
苗若渝把书关上，正色道：“还好只是两百块。道家云天道承负，你的所有行为在这个宇宙中都是有前因后果之关联的，在这种关联里又不单单是个人，整个人界所有人之间又有冥冥之中的联系。你用道家法术变取钱财不但是谋了私利，也算干涉了承负。”
林影：“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苗若渝白了一眼林影：“意思就是你不能用法术谋取私利，懂了吧？也不能用法术过于干涉人间自然的因果。打个比方，法典中有点石成金术，变成真金子，要是你变个几百吨出来，那国际金融体系不都崩盘了吗？”
看林影还在懵逼状态，苗若渝干脆直白说：“你的林外公为什么那么有钱，能理解吧？但他三代无男丁，那一脉的林氏已经绝后了。”
林文才好歹是间接挣的身家，林影tm直接变现金，想得倒好。
“那我学来干什么？”得知这样的结果让林影对法典的兴趣跌到了谷底，如果都不能享受法术带来的方便，那练来干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读书。
苗若渝没有说话，历代天师不过都是孤独了自己，从而守护人间的正义和善良。他只希望上天仁慈，给自己的主人、神霄派未来的天师留一点烂漫的余地。
第七十六章 十八岁生日
如同股票暴跌市值蒸发，林影的脸绿了一整天，就像刚从福布斯榜首跌落下来一样。现在对他来说，如果这些神鬼之术不能带给他优渥的生活，那将毫无意义。
过了十二点就是林影的生日，张艾玉第一个发来了祝他生日快乐的消息，内容很长，就像一篇作文一样。这是张艾玉认识他一学期后最真挚的感情沉淀，仿佛有一种命中注定的依赖，张艾玉说她很感谢林影，让她每晚有个好梦...
苗若渝睡得像一头死猪，把林影挤到了床沿边上，虽然囊中羞涩，但林影很满足，张艾玉的情话对他而言就是最甜的蛋糕。
紧接着林影又收到了徐晚秋的短信，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影影，生日快乐。”
林影暂时没有回徐晚秋，而是继续和自己的小女朋友聊着窗外的月色，还有河畔的蒹葭。
第二天大早仿佛听到了卧室的敲门声，不知道是老妈还是老爸，不过林影都没有理，因为他在昨天很遗憾地通知了所有朋友今年生日没有任何活动安排，这些都“归功”于老顽固林建国的禁足令。
“主人生日快乐哟！”苗若渝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死人脑袋，这个不上班不上学的死猫眯眼笑着对林影道。
林影穿好衬衫，白了苗若渝一眼，“快乐个屁，你不知道我还被禁着足吗？”
“那你去给爸爸认个错儿呗？”苗若渝劝道，“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林爸爸再怎么都不会再凶你了。”
林影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林建国的臭脾气他也不想再忍了。
“怎么了，主人？”
“没怎么，林建国...林建国应该上班去了吧？算了晚上回来再说...”
“那好，晚上放学我去接小主人！”苗若渝殷勤地说，今天好歹是他给林影过的第一个生日，再怎么也得乖一点。
“随便你吧...”林影无精打采地收拾完自己，同样无精打采地上学去了。
因为昨天的通知，仿佛所有人都当今天是最平常的一个周六，除了早自习张艾玉简简单单地提了一句昨晚的聊天，几乎没有人来问林影。
就连从小洗一个澡盆子的钱亚男居然一句祝福的话也没有，林影难免心中失落，同时也在责怪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通知伤了小伙伴们的心。
课间，厕所门口。
林影堵住了着急上厕所的钱亚男。
“干嘛呀你，小心我抽你啊？”
林影把钱亚男推到墙边说：“我今天...”
“你今天？你今天怎么了？”钱亚男憋着道，“我看你今天抽风了...”
“我今天...我今天不生日吗？”林影急地像个小娘子，还跺着脚说。
钱亚男白了林影一眼，“我知道呀，昨儿你不说你老爸不许你和我们过生日吗？”
“是...是...那...那你就...你就没有给我...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原来是要礼物，就像小时候一年级找钱亚男要零食吃。其实林影并不是故意索要，只是他怕钱亚男真的忘了...忘了自己...
