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做人不能贪心
“这一切不是你所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而是历史说的算！”
“你可以看看天底下那些已经仅存在史书上的王朝，哪一个不是如此？”
“他们终究抵挡不住发展起来的百姓，和百姓们的合理诉求。”
“其次，就算您真的做到了那一切，那么您又觉得，生命力顽强的村民们难道就不会用双手勤劳致富，自己走上富裕吗？”
许牧轻飘飘的几句反问，直接让朱元璋放弃了原先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越是贴合许牧的想法，越是贴合他的思路，朱元璋就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渺小。
不论是村长也好，亦或是皇帝，好似都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改变不了任何的可能，甚至连自己的命运也没办法干预或者说是决定。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神情也因此越发有些低落。
而许牧察觉到他的情绪后，心中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也缓缓地继续说着。
“人的求生欲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素来都很坚韧。”
“正如我刚刚给您说的，即使没有外人帮助，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发家致富。”
“毕竟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
“或许现在他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是以后总会达到那种程度。”
“因此，日后等他们有能力反抗，您觉得他们是会将矛头指向那些欺压他们的士族和富农，还是对他们有善意和帮助的村长？”
“这一点，想必我不挑明，您也一定能够自己猜到吧？”
朱元璋心中在想些什么，许牧心中可以说是一清二楚的。
这位老爷子就算是平日里再开明，但说到底心中还是有着几分的封建残余的。
在村子中，村长的位置就相当于皇帝的位置，无论是权利还是威严都是一顶一的。
而朱老爷子掌握了这份权利和威严大半辈子，此时告诉他让他丢掉，无论是谁心中都会感到不痛快。
但是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归根结底，无非就是选择前者还是后者的问题。
朱元璋用脚想，都能猜得出村民们会怎么选。
而平日里，朱元璋自诩并未亏待百姓，因此他并不担心自己在许牧的预设里会成为百姓的敌人，也算是给了朱元璋些许欣慰。
可是这其中带了的些许欣慰并未能够完全抚平朱元璋心中的不安。
他越发觉得自己着实太过无力，绝望感也随之越发强烈。
朱元璋越发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简直太好，能控制的也越发太小。
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从寿终正寝，变成了未定的可能。
这种感觉让早年凭借一己之力从众人之中拼杀出来的朱元璋很是不好受。
自己明明是皇帝，为何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说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呢？
结果到头来不需要多长时间，自己就要被他们给踹出棋盘了？
“先生，照着您的意思来看，村长是必须要被他们推翻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朱元璋抹了一把脸，抱着些许侥幸地看向许牧，希望能得到一个符合预期的答案。
然而还未等朱元璋说完，许牧却摇了摇头开口将其打断，脸上多了许多无奈。
“朱老爷子，虽然我想安慰你，但是很抱歉，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如同我那天和大宝二宝所说的，天下土地最好的方向是公有制，不归国家或个人所有。”
“那么村长一职也会渐渐消失，变为大家共同表决议事，投票表决。”
许牧的话是基于他的认知与理解所讲，然而朱元璋听后却十分抗拒。
正所谓由小见大，村子的朱老爷子都会慢慢变成村民共同议事，投票表决。
那么……朝廷呢？整个国家呢？岂不是都会变成那副样子！
那怎么可能！
大明的疆域那么大，百姓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部都来共同表决议事？！
平心而论，朱元璋不想面对这样的未来，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样的未来能够实现。
“许先生，难不成就没有办法，能够让村民们富裕起来的同时，还能让村长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永远听从村长的命令？”
“那些士族和富农可以不用留，但是我觉得村长还是有存在的必要！”
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正当性，朱元璋特意补上了这两句。
他迫切地渴求着能够得到许牧的认可，毕竟如今对话的走向，已经远远的偏离了他所期望的范围。
自己此次前来，为的是从许牧口中得到与吕本不一样的答案！
而不是在这里听他讲什么皇帝必须撤掉的大道理！
然而也是这两句话，直接让许牧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容直接消失，甚至让许牧直接用那双无神似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元璋。
“朱老爷子，您难不成是舍不得自己手中的那份权利？”
一边想要放，一边又想要收，这简直就是又当又立！
许牧完全不接受这种行为，他坚持认为这种行为就是双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边斥责着士族富农对百姓的压迫，一边又想要自己的权利保留下来。
“朱老爷子！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
许牧不禁略带几分不满的皱起了眉毛，他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挺着腰杆，认真地驳斥着朱元璋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由一个人，控制其他人，那根本就是封建残余的思想！”
“别说是村长了，就算是皇帝！他也不能这么想！”
“又当又立，既想除掉士族和富农这两种阻碍，又说自己想让村民过得好，你也不看看这到底合不合实际！”
“我看你不是想帮助百姓富裕起来，简直就是想要除掉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许牧越说越激动，直接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言语中尽是怒意。
他原本就知道，像是朱老爷子这些年纪大的人，他们的思想想要转变过来，比朱大虎和大宝二宝都要难得多。
第一百二十二章 枉为一村之长！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朱老爷子就算乐于改革，推动普及教育，但骨子里还是个老迂腐老顽固，封建残余的思想极为严重！
随着许牧敲下桌子的一声闷响落下，顿时直接惊呆了朱元璋。
他还真没想到，许牧作为一个教书先生，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脾气！
朱元璋不禁皱起了眉，想要讲明自己并非是这个想法。
自己本身就是贫苦百姓出身，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呢！
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希望百姓们好起来了！
然而许牧很明显气上头了，毫不犹豫地直接拍着桌子继续呵斥朱元璋。
“你如果真爱村民，就必须让他们在发展富裕自己的同时，还能选择自己到底要不要接受他人的领导！”
“即使你是村长，也不能凭借个人喜好左右他们！”
“你给我想明白了！”
许牧拍桌子的动静可谓是越来越大，看得出他的怒气也在不断上升。
“你别给我去学那些历史上脑子有坑的家伙，不然我直接给你掀了！”
“用不着村民们动手，我今天就能替天行道！”
“贪欲过重，妄为一村之长！”
“甚至连大宝二宝他们都比不上！”
随着许牧怒气冲冲的一番话落下，整个院落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久久没有声音。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朱棣和朱标更是急匆匆地往许牧的方向赶去。
“你确定父皇今天脸色难看地往许先生那边跑了？”
朱标紧跟在朱棣身后，面色有些惊慌。
他原本今日并未打算出门，哪想朱棣突然跑了过来，说什么朱元璋今早面容十分难看地离开了寝宫，就像是谁欠了他三千两银子要去讨债一般，据说离开的方向还是冲着许牧过去的。
当朱标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着实被吓得不轻。
“虽然不知道父皇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至少我担心许先生……”
朱棣的面色也相当难看，心中尽是不安与慌张。
他本来只是想带着些问题去问问朱元璋，看他怎么解答，哪能想到竟然还会撞上这么一出？
幸好朱标也在，不然他自己过去可能还拦不住朱元璋。
“而且我听说昨日吕本来了宫里，而且明显是冲着老师来的，很有可能他给父皇灌了什么迷魂药。”
“我怕父皇此去，真是要找老师……”
想到这里，朱棣不忍继续说下去，默默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朱标一想到有那个可能性，更是紧随其后，不敢拖沓。
二人紧赶慢赶，才堪堪赶到地方。
正当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结果却正好听见许牧在门内大吼。
“贪欲过重，妄为一村之长！”
“甚至连……”
听到许牧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语，直接让二人脸色齐刷刷地一变。
他们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劝许先生不要如此暴躁地训斥父皇，还是该告诉父皇，自己二人并没有许先生所说的那样通透。
也正是二人愣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朱元璋像是不忍许牧的指责，直接转身推门而出，离开了院落，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心神不定的兄弟二人。
此时，朱元璋的心里除了愤怒，剩下的满是悲凉。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好心一片，为何会被许牧这般指责？
朱元璋自诩想要除掉士族是真，想要让百姓越来越好也是真！
可自己想要坐稳这个位置，让子孙后代也都坐稳这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怎么成了虚伪和贪欲过重？
他明明是为了大明！
又怎么会成为大明发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朱元璋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
而被无视的兄弟二人也逐渐回神，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他们这是，吵起来了？”
朱棣略带几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院子，又看了看朱元璋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自己这才几天没看见这俩人，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
要知道，朱元璋一向可是最敬重许先生的，今日为何会闹到这种地步？
朱标也很是惊讶，只不过惊讶之余，他从朱元璋的怒火之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老四，父皇可能要对许先生下手，咱们恐怕得做好准备。”
朱标神色凝重地望着朱元璋离开的方向，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言语中不禁多了几分严肃与沉重。
“这……应该不会吧？”
听到朱标的话，朱棣明显被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有些慌了神。
虽然朱棣觉得应当不至于弄得这么难看，但他心中也没多少底气，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朱标则深吸一口气，让朱棣跟着自己走得离院子稍远一些。
“等会看看，指不定父皇就派人来了呢？”
“万一父皇真的做出了什么冲动的事情，你我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爷，多多少少也还能拦一下。”
朱标就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般，皱起了眉头开口说道。
听到朱标的这话，朱棣顿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大哥，你的意思是……”
父皇可能会对许先生下死手？
虽然朱棣心中有一万点不相信，但此时却不容得他抱有一丝的侥幸心理。
知父莫若子，事实证明，朱标的猜测成了真。
二人只不过才刚刚移出去几步，就感觉到周围快速聚拢了一大批兵马。
那些兵马迅速将许牧所在的小院彻底包围，守得可谓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传来了一个他们二人都格外熟悉的声音。
“都给我看好了，绝对不能让院子里的人出来！”
朱标和朱棣心里一紧，这不就是毛子骧吗？
父皇怎么会派他前来？
朱标二人并不知晓，当朱元璋离开院落后不远，心中的悲凉逐渐消缺，被人斥责的愤怒陡然占据了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的他再一次回想起了吕本曾经说过的话，不禁严肃的抿了抿嘴，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狐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从不畏惧
“那位许牧，说不定就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虽然朱元璋根本就不相信，吕本此等显然是在污蔑许牧的话，但是此时在愤怒的加持下，原本相信许牧的朱元璋也开始了动摇。
既然能够说出不需要皇权的一番话，指不定真是别国派来的奸细来混淆视听祸害大明。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先前许牧所说的来历也断然有假，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这也让朱元璋觉得，之前对许牧深信不疑的自己，简直就是傻子一个。
“来人！”
“去叫毛子骧，让他带人围住许牧所在的地方，不能让许牧跑了！没我命令，都不允许离开！”
“若是期间见到有可疑之人接近许牧，一律抓起来严加审讯，并且告知于我！”
一气之下，朱元璋喊来了锦衣卫。
朱元璋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派人来骗他！
锦衣卫迅速将消息带到，毛子骧也行动迅速。
当听到朱元璋的命令的时候，毛子骧顿时也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当初他和一队锦衣卫的兄弟，自从在许先生那里学来了种植红薯土豆的技术方法之后，可以说是对许先生敬佩至极。
毕竟产量摆在那里是骗不了人的，土豆和红薯对于大明而言，绝对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事！
然而此时朱元璋居然要对许先生下手……难道是二人之间起了什么冲突不成？
正当毛子骧心中犯着嘀咕的时候，却看见朱标和朱棣朝他走来。
“臣，见过太子殿下，周王殿下。”
毛子骧恭恭敬敬的朝着二人行了一礼，然而朱标二人却仅仅是烦躁的摆了摆手。
“你们锦衣卫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会突然围了许先生的院子？”
朱标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仿佛是生怕被院子里的许牧听见了一般。
“这……是陛下的命令。”
“陛下说了，绝对不允许许先生跑了，若是有人接近许先生便抓起来给他审讯。”
随着毛子骧话音的落下，朱标和朱棣二人对视一眼，心可以说是沉到了谷底。
倘若此时有人想要加害许牧，甚至不用空口造谣，只需要派一个棋子过来露个面，就能让多疑的父皇直接宰了许先生。
生性多疑的人向来最忌讳有人背叛，可是朱标和朱棣不想看着自己的老师就这么出了事。
“老四，你去安抚父皇。”
“不求让父皇打消对许先生的戒心，最起码也得让他暂时消了杀了许先生的心思。”
“我得去和许先生聊聊。”
朱标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对朱棣说。
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得弄清楚前因后果。
而且想要解决的话，单单从一方面入手是绝对不行的。
听到朱标的话，朱棣连忙点了点头，找毛子骧问清朱元璋的所在位置后，便连风度都不要，直接冲了过去。
然而正当朱标准备进去找许牧的时候，却被锦衣卫拦了下来。
“您也知道，陛下他……”
毛子骧尴尬地笑了笑，希望朱标能体谅一下自己的任务。
这一大一小，自己一个都不敢得罪。
“父皇只说了要抓可疑人士，难不成在你看来，我也是可疑人士？”
然而朱标却难得端起了架子，冷起一张脸丝毫没有给毛子骧面子。
听到朱标这话，毛子骧立马摇头，他可不敢给朱标扣上这一顶帽子。
要知道，这可是陛下极其重视的太子殿下啊。
事后要是让陛下知道，他毛子骧只怕免不了一顿罚。
最终，在毛子骧认命的目光下，朱标如愿进了小院。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要安抚许牧的情绪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许牧竟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院中品着茶。
即使看不见，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悠闲。
特别是那气质，就好似喝得是天上才有的珍惜茶叶一样。
“先生。”
朱标深吸一口气，走到不远处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许牧并未答话，而是轻抬下颌，让朱标坐在自己对面。
等朱标落座，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之际，许牧才有了声音。
“说吧，进来是想干什么吗？”
“外面应该被你们村子里的民兵队之类的给围住了吧？”
“如果你担心这个，我倒是可以说不用担心我，他们动不了我。”
许牧一副稳稳拿捏的样子让朱标都惊了些许。
他忍不住笑了笑，连带着原先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了些许。
“先生果然非同寻常，这要是其他人，只怕早就吓破了胆子。”
许牧闻言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极为玩味。
“我要是怕，就不会对这你爹说那些话了。”
说到这里，许牧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实不相瞒，老师，学生很好奇，您难不成就不怕我爹他对您下黑手吗？”
“您也知道，越是那种倔脾气的老人，越是下手狠毒。”
朱标见状，也顺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虽然他这话的确是有些许过分了，但主要也是为了能够让许牧多多少少有点危机感，拿出积极的态度来解决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朱标极为小心，生怕被别人听去，再添油加醋的捏造给朱元璋听。
不然的话，到时候危险的可就是他和许牧两个人了。
“怕？”
“还是刚刚那句话，我要是怕，就不会说那些话！”
许牧依旧秉承着自己之前的态度，丝毫看不出半点惧意。
这也让朱标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秉承着能够打消朱元璋的怒火，以及保住许牧的命，朱标不得不更为隐晦地提了几句。
“老师，我爹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倔强。”
“您要是不顺着他的话说的话，只怕他会一直钻牛角尖。”
“我挺怕他做出些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朱标一想到朱元璋可能对许牧下手，就觉得头疼。
不过真要提起来，他还是更希望许牧能先低下头，把朱元璋哄好了，那样日后再提原先那些话也无所谓。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活在当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时间还多的是，说教并不急于一时。
许牧也听得出朱标藏在话里的那些意思，不过他可不是会轻而易举就低头的人。
各自都有各自的傲骨和坚持，他许牧也一样！
“我不怕报复，也不怕你爹对我下手。”
“各自有各自的看法，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从始至终，我都觉得，比起个人的性命安危，还是百姓们的未来更为重要。”
听着许牧逐渐变得沉重且正经的语气，朱标也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他看着许牧严肃的神色，意识到许牧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我知道你爹的想法是什么，也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毕竟贪欲是人类正常的欲望。”
“可是比起个人的贪欲，以及我个人的死亡，我更不希望天下百姓们会一直活在愚昧当中。”
“他们本应该是这天底下最为自由的鸟儿，最有希望的未来，最有创造力的基石。”
“他们应该让这个时代发展的越来越好，而非因为朱老爷子的一己私欲，直接掉进封建余孽的沟壑！”
听着许牧如此舍生取义的话，看着他一如往常一般平淡的神情，朱标心中感慨万分。
一是因为他没想到许牧竟然能有这么崇高的思想来为天上百姓，甚至是那些和他并没有直接关联的百姓奉献自己。
二是许牧竟然丝毫不怕自己的小命就这样丢在这里。
这两点，无论是哪一个，朱标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完成，以至于许牧的形象在他眼中也越发高大。
许先生果真是他眼中当之无愧的圣人！
“可是，老师，现在的情况……”
“若是我爹固执己见，执意要如此的话，咱们怕是没有办法。”
朱标即使知晓了许牧的想法，但是碍于现状，依旧想让许牧能够稍微软化一些，最起码得先打消了朱元璋的猜忌。
只要让朱元璋明白许牧绝对不会对大明起二心，那往后无论是什么误会，都很好解决了。
然而许牧却对此充耳不闻，反倒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念起了别的事情。
“你知道吗？孩子，刚刚我没给朱老爷子说的事，这天地下终究不可能一直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我不知道现在如今村子里，真正掌权的人是不是朱老爷子，但是我可以断言，朱老爷子乃至于你们朱家的时代，终将只能坚持几百年，绝对不可能一直绵延不断！”
听到许牧的这番话，朱标原本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情绪，顿时再次紧绷了起来。
他看着许牧，眼神中尽是五味杂陈。
朱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心中十分的后怕，但是他又无比庆幸，这番话没有被朱元璋听见。
不然到时候只怕就不止是派人包围这里，而是直接被拖出去砍头了。
“老师……这隔墙有耳……”
“您的这些话要是让我爹听了去，那咱们两个八成都得完犊子。”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的朱标，有些尴尬地想要开口让许牧把话收一收，然而许牧却没有丝毫理会他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讲着。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看看，纵观史书，天底下有那个王朝能够坚持数千年？”
“撑死也不过数百年！”
“朱老爷子心中所想的时代也毫不例外，他们终将走向覆灭，千秋万代更是无稽之谈！”
“孩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们朱家的权势，能够永远的在这村子中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吧？”
许牧一番话说下来不禁有几分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随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焦虑。
虽然目前而言，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教学成果都是还不错的。
但是说到底，这些孩子们可都是朱老爷子带大的，多多少少肯定会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受到朱老爷子的影响。
他如今最担心的事情，便是纵然自己再去如何教导他们，都无法改变朱老爷子所教给他们的那份封建思想。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下意识想要去反驳，可是完全想不出任何足以反驳的话，只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那么一瞬间，朱标心底有着些许庆幸，还好许牧只知道他们是村长和村长的孩子，而不是当朝的皇室。
不然凭借许牧的性子，一定会被骂地更惨！
“老师，依您之鉴，如今这村子中的掌权之人又该做什么？或者说我们这些村子里的人又该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朱标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一些缓缓开口问道。
听到朱标的问题，许牧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他朝着朱标的方向皱着眉，神情很是不悦。
朱大虎跟着自己学了这么久，就连这一点点最基本的问题都搞不清楚吗？
“简直就是多问，当然是直面历史的变化趋势，老老实实地主动推进历史的变化浪潮！”
“唯有这样，不论是村子中的掌权之人也好，还是村子里，乡镇里的各级官员也好，才能在变化之中摸清时代的需求，站稳脚跟！”
许牧一番话落下，便停了下来，他面朝着朱标不再说话。
在朱标看来，这倒更像是给自己留思考的时间。
“老师，反正历史的潮流一直在变，那为何要抛去安稳的生活，主动去推进变化或者变革？”
“老老实实留在当下享乐，不好么？”
“毕竟我们不做改变，也会有人随着时代变化而变，既然能轻松度日，何故又要麻烦自己？”
“您应当心中清楚，如果您附和着我爹的意思去做事的话，完完全全可以在村子中悠然自得的度日。”
而朱标自然也很是配合，他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他确实不理解这一点。
在朱标的眼中，有些事情注定会有人去做，不一定非要是自己这个太子。
与其激流勇进，积极的去改革，寻求一个不确定的将来，不如注重当下，保住江山来的要紧。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许牧却摇了摇头，脸上也多了些许失望。
那是对朱标这番讲话很是不赞成的失望，看的朱标心里一紧。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不怪你，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人的贪欲，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偷懒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你可曾想过，这天地下有时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
“一个人想偷懒，那是正常，可是天底下大多数人想偷懒呢？”
“那就会逐渐演变成一种人之常情，以至于后来但凡有人不想偷懒，都会成为异类，被他人所指责，排斥。”
“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社会，乃至整个天下，还有救吗？”
“其次，好好想想你现在脚下的土地，你所享受的优渥生活，还可以自己掌控的生命！”
“这些都是先祖们，乃至是你的父辈们辛辛苦苦努力下的成果！”
“否则的话，你我二人现在根本没机会在这里谈论这些东西。”
“而是变成所谓的两脚羊，任人宰割！”
随着许牧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落下，朱标的脸色顿时变惨白无比。
他陡然想起了朱元璋曾在他们小时候讲起的前朝有些当权者肆意宰杀天下百姓的旧闻。
在那些遥远的故事里，人不是人，而是供当权者玩弄、宰杀的玩具和食物。
“这天下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不思进取，那么下一辈的生活只会更糟，我们也终将重回被人支配的时代。”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即使你身处太平盛世，也应当为天下所虑所忧。”
“换而言之，以身殉世是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责任，谁都不能推脱，即使是当权者也一样！”
说起这些，许牧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感慨与悲凉。
此时的朱标已经来不及去看许牧的神情，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理解刚刚那些内容上。
不知为何，朱标觉得自己似乎有所感悟，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却又缺乏一条明确的思路为自己理顺一切，以至于唯一清楚的只有满心的震撼，弄得他心中有些不上不下。
而停下来的许牧不用猜都知道此时的朱标一定有所收获，只不过缺些时间理清思路而已，同时可能还缺些指引。
于是乎，他缓缓将自己在空闲时间内编纂的《大明王朝录》交给了朱标。
原本沉浸在杂乱无章的思绪之中的朱标还有些惊讶，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就连呼吸都下意识停滞了些许。
“老师，这是……”
虽然知道许牧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但是在一本书上看见自家朝代的名字和记录，着实让朱标被吓到了。
回过神后，朱标掂量了一下书的重量，发现和自己往常见过的史籍的重量别无二致，再加上刚刚许牧说的那些话，朱标心里也突然生气一股子悲凉。
看来大明只怕也持续了几百年，不能再多。
他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也终将败在后人手中。
“这是我空闲之余编纂的一本书，里面记载的是一个名为明朝的王朝的历史。”
“你回去之后可以翻阅一下，了解一下这个王朝的兴衰变化，自然就会理解我刚刚说的那番话。”
“不过里面没写完，暂时只写到了明宣宗时期。”
“我等到闲暇之余，会继续写完续作，到时候再把后来的给你。”
“希望你能够从这些历史的潮流当中，明白一些道理。”
许牧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原本自己是打算将整本都编撰完再交给他们的，但是如今看来，真的得早些交给他们了。
虽然许牧心中犯着嘀咕，然而朱标却如获至宝，他犹如对待宝物一样将书籍抱入怀中，嗅着鼻尖传来的淡淡墨香，朱标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老师！”
“学生一定仔细翻阅！”
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再次鞠了一躬，等到许牧放他离开后，才匆匆出了院落。
【叮——恭喜宿主达成成就“传道受业”。】
【奖励点数+30。】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响起，许牧摸了摸鼻子。
这次仅仅是给朱大虎一个人授课，便得到了这么多的奖励点数。
看来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给他的那本《大明王朝录》。
想到这里，许牧的眼神不禁闪了闪。
既然这样的话……那自己若是多印刷一些书籍传播出去，那岂不是分分钟桃李满门？
到时候村子中要是人手一本自己所编撰的书籍，获得的奖励点数得有多少？
许牧一向是个实干主义，定了念头便直接前去安排。
而朱标是急着回去好好看看明朝一直到那个明宣宗时期都发生了什么，然而刚到门口，余光之中瞟见毛子骧后，朱标脚下一顿。
“毛指挥使，过来一下！”
毛子骧原本还在注意着院内的动静，以防许牧不打招呼就出来，倒是没想到先出来的竟然会是朱标。
虽然心中惊讶，但想起太子殿下是许牧的学生，心中顿时也了然了不少。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待毛子骧老老实实地行完礼，朱标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不论父皇给你下了什么样的命令，里面那位先生都给我好好照顾。”
“不然的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毛指挥使家中貌似世代都是金陵人吧？”
朱标轻飘飘的一番话，使得毛子骧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毛骨悚然。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朱元璋还仅仅是要砍了自己的脑袋，但太子殿下直接要灭自己满门了啊！
毛子骧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中一阵瞳孔地震。
能够让一向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说出这番话，想必许先生的地位要比自己想象中还高。
“遵命！殿下，臣一定好好照顾那位先生！”
“您大可放心！绝对不辱使命！”
毛子骧恭恭敬敬的朝着朱标行了一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朱标这才离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静观其变
毛子骧心惊胆战地等他离开，这才喊人过来安排他们一定不要轻举妄动，省得之后又得被朱标为难。
而那头离开的朱标也不敢慢下来，他紧赶慢赶地回了东宫。
刚到门口，就看见朱棣在自己后面匆匆赶来。
“大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扯着嗓子喊完之后，朱棣撑着大腿喘了几口粗气，随后报了个好消息。
“父皇那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对许先生下手！”
朱标原本紧张的情绪总算能够松懈些许，然而这还没完。
“依照父皇的性子，现在应该只是暂时稳定了吧？”
朱标有些担忧地看着朱棣，等他点头后，更是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果然如此。”
“不过也好过父皇一直气着，最起码许先生目前是安全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朱标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好好解决。
朱元璋和许牧，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安生。
一旁的朱棣对此事也是格外的担心，他几开几合，愣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毕竟他们兄弟二人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亲爹和老师。
这二人之间所争执的问题，导致他们各自的理念犹如中间隔阂了数道深谷，根本毫无交集，更是很难让他们二人和解。
“可是……大哥，接下来，总不能放任他们一直这样吧？”
私下，朱棣称呼亲切了不少，他脸上的担忧也越发多了起来。
现在安稳，不代表他爹会就此放过许先生，如果不管，早晚都会出事。
“可是我们拿什么管？”
朱标素来很有自知之明，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许牧给他的书，脸上露出了些许悲痛。
“你我二人也就只能在那些臣子手中保下老师。”
“可是父皇终究是父皇，谁都忤逆不了他的决定，你我亦然。”
纵使心焦，朱标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更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朱元璋和许牧没办法达成和解，他们这些局外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或许可以再等等。”
朱标突然眼前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开口说道。
“等？你的意思是只要等一等，就可以让父皇歇了对老师下手的心思吗？”
听到朱标这话，朱棣先是愣了愣神，面色上不禁多了几分犹豫。
虽然朱棣更希望他们两个能够统一一下思路，但是不论是看朱元璋的样子，还是许牧的信念，这都不大可能，还不如另寻他法。
“不，等几天看看，静观其变。”
“我们贸然插手，或许今日能劝住父皇不要对老师动手，但是难保以后会不会把父皇激怒，到时候只怕还会害了老师。”
听到朱棣的话，朱标反倒是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说道。
朱标思来想去，觉得这种方式还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他叹了口气，脸上也满是无奈。
“也只能这样了。”
一旁的朱棣意识到朱标都没有办法，也只好暂且认命。
朱棣叹了口气，转眼就看见朱标手中抱着本书，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疑惑。
“大哥，这是许先生给你的吗？”
朱标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并未对此有所隐瞒。
“是，只不过这本书的内容我还需再确定一番，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觉得咱们只怕都得好好看看。”
一想到书上明晃晃地印着的“大明”，朱标心里也是颇为没底气。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真地对上了，那该怎么办？
只不过朱标也并未打算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告知朱棣，再聊几句后，朱标与朱棣分别开来。
毕竟平日里，二人乃至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各司其职，各干各的，若非是休假，一般很少能聚在一起。
只不过这几日里，朱标倒是减少了外出时间，据说还一直随身带着一本从未有人见过的书，只要有空，便随时翻阅。
而朱棣也没闲着，除了自己要做的本职工作以外，他还一直紧紧盯着朱元璋的动向，生怕朱元璋突然又对许牧发难。
好在这些天里，无论是谁都十分正常，完全没有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这也让朱棣放心了不少。
朱标那边虽说这几日没什么太大的动作，但是心情可谓是翻天覆地，好一阵纠结。
他越看这书，越发现书上记录的人，从当权者到重要事件的地方官员都确有其人，就连一些能够被称为是“导火索”的事情也确有其事。
浅浅才看一半，就直接把朱标吓得彻夜不眠，百般思索下决定挑灯夜读。
而接下来的内容，朱标甚至越看，脸色越发难看。
以至于最后精神萎靡不说，眼中还透着一股子杀气和对这本书上某些人的行为所感到的荒唐。
朱标重重的合上了书，面色中尽是严肃。
或许在这之前，他还会犹豫要不要在朱元璋面前死保许牧。
但是如今，这已经是必须的事情了。
光从这本书来看，就值得他们兄弟几个全部为之努力。
次日，等朱标确定朱棣同自己一同休沐时，便差人将他喊了过来。
“大哥，今日怎么喊我来了？难不成是想到法子来救老师了？”
朱棣刚刚走进殿中，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到底是在自己交心的大哥面前，朱棣的坐姿也不同于在百官面前，变得一样随性了不少。
然而人是放松地坐了下去，朱棣还没问清楚喊他来是为了什么事，却又被朱标严肃的神情给紧张地正襟危坐。
嘶！
这难不成是又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朱棣的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四弟，来看看这本书。”
一听朱标这语气，朱棣心里就有点打鼓，他总觉得朱标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只不过嘀咕归嘀咕，眼尖的朱棣一低头，就发现他面前的那本书正是之前许牧交给朱标的那一本。
而如今看朱标的样子，好像是已经看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许牧必须保
“大哥，您这……”
话还没说完，朱棣只是随意一瞥，脸色顿时变得格外惊讶。
只见那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一看就是许牧字迹的大字——大明王朝录。
大明？明？那不就是现在吗？
想到这里，朱棣伸过去准备拿书的手一时间都是颤抖的。
要知道，依照目前他们对于许先生的了解来说，许先生所讲的一切历史，都是切实存在发生的。
纵然是那些没有发生当成故事听的事情，也八成能够与后世所吻合，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去一探究竟罢了。
朱棣难以置信地将书拿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之后，才随意翻开了几页，打算大致了解一下里面的内容可能是什么。
刚随意翻了一下，结果就看见几个大字“靖难之役”。
再往下看详细内容，朱棣有那么一瞬间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朱标的脸色。
朱棣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面色十分尴尬。
他还真没想到在这本书里，自己还就是那个造反，还把侄子从位置上逼走的人……
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也是为了转移一下话题，朱棣连忙换了几页，还特地选了靠后的位置。
然而没看几眼，就又险些将朱棣气晕过去。
“从永乐十三年至永乐十五年，朱高熙身为皇室，不仅不以身作则，还全然不顾他人死活，居功自大。”
“私自训练护卫，击杀了兵马指挥使徐野驴，僭用御用车马器物……”
有那么一瞬间，朱棣恨不得直接一头昏过去算了。
他当然认识朱高熙，那正是自己的二儿子。
只不过与书上这个作天作地的年龄不一样，反而还要年幼不少。
可是一看到书上这些人厌狗嫌到荒唐造反、手足相残的事迹，朱棣觉得自己回去还是应当率先将朱高熙掐死为好，免得将来真的霍霍他大明，以防日后发生不测！
不过当朱棣冷静下来之后，倒是正经了不少，思索着如何将朱高熙给纠正回来。
正所谓年纪小好纠正，改变要趁早！
“大哥啊，这书里面有不少东西可是和咱们的情况一样……”
朱棣生怕再看到什么意外的东西，急忙把书放了回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这本书里的东西是什么。
对此，朱标也有自己的看法。
“这是老师给我的，他告诉我，才堪堪撰写到明宣宗，也就是你的孙子朱瞻基那里，后面还没来得及写。”
“可是光是目前这些就足够让咱们提高警惕了……”
朱标的神情难得放松了些许，只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惆怅。
在他看来，要是这本书真编完了，只怕他们也能将大明的兴衰史一览无余。
而看这本书的厚度以及预留出来的位置，再加上先前许牧的那一番明志，朱标能猜到，只怕大明能坚持的时间真的不长。
更别提这本书现有的内容里，不少东西让人看了大动肝火。
要不是朱高熙年纪确实还小，朱标真想回去好好揍上一顿解气！
不过气归气，朱标也感觉书中有些东西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有益处，于是朱标便准备拉着朱棣好好聊一聊其中的一些事件。
只是二人这才刚刚开了个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随其后的是几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大哥！四弟，别来无恙啊！”
朱樉进来时，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看样子像是打算和朱标叙旧，跟着他一同进来的是朱棡和朱橚。
看到几个兄弟主动过来，朱标和朱棣也是大为欣喜，正好省的喊人了。
“好家伙！你们是什么时候回奉天府的！”
“正巧，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呢！”
“过来，大哥要和你们几个说件事！”
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就稀里糊涂地被朱棣给分别按在了位置上。
原本轻松愉快的心情，在见到朱标和朱棣竟然如此严肃之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朱樉下意识以为回到了以前上课的时候，腰杆挺得很直。
“大哥，你和四弟为什么看着这么急啊？”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兄弟几个到底都不是傻子，单看这两人的神情都能察觉出不对劲。
他们坐在朱标和朱棣对面，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标沉思片刻，便将这段时间都事情全盘托出。
“不知你们这些天是否听过一个叫做许牧的先生？”
三人一顿，随后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许牧的名字，朱樉等人确实在近日有所耳闻。
毕竟这人来处成谜，但是却又颇得皇帝信任，据传闻凭借一些办法或者措施极大地改善了百姓的生活，着实算得上是一位功臣。
“我记得那个什劳子代犁架就是他提出来的东西吧？”
“多亏了他，百姓们的生活也便利了不少。”
面对朱棡的话，朱标欣慰地点了点头。
“正是。”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兄弟们知道老师这段日子所做出的贡献，好让他继续往下开展。
“而我所要说的事情，也是我和老四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如今许先生和父皇之间起了一些争执，我们甚是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啊。”
面对兄弟几个的疑问，朱标将朱元璋和许牧的争执，以及二人之间的分歧大致讲了一遍，朱棣则在一旁帮忙做着补充。
一听朱元璋竟然还有想对许牧动手的想法，兄弟几个人都有些傻了。
“父皇他这样真的行吗？”
朱樉眉头一皱，觉得朱元璋要真是就此对许牧动手，简直就是大不妙！
当然，更令他感到心惊的，是许牧居然敢在朱元璋面前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钦佩。
能够在帝王面前不惧生死的说出这番话的人，心中定然是装着天下百姓的人。
“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拦住他！”
听到朱樉的话，其他二人也连忙点头。
即使不为许牧自身考虑，单单从大明的角度来想，许牧都是必须保下来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灾
不然，日后真要到了什么危难关头，可有他们哭的时候！
“大哥，我们该怎么做？”
朱樉直率地询问朱标是否有具体计划，以防不测。
看到几个兄弟皆是如此的态度，朱标一颗悬着的心，不禁安定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的御书房，看着几日过去，依旧面色阴沉，藏着些许火气的朱元璋，马皇后缓缓叹了口气，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
“陛下，您这几日一直心情不畅，长久以往总会积劳成疾。”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您这般费心费力？”
马皇后柔和的声音传到朱元璋耳中，确实安抚了些许他仍有怒火的心情。
只不过怒火难消，朱元璋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心里依旧堵的难受。
“你是不知道！”
“许牧教导孩子们说，日后要出了士族和那些富农，不然会惹得天下百姓群起攻之。”
“然而吕本却说除掉士族是万般不该做的事情，反倒指责许牧是想害了大明！”
“我心存疑惑，便亲自去找许牧对峙！”
“期间，我想知道世上是否有两全之法，能够让百姓富足，还能保得住朱家的天下，结果……”
他面上带着委屈和愤怒，将那天的事情全盘倒出。
一想到最令自己生气的地方，朱元璋就气得恨不得直接把许牧拉来大骂三百回合。
“结果那厮，竟然说咱贪欲过重，并不是真的为了百姓好，而是一心想要自己手中的权势！”
“咱素来问心无愧，爱戴百姓，从不偏袒士族，结果却被他这般指责，受不了这个气！”
“而且那家伙还说，朱家的天下迟早要丢，要还于百姓，一家一姓终究要消失！”
“让我与其贪恋权势，不如直接顺应那什么历史，帮助百姓翻身做主人……”
朱元璋越说，神情越发憋屈，到最后甚至气的咬牙切齿。
要知道，自打他当上皇帝之后，就很少有人能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现在可好，一个来历不明的许牧就敢对着自己吆五喝六，可以说是让朱元璋深觉自己丢尽了脸！
面对盛怒的朱元璋，马皇后听完则反而轻笑出声。
看着自己爱人突然这般笑话自己，朱元璋的神情也变得格外委屈。
“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怎么还笑我？”
“那不知轻重的许牧，以我之言，就得拖出去给砍了！”
朱元璋委屈之余，还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口中碎碎念着说道。
看着这副模样的朱元璋，马皇后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柔声细语地讲着自己的看法。
“依我之见，许先生倒是一个妙人。”
“陛下，你想想，往日那些臣子或者是敌人，有什么人敢对你说这番话？”
“就算是说了，他们也如同许先生训斥你的话一样，都是为了一己私欲。”
“而如今看许先生，确确实实是大公无私，对那些欲念啊，权势啊，全然没有任何想法。”
“除了理念和陛下你不太一样外，倒也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再者，依我之见，许先生的那些话，倒是也没什么错处。”
“世间万物流转，朝代更迭，朱家就算现在做得了皇帝，不代表后世子孙能够守得住这偌大的基业。”
“与其现如今坚持抱残守缺，日后在地下得知大明毁在了某个后世子孙的手中，进而在阴曹地府都能被气得半死不活，倒不如趁着我们还有能力的时候破后而立，让国家变得更为强大。”
“到时候指不定欣欣向荣，你我也能落得一个名垂青史的好名声。”
“如果进展再快些，我们不能再继续坐在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可以回凤阳县啊，那是我们的老家，我们去那里养老也是名正言顺……”
马皇后握着朱元璋的手，带着些许细纹的脸上满是柔情与怀念。
她想起了一些曾在凤阳县的日子，即使没有现在的位置和荣华富贵，他们也依旧过得平稳幸福，这已经是幸事一件。
相较于朱元璋的计较，马皇后也相对豁达了不少。
“道理我都懂，但是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再拱手让出……还有你，为何如此豁达？”
听到马皇后的一番宽慰，朱元璋的心中多多少少也好受了一些，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兴许是因为许先生训斥的是陛下，而不是我？”
“不过于我而言，有钱没钱都到底要活下去，只不过方法不一样。”
“为了天下百姓，做些牺牲，也在所难免。”
面对朱元璋的不解，马皇后还特意开了句玩笑。
听着马皇后的话，朱元璋无从反驳。
他不是不理解，只是先前钻进了牛角尖，转不出来罢了。
“罢了罢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
朱元璋叹了口气，脸上的愤怒也渐渐消散。
正如马皇后所说，有钱没钱都一样，地位也是如此。
为了百姓，也为了将来在地底下不被愚笨的后代气得都不得安宁，倒不如让天下变得更好一些。
至于道歉不道歉，即使是火大了的朱元璋也没决定好该怎么做。
他想起刚刚马皇后说教自己时的柔声细语、循循善诱，又想到了许牧痛骂自己时的极力输出和大声呵斥。
朱元璋不禁有些抱怨，要是当时许牧换种语气，自己指不定就不会那般抗拒。
马皇后见朱元璋也总算将怨念放下，心里也为之高兴。
只不过，还没等两人继续就此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急切的通报。
“陛下！淮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天灾降临，死伤无数！”
随着通报话音的落下，就惊得朱元璋和马皇后双双变脸，二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神色中尽是惊慌。
淮西遭难？！
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他朱元璋发家的地方！
想起当初那一群支持着他起兵的父老乡亲们此时正遭受劫难，朱元璋的心中不禁一阵不安。
与此同时，淮西的事情也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到了诸位大臣家中，一时城内更是人心惶惶，都在担忧淮西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子赈灾
朝堂之上，弥漫着的尽是阴森低沉的情绪，空气仿佛要凝结一般，沉闷的空气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喘不上气来。
“诸位应当也听说了昨日的消息。”
“淮西遭难，烈火烧天，黑水涌地，地中出火，烧死人畜树木房屋无计其数。”
“相信大家的心情都和咱一样不好受吧！但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率先筹备赈灾一事。”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朝中的诸位大臣，最终停留在程咬金和李靖等人的身上。
此时程咬金等人面色憔悴，很明显是昨夜接到这消息之后，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朱元璋自然是明白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毕竟天灾人祸事无小事，更何况此次的天灾还是降临在淮西？
对于他们这些淮西出身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消息。
“不知诸位大臣，可有毛遂自荐愿意前往淮西赈灾的？”
朱元璋微微颔首，话音刚落，便听到了程咬金声音的响起。
“启禀陛下！我等愿前往淮西，赈灾救援！”
只见程咬金和李靖等人面色严肃，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高声喊道。
看着站出来的这两位大臣，朱元璋下意识的愣了愣神，随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慨。
淮西二十四将，自从自己起义之时，便一直跟随在左右。
而如今淮西有难，虽然他们已经身居高位，但仍旧义无反顾的请命前去，纵然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也无所畏惧。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朱元璋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初率军起义的时候，老家的乡亲百姓们夹道相送。
甚至还有个年过花甲的大娘挎着一筐子的鸡蛋，非硬塞着送给自己。
说什么凤阳县的乡亲们，都指望着自己了。
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朱元璋都不禁又是一阵热泪盈眶。
而如今自己虽是皇帝，但若是无法护住自己的乡亲百姓，那又有什么意义？
“好！”
“既然如此的话，程咬金，李靖等人听命！”
“咱命令你们！率领五万大军，前去淮西救援！务必要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救下淮西的乡亲们！”
“太子何在！”
朱元璋微微颔首，将衣袖一挥铿锵有力的高声喊道。
说到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朱标。
“启禀父皇！”
“儿臣愿请命前往淮西赈灾！”
当朱标听到朱元璋喊到自己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朱元璋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与满意，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太子！
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着自己的评断，懂得身居其位当谋其事。
“太子朱标，秦愍王朱樉，晋恭王朱堈，燕王朱棣，周定王朱橚！”
“老家遭难，咱深感痛心，咱身为皇帝，国务缠身无法亲自身赴淮西赈灾。”
“到了你们这些皇子为大明奉献的时候了！”
“即刻启程，义不容辞！”
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朱标等人齐声应和道，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其中的郑重不言而喻。
五位皇子率领诸位朝中重臣前往淮西赈灾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奉天府，沸沸扬扬的消息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这支队伍，亦如当年朱元璋起义时率领的最初的部队一般，甚至连人马都没怎么变动。
朱标等五位皇子，淮西二十四将，乃至于不少队伍里的将士都是淮西人，在听说了此次灾情后便直接毛遂自荐，加入了队伍。
不少百姓们也从浩浩荡荡、却又十分匆忙的出城队伍中察觉到了此次灾情的严重性，一个个的不禁为灾区担忧了起来。
灾区情况，死伤几何，一时间成了当下最担忧的话题。
这也是朱元璋现如今最在意的问题，但是如今凤阳县情况如何，死伤多少以及需要多少后援这些现如今根本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
以致于朝廷都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准备，只能尽可能的多准备一些。
突如其来的灾情，弄得朱元璋焦头烂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他一直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面色焦急，马皇后也看的心焦。
“陛下，您不如先坐下歇歇，您现在再急也没用，孩子们已经过去了！”
“正在的事情肯定还需要日后再议，不如先参照一下往常事发之后的规模，先做些准备也是好的，省得到时候再乱了手脚。”
到底是夫妻，马皇后的话确实有安抚了朱元璋焦急的心情，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安排其他人去负责此事。
同时，朱元璋也派人前去凤阳县盯着情况，以防五位皇子出事。
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当爹的也不希望他们在赈灾的时候，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对此，朱元璋确实要盯得更紧一些。
至于许牧的事情，现如今也被朱元璋抛到了脑后。
如今当下，灾情要紧！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头，朱标等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凤阳县。
将所有将士分散去所有发生灾情的村镇，而他们兄弟五个则是首先选择了凤阳县。
毕竟凤阳县对朱元璋的意义之深远，他们所有人都心中清楚。
只不过等到他们赶到时，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个个都有些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会是凤阳县。
“咱们……没走错地方吧？”
“我怎么记得这儿不是这样来着？”
朱棣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半点往日凤阳县的影子，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反倒是一处又一处残垣断壁。
树木倒塌，房屋被震的基建粉碎地上，甚至还出现了数道深不见底的大裂缝。
就连往日繁华的村子，现如今也是寂静无声，压根儿找不到半点儿活物的动静。
面前的一切更是称得上面目疮痍，毫无生机。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所有人都只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当下的情况，似乎要比他们猜测的严重多了。
第一百三十章 余震失踪
“乡亲们。”
“朝廷的支援来了，有人吗？”
也不知朱棣是怎么想的，朝着废墟的方向喊了好几声，除了稀碎的回音以外，再也听不见半点儿声响。
甚至就连脚下所踩着的土地，现如今也不能确认到底是干净的泥土，亦或是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的粘稠物。
朱标望着面前恍若无人之境的地方，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诸位，冷静下来。”
“立刻分成十个纵队，分别前往废墟营救百姓！”
“切记，前往不要漏掉一丝一点的声响与线索！”
“我大明，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朱标紧紧地咬了咬牙，衣袖一挥高声朝着身后的队伍喊道。
而随着朱标话音的落下，几乎所有人都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分拨分批，有条不紊的奔向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不一会儿四处便传来了阵阵惊呼声。
“这下面有人！”
“快来人搭把手！”
“这边也有！”
“快把伤员抬到平坦的地区去！”
朱标的安排，也是井然有序，前来的救灾的人员，纷纷行动起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朱标等人也都松了口气，能找到一些活人总比找不到半点儿生命迹象好。
只不过现如今能找到的大部分村民身上都有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快来人！把伤员们都抬到安全的地方！”
朱棣等人大致查验一下情况之后，便立马安排人手转移伤员。
所幸现在地震已经停了，就算路上有些崎岖，脚下也有不少残垣断瓦，但至少大体上安全的转移伤员的工作也进行了相当顺利。
看着这一切，朱标也松了口气，心中不禁有几分欣慰。
“还好来得及时！”
“不然要是在晚一些的话，只怕有些伤员的命都保不住了。”
随后，朱标也开始加入到了转移伤员们的队伍之中。
他的几个兄弟也已经逐渐熟悉了该如何指挥队伍，因此也不再需要他继续指导。
多一个人帮忙救人，也能尽早地将生还者早日转移出去。
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朱标还觉得他们能够将情况尽快的稳定下来。
只要按照这个进度走下去，想必很快就能……
朱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些晃动，就连眼前看到的景象也突然摇摆了起来，虽然只是小幅度的在晃，但是也足以让他立马警惕起来。
“不好，难不成这是余震？”
形式的突变使得朱标脸色一变，立马想扭头让大家小心，然而下一秒却见到一个刚被救出来的百姓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险些跌入河中。
“小心！”
朱标顿时瞳孔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到距离最近的朱橚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冲上前去，直接将其拉了回来。
“谢……”
村民被朱橚的力气甩到一旁跌坐在那里，刚想道谢，却见朱橚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一旁奔腾的河流中。
泥浆夹杂着树枝，地震后的河流本就湍急，只不过是几息的时间，朱橚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诸人的眼前。
“老五！”
眼瞅着最后一片布料消失在自己面前，朱标的脸色都变了。
他急忙朝着朱橚消失的方向大声呼喊，试图确定朱橚的位置，然而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其余几人见状也都急了，毕竟都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现如今亲眼看着朱橚跌入河中没了踪影，所有人皆是面色一白，一个个的就差跟着跳下去救人了。
朱棣甚至想要去找朱橚的身影，然而却被朱标拦了下来。
“大哥，你拦着我干什么？我现在去找他指不定还能找到！”
指不定人就在某个地方成功爬上岸的呢？
现如今要是不赶紧找到他，指不定一会儿余震越来越大，出事的几率也越来越大。
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望向朱标，脸上都满是焦急。
“大哥，你赶紧放我们过去吧，我们现在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他！”
“就是啊，大哥时间不等人啊！”
“万一老五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咱们这些当哥哥的怎么和父皇母后交代啊！”
听到朱棣几人的话，朱标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摇摇头。
“不行！你们谁都不允许去！”
“程知节，还劳烦您分出一队人马，沿着河岸去找一找老五了。”
“其余所有人继续在这里救人，等会儿余震一旦再次发生，造成的麻烦只会比现在更大！”
“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救下百姓！”
朱标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但是他此时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就算别人再冲动，再不懂事，但是自己不行。
自己是太子，身上的重担告诉他，现如今与其让全部的人去救朱橚，还不如将大部分的人手留下继续救援百姓。
要知道，他们此次本身就是为了营救百姓前来的。
又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一些失误，反而耽误了对百姓们的营救？
“可是……”
朱棣等人听了之后目光也是闪了闪，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朱标心中想的是什么，而且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家也都知道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任性。
此时也只能忍下担心，继续安排百姓们转移，争取能够在下一波余震到来之前将大部分人都转移走！
不然万一朱橚真的没了……他们也必须得让付出对得起牺牲！
兄弟几人咬着牙转身奔赴四方，继续去救援被压在石板下的百姓，殊不知背对着他们的朱标眼中此时正泛着泪花。
作为长子，作为太子，作为那个最终残忍的做出决定的人，他没得选。
狼狈之下，朱标转身擦去眼眶中积蓄的泪水之后，咬牙切齿地催促着现场的人赶紧解救百姓。
而这个消息也如实地被朱元璋派来的人带回了皇宫。
“陛下！大事不好了！”
“五……五皇子他，落水失踪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求先生指教
随着朱橚失踪的消息传来，让原本着急的马皇后和朱元璋双双险些当场昏迷，朱元璋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怎么会这样？”朱元璋完全不相信这则消息时真的！
“咱的儿子……咱的儿子……”
朱元璋哆嗦着嘴唇，就连拿着水杯的手都有几分颤抖，溅出的茶水落在手上，顿时留下几个红点。
只不过是出去赈灾，虽然说一定有风险，但是怎么自己的孩子就突然落入水中，当场消失不见？
马皇后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她抬头看了看朱元璋又看了看前来通报消息的下属，自持没什么好说的，也只能默默的在心中为失踪的朱橚祈福。
作为皇后，此时就算心中再慌张，也不能再给朱元璋增加压力。
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马皇后很想现在自己就冲出去寻找朱橚，但她又怎能在此时任性？
说不定再等一等，朱橚获救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呢？
可是虽然这么想，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地震中突然落水，只怕生还的几率实在太小。
“凤阳县的水域向来水流都没有那么湍急，如果真的落进去了，就算是地震，应当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有没有派人去找？”
朱元璋下意识的安抚着自己和马皇后，同时询问之前来回报消息的人。
“现场的人手够不够，不够就再抽调一批过去！”
“务必要保证村民们能够完全转移的情况下，还能够找到他！”
朱元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咬了咬牙低声对着身边的侍卫喝道。
一头是百姓，一头是自己的儿子。
朱元璋实在是没办法割舍掉其中任何一方，他只能在二者之间求一个两全之法。
马皇后见他这般焦急，甚至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虚浮，格外的担心。
“陛下，现如今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千万别因此而急坏了身子不然的话，只会让孩子们更加担心。”
“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定不会让孩子们真的出事，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成功上岸了，正等着大家去救他呢！”
马皇后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朱元璋依旧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大哭一场的情绪。
他的脸上满是悲怆，满含悲切地望着头顶的房梁，试图透过木屋顶看向天上，找寻那老天爷存在的半点迹象。
如今的他，已经不再认为上天，还有什么好生之德。
此时的朱元璋甚至在想，难不成自家孩子落入水中这件事，也是上天有意为之！
为的就是降罪于他！
“先是让咱们的故乡遭遇地震，使得百姓伤亡无数家园进回现如今又让咱们的孩子落入水中，生死未卜。”
“如果说这不是故意的，谁会相信？”
“他一定是为了惩罚我，惩罚我先前的那些想法！”
“如果真的有上天的话，为何听不到我此时的祈求……”
在打击的压迫下，朱元璋此时心力交瘁，双目通红，嘶哑着嗓音说道。
若不是他还记得如今大明需要自己，灾民需要自己，以及剩下的孩子们以及自己的妻子离不开自己，只怕也会当场昏迷，不省人事！
“去！”
“再抽调一批人去支援皇子们赈灾！务必要保住所有能够找到的百姓的性命！”
“同时收购城中各大药铺的药材，最好能够让那些大夫们随同一起前去救治伤员！”
朱元璋紧紧地握着马皇后的手，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悲怆。
这是他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与皇宫中的紧张不同，许牧坐在院子中，则相当闲适。
自从他和朱元璋上次吵过架之后，朱元璋也没在找过他，确确实实也给了许牧一份清净，乐得清闲。
“这样的生活简直是难得呀。”
想起往日时不时会有学生上门找自己讨教一些问题，许牧不禁还有些怀念。
毕竟平时人多，还显得院子里挺有人气，哪像现在小院里边，半点声音都没有，倒是让他感到有些落寞。
“也不知道那朱老爷子到底要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
许牧随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也好，若是朱老爷子真的就此看不惯自己，自己也可以直接前去福田村教书。
虽然这段时间在这村子中，已经和朱大虎他们建立起了不浅的情谊，但他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仅仅是在这里稍作停留罢了。
“先生！”
正当许牧优哉游哉的坐在树下安逸泡茶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喊声，随即则是一片杂乱的脚步。
“哦？”
“可是李景隆你们这群小子？”
许牧努力的辨认着声音的主人，笑着开口问道。
“先生灵机妙算，学生佩服！”
李景隆等人闻言，颇为滑头的朝着许牧拱了拱手，言语中尽是恭维。
“行了行了，在我这里就没必要拍什么马屁了。”
“有话直说，免得我什么时候被朱老爷子赶走了，咱们可就再也没有对坐饮茶的机会了。”
听到李景隆的话，许牧颇为嫌弃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随着许牧的话音落下，李景隆等人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自然是听说了有关于最近许牧和朱元璋只见闹矛盾的事情，但由于身份的限制，自然是不可能沿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的。
隔墙有耳，锦衣卫的人就在外面，他们稍微说点什么，估计就很快会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
“既然如此的话，那学生也就不瞒着先生了。”
“实不相瞒，前两日我们收到消息，邻村出现了地震，伤亡惨重。”
“朱老爷子也是心善之人，自然是不会放着不管，派了大虎他们兄弟五个，还有不少的村民前去支援。”
“但是我们这些留守村子的吧，多多少少心中也想帮上点忙，特地来找您问问。”
随着李景隆话音的落下，许牧顿时瞳孔一缩，无神的双目中竟出现了几分慌张。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拍即合
许牧的心中不禁有几分担忧，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十分了解村子里的情况。
现如今光是文化方面就已经落后不少，那么作为另一方面提现的医疗水平，只怕也相当不尽人意。
他此时身处的村子就已经如此，也就不对邻村抱有什么希望了。
“小山村里面应该没那么多能够救人的大夫吧？”
“再加上地震导致的各种救援重建……他们怎么担得起？”
“更何况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余震，大虎他们去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许牧不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中尽是不安。
就算放在现代大城市之中，发生地震也未必能够在第一时间稳定下情况，更遑论现如今这种小山村，半点通向外界的便捷通道都没有。
光靠村子里的赤脚大夫，恐怕真没那个本事把伤者救回来，更别说去城里面请更厉害的大夫了。
“先生，我们也是有着这样的担忧。”
“所以说……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吗？”
听到许牧口中的喃喃，李景隆等人心中顿时揪了起来，担忧的开口问道。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淮西那群百姓得不到什么好的救援也就算了，顶多是朱元璋下个罪己诏，安抚一下民心。
但是如果朱标因为余震在淮西出了事……
那可就是直接关系到大明的未来啊！
“有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尽量挽回当前的情况罢了。”
“你们稍等一下，我回屋给你们拿些东西出来。”
许牧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站起身来朝着屋内走去。
嘴上说着是回屋拿些东西，但实际上是翻找起了系统商城。
绷带……止血药……担架……这些东西一个都不能少。
等到李景隆等人看着许牧大包小包的往外搬东西的时候，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急忙上前去帮忙。
“先生，这些是……”
面对眼前的这些从未见到过的新奇物件，李景隆等人顿时好奇的翻看了起来。
“止血绷带，止血药，还有这些是石膏固定架之类的。”
“想必随行的也都有赤脚大夫吧？简单的接骨肯定没问题。”
“村子里都是干农活儿的，这种骨头上的伤一旦落下都是大麻烦，石膏固定能够减少不少的二次伤害。”
“至于该怎么用，待会儿我详细交给你们。”
“还有这担架，用来搬运伤员非常方便，如果不够用的话，完全可以就地取材，想必你们看一下就明白怎么做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从废墟中救出了百姓，在搬出来之前一定要先用布将他们的眼睛蒙住，等出来了适应后再逐渐解开。”
“毕竟在黑暗中待了那么久，突然面对外面的光亮，肯定是不适应的。”
“还有，在地震后往往会有暴雨，甚至可能有山体滑坡之类的灾情出现。”
“如果有伤员百姓和救援人员溺水昏迷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用上心肺复苏。”
“我给你们讲的每一个急救知识点，都可能让你们挽救会一条鲜活的生命。”
许牧一点点的给李景隆等人详细的讲解着这些东西的用法，言语和神情中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心中明白此等天灾人祸对于如此落后的村镇而言象征着什么，每晚一秒钟都有可能是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同理，如果他们稍微努力一些，或许也可以拯救一个家庭。
听着许牧讲的头头是道，李景隆等人震惊的同时自然也是努力的吸收学习着其中的知识。
其中有不少都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想必际时去了灾区，定然能够帮上不少忙。
“好了，也就这些了。”
“我曾经教给你们的东西，也都别忘了。”
“等到了灾区，一切都能用得上。”
“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凯旋而归。”
等说完一切之后，许牧微微颔首，拍了拍李景隆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纵然他会被朱老爷子赶出村子，但在离开之前，还是想要帮这里的乡亲们一把。
“明白！”
“等我们和大虎他们汇合之后，定然会将您教的所有内容尽数告诉他们！”
“到时候，您便是整个村子的恩人！”
李景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许牧行了一个大礼，目光中尽是感激。
随后便随着其他人一起，将东西陆陆续续的搬走。
当他们听闻自己的父辈前去淮西赈灾的时候，心中的第一反应是震惊，随即便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虽然他们不少都是在奉天府出生长大的，但也时常听父辈们讲起当初在淮西老家时候的事情，可以说是感慨颇深。
随后几个将门之子聚在一起一谈，他们其中也有不少纨绔，可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可能给家族蒙羞。
一群人一拍即合便决定前去找许牧讨教一番，为了赈灾做贡献。
不得不说，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奉天府的青年才俊圈子中，便出现了一批轰轰烈烈的赈灾热潮。
开玩笑！连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都去了！他们怎么能错过这个在皇室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
平日就比李景隆这群家伙低上一头，这次怎能认输？
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思，但至少目前看来，结局是好的。
毛遂自荐跑去淮西赈灾的人员多了不少，就连他们家中长辈也分外支持，一个个的给灾区支援了不少东西，生怕自家孩子在那边被人给比下去了。
临行前更是千叮万嘱，万万不可因为一时的劳累而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干出一番成绩，说不定还能得到陛下的赏识。
第二批赈灾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朝着淮西进发，而跑的最快的李景隆等人也是率先一步到了凤阳县。
“我等是自愿前来支援灾区的队伍。”
“敢问此刻太子殿下等人何在？”
李景隆等人刚到凤阳县，便看到一众士兵忙忙碌碌的正在进行救援，而那些被救出的百姓场面之凄惨，就连他们看了都不禁一阵心惊。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不是看不起人
“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一个士兵认出来了李景隆等人，小跑着上前，不无惊异的开口问道。
这群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乐的少爷们来灾区作甚？
难不成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前来镀金邀功？
想到这里，周围士兵的眼中纷纷闪过一丝嫌恶，但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忙活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我等是前来支援灾区的。”
“这是一些物资，希望能帮得上忙……”
李景隆话音未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太医呢！快传太医！”
“但凡我五弟出了点什么事儿，我要你们的命！”
只见一群人着急忙慌的抬着一个伤员朝着这边跑来，而为首的正是朱标。
嘶！
该不会是哪位皇子出事儿了吧？！
李景隆见此顿时面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只见他们抬着的人果真是朱橚。
只见朱橚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若不是仔细观察的话，甚至看不出来他微弱起伏的胸膛。
依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状态下只怕是生命垂危。
再加上朱橚浑身湿透，很明显是刚从河里打捞出来的，李景隆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许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
连落水这种事情都算到了！
面色发白，嘴唇发紫，明显是将死未死之兆！
前来搜救朱橚的人看到这番情形后，更是吓得腿软。
朱元璋现在疯狂派兵找人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为的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谁都知道，如果真带着朱橚的尸体回去……只怕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好过！
眼看一旁的太医唯唯诺诺迟迟不敢上手，李景隆一把将其推开，上前两步来到了朱橚的身边。
“太子殿下，我来之前刚刚前去许先生那里讨教了一些个急救手法，应当能够帮得上忙。”
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将朱橚的嘴掰开，用手指勾掉了里面的一些杂物。
就在众人迷惑之际，李景隆便调转了身体的方向，开始给朱橚做起了心肺复苏。
他跪在朱橚身旁，完全忽视了膝盖上传来的稀碎的疼痛，随后双手交叠，立于朱橚胸膛之上，紧接着开始了按压。
朱标看着他这一套动作，人明显一懵，不懂这是什么路子，想要询问却又怕打搅了李景隆。
既然是许先生教的法子，那想必肯定是有用的吧！
朱标抱着这样的希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景隆的抢救。
然而李景隆也没让朱标闲着，他一边按压心肺，一边让朱标把朱橚口中再次出现的杂物或者液体尽可能地弄出来。
片刻之后，随着朱橚的一声干咳吐出几口水，整个人的呼吸顿时顺畅了几分。
“成功了！”
看到朱橚悠悠转醒，朱标顿时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咳咳咳……”
“大哥？”
“先前的百姓呢？可有获救？”
朱橚努力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自己先前救下的百姓可否有事。
“你放心，百姓们都好好的呢。”
“等到回宫之后，大哥定然会前去找父皇给你要封赏！”
朱标拍了拍朱橚的肩膀，眼神中尽是认真与感慨。
这个往日里只知道跟在自己身后跑着的小屁孩，如今也已经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诸侯了。
“来人啊！将周定王带下去休息！”
“其余人，随我一同继续营救百姓！”
眼看着朱橚的情况稳定了，朱标大手一挥，便将眼前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此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的话老五怕是真的就出事儿了……”
朱标将目光投向李景隆，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感激。
方才太医们那唯唯诺诺的反应他也都看见了，心中险些就起了杀意。
要不是李景隆及时赶到施救，只怕朱橚这就无了。
“太子殿下过誉了，这些都是许先生教的法子”
“这些物资都是许先生给的，记得分发下去，我们就先去那边帮忙了。”
“后续应该还有支援的人手赶来，到时候再安排他们就行。”
李景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看着临县派来申请支援，便主动前去那边帮忙。
看着李景隆前去临县支援，朱标不禁安心了几分。
然而当李景隆来到临县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情况貌似要比凤阳县还严重。
“这……诸位就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支援？”
“要不诸位公子还是先在一旁稍作休息吧，我们这边加快速度，你们也好回去交代。”
小队长看到李景隆等人，面色一时间难看了几分，干笑着开口说道。
随着小队长话音落下，李景隆身后的徐耀祖等人面色顿时一变，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前理论。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人吗！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便被李景隆给伸手拦了下来。
“休息就不用了，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能帮上点忙。”
“你放心，我们不会耽误诸位的营救，就搭把手。”
李景隆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他并不打算和这些士兵争论这些没有用的事情，倒不如干点实事儿。
小队长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跑去一旁救人。
“走，把许先生教咱们的都使出来，别让人家给看扁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身后兄弟们的不情愿，李景隆拍了拍徐耀祖的肩膀开口说道。
听到李景隆这话，徐耀祖等人对视一眼，纷纷朝着还未挖掘的废墟奔去。
“你们几个，去那边注意点那群公子哥。”
“那边还有不少百姓压在下面，但石板太重咱们这几个人根本就搬不起来，别一会儿砸伤了这群公子哥，还得咱们担待……”
小队长来到一旁对身边的士兵低声开口说道，然而话音未落便被李景隆那边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快拿担架来！这边有不少伤员！”
只见那群公子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直接将石板用一根铁棍掀开，轰隆一声扬起一阵尘土。
随后便是及时到来的担架，及其利落的将刚从废墟中挖出的伤员给抬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许先生讨个封赏
更有甚者，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条，围在了伤员的眼睛上，随后便及其速度的接过下一个伤员。
看着这群公子哥井然有序的救人，丝毫不顾自己华贵的衣服沾上了尘土的模样，周围的士兵皆是愣了愣神，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都愣在那里做什么？”
“若是遇到抬不起的石板，学着方才的样子用杠杆翘起来就好。”
“担架若是不够，就就地取材做些简易的应急！”
“还有随行军医那边，告知他们等伤者的眼睛能够适应光线了再把布摘掉，止血药和绷带什么的全都送过去！”
似乎是看出来了这群士兵心中的震惊，徐耀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认认真真的交代着。
有了李景隆他们的示范，随后的士兵们更是丝毫不敢怠慢，纷纷学着他们的模样，加快了手中的进度。
令所有人都惊奇的是，他们就这样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完成了此次的救援任务，甚至比规划中还要快上几分。
“既然这一片都搜救的差不多了，就把主要的人手调去附近缺人的地方吧。”
“不过还是得少留下几个人再检查几遍，免得有了遗漏。”
忙活了一整天，李景隆也已经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地上休息着，毫无平日里奉天府贵公子的风度。
不仅仅他这样，包括一同前来的那些少爷们，也都是七横八竖的歪在地上，身上脸上早就染满了尘土，一个个有气无力肌肉酸痛的躺在地上。
“谢谢小侯爷！真是太感谢了！”
“多亏了您教给我们的法子，才让我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片区域的救援！”
“若是没有诸位，我们怕是真的要耽搁不少百姓的治疗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小队长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愧疚之感。
要知道，当李景隆他们刚来的时候，自己还以为他们就是来镀金蹭奖赏的。
现在看来，对方是自己等人乃至于淮西百姓的救世主才是！
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些药物绷带，包括救援手法。
就连军医都说，若不是有小侯爷他们的物资援助，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因为伤痛丧命。
想到这里，小队长心头不禁一阵哽咽。
他们这批士兵，可都是淮西出身的，听闻了这次灾难，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
到头来却险些因为自己的一些偏见，导致乡亲们丧命……
“这是什么话？说到底我们也仅仅只是些帮忙跑腿的罢了。”
“从救援手法到物资援助，都是许先生教的，许先生给的。”
“要不是许先生身体不好行动不便的话，此次救援怕是都轮不上我们。”
李景隆说着，心中可谓是感慨万千。
如今许先生在自己的眼中，已经完全超脱了桃李天下的圣人之境，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救天下于水火中的神人之境。
从头到尾都未曾在世人面前出现过，但却在时时刻刻影响着整个大明。
短短不到几日的时间，许先生这神人之名，便随着李景隆他们带来的救援方式传遍了整个灾区。
甚至有的被救出的百姓，都会双手合十拜一拜许先生，当朱标他们看到了这一幕，也只是感到一阵好笑。
淮西灾区的消息每天都快马加鞭的传往奉天府，坐在御书房等着淮西灾区的消息已经成了朱元璋每天的日常。
“老五当真救回来了？”
“好好好！不愧是老朱家的儿子！吉人自有天相！”
听到朱橚被成功救下的消息，朱元璋可以说是心中一阵畅快，大笑着高声喊道。
“陛下您前两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连马皇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都落了下来，甚至还有了调侃朱元璋的心思。
“咳咳咳……”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李景隆那个小子，必须重赏！”
“咱先前怎的还没听说过，这李家的小子还会医术呢？”
“还有，此次你们回来的队伍，怎的没见到老五？”
朱元璋颇为尴尬的干咳几声，急忙转移着话题。
“回禀陛下，此次小侯爷的确是在淮西的灾情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其使用的杠杆撬开石板，担架搬运伤者，还带去了许多特效药物，对百姓可以说是有着天大的恩情。”
“至于五皇子，则是觉得自己的伤情没什么大碍，在淮西稍微休养两天，便接着投入救援的大部队中了。”
“不过臣这次，还想为一个人讨要个封赏。”
说到最后，那从淮西回来的官员，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神色极为认真。
“爱卿但说无妨！”
“此次只要是对淮西有着重大贡献的，朕不论身份不论贫富，统统封赏！”
朱元璋大手一挥，慷慨的开口说道。
听到朱橚这样的消息，他心中自然是极其欣喜的，就连整个人都大方了不少。
然而官员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使得朱元璋整个人都愣了愣神。
“回禀陛下，臣此次是为了给小侯爷的先生讨封赏。”
“臣只知道此人姓许，但这次在淮西中所做出的贡献，绝对不是一言一语能够带过的！”
“小侯爷就是带着这位先生所传授的方法前去淮西支援，挽救了众多百姓的生命！”
“如今几乎整个淮西的百姓都将许先生奉为神人，更何况就连小侯爷救治五皇子的医术，都是从许先生那里学来的！”
“臣虽然不认识这位许先生，但此人绝对担当的起这份封赏！还请陛下多多考虑！”
官员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使得整个御书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坐在一旁的刘伯温听到官员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朱元璋，发现朱元璋面色僵硬，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什么。
“此事咱知道了。”
“等到李景隆回来之后，咱会寻他问清楚的。”
“总而言之，咱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淮西百姓做出贡献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元璋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言语中尽是意味深长，似乎还透着几分释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 父皇不改儿臣改
“既然如此的话，那臣便先替淮西的诸位百姓，谢过陛下了！”
听到朱元璋的话，官员朝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又汇报了一些个无足轻重的小事，最终才转身告退离开。
“咳咳咳……”
“你们这样看着咱作甚！”
“咱心里有杆秤，知道该怎么做！”
似乎是感受到了马皇后和刘伯温朝自己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朱元璋不禁干咳几声缓解着心中的尴尬，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看着朱元璋这副模样，刘伯温二人皆是笑了笑。
他们都明白，看来此次朱元璋和许牧之间的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但是对于朱元璋而言，想要直接说自己低头肯定是不容易的。
这种情况，自然是不能逼他的，只能等他自己去找许牧解开心结。
几日过后，淮西的灾情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在奉天府，朱元璋送去了一批又一批的赈灾物资，甚至迅速的展开了灾后重建。
而在淮西，朱标等人也是在完成了大致的灾后安抚之后，安排好了一切的工作，赶回了奉天府。
“好！不愧是我老朱家的儿子！”
“此次归来，你们都有功在身！”
“走走走，你们母后可都是还在等着你们用午膳呢！”
看到朱标等人风尘仆仆的回来，朱元璋心疼之余更是骄傲，心中五味杂陈，甚至就连本身打算训斥一顿朱橚都给忘记了。
马皇后也是早早的命令御膳房，准备了每个孩子喜欢吃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就等着他们回来。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朱标等人对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目光投向了朱元璋。
“父皇，儿臣此次前去淮西赈灾回来，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朱标组织着语言，微微颔首开口说道，而朱元璋也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哦？标儿可是看到了百姓疾苦？”
朱元璋听到朱标这话，顿时坐直了身子，俨然是一副已经准备好了传道受业的准备。
毕竟作为皇帝，自家太子的感悟和成长，可是要时时刻刻关注着的。
“确实没错，毕竟这是儿臣第一次接触此等天灾，感悟更是不少。”
“儿臣决定了，纵然父皇您不愿意改革，等到儿臣继位之后，颁布的第一条圣旨，便是将许先生先前所言，逐渐变为现实。”
随着朱标话音的落下，餐桌上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虽然朱棣等人没有说话，但朱元璋也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若是朱标真的这样干了，他们兄弟几个定然会全力辅佐。
感受到餐桌上凝固的氛围，马皇后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
果真是孩子长大了，甚至都敢和当爹的对着干了。
方才朱标那话要是再稍微不敬些，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三道四，指不定会传出来什么太子不忠不孝，企图提前继位推翻皇帝的传闻。
但对于朱元璋和马皇后而言，心中也是清楚朱标说出这番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标儿，就连你也觉得咱错了吗？”
“咱分明是一心一意为百姓！”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仿佛苍老了不少。
然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却被朱标所打断。
“父皇，儿臣不是觉得您错了，而是不想与天下为敌。”
“站在您的位置，您定然是没有错的，像您这样全心全意为百姓的明君圣主，纵然是翻遍史书也找不到几个。”
“但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他们也是没错的，毕竟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想要不被别人所压迫支配，是每个人本性中的东西。”
“您当年揭竿起义建立大明，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朱标笃定的摇了摇头，言语中尽是认真。
看着朱标这副模样，朱元璋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恍惚。
这种话，他貌似在哪里听过？
看来这些日子中，朱标受到许牧的影响可谓不小啊！
面对朱标的这番话，朱元璋自知无法反驳，最终只能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咱明白了。”
“待会儿，你们陪我去见一趟许先生吧。”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不知轻重的固执下去了。
或许此次的淮西受灾一事，便是上天对他的警告。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标等人顿时两眼一亮，面面相觑，彼此的神色中尽是喜悦。
而正如同朱元璋所说的，一顿饭结束之后，几人便朝着许牧的院子走去。
“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诸位皇子！”
“许先生一直都在院落中从未离开过，这段时日除了小侯爷带着一群学生来过一趟之外，没有一个人踏足这个院子。”
毛子骧远远的就看到朱元璋和朱标等人走来，眼皮不禁狠狠一跳，但还是急忙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回想起当初朱元璋和朱标临走前，对自己截然不同的交代……毛子骧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
都说忠臣不事二主，这天下还没大乱呢，自己怎的就遇上了这种难题？
“李景隆一事，咱已经知道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今后这院子不需要再守了。”
正当毛子骧心中犯着嘀咕的时候，却听到朱元璋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说道。
听到朱元璋这话，毛子骧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随即下意识的望向朱标。
在得到了同样意思的眼神答复后，毛子骧只觉得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而另一旁的朱元璋，却在许牧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迟迟没有踏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咱们这许久不见，朱老爷子也不知道给我带瓶好酒？”
正当朱元璋犹豫着怎样开口的时候，却听到院落中传来了许牧的声音。
朱元璋下意识的一愣，随即笑了笑，走进了院落。
只见许牧还是照旧坐在树下的石桌前泡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