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生，您对咱有天大的恩德！
洪武二十五年。
金陵皇宫一处偏殿中。
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正坐在桌前，年轻人的双目呈现出浑浊之色，一根青翠的竹竿放在桌边，周围的太监宫女小心的伺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忽然。
殿门外，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哈哈哈，先生真是大才，多亏了您，咱的儿子有救了!”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满头白发的老者从殿门走进来，龙骧虎步之间，一股威严的气势油然而生。
宫女太监们见到老者，急忙跪倒在地。
朱元璋一双龙目盯着坐在桌边的年轻人，眼神之中满是喜悦。
跟在朱元璋身后的太监总管，赶忙摆手示意，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等到偏殿内清空后。
朱元璋这才坐在了年轻人的对面，本想拱手致谢，看到年轻人浑浊的双眼，赶忙把手放了下来。
此时，
掌握着这个诺大国家，一怒可令四海惊惧的皇帝，却仿若朴素的老农一般，激动的有些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老先生不必客气。”
“我也只是机缘巧合，才能救下你儿子，您也为我准备了饭菜与休息的地方，足够了。”
许牧虽然目不能视，但似乎清晰的察觉到了朱元璋激动的情绪，笑着说道。
“先生说的什么话，您救了咱的儿子！咱就给您供一顿饭，让咱妹子知道了，那肯定大嘴巴抽咱。”
朱元璋还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激动。
......
至于朱元璋为何这么激动，当然是有原因的。
就在两天前。
大明的太子储君。
朱标在视巡秦王朱樉的封地回来后，便感染风寒，一病不起。
朱元璋立刻召集了所有御医前来，一同为太子诊治。
可太医们在使出浑身解数后。
却依旧没办法延缓朱标的病情，不过短短两日，朱标已然卧病在床，眼看就要撒手人寰。
眼看儿子命不久矣。
朱元璋陷入了暴怒之中。
已经失去了无比疼爱的长孙朱雄英，又失去了唯一的挚爱马皇后。
现如今，就连自己全力培养。
视作大明未来的继承人的太子都要离自己而去！
想到这里。
朱元璋就恨不得把那些给太子瞧病的庸医，全部给处以极刑!
“庸医!咱命你们，马上给咱治好咱的儿子！”
就在朱元璋提着天子剑，冲着御医们愤怒咆哮的时候。
从朱元璋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老先生，你儿子生了什么病?”
听到这个声音，朱元璋疑惑回身，却发现东宫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着一个手持青竹盲杖，身上穿着一些古怪衣物的年轻人。
殿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还没开口，就被朱元璋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了。
“你是何人?”
面对来历不明的许牧。
朱元璋立刻恢复了身为皇者的气度，威严的气势让周围的御医和伺候的下人惶恐无比的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是来支教的老师，过来的路上在山路上滑了一跤，醒来后发现眼睛出了些问题，老先生，这里是福田村吗？”
许牧笑着说道。
“不是。”
朱元璋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这样啊，那看来我是走错路了，不过我在山林中行走了半天，实在是有些饿了，老先生能否帮我准备一些饭菜，我会付钱的。”
说着，许牧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钱币。
“你刚才问咱的儿子生了什么病?难道你是医者？”
朱元璋看着许牧的动作和手中的钱币，眉头紧皱。
“医者谈不上，不过我带了一些药品，可能会有所帮助。”
“我现在看不见了，能否请老先生把您儿子的病情说一说，我看看该吃些什么药。”
许牧摸索着把青竹杖放在一旁，解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些备在身上的特效药。
朱元璋看向旁边一个御医。
御医哆嗦了一下，赶忙上前把朱标生病的表现说了一遍。
“嗯，听这些症状，应该是受凉引起的肺部感染之类的，老先生，你自己拿那瓶白色瓶子，黄色包装的药物，那是用来消炎的，每日三次，一次两颗就可以了。”
听了御医的描述后，许牧把手中的药放在自己面前。
看到许牧的动作，朱元璋虽然疑惑，不过回身看了看已经病入膏肓的朱标。
此时的朱元璋，心里已经无法再猜忌那么多。
安排了人去试药，确认无毒后，朱元璋便让人把许牧带到偏殿，为许牧准备好了饭菜。
在朱元璋焦急的等待中。
试药的御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太子寝宫。
“陛下，已经找了一名感染风寒的病人服下此药，症状已有所好转，太子殿下有救了！”
御医激动的捧起药瓶说道。
“那你还等什么！”
听到药有效果，朱元璋一把夺过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胶囊，亲自来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把药喂进了朱标的嘴里，和着水让朱标吞了下去。
服下药后，朱元璋便坐在了一旁，紧张的注视着朱标。
在场的所有人，也在心中疯狂的祈祷着，那奇怪的药物可以起到作用。
一个时辰后。
原本虚弱的朱标，脸上多了一丝血色，呼吸肉眼可见的平稳了许多。
朱元璋见状，赶忙让御医上前诊治。
从御医口中得知，朱标的病情真的缓和了许多后。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终于流下了滚滚热泪！
......
想到儿子已经脱离了危险，朱元璋不禁有些动容。
“先生，您救了咱的儿子，对咱有天大的恩惠。”
“您说您想要啥，咱一定给您取回来!”
听到朱元璋激动的话，许牧有些诧异，这位老先生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许牧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先生应该在村子里地位不低，而这种与世隔绝的村子中，一个威信重的老人家，说话确实十分管事。
“老先生，只不过一瓶普通的消炎药而已，若说需要什么的话，就麻烦老先生找人去一趟福田村，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让他们不要担心就是。”
许牧微笑着说道。
第二章 大明？早亡了！
“先生说的什么话。”
“那么多御...庸医都束手无策，先生一瓶药便可让咱儿子转危为安，实在是神药啊！”
听到许牧的话，朱元璋赶忙说道。
“老先生说笑了，真的只是一瓶普通的消炎药而已，在外面这种药很常见的。”
许牧笑着说道，心中微微有些叹息。
这个村子里的人居然连消炎药都不认识，这村子比自己要去的福田村，还要落后啊。
这话一出，朱元璋沉默了。
堂堂天子脚下，大明最为繁华的应天府，在面前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的印象中，居然和乡下的村野没什么两样。
若别人说出这种话。
朱元璋只会当做此人失心疯，让下人赶出去便是。
可听许牧话中的意味，朱元璋明白，许牧真的是打心里，便是如此想的。
朱元璋心里暗暗思索了一番，询问起许牧的来历来。
可这越问，朱元璋越是心惊。
听许牧话里话外的意思。
竟然是从天上飞行而来，不过半日的功夫便穿行了数千公里，而且许牧要去的地方还是偏僻的山村之中，根本不是应天府！
“此人难不成是天上的仙神不成?不然何以飞行度日？”
就在朱元璋心中暗自揣测的时候。
一个太监走进来，低声的向太监总管说了什么。
“皇...黄爷，醒了...”
太监总管开口，忽然想到来之前朱元璋下令在许牧面前，暂时不许透露自己的身份，赶忙改口。
“什么，标儿这么快就醒了?太好了！”
朱元璋激动的起身，回身和许牧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
“竟有此等奇人吗？”
朱标依靠在榻上，虽然气息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勉强开口。
刚才朱元璋进来后，看到朱标已经意识清醒，顿时老泪纵横。
在朱标安慰一番后，朱元璋才恢复了威严的样子，坐在塌前，把许牧的事情跟朱标说了一遍。
“确实，标儿，咱让锦衣卫去审了当时守卫在殿外的侍卫，他们全都没有看到许先生从哪里来的。”
“而且咱跟许先生聊过，许先生似乎还一直认为自己在大山之中，要咱说啊，说不定就是老天爷不忍看标儿出事，特意派了许先生过来，救标儿你！”
朱元璋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普天之下，华夏国土上，怎么可能有不知道大明的人。
而且许牧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自己似乎来自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在那里的人都和许牧一样，出门随意飞行。
就连朱标吃下的，御医都认不出的药物，在许牧那里也不过就是稀松平常的东西！
“父皇是想试探许先生的来历吗？”
朱标看出朱元璋的心思，开口询问道。
“许先生救了标儿你，那就是咱的大恩人，就算许先生没什么特别的，咱也要让许先生锦衣玉食，好好的过一辈子！”
“不过咱也跟许先生聊过，许先生话里话外，老是有一种让咱觉得他瞧不上咱这地方的意思，咱心里确实好奇。”
朱元璋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父皇要让下人对许先生隐瞒身份。”
“不如将许先生请过来，儿臣当面向许先生道谢一番，顺便探寻一下许先生的来历如何？”
朱标点了点头，提议道。
听到朱标的提议，朱元璋考虑了一下，觉得十分有道理，便让下人去把许牧请过来。
没一会。
引路的太监便恭敬的带着许牧走进了寝宫。
“在下多谢许先生救命之恩，请恕在下无礼，现在身上乏力，实在无法起身迎接先生。”
看到许牧坐下来后，朱标赶忙开口说道。
“不碍事，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我身上带的药不多，吃完了还需要去外面买。”
许牧点头应答。
“先生说的是。”
“我之前听父亲说，先生是过来此地做老师的，不知道何人有这样的运道，能请到先生做老师？”
朱标笑着问道。
“谈不上什么运道，我只是想让山里的孩子们，多一个可以走出去的机会罢了，一点绵薄之力。”
许牧的态度十分谦逊。
“不知先生平时都教些什么课业?”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愣了一下，让山里的孩子走出去？难不成这位许先生是想教化山民?可那样的难度也太大了。
斟酌片刻后，朱标才开口说道。
“我主修的是历史，不过其他的课程也熟悉，教导孩子们应该不成问题。”
许牧摸索着青竹杖，脸上的表情十分自信。
“主修历史？难道许先生是史官世家?”
朱标发现这位许先生的话，自己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明明每个字都十分熟悉，可组合起来，却让自己完全没办法理解。
“史官世家谈不上，我只是比较喜欢历史。”
“泱泱华夏自三皇五帝始，历经秦汉唐宋，以明清而终，其中蕴含了太多精彩的人和事，实在是让人心驰神往。”
说起自己熟悉的领域，许牧的表情都变得激动了一些。
可坐在许牧对面的朱元璋和朱标，却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许.....许先生，您说的明，可是朱家的大明?”
“明清而终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后，两父子几乎同时开口，激动的说道。
“明朝自然就是洪武大帝朱元璋开辟的明朝，至于明清是两个朝代，清朝便是明朝后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如今已然灭亡百多年了。”
听到两父子激动的声音，许牧表情有些疑惑。
这村子实在是太古怪了，村民不知道消炎药，现在居然连明清都不知道，这封闭的也太彻底了。
就在许牧疑惑不解的时候。
坐在对面的朱元璋和朱标，已经震惊到了无以复加。
本来只是想探寻一下许牧的来历，却没有想到，居然从许牧口中得知了如此惊人的事情！
“大明...亡了？”
“大明怎么可能会亡!”
朱元璋如同一头暴怒的老龙，猛然起身，拔剑怒吼。
寝宫中的太监和宫女赶忙跪下下去，身体如同筛糠一般，疯狂的颤抖着！
第三章 让标儿拜先生为师如何?
“父亲...”
看到朱元璋如此暴怒。
朱标赶忙出声，还没说完便又咳嗽起来。
“标儿，你没事吧？”
听到朱标的咳嗽声，朱元璋这才从愤怒中回神，赶忙关切的询问道。
“标儿无碍，父亲，还是先听听许先生说的吧，听许先生的意思，大明灭亡之事，许先生应该了然于胸才是。”
朱标缓了一口气，表示自己没事，随后赶忙示意朱元璋，让朱元璋抓住许牧话中的重点。
“许先生，您切莫见怪，咱刚才有些激动了，能不能劳烦您给咱详细说说这大明的历史?”
听到朱标的提醒，朱元璋也回过神来，赶忙问道。
“明朝历经国祚二百七十七年有余，自洪武帝到崇祯帝，共历经十六位帝王....”
就在许牧说话的时候。
一道道光屏忽然出现在许牧漆黑的视线中。
【为他人答疑解惑，奖励积分+1】
【教授他人历史知识，奖励积分+1】
【......】
突然出现的光屏，打断了许牧的话.
坐在原地仔细研究了一下光屏，许牧忽然灵光一闪。
难不成。
这就是小说中所说的金手指？
看光屏中的内容，应该是只要为别人讲述知识，就能够获得积分，至于这积分有什么用，许牧暂时还没有头绪。
不过既然金手指已经出来了，那其中说不定就有治好自己眼睛的办法。
此时的许牧也没了讲课的心思。
“有明一朝，精彩纷呈，要是细细讲述一遍，怕是讲到明天都讲不完，今天已经挺晚了。”
“还是麻烦老先生帮我联系一下福田村的人，之后我会帮忙联系，看看能不能找一位老师来老先生的村子里授课。”
许牧起身随意找了个借口，笑道。
说完后，许牧提着青竹杖敲打着地面向外面走去。
刚才引路的太监赶忙起身跟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为许牧指着路。
而寝宫之中。
“咱如此繁盛的大明，只有区区三百年不到的国祚！”
“这怎么可能！”
朱元璋愣在原地，宽厚的胸膛如同风箱一般起伏不定。
“二百七十七年，却历经一十六位皇帝，我大明的后世之君难不成都是短命郎？”
“若许先生未出现的话，以本宫的身体...”
另一边的朱标面色微微潮红，想到自己的身体，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朱标此时依旧虚弱无比，别说处理朝政，就是起身都费劲无比。
若是大明后代的皇帝都像朱标一样的话。
朱标不敢继续往下想。
“咱不信，许先生一定是吓唬咱！”
朱元璋在原地踱步，气喘如牛。
“父亲，许先生已然目盲，完全不知道你我的身份，又何必用这种话来消遣。”
“依儿臣看，许先生不知为何来到应天府，说不定何时就会离开。”
“不如儿臣求求许先生，拜他为师，到时候自然可以请许先生留下为儿臣答疑解惑！”
朱标苦笑着摇头，随后提议道。
“就依标儿说的办，你劳累一番，给咱好好打听打听，咱大明为何会亡，到时候，咱也好提前弥补！”
听了朱标的话，朱元璋豁然开朗。
兴奋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后，朱元璋立刻安排人下去，伺候好许牧的生活，另外封闭了东宫附近的寝宫，不允许其他人出入。
“许先生，咱不是有意欺瞒与您，可是咱今天既然知道了大明要亡，咱就不能坐视不管！”
“委屈先生在这住下了，日后咱一定给许先生好好赔罪！”
望着许牧住下的寝宫的方向，朱元璋眼神坚定，默默的在心中说道。
......
另一边。
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许牧把给自己送饭的人都打发离开后，便摸索着躺了下来。
“这房间倒是不小，真是古怪的村子。”
微微摇头，感叹了一句后。
许牧把注意力放在了脑海中的光屏上。
刚才回来后，许牧便一直在研究光屏的用法。
可是除了多找出来一个所谓的积分商城，许牧就再没有发现其他功能。
不过在积分商城中，许牧倒是发现了可以修复自己失明的眼睛的商品，就是需要的积分有些多。
“我为其他人答疑解惑，才能够获得积分。”
“那身份会不会影响到积分的多少呢？”
许牧暗自猜测着。
现在身处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中，许牧暂时也没机会当上老师来实验自己的猜想。
所以许牧只能把这个猜想给记了下来，准备等去到福田村后，再进行实验。
一夜无话。
第二天。
许牧刚刚转醒，摸索着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拒绝了宫女伺候自己更衣的请求，许牧穿好衣服，坐在了桌边，热腾腾的早饭已经端了上来。
吃过早饭后。
许牧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许先生。”
因为许牧昨天的话，朱元璋昨晚辗转发侧难以入眠。
熬到天亮好不容易入眠了，太监总管就跑进来说许牧已经醒了，朱元璋赶忙起身便来到了许牧这里。
“许先生，饭菜可还合胃口。”
看到许牧正在吃早饭，朱元璋笑着问道。
“挺好的，老先生费心了。”
“对了，之前托老先生打听的事情?”
许牧笑着问道。
“先生有所不知，昨夜突然山崩，出村的路被堵住了，我已经命人加紧去开路，不过山路陡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通...”
朱元璋语气痛惜。
“看来，只能多打扰老先生一段时间了。”
许牧眉头皱起。
这种山村若是被封了路，那光靠人工，恐怕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开出来路，更何况自己现在眼睛还出了问题。
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在村里安心等待了。
“先生放心，咱一定照顾好先生。”
“既然暂时没办法离开，不如让咱儿子拜先生为师，也不用先生多费心，若是有空的时候，教教咱儿子先生所说的历史如何?”
为了不引起许牧的怀疑，朱元璋费尽心力，语气中满是痛惜和恰逢其会的意思。
第四章 我呢？我那么大个太子呢？
“可以。”
许牧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暂时离不开，自己正好可以顺便攒一些积分，到时候也能快点治好眼睛。
“先生答应了？真是太好了！”
“等咱儿子好点了，咱立刻让标儿来给先生见礼！”
听到许牧答应，朱元璋兴奋的起身拍掌说道。
“老先生不必太过心急，病人当养好身体为重!”
许牧笑着说道。
“先生说的是。”
朱元璋也明白许牧说的在理，赶忙答应了下来。
......
三天后。
许牧休息的偏殿外。
负责伺候朱标的太监守在门外。
偏殿内。
“身体好些了？”
许牧和朱标犹如好友一般，坐在桌前。
“好多了，还要多谢许先生的药才是。”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赶忙开口。
“不碍事，不过既然我不在村上长留，那我也就不系统的讲述了，就当为你普及一些知识。”
“等到以后有老师过来了，其他的科目你再仔细听就好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
许牧笑着问道。
“学生想听先生讲讲历史之学。”
朱标赶忙开口。
“我看你是想听明朝的历史吧?”
听到朱标迫不及待的语气，许牧笑道。
“先生莫怪，学生只是...”
朱标赶忙赔罪，生怕惹恼了许牧。
“不碍事，我教课最喜欢的，就是教学生感兴趣的东西，这样的话，学生学起来专注，能学到更多东西，我也高兴。”
“既然你和老先生都这么关注明朝的历史，我就给你详细讲讲。”
“明朝历经国祚二百七十七年，笼统来看，也属于我华夏封建王朝中，比较繁盛的一朝。”
“史学家评价各朝，尤其以明朝得位最正。”
许牧看向朱标的方向说道。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不由的笑了起来。
在朱标看来，能从许先生这样的神仙人物口中，听到大明得位最正这句话，无疑是对朱标的父皇，当今天子朱元璋最大的褒奖。
“无论明朝的政治和制度，是否优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洪武帝朱元璋驱逐胡虏，恢复了汉族政权，评定天下，而后勤于政事，制定各种政策，为明朝的三百年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可惜，人无完人，单说残杀臣子一项，洪武帝一生下令诛杀太多臣子，设立锦衣卫，官员人人自危。”
“洪武四大案，每一案都是人头滚滚，特别是蓝玉案发生后，军中骁勇善战的将领被杀了干干净净。”
“以至于当靖难之役时，建文帝朱允炆只能用耿炳文，李景隆这样的人来做大将...”
许牧说的兴起。
可是许牧没看到的是，坐在那里的朱标已然是大汗淋漓。
所谓的洪武四大案，朱标已经经历了三件，对于朱元璋的心狠手辣，朱标自然深有体会。
可是所有的这些案件。
都不及朱标听到靖难之役，还有建文帝朱允炆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来的震惊。
自己的儿子朱雄英早亡，朱标不是没想过，以后该立哪个孩子为自己的后继之人。
可之前朱标老想着自己还年轻，这么早立下继承人实在不妥当。
可现在听许先生的意思。
难道之后是自己的儿子允炆上位了？
另外，靖难这个词汇，代表平定祸乱，扫平奸臣的意思。
难道允炆上位后，被奸臣所把持?
所以才会有藩王前来靖难？
朱标此时的心思已经乱做了一团，除了被奸臣把持朝纲之外，朱标还有一个根本不敢去想的猜测。
藩王作乱！
心里想着这四个字，朱标心如绞痛。
自己的弟弟们那么乖巧，难道到头来，居然要造自己儿子的反？
“先生...”
朱标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正在诉说洪武时期的政治优劣的许牧停下来，好奇的看向朱标。
“能否请先生为我说说，这靖难之役？”
朱标放低姿态，谦逊的开口说道。
“可以啊。”
“靖难之役的起因呢，是在洪武帝朱元璋死后，建文帝朱允炆继位。”
“继位后的朱允炆觉得皇叔的权势太重，采纳了臣子齐泰，黄子澄的建议，进行削藩。”
“不到一年的时间，解除了周、湘、齐、代、喉五王的兵权，同年因为削藩手段太过残忍，燕王朱棣举兵，自称奉天靖难。”
“这便是靖难之役。”
许牧点了点头，随后简单的讲述了一下靖难之役的开始。
“洪武大帝驾崩后，朱允炆上位了？”
“太子朱标呢？”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更迷茫了。
朱元璋如今的年岁，确实已经不小了，可怎么自己父亲死了，自己儿子继位?
难不成，我朱标还能先死在父亲前面不成?
“太子朱标啊...死了，洪武二十五年因风寒病逝，可惜了一位性格宽厚的好太子，若是朱标尚在，靖难之役恐怕永远不会发生。”
“也不会有日后骇人听闻的蓝玉案了！”
在朱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站在那里许牧缓缓说出了朱标的死讯。
“我...这...先生会不会是记错了？”
朱标干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一度病重到失去意识，难不成许牧口中说的自己的死期，就是之前那场风寒!
“怎么可能，明朝的历史，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许牧摸索着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笑道。
“哈..哈哈，先生真是博学多才..学生佩服！”
“学生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还是明日再来听许先生讲课如何？”
朱标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冲着许牧拱手说道。
“既然不舒服，就回去多休息休息，记住多喝热水。”
许牧不疑有他，放下茶杯笑着说道。
等到朱标离开后。
许牧才坐在了桌前。
在许牧的脑海中，一连串的提示已经冒了出来。
【为学生答疑解惑，奖励积分+3】
【教授学生历史知识，奖励积分+3】
【...】
“果然变成老师以后，积分就增加了啊...”
看到积分竟然直接上涨了三倍，许牧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五章 父皇，都是黄子澄的锅啊！
朱元璋火急火燎的来到东宫。
刚进门就看到朱标正魂不守舍的坐在桌前，面前的饭食一口没动，只有茶杯中放着半杯已经凉了的白水。
“标儿！咱听伺候的太监说，你突然吃不下饭了？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咱去请许先生过来给你瞧瞧?”
看到朱标的样子，朱元璋便想转身向偏殿走去。
“父皇，儿臣没事，只是今日听许先生讲了些课程，实在是无心下咽...”
朱标赶忙喊住朱元璋解释道。
“许先生讲了些课程？是什么课?”
听到朱标的话，朱元璋赶忙坐下来问道。
“父亲...许先生说，儿臣应当死于前几日的风寒，而后父皇殡天，立允文为帝，号建文...”
朱标恍若失神，怔怔的说道。
“放屁！标儿你怎么可能会死！”
听到朱标的话，朱元璋顿时暴怒！
可是看着朱标失神的脸色，朱元璋也冷静了下来。
确实如同许牧所说，若不是许牧突然出现，就凭那群束手无策的御医，恐怕朱元璋还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标死于风寒！
而若是朱标死去的话。
立允文为帝，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
“呸呸，咱不说那个不吉利的话，标儿你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咱的大统，当由你来继承才是！”
想到这里，朱元璋回过神来，毫无形象的啐了两口，赶忙冲着朱标安慰道。
“儿臣不是烦恼自己何时会死。”
“而是许先生说，父皇死前，诛杀蓝云，并牵连了多数军中将领，至使军中无人可用。”
“而后允文削藩致使四弟起兵，号奉天靖难，同室操戈...”
朱标双拳紧握。
直到现在，朱标都不太愿意去相信许牧说的话，可是无论朱标想怎么反驳，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许牧。
恐怕事情还真的会像许牧说的这样演化!
“什么！老四他反了天了！”
“奉天靖难！好一个奉天靖难！他奉的谁的天！”
“他是当咱死了吗!”
而另一边。
听到朱标的话。
朱元璋顿时拍桌而起，紧咬牙根恶狠狠的说道。
“父皇，按照许先生说的，靖难之役发生时，父皇已经殡天一年了...”
朱标忍不住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朕安排他们就藩，是为了让藩王拱卫京师!”
“老四这个混账，居然造自己侄儿的反!”
“不行，朕现在就把老四弄回来。”
“朕要当面问问他，到底奉的哪门子的天!”
气的胡子都在发抖的朱元璋不停的在原地踱步，随后猛地看向门外，就准备把太监叫进来，颁布让朱棣回朝的圣旨。
“父皇！父皇!”
“老四还没造反呢！”
看到朱元璋气急的样子，朱标赶忙上前劝慰道。
“没造反也不行！”
很显然，此时的朱元璋已经气的几乎失去理智，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北平去，让朱棣尝尝自己老而弥坚的鞋底子。
“父皇！您息怒啊，您若因为许先生一句话便责罚四弟，那不成了莫须有了吗？”
“父皇难道想让后世之人，把您与宋高宗并称吗?”
朱标见劝慰不成，赶忙走过去跪在了朱元璋身前，声泪俱下的说道。
“哼！自小你便如此宽厚，兄弟几个生事，你从来不肯责罚，如今老四要造你儿子的反，你还为老四求情！”
“标儿，你若是太过仁厚，你让咱怎么放心把大统交给你?”
看到朱标的表情，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坐了下去，把朱标扶起来说道。
“四弟也是事出有因...”
“许先生说，允文继位后，采纳齐泰，黄子澄的建议，进行削藩，而且手段十分残酷，一年内就解除了五弟、七弟、十二弟等五位藩王的兵权。”
“直到允文对老四动手的时候，老四才起兵的。”
朱标虽然不明白许牧当时所说的朱允炆削藩的手段有多么残忍，但许牧都说十分残忍，那朱允炆的手段想来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不能吧?允文的性格颇为像你，温顺儒雅，虽说有些刻板，但怎么可能行暴烈之事?”
听到朱标的描述，朱元璋有些疑惑。
“儿臣也不知，但许先生没必要欺瞒儿臣。”
“不过儿臣有些猜测，允文一直跟随黄子澄学习，削藩之事，也是和黄子澄、齐泰商议的，依儿臣看，应该是黄、齐二人，蒙蔽了允文。”
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一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
朱标谁都舍不得下手。
也就只能从许牧说的靖难之役中，唯二出现的外人来下手了。
很显然，得知了靖难之役后，性格宽厚的朱标心中也是火气大涨!
跟本宫的儿子提议对付本宫的弟弟，不知道你们有几颗头，可以被砍的！
而另一边朱元璋的眼神也是一亮，随即一双龙目微微眯了起来。
“说的是...允文的性子软了些，若非外人谗言，又怎么会做出对亲叔叔下手的事来！”
“哼，两个酸臭腐儒，不思皇恩，还敢谗言进献，以至皇室操戈！”
“来人呐!”
此时的朱元璋，浑身已是杀意横行。
“咱的孙儿允文现在何处?”
冷冽的眼神刚瞥了一眼跑进来的太监，那太监便忍不住跪倒在地，浑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抖。
“回...回皇上话，皇孙现在正在尚书房中。”
太监颤抖着说完，便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出一口大气。
“咱的孙儿倒是好学，就是不知道，那黄子澄整日都教了些什么！”
朱元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出宫殿，随手抽出侍卫手中的佩剑，朝着尚书房走去。
身后的朱标看到这一幕，赶忙起身，可是大病初愈的朱标又哪里赶得上朱元璋的脚步，只能由太监搀扶着，尽力追赶了过去。
另一边。
尚书房之中。
黄子澄正捧着一本儒家典籍，抚摸着长须检查着各位皇子皇孙的功课，看到朱允炆熟络的背诵典故，黄子澄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一旁的朱允熥看到黄子澄看了过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诵读声跟着断掉了。
看到朱允熥的样子，黄子澄眉头一皱，当即准备呵斥出声。
“先生，三弟愚笨虽然愚笨了些，但还是不要太过苛责的好。”
另一边，朱允炆起身得意洋洋的说道。
“混账!”
还没等朱允炆说完，一个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第六章 你这老匹夫！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在场的人皆是浑身一震，目光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
只见朱元璋满脸愠怒，手中拎着一把长剑，很明显是来者不善。
身后则是踉踉跄跄在太监的搀扶下跟上来的朱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使得黄子澄心中一揪。
这是……什么情况？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但是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和朱标行了一礼。
依照朱元璋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难不成是哪位皇孙又犯了事儿？
或者说，是来讨伐自己教导不善？
黄子澄心中犯着嘀咕，此时朱元璋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朱元璋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长剑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自己则干脆坐在了上首，目光扫过眼前自己诸位孙儿。
“看来，黄先生的教导甚是不错啊！”
“尚在学堂之中，兄长就已经可以随意呵斥幼弟了？”
朱元璋凛冽的目光扫过朱允炆，言语中的意味深长不言而喻。
果然不出他所料，兄弟之间的反目，从他黄子澄手下便开始了。
他黄子澄此时能够纵着朱允炆去嘲讽兄弟，以后是不是还会教着朱允炆去手足相残？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有了抄家伙的冲动。
“臣从未如此教导！还请陛下明鉴！”
黄子澄闻言大惊，急忙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开玩笑！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伴君如伴虎，教导这些皇子皇孙，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说别的，就单单说若这些皇子皇孙去陛下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岂不是都成了自己的锅？
“明鉴？你的意思是朕诬陷你了？”
“这样的话，朕倒是想要好好考一考，近期尔等学习的成果。”
朱元璋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了朱允炆。
正是这一眼，顿时使得朱允炆寒毛都竖了起来。
完了，必然是方才自己嘲讽朱允熥的话被皇爷爷听见了，这会儿来打压自己气焰的。
既然是考验学习成果……自己只要按照黄先生教导的说便没错了吧？
“朱允炆，朕问你。”
“若将来由你当这个皇帝，该如何防守边疆？”
“设置潘国诸侯如何？”
朱元璋微微颔首，缓缓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嘶——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因为太子身体抱恙，已经开始考虑立皇太孙了吗？
黄子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病恹恹的坐在一旁的朱标，仿佛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孙儿以为，此法不妥。”
“如果敌人不安分，藩王们可以对付他们。但如果藩王们不安分，可以让何人来抵御呢？”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炆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
这种问题，是每一个皇子皇孙的必修课。
毕竟大明的江山，是整个朱家一同来维护的。
他虽然如今既不是长子也不是长孙，但要是说什么都不想那是假的。
这同样的问题，他也曾向黄子澄讨教过。
藩王诸侯各自镇守一方，旗下的兵马势力也仅仅是能够自守罢了。
如若有所变故，朝廷六师齐出，有哪方诸侯能够抵挡的了朝廷的军队？
汉朝叛乱的那七个诸侯不是不强，但最终还是灭亡了。
这些道理都是显而易见的，朱允炆又怎会不懂？
藩王虽然有兵马，但朝廷在百姓心中才是正朔。
“你倒是有自己的见解。”
“若按照你的意思来，又该如何？”
朱元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面色看不出喜怒。
但一旁的朱标却十分的清楚，朱元璋这是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不在愤怒中消亡，便会在愤怒中爆发。
“依照孙儿之见，应当先用德行感化，再用礼法约束。”
“若那些藩王不知轻重，便就削弱权力，进一步剥夺封号。”
“他们如果一意孤行，大可举兵讨伐。”
“对待那等有反叛之心的逆贼，理应削去藩号，诛其族人，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虽然朱允炆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朱元璋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都是嘴上说着好听罢了，当他真正坐到了皇帝的这个位置，又怎么会真的去以德怀之？
只怕到时候，会像许先生说的那般，觉得皇叔的权势太重，采纳了臣子齐泰，黄子澄的建议，进行削藩。
随即因为手段的残暴，而被朱棣所举兵诛杀……
想到这里，朱元璋摩挲着玉佩的手关节一阵泛白。
他无法想象大明是如何走到许先生口中所说的那一步的。
“陛下，皇孙在政事上一向有着独到的见解，对我大明社稷的维护更是日月可鉴。”
“臣今后定然会悉心教导，辅佐皇孙，为大明做贡献！”
黄子澄听出来了朱允炆这番话是当初他教的，顿时心花怒放，上前两步朝着朱元璋拱了拱手，高声说着。
想必这样一番回答，陛下一定会满意！
想到这里，师徒二人还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尽是骄傲与喜悦。
一众孙辈中，朱允炆无疑是最优秀的。
自己到时候也能凭着其师父的名头，水涨船高，甚至是一步登天……
还没等黄子澄心中盘算完，接下来的一幕，使得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好啊！果真是你这老匹夫！”
“朕设立藩王，自然是信任他们！相信他们会尽忠职守的守护我大明江山！”
“可你呢，居然在这里挑拨离间！酸臭腐儒，不思皇恩，还敢谗言进献，企图引我皇室操戈，你到底是何居心！”
“朕今日，便要斩了你这混账！”
黄子澄话音刚落，朱元璋便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佩剑就要朝着黄子澄劈去。
“陛下听我解释啊——”
“皇孙您跟陛下说说，饶了臣这条老命吧！”
虽然黄子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仍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声哭喊着。
听到黄子澄这番话，朱允炆此时反应了过来，急忙上前两步想要为黄子澄求情。
第七章 这家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吕！
“皇爷爷，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朱允炆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结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朱标所打断。
“混账！给我闭嘴！”
“皇孙受到妖师蛊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重罚二十大板！”
不等朱允炆开口求情，朱标便大手一挥怒斥道，身后的侍卫随即上前几步将朱允炆架了起来。
这小子，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如此的不明局势！
眼看着陛下震怒，要斩杀妖师谢罪，可他居然还敢昏着头脑上前触霉头，就不怕被连坐吗？
朱允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拖出去打板子，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朱标。
父王平日里一向仁厚，怎么会突然如此？
正当他愣神时，朱元璋已然一剑朝着黄子澄刺去。
手起剑落，血花四溅。
几滴血液溅在朱允炆的脸上，温热的触感使得他双腿一软，居然直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黄先生……就这样被皇爷爷给斩了？
这个念头在朱允炆的脑海中无限放大，一双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看着如此没有出息的朱允炆，朱元璋冷哼一声。
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其拖出去打板子，他的眼神中则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自己的孙儿……居然懦弱至此，连血都见不得？
听着尚书房外传来的阵阵惨叫声，朱元璋紧紧地抿着嘴，看着一旁的太监们忙前忙后的清理着血迹。
这一屋子的皇子皇孙们，则纷纷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允熥，你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目光扫过眼前的一众皇子皇孙，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朱允熥的身上。
方才自己来的时候，朱允炆应该就是在欺压这孩子吧？
朱元璋微微颔首，按照许先生所言，若标儿真的去世，自己便会立朱允炆为皇太子。
大明有矩，居嫡长者必正储位。
但若是按照嫡庶而言的话，在朱雄英夭折之后，朱允熥才是朱标当之无愧的嫡次子。
朱允炆生母吕氏，仅仅只是朱标的一个侧妃罢了。
除非……他朱标又将吕氏提拔为了正妃。
想到这里，朱元璋冷眼瞧了朱标一眼，使得朱标顿时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皇爷爷……”
听到朱元璋喊自己的名字，朱允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上前两步来到朱元璋的面前，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允熥莫怕，在这种老师的教导下学习……真是苦了你了。”
朱元璋疼惜的看着自己这个从未投入过太多关注的孙儿，似乎是有几分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己甚少在这些孙儿上用心，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朱标上。
如今看来，有些事情的确是不管不行了。
朱元璋的眼神突然瞟见了朱允熥手腕上的一抹青紫，顿时愣了愣神。
下一秒，滔天的怒意顿时席卷全身。
“允熥，告诉皇爷爷。”
“这手腕上的伤，是谁弄的？”
“朕倒是想要看看，是哪个贼人敢对我朱元璋的孙儿下如此毒手！”
朱元璋低声怒喝道，他看得出来，这伤痕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碰到能够形成的。
除非……是有人刻意打了他！
“皇……皇爷爷……”
“这伤是前两天给吕氏端茶倒水时没有拿稳溅在了桌子上，吕氏为了惩罚孙儿不懂规矩，拿家法打的。”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熥顿时红了眼眶，但还是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
心中这么多年的委屈顿时一泄而出，嗓音都带了几分嘶哑。
自己的母亲虽然是正妃，但是在自己出生那月薨逝。
平日里这府中掌事的，则变成了父王的侧妃吕氏。
吕氏是朱允炆的生母，虽然明面上从未吝啬过自己，但母子二人一直在明里暗里欺压自己。
趁着朱标不在府中，将自己当做下人使唤来端茶倒水的情况都有过。
朱允炆也是有样学样，在尚书房修习时常常使唤自己研磨倒水。
黄先生看见了也权当没看见，更别说其他的皇子皇孙们了。
“什么？！”
“居然是……那个毒妇！”
当朱标看到朱允熥手腕上的伤时已经心中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他真正听到是吕氏在背后作恶时，一股怒气顿时冲上心头。
常氏薨逝之后，他便将王府中的大小事务交给了吕氏处理。
原本还以为她这些年来做得不错，打算将其升为正妃。
如今看来……还是自己疏于管教了！
“来人，把太医院上次给朕送来的金疮药拿来！给皇孙敷上！”
“朱标啊朱标，你真是选了个好侧妃啊！”
“一个小小的侧妃，竟敢对嫡子随意动用家法？”
“这家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吕！”
朱元璋一边嘱咐身边的太监去给朱允熥取药，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朱元璋，语气愈发愤怒。
自己的孙儿在这种毒妇手下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父皇息怒，此事是儿臣疏于管教，今后定然不会再发生！”
“来人，把吕氏给本王带过来！”
朱标艰难地咬了咬牙，恭恭敬敬的朝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随即对着一旁的侍卫怒斥道。
这毒妇，自己真是看错她了！
自己这王府这么多年下来……怕是早就被她给整的一团糟了。
看样子，等回去之后，自己还得在府中再整顿一番。
长幼有别，尊卑有序，她吕氏没资格乱了他朱家的规矩！
此时，朱允炆也结束了他那二十大板的惩罚，被侍卫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朱标一个眼神，几个侍卫便识相的将几张凳子拼在一起，让朱允炆趴了上去。
“方才朱允炆这小子，可有给你们塞银两？”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般，朱元璋将目光投向了方才那两个打板子的侍卫。
听到朱元璋这话，侍卫顿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第八章 家法也是你一个妇人能动用的吗？
“启……启禀陛下，方才皇孙给小的塞了五百两的银票，说让小的下手轻一些。”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将自己衣衫中的银票交了出来，二人的面上尽是悔意。
说实话，这种事他们倒还真没少干，陛下往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看得出来，陛下是动真格的了。
若他们二人还在这里掩饰的话，只怕待会儿他们也得陪着朱允炆一起挨板子。
“那你们下手轻了吗？”
朱元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缓缓开口问道。
“轻了。”
听到侍卫的话，朱允炆顿时便急了眼。
“你们两个奴才在这里放什么狗屁！”
“皇爷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皇爷爷！”
“都是这两个奴才故意诬陷我的！”
虽然两个侍卫下手已经轻了，但是朱允炆依旧是疼的龇牙咧嘴。
口中不停地狡辩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似乎是企图得到朱元璋的同情一般。
见过了大风大浪的朱元璋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伤去同情这小子？
“去，给他再加三十大板！”
“要是再敢手下留情，你们二人也跟着一起挨。”
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他话音刚刚落下，方才那两个侍卫便飞快的再一次将朱允炆架了起来，带去了外面打板子。
方才被朱元璋派去取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将金疮药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允熥。
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眼前的局势，很明显朱允炆要倒大霉了。
随之即来的，便是朱允熥的水涨船高。
要知道，这么多的皇子皇孙中，能得到朱元璋亲赐的就只有他朱允熥一个罢了。
等到朱允炆再次被拎回来的时候，俨然没了刚开始的那副精神气。
整个人蔫得跟小白菜似的被侍卫丢到凳子上趴着，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抬眼瞧着朱允熥，目光中尽是怨毒。
若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此时朱允熥怕是已经被杀了八百次了。
但随着朱元璋一个冷眼过去，朱允炆顿时老实了下来。
哼！等回府后，自己非得找母亲好好收拾一顿这家伙！
朱允炆咬牙切齿的在心中盘算着，但是下一秒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妾身吕氏，参见陛下——”
听到自家母亲的声音，朱允炆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此时吕氏也看到了趴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朱允炆，心头顿时一跳。
这……是什么情况？
朱元璋没有开口，吕氏便跪在地上丝毫不敢起来，心中不住的犯着嘀咕。
按照陛下的意思，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感觉。
就连炆儿也受罚了，难不成是要责罚自己管教不周？
“吕氏，朕问你。”
“如今太子府上的大小事务，可都是你在管理的？”
朱元璋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妇人开口问道。
看上去倒也像是个贤良淑德的当家主母，若不是看到朱允熥身上被她打的伤，自己说不定还真信了。
一想起方才在朱允熥手腕上看到的伤痕，朱元璋心头便一阵火大。
“回禀陛下，承蒙太子殿下厚爱，近些年来太子府上的事务的确是妾身在管理。”
“或许有时事务繁多，导致一些事情做的不到位，还望陛下见谅。”
听到朱元璋的问话，吕氏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
下一秒朱标的怒斥，却使得吕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不到位？见谅？”
“这就是你欺压允熥的理由吗？”
“未曾得到我的允许，家法也是你一个妇人能动用的吗？！”
“而且还是打我的儿子！”
听到吕氏一番云淡风轻的话，朱标顿时气得怒目圆瞪，随手抓起一旁桌子上的墨条便朝着地上砸去。
墨条在吕氏身边的地上断裂，几滴墨水还溅在了吕氏的衣衫上。
吕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蒙了神，呆愣愣的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难不成……是自己这些年来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吕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一旁抹药的朱允熥，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往小了说，她这是后母虐待长子。
若是往大了说，她这就是虐待皇室子孙！
“吕氏你说，标儿所言可是确有此事？”
朱元璋不急不慢的加了把火，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冷下了神色，死死的盯着吕氏。
纵然太子府这仅剩的侧妃不能废，至少得敲打敲打。
不然的话，按照之前那样，自己这些孙儿都得被她给摧残成什么样了？
“妾身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俨然是挨了板子趴在一旁的模样，吕氏也只能打碎了一口牙往肚子里咽，心灰意冷的低声认错。
本来她计划得好好的，等到自己被扶为正妃后，朱允炆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到时候只要自己给朱允熥下几个套往里钻，朱元璋和朱标自然会偏向朱允炆，在将来也是极有可能被立为储君。
但是眼前的一幕，无疑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若再狡辩下去，只会让她母子二人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
“太子侧妃吕氏，无德善妒，谋害皇室子嗣，理应重罚！”
“但念在这么多年以来扶持皇孙，操持府务，功过相抵。”
“朕就罚你，三月禁足，不得再见我皇室孙儿一面。”
“其余的，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朱元璋大手一挥，语气重重的开口说道。
朱允熥被她压迫，朱允炆被她教坏。
这惩罚，也是最轻的了。
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了，至于接下来她在府中会如何，都看朱标这小子的态度了。
看着吕氏面如菜色的被送回府上，朱元璋拍了拍衣服准备走人。
他和朱标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皇爷爷！父王！”
“今日之恩，允熥没齿难忘！”
只见朱允熥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朝着二人行了一礼。
见到朱允熥这副模样，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心酸。
第九章 朱大虎见过先生
老朱家的孙儿，何时需要如此卑微？
怀着沉重的心情，朱元璋二人回到了寝宫，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不愧是许先生，一语道破我皇家纰漏。”
“标儿，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朱元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时间心头不知道是何滋味。
今日之事，无疑是给他们心头敲响了警钟。
若不是早早的在许先生处推测出了此事，只怕今后更是后患无穷。
“孩儿认为，咱们绝对要好好把握住许先生带来的这份机遇。”
“不仅仅是为了朱家的儿孙们，更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
听到朱元璋的问话，朱标抿了抿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说道。
他是第一个接触许牧的，从自己的性命被其救下，再到听许牧讲述大明的历史。
朱标对许牧了解得越深，心中的震撼便越多。
他这一番话说的丝毫不为过，若是有许牧在的话，说不定大明的历史真的会就此改变。
“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
朱元璋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低头陷入了沉思。
要是说他一手打下来的大明江山只有区区不到三百年的的国祚，他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许牧所言非虚。
想要改变往后的历史，或许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若是朕让你今后都跟着许先生学习，你可愿意？”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着朱标，仿佛就是在等他一句话了。
那许牧张口闭口千年历史，想必对大明的故事也十分熟悉。
若是能够从他口中找出大明灭亡的原因，那改变大明短命王朝的历史岂不是易如反掌？
朱标仅仅是在他那里听了一节课，便得到了如此之大的益处，那要是整篇明朝的历史学下来，那岂不是分分钟纵横捭阖？
“许先生出口成章，其知识的渊博更是那些文官史官们无法比拟的。”
“当下只有留住了许先生，我大明必然能找到新的出路。”
朱标言语中尽是诚恳，此时他对许牧早就是百分之百的信服。
若是能够得到在许先生身边学习的机会……那岂不是比平日里来教导自己的那些迂腐老学究强多了？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这朝中哪位学究能够在历史的方面和许牧有的一拼。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便以身体抱恙为由留在宫中，跟随许先生学习。”
朱元璋微微颔首，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
他心中暗自庆幸着，当时自己以山路被封为理由将许牧搪塞了过去。
不然的话，朱标怕是连跟着许牧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不得不说，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俩都是实干派。
这刚做好决定，次日一大早便一同朝着许牧所住的地方赶去。
“不知许先生昨日休息的可还行？”
朱元璋远远的便看到许牧坐在树下沏茶，虽然双目看不见，但丝毫不耽误手上的动作。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就连朱元璋都有几分惊讶。
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响起，许牧端着茶盏的手下意识的顿了顿。
“有劳老先生费心了，昨夜休息甚好。”
“既然二位来了，便坐下聊吧。”
许牧一边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一边又随手倒了两杯茶水。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两个人的？”
看着许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朱标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自认为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方才也只有朱元璋一个人开口说话罢了，但许牧居然如此笃定的又沏了两杯茶。
“正所谓上天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虽然我双目失明，其他感官倒是强了不少。”
“树梢飘下的落叶，远处潺潺的小溪，时不时在窗边落下的麻雀。”
“虽然看不到，但我感受得到。”
许牧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语气中尽是淡然。
他方才便听出来了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但他也并不打算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
果不其然，听到许牧这样说，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尽是赞叹与欣赏。
虽然双目失明，但从不怨天尤人。
此等心性，的确是可以结交之人。
“看来，咱家的小子还有许多要向先生学习的啊。”
“咱村子不大，从来都没来过什么先生，孩子们更没读过什么书。”
“能够得到先生的教导，是咱家小子的福气。”
朱元璋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即开口感慨道。
“村子小也有小的好处，民风淳朴，休闲自在。”
“我也是很向往这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至于读书倒也不必着急，我在这里一天便会坚持讲一天课。若是有别的孩子，也可以一起送来学习。”
许牧以为这老先生是因为孩子们自幼长在大山里没有出去见世面的机会而感到难过，急忙开口安慰道。
唉……看来自己来的这村子是真的挺封闭落后的，连个老师都从未有过。
不过既然自己来了，肯定是要好好教的。
实在不行，就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他对于教书一向还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如此的话，就多谢先生了！”
“咱家还有几个小子，到时候都给您送来！”
“朱大虎！还不赶紧谢谢先生！”
朱元璋闻言心中大喜，顺便还一巴掌拍在了朱标的脑袋上。
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等到朱棣那几个小子回来之后，统统拎过来听许先生讲课！
要是哪个敢不老实的话，自己先赏他三十大板！
“啊？啊对！”
“大……大虎谢过先生！”
听到朱大虎这名字，朱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一阵抽搐。
父皇这真是要把伪装贯彻到底了，他丝毫不会怀疑，过两天朱元璋会不会开始在宫中养鸡养狗，只为了给许牧制造出来一副鸡鸣狗吠的乡村景象。
不过尴尬也仅仅是一时的，比起去抗拒这土里土气的名字，朱标还是对许牧今天的课程更感兴趣。
第十章 朱标不死，朱棣不反
“我记得，你似乎对明朝的历史比较感兴趣。”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便接着上节课给你讲的继续如何？”
待朱元璋离开，许牧倒是也懒得换地方，直接坐在树下给朱标讲课。
“全凭先生吩咐。”
“不过……学生倒是还有个疑问。”
“先生上节课说，那朱允炆登基之后大肆打压诛杀诸侯藩王，最终导致落得了个靖难之役的下场。”
“若是当年继位的并非朱允炆，那靖难之役可还会发生？”
朱标顿时正襟危坐，问出了他心中一直埋藏着的问题。
自从听许牧讲了之后，靖难之役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说句不好听的，靖难之役简直就是他朱家最大的污点。
小辈要长辈的命，叔伯造侄子的反，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最令朱标感到揪心的，便是那洪武四大案之一的蓝玉案。
按照血缘算，蓝玉是他的舅父，更是他的心腹。
不仅曾经还向自己建言献策，说燕王朱棣权势愈增，让自己多加小心，而且还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立下了不少丰功伟业。
北征元朝，讨伐西藩，战功赫赫，无人能及。
此等将领，最终居然落得了个如此下场。
每每想到这里，朱标心中便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其实若是朱标在世的话，那大明的历史应该不至于沦落到那等地步。”
“正所谓铁打的东宫，流水的太子。但是到了朱标这里，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以我之言，若是朱标不死，无人敢与他抢夺皇位！”
“若是朱标不死，那燕王朱棣绝无造反的胆子！”
许牧的一番话，听得朱标顿时一愣，随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喜色。
“不知先生能否详细讲讲，这朱标有何独到之处，能够得到您如此之高的评价？”
朱标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激动，稳住心神似乎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能够从许牧这里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朱标不死，无人敢抢夺皇位，燕王朱棣绝对不敢造反！
仅仅是这一句话，便将他与大明从今往后的历史死死的绑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如今自己还活着，是不是就意味着许牧已经改变了大明短命的命运？
“朱标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奠定了他一定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嫡子的地位。”
“而他也不负所望，无论是性情还是能力，都达到了就连朱元璋都值得钦佩的地步。”
“在朱标尚且还是个少年时，朱元璋便寻便天下名士作为他的老师，而其中被称为大明文人之首的宋濂更是教导了他一身纯正的儒家思想，朱标宽宏仁厚的性子也是由此培养而来。”
“朱标自幼跟随者朱元璋南征北战，可以说是见证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崛起。”
“无论是见识还是心胸，他都要远远超过其他的兄弟们。”
许牧说着，端起面前的茶盏淡淡的抿了一口，言语中尽是感慨。
就连他这个把华夏几千年历史都学了个通透的人，都忍不住赞叹一番朱标简直是气运之子。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被他给占了，只可惜最后落得了个伤寒去世的下场。
问世间何为憾事，无非是英年早逝。
“但是据学生所知，那燕王朱棣既然能够举兵造反，奉天靖难，那想必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一个手握权势的将才，为何会屈居朱标之下呢？”
朱标沉吟片刻，最终略带几分犹豫的开口问道。
先前蓝玉向他谏言小心朱棣的时候，他虽然觉得兄弟之间不会出现为了夺嫡而互相残杀的事情，但多多少少还是长了个心眼。
朱棣十岁便被封为藩王，二十岁离开皇城南下，前往自己的封地北平。
这将近二十年的光阴，早就将朱棣磨砺成为了一位一往无前的凶悍将领。
作为朱元璋的儿子，也是接受了极为严苛的文武教育。
而朱元璋一直以来也将朱棣作为藩王之中的中流砥柱。
要知道，藩王的设立为的便是守护大明。
其中的朱棣更是被称为大明的最后一道屏障。
每次当朱标听到这样的话时，心中虽然有对弟弟的骄傲，但还是会有几分作为储君的担忧。
朱棣的实力强悍至此，真的愿意屈居自己之下吗？
“大虎啊，你还是不了解朱标。”
听到朱标的问话，许牧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而朱标闻言，则是嘴角一阵抽搐，但又没法反驳什么。
估计能说自己不了解朱标的，这天下也就许牧一个人了吧。
“虽然朱棣很强是没错，但是朱标也丝毫不比他差。”
“自古以来，太子因为实力过盛反噬皇帝的例子数不胜数，但是朱元璋似乎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将自己的老本都给了儿子，怕是也就朱元璋能够干出来这样的事了。”
“你想想，朱棣他说到底是个弟弟，在朱元璋如此倾注全力的培养下，等到他懂事的时候，朱标早就羽翼丰满了。”
“朱元璋外出征战，监国的是朱标。朱元璋上朝议事，陪伴左右的还是朱标。”
“朱标距离皇帝这个位置，只差一步。”
“他朱棣一个早就被钉在了辅助位置上的皇子，怎么去跟他争？怎么会跟他争？”
“若是朱标未死，朱棣连谋反的心思都不会有，蓝玉等人怕是也不会被诛杀。”
“朱标，是完美的太子。”
说道最后，许牧心中也是感慨千万。
大明，如此辉煌而又短暂的王朝。
虽然朱棣开创了大明从未有过的盛世，但他那叛父辱兄骗弟欺侄之举，依旧让许牧无法恭维。
若是朱标未死，大明说不定会出现另一个盛世。
听着许牧的侃侃而谈，朱标只觉得眼眶一阵酸涩。
他一直以来都在尽力做一个好太子，生怕辜负了朱元璋的期望。
如今得到了许牧如此的肯定，今后自己定然不会辜负了大明！
然而正当他雄心壮志之时，却被许牧从头到尾泼了一桶冷水……
第十一章 谁家太子天天被弹脑瓜崩啊
“唉……说来倒也不容易。”
“作为一个封建王朝，大明的弊端还是太多了。”
“纵然朱标是个天纵奇才，也难以将大明从历史的车轮中拉出来。”
许牧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却是在朱标的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等等……
许先生这番话的意思是，自己无法拯救大明？
要是这样的话，那要自己还有什么用？
“大明的弊端当真如此严重？”
“还请先生明示！”
朱标一下子便慌了神，他跟随朱元璋学习处理政务这么多年，朝中的大小事务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一个王朝有弊端不可怕，可怕的是作为统治者，他们却从未发现过什么弊端。
“说到这里，便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
“众所周知，大明亡于崇祯皇帝手中，但却并非因为崇祯皇帝而亡。”
“有一个词，叫做积重难返。”
许牧说着，还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石桌上一字一画的写下这几个大字。
“积重难返……”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顿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口中下意识的喃喃道。
难不成许先生的意思，大明的弊端一代代的传了下去，最终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能够达到这种效果的，只有制度。
想到这里，朱标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
要知道，如今大明的制度，可都是父皇一手定下的。
若是按照许先生的说法，那意思岂不是说这大明的灭亡，是父皇一手促成的？
朱标想要张口询问，但是最终却仅仅是张了张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更不知道从何问起。
“大明的制度，是朱元璋一手开创的，本来就弊端诸多。而后世的皇帝们却都是直接秉承，而没有做到变通创新，最终导致这些弊端一代一代的累计了下来。”
“朱元璋将藩王作为了保护大明的屏障，那自然会给他们诸多的福利制度。”
“无论是朱元璋的分封藩王优待宗室，还是朱棣后来又给藩王宗室增加的一众经济优待，都将这群家伙养的越来越肥。”
“巨大的经济支出，导致后来甚至没有银子发放军饷，招募军队，连最基本的维持兵力都成了问题。”
“但是反观藩王们，一个个嘴角流油，手底下兵强马壮。”
“朝廷军弱，地方军强，怎会不反？”
听着许牧的话，朱标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藩王如今早就成了大明最重要的实力支撑之一，虽然现在都还是一副兄恭弟敬的模样，但是等传几代下去之后，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这又该如何缓解？”
“重文轻武，减少官员俸禄能否抑制他们造反的念头？”
朱标满脸的纠结，堂堂太子一时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他们都是因为赚的盆满钵满，吃的嘴角流油了所以有资本造反，那若是不让他们这样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造反了？
谁知道他话音刚刚落下，头上便挨了一个脑瓜崩。
嘶——
朱标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略带几分不解与委屈的看着许牧。
这好端端的打他作甚！
“我真想把你这脑壳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
“你以为压着他们不给他们银子，他们就赚不到银子了？”
“大明就是因为像你一样担心，所以说把官员的俸禄降到了极低的程度。”
“到最后，甚至很多官员连家都养活不起。也就只有那些三四品大员，能够靠着俸禄勉强度日。”
“正是因为他们向上拿不到银子，所以将手伸向了百姓。”
“巧立名目，横征暴敛，想出来各种理由从百姓手中搜刮钱财。”
“刚开始并不是他们想贪，而是他们不得不贪。”
“但是贪污受贿就像是堤坝，一旦开了一个小口，便会一泻千里，最终轰然倒塌。”
“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朝廷也开始反贪反腐，但是成效甚微。”
“朝廷贪污，百姓疾苦，怎能不反？”
许牧一番话下来，连自己都来气。
他实在是想不通，当初那朱元璋是怎么想的，直接把官员们当做黑奴使唤了。
但问题就在于他黑也黑的不彻底，偏偏还给他们留了可以反抗的余地，从而祸及百姓。
听到许牧对自己的怒批，朱标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禁有几分心虚。
他这主意也是下意识提出来的，若是真的不过脑子实施了……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不仅无法拯救大明，还很有可能加速大明的灭亡。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严重的弊端吗？”
短暂的沉寂过后，朱标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他可是还没忘了方才许牧给自己的那一个脑瓜崩，生怕自己再说错了什么话，又被许牧给来一下子。
虽然不算很疼……但自己是太子啊！
谁家太子天天被弹脑瓜崩啊！
“有！当然有！”
“这最后一个，说起来我就气！”
要是朱标不问还好，这一问许牧便气都不打一处来。
见到许牧这副模样，朱标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
“我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八股取士这种东西。”
“口口声声说着代圣贤立言，依格式填写，但说白了就是对思想的禁锢！”
“学知识是为了什么？当然是经世致用！”
“但是八股取士呢？完完全全的按本照纲，读书人的思想千篇一律。”
“为什么大明如此之多的弊端两百多年来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从未有人提出过改革？”
“就是因为这八股取士！将大明彻彻底底的送入了无法挽回的深渊！”
随着许牧最后一句话的落下，朱标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曾阅过八股取士的文章，破题，承意，议论，结尾，讲的井井有条。
但似乎却从未注意到，这其中的相似性，已经不是万变不离其宗能够解释的清楚的了。
“没想到，大明的灭亡从头到尾都是人祸。”
朱标苦笑着摇了摇头，听了许牧的一番话，他如今只想速速去和朱元璋商讨这改革之法。
第十二章 蓝玉！你好大的胆子！
“人祸？大明的灭亡可不仅仅是人祸，还有天灾呢。”
“也只能说大明生不逢时，它开创在这个时间段，有明清小冰期的影响，本来就很难破三百年的活头。”
“而崇祯也算是反向的天时地利与人和了，在积重难返的同时，又到了小冰期最严重的时间段。”
“明清小冰期从元朝便开始，若是有人去研究的话必然能够发现，从元朝开始便是天灾不断。”
“在元朝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发生了水灾九十二次、旱灾八十六次、雹灾六十九次、蝗灾六十一次、地震五十二次、风灾四十二次、霜雪二十八次、瘟疫二十次。”
“而在明朝的洪武到崇祯短短十八年期间，共计发生过自然灾害上千次。”
“在明清小冰期的影响下，粮食大幅度减产，从而人口锐减。”
“虽然这都是因为地理变化所导致的，但是在当时那个愚昧无知的年代，这些天灾则是全都归在了君主无德头上。”
“而且正是因为粮食的大幅度减产，导致了北方的游牧民族只能南下侵扰大明。最终导致大明在战乱和饥荒的双重压迫下，逐渐走向了灭亡。”
许牧有关于明清小冰期的长篇大论听得朱标晕头转向，他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做地理，但这一个个可怕而又准确的数字却使得他脊背发凉。
大明短短十八年的时间，居然会发生上千次自然灾害？
那他大明百姓又怎会信任朝廷？又怎会安居乐业？
如果说先前听制度弊端时，朱标还在想着如何去与朱元璋商讨改革之事。但此时听到如此严重的天灾定然会波及大明百姓，这位一向以仁慈著称的太子彻底慌了。
“这天灾如此可怕……难不成真的就没有办法解决了吗？”
“难道百姓们只能等死，大明只能被碾压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
朱标原本听了许牧夸赞自己的话心中正喜，结果就被这连续几个重磅给砸的体无完肤。
纵然他再优秀，纵然他如何努力去成为一个好太子，好皇帝，那又能有什么用？
他抵挡不了天灾，改变不了人祸，只能看着自己的子民们在这折磨下死去……
朱标紧紧地抿了抿嘴，一股悲凉顿时油然而生。
“其实倒也并非无法解决，毕竟方法总比困难多。”
正当朱标灰心丧气的时候，许牧的一句话却又带给了他希望。
同时他又心中一梗，心中不禁一阵吐槽。
许先生说话也真是的，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说话大喘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过这方法啊，已经不属于历史的范畴了。”
“你刚刚开始学习，说多了你也听不懂。今后若是再讲到相关的知识，我再详细给你讲解。”
“咱们接下来啊，接着讲洪武初年的历史……”
听出来了朱标语气中的难过，许牧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好家伙，没想到这朱大虎的共情能力这么强，已经开始为大明的百姓们感到惋惜了。
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要是放到古代去，说不定还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叮——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传授，奖励积分+1！】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响起，许牧微微颔首。
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居然也能获得奖励积分，那如果自己到了福田村，给更多的人讲课，岂不是眼睛能够更快的好起来？
眼看着许牧又开始讲洪武初年的历史，朱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认认真真的听着许牧讲课。
经过这两次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了许牧是个好脾气的。但是自幼以来对于师长的尊重与崇敬，让他最终还是选择不去打断许牧。
毕竟大明的历史，他肯定是要全部听一遍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朱标这边听课听的火热，而另一边的朱元璋也已经坐在了早朝的龙椅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朱元璋也眯起了眼睛，扫视着面前的这一众大臣。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前排的齐泰和蓝玉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便是齐泰这老小子和黄子澄一同教导的朱允炆。
而蓝玉最近也是异常的猖狂，虽然立下了不少的功劳，但颇有几分居功自傲的意思。
朱元璋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紧紧地抿着嘴。
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立马将齐泰送去和黄子澄作伴。
但是此时自己却又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斩了他。
朱元璋心中想着，面色则是越来越凝重。
站在下面的一众大臣似乎也是感受到了皇帝今天周身这股凝重的氛围，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生怕朱元璋想起来了自己，再批斗一番。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正当朱元璋想要开口说话时，便见到一个谏官上前两步站了出来。
“臣要状告凉国公蓝玉！”
随着谏官话音落下，朝中大臣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时间，朝中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凉国公蓝玉是谁？那可是当今太子的舅父！陛下手下最宠信的大将军！
别的不说，就单单凭着他手中握着的兵权，便使得这朝中大臣无一敢与他起争执。
这谏官居然敢直接惹到蓝玉头上，胆子真是不小。
“细细说来。”
当谏官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朱元璋顿时两眼一亮。
好啊，自己这还正愁找不到这二人的把柄呢。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无论这谏官说的究竟有没有依据，都要先将蓝玉这家伙敲打一番。
“臣要状告凉国公蓝玉居功自傲，欺压百姓！”
“强占了东昌大量民田！在御史前去询问之时，居然直接用鞭子将御史打走，言语尽是辱骂！”
听到谏官的话，朱元璋的面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堪。
强占民田？鞭打御史？
“蓝玉！你好大的胆子！”
朱元璋顿时面色一冷，厉声呵斥到，眼神中尽是怒意。
他知道如今蓝玉有几分居功自傲，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做的如此过分。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大明的百姓，连他都不敢动一根手指头！
可他蓝玉呢？
居然直接将人家赖以生存的土地都给占了！
第十三章 你说朕老了？
“陛下，臣冤枉啊——”
“臣这么多年以来，远征云南，出驻曲靖，抵御元军。”
“率领我大明铁骑南征北战，不知收复了多少城池，打下了多少江山。”
“每每攻下一个城池，都会再三约束手底下的士兵，绝对不可强占百姓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匹布一袋面都不行！”
“若是陛下不相信的话，大可派人去问一问他们！”
“我蓝玉如果真的做出此等不齿之事，甘愿交出兵权，从此不再担任将军一职！”
蓝玉心中先是惊骇，随即整了整神色，上前两步朝着朝着朱元璋拱了拱手，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
此番言语慷慨激昂发自肺腑，若是朱元璋不知道这家伙干了多少居功自傲的事情，怕是还会真的就这样信了他！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朕无缘无故的诬陷你？”
“还是说，你觉得朕老了不行了，判断能力有误？”
随着蓝玉话音的落下，朱元璋也是丝毫不打算给他面子，冷哼一声低声呵斥道。
想跟自己打感情牌？
门都没有！
望着蓝玉这副模样，朱元璋的眼神中尽是不悦。
自己要是不打压打压他，鬼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听到朱元璋的话，蓝玉急忙开口解释。
虽然他是太子一派，也很希望朱标能够尽早继承大统，但是嫌皇帝老这种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稍有不慎，便会被人说成迫不及待想要更改政权了。
他可还没到活够了的年纪，怎么可能敢说这种话！
然而还没等他辩解些什么，便再一次被朱元璋打断。
“够了！不必再狡辩了！”
“凉国公蓝玉，蛮横霸道欺压百姓，强占民田，行为恶劣！”
“罚俸禄一年，杖责三十！”
随着朱元璋大手一挥，纵然蓝玉面色如何难看，也只能老老实实得下去领罚。
“臣，领罚——”
蓝玉紧紧的抿了抿嘴，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回到位置上后，他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谏官一眼，心中盘算着如何报复。
看着朝中顿时凝重起来了的氛围，朱元璋微微颔首，心中明白经过此次，估计有不少人都会安分一些。
“朕许久未关注这些事情，你们便整出来这么多幺蛾子。”
“不过朕相信，这也仅仅是小部分官员犯下的错误。”
“大多数人一定还是尽忠职守的，你说对吧，齐秦？”
朱元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齐秦，言语中尽是意味深长。
突然被点到了名字，齐秦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该如何回答。
陛下方才刚刚责罚了蓝玉，这就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说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烦，齐秦自己都不信。
然而还没等齐秦说什么，朱元璋已经干净利落的大手一挥宣布下朝，留下一众大臣呆呆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不少人心中都犯起了嘀咕，急匆匆地往府中赶，盘算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事情是会被朱元璋逮到的。
跟这群心中惊慌失措的大臣不同，朱元璋则是兴冲冲地直接朝着寝宫赶去。
算算时间，朱标那边的课程应该也已经结束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许牧今天都讲了些什么。
若不是因为自己需要上早朝的话，说不定一个冲动都留下来听课了。
当朱元璋踏入寝宫的一瞬间，便看到了坐在桌案前的朱标。
刚想上前两步询问，却见到朱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呆愣愣的盯着桌子上早就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标儿？”
看到朱标这副模样，朱元璋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连朝服都顾不得换，便坐在了朱标的面前。
“儿臣参见父皇——”
听到朱元璋喊自己，朱标这才缓过神来，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对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然而此时他的脑海里还全都是方才许牧给他讲的那些政治制度，以及毁灭了大明的小冰期。
“咱们两个之间无需那么多的虚礼。”
“今日的课上，许先生都讲了些什么？”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朱标坐下，下一秒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这……今日的课程，儿臣还没有彻底琢磨透。”
闻言朱标顿时心头犯了难，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元璋对于大明是如何的尽心尽力，没有人比朱标更清楚了。
大明是朱元璋倾尽一生的心血和成就，若是此时告诉朱元璋，大明的灭亡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你立下的制度，那他心中会是何等的感想？
“这有什么的，将许先生给你讲的复述出来便可。”
“至于捉摸不透的就更应该说出来，咱们一起琢磨琢磨。”
听到朱标的话，朱元璋顿时眉头一皱，低声开口说道。
这小子，还有什么是不能给自己说的？
正当朱元璋心中不爽的时候，朱标终于缓缓开口。
“儿臣今日问许先生，若朱允炆没有当上皇帝，靖难之役可否还会发生？”
“许先生说，若是儿臣未死，朱棣便不敢造反，更别说靖难之役。”
朱标话音刚落，朱元璋便一巴掌拍到腿上。
“好！”
“不愧是咱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就是比朱允炆那软骨头的小子要强得多！”
朱元璋顿时满意的大笑起来，望向朱标的眼神中尽是感慨与骄傲。
要知道，朱标可是自幼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一路上看着大明王朝建立起来的。
自己对他倾注的心血，也是一众子嗣中最多的。
如今听到许牧对朱标的评价如此之高，他又怎会不高兴？
多亏了许先生，救下了朱标一命。
换句话说，许牧可是拯救了他大明的恩人！
不然的话，自己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的会将大明交给朱允炆那小子。
朱元璋一想起来上次朱允炆见到血那般软弱的样子，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老朱家的子孙，哪里有胆小成这样的！
“不过许先生说，大明积重难返，最终的衰败也是难以扭转的事情。”
看着朱元璋如此高兴的模样，朱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第十四章 大明绕不开洪武帝
“咳咳咳……”
“你……你说什么？！”
正在兴头上的朱元璋被朱标这一句话呛得干咳几声，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还是急忙端起面前的茶盏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慢慢缓了下来。
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即便是有了朱标在，大明依旧无法改变最终短命的结局吗？
“今日在课上，许先生讲了许多有关于大明制度弊端的事情。”
“优待藩王，减少官员的俸禄，八股取士。”
“甚至说到后来的明清小冰期，更是将大明推向了深渊。”
朱标斟酌着言辞开口说道，仿佛是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刺激到了朱元璋。
不过他也承认，自己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足够让朱元璋消化半晌了。
“许先生的意思是说……咱亲手定下的制度，毁了整个大明？”
朱元璋神色怔怔的开口，他似乎是有几分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一般。
他是草根出身，所以说在大明建立之后，他可以说是找遍了天下有名的学士，吸取历代王朝的制度利弊，结合当下的切实情况，最终制定出来的这样一套制度。
但是到了许牧的口中，居然成为了大明积重难返的祸端？
“不行！”
“朕明日便要去找许先生问个清楚！”
“咱定下的制度，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了！”
朱元璋桌子一拍，义正言辞的开口说道。
看到朱元璋这副模样，朱标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无奈。
他担心的，正是如此。
“父皇您莫要激动，先冷静一下。”
“您要是就这样前去质问许先生的话，那咱们的身份岂不是都瞒不住了？”
“咱们一直以来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更别说接下来的课程该怎么办了。”
“以儿臣之言，咱们还是先按捺住心思，继续在许先生那里学习大明的历史才对。”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明白了整个大明的前因后果，咱们又何愁无法逐步改善这一切？”
朱标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急忙开口劝说朱元璋。
听到了朱标的话，朱元璋眉头紧皱，不得不承认朱标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既然如此的话……那朕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你就继续跟随许先生学习大明的历史，若是能够从中找到缓解大明灭亡的破解之法，定要速速汇报。”
“大明的江山与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朱元璋郑重的拍了拍朱标的肩膀，其言语中的严肃是朱标从未见到过的。
看着朱元璋一瞬间莫名苍老了不少的身影，朱标不禁有几分愣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酸。
想起朱元璋今日的嘱托，朱标就连夜里都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次日一早天色刚微微亮，便迫不及待的赶去了许牧的住处。
“许先生——”
当朱标到达的时候，许牧似乎也是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许牧手中端着的一盆枇杷，朱标下意识的愣了愣神，随即面色流露出一丝不解。
没想到许先生虽然眼盲，但这院子中唯一的一颗枇杷树还是被他给找到了。
而且说起来，这还是自己幼时种下的。
当时自己难得任性了一把，叫嚷着皇宫中没法自己种果子。
朱元璋惯着自己，便找人随意弄来了一颗树苗丢给自己安排。
时至今日自己早就忘了这一茬，若不是看到许牧这盆枇杷，自己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这院中的枇杷树也算是赶上了最后一波结果，没想到你们居然也没人摘。”
“我干脆让住在周围的老乡搭了把手，帮我把这枇杷都摘下来。”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心中顿时了然。
他说的老乡，应该就是朱元璋安排在这里的太监宫女侍卫了。
“这枇杷不能顶饥，最重要的是摘下来也容易坏。”
“除了村子里的孩童，鲜少有人愿意在这上面下功夫，于是这枇杷树便搁置了下来。”
朱标随意的坐在许牧面前，随手从盆中拿了颗枇杷擦了擦。
“储存倒是问题不大，可以做成罐头或者果脯。”
“反正我整日里在这里闲着也没事儿，就权当给孩子们做点零食了。”
许牧微微一笑，似乎是感受到了朱标的疑惑，这才又多说了几句。
“果脯我知道，但这罐头又是何物？”
听到朱标的话，许牧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这小村子里如此的贫穷落后，和外界联系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是这些零食了。
“罐头就是将水果经过腌制杀菌密封，最终制成可以长期储存的食品。”
“不说久的，一年半年还是能放得住的。”
闻言朱标愣了愣神，看着这一盆子的枇杷，眼神中尽是怀疑。
这不过三五天便会腐烂殆尽的水果，真的能储存一年半载？
虽然心中不相信，但朱标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许先生在这里开心就好。
“等个十天半个月后你再来，差不多就能吃上了。”
“眼看时间不早了，咱们便接着讲课吧。”
许牧似乎是想起来了朱标此行的目的，这才将手中的枇杷抛到了脑后，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大明的历史说来倒去，绕不过一个朱元璋。”
“众所周知，朱元璋是个草根皇帝，能从一介贫农走上皇位，不仅仅是时局相助，更和他自身的努力脱不开关系。”
“朱元璋幼时家境贫寒，甚至连给地主放牛打杂的活儿都干过。”
“虽然家中贫穷，日子倒也过得去。但是在旱灾、蝗灾和瘟疫的接连打击之下，父亲、大哥以及母亲先后去世，只剩下了朱元璋和他二哥兄弟二人。”
“家里没钱买棺材，更没地埋葬去世的家人，最终还是邻居给了一块祖地，才让逝者有了容身之所。”
“朱元璋走投无路选择了出家，在龙觉寺当了和尚。”
“但后来饥荒愈发严重，连寺庙自己都难以维系，便打发了朱元璋这样的小和尚云游四方自己化缘。”
“这段时间里，朱元璋见过饿死街头的百姓，也见过易子而食的乡民。”
第十五章 洪武四大案
“龙觉寺毁于一场战火，而在那之后，朱元璋也选择了投身反抗军的队伍，跟随郭子兴率领的红巾军四处南征北战。”
“在从军之后，朱元璋作战勇敢，机智灵活，粗通文墨，很快便得到了郭子兴的赏识。”
“随后更是逐渐在军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率领两万将士南下滁州，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队伍。”
“郭子兴去世之后，朱元璋作为威望最高的将领。”
“攻占应天，大破陈汉，一统江南，建立大明。”
“朱元璋功绩赫赫，是自古以来无数位帝王中，最励志的一个。”
听着许牧的讲述，朱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不愧是许先生，知道的居然这么多？
而且其中的一些事情自己也仅仅是少有耳闻罢了，详细的根本就是一概不知。
对于朱元璋当皇帝之前的生平，更是从未询问过。
如此听下来，父皇当年一步一顿的走下来，竟是这等的艰难。
“朱元璋本身就是草根出身，而且在游历天下时，更是看遍了苍生疾苦。”
“他在当了皇帝之后，及其重视民生。”
“农民归耕，奖励垦荒。移民屯田，兴修水利。”
“减少赋税，抑制贪官，这些都是朱元璋做出的功绩。”
“只可惜……在太子朱标去世之后，他这半生江山无人所托。”
“为了给朱允炆保驾护航，甚至不惜闹出了洪武四大案。”
说起朱元璋的晚年，就连许牧都不禁一阵唏嘘。
好好的一位明君圣主，到了最终居然落得了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为了让自己的孙儿顺利继位，一路拎着屠刀不知道斩杀了多少的功臣名将。
其无情血泪，让多少人看了都捶胸顿足。
“洪武四大案？”
“关于这些，先生能否多讲讲？”
听到洪武四大案的时候，朱标心头顿时一跳，急忙开口问道。
他上次便听到许牧说洪武