钱亚男笑了笑，舔了舔嘴唇然后凝望着问林影：“你想要我的礼物吗？”
林影真的是怕了这眼神了，比体育馆对视尸鬼还恐怖，他知道这眼神背后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我...没...没礼物就...就算了。”林影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边逃避钱亚男的眼神，一边也因为这个平白无奇的十八岁生日而感到失落。
午饭后许恒和韩军约着去打篮球，林影游手好闲地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终于他确信没人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逸夫楼”午休时林影故意从13班门口飘过，偷偷地看了坐在窗边的徐晚秋一眼，徐晚秋正撑着脑袋看书，13班的女生起了一阵哄，吓得林影飞快地溜了。
后来的某位天师在随笔里写到：那年的十八岁，惊喜与冒险便是从生日那天开始的。
晚放学。
“今天王叔叔还是在桥对面等你吗？”林影问张艾玉。
张艾玉很慌张似的，“没有啊，王叔叔在校门口等我，怎么了？”
“那个...我们...不一起走走？”
张艾玉撇撇嘴，“林叔叔不是让你八点半之前回家吗？好啦，早点回家吧，等林叔叔心情好一点放你出来玩。”
“今天...那好吧，那...QQ上聊。”林影欲言又止，他知道伙伴们的冷漠都是自己造成的。
走在人潮前头的钱亚男和许恒嘻嘻笑笑，步子却又匆忙，走在后头的徐晚秋端庄文雅，张艾玉匆忙上了自家的豪车，大家仿佛都有自己的事情。
“苗苗？”
苗若渝一袭白衣汉服站在街对面，背靠通江，不远处就是它和原主人的老家。
“小主人。”苗若渝微微点点头，手里一把白色的折扇，惹得六中的学生纷纷侧目，“主人今天好像心情不好哦？”
“还好吧。”林影口是心非地撇了撇嘴，所谓的“还好”恐怕是此时此刻还有自己的小猫陪伴自己吧。
苗若渝抿嘴笑了笑，看见有同学看自己还用折扇挡了一下。
“我们沿河走走吧，主人。”苗若渝乖乖道。
林影点了点头，顺着回家的路。
晚风吹起苗若渝的汉服，让他感受到了千年之后的惬意悠凉。沧海桑田，从亭台楼阁到现在的高楼大厦，未变的，依旧只有他和他的主人。
林影和苗若渝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苗苗，你有过多少主人？”
“嗯？”苗若渝回答道，“三个吧...你一个，天尊一个，还有就是卫玠。”
“天尊？也就是胡子大叔吧，他到底是什么神仙啊？”林影问。
苗若渝支支吾吾道：“天尊呀...反正他是神霄派所有祖师的老大，只比玉帝小那么...一点点...”
“那卫玠呢？”
“卫玠你都不知道？”苗若渝真是无语了，不知道林影中学六年历史是怎么学的，“就是那个帅死人的卫玠啊？”
“帅死人？”林影憋不住笑同时心里哼哼道，“我这么帅也不敢说帅死人...”
苗若渝又立马补充：“就像徐晚秋徐公子。”
“徐晚秋？那还差不多...”
“嗯，卫哥哥和他长得很像。”苗若渝心里想着，要是能翻看生死簿，一定能找到徐晚秋就是卫玠转世的证据。
“哦...那晋朝人的审美...真是...”
晋朝不都这样儿吗？
林影接着又问苗若渝，“那你最喜欢哪个主人呢？”
苗苗回头看了一眼林影，凝视了几秒，然后笑着说：“你呀...”
林影瞬间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别闹了...我说真的诶...”
苗若渝跟着林影笑笑说：“我也说真的呢...”
是的，苗若渝有时候不喜欢卫玠的郁郁寡欢，也讨厌闻仲的赫赫神威，只有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真心善良的傻子才能带给他无忧无虑，潇洒自如的生活。
苗若渝突然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喜欢哪一个？”
林影懵逼地望着苗若渝，停滞了几秒钟，忽然又明白了，苗若渝是神仙，自己那点儿破事儿当然瞒不住他。但林影终究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将是他一生最难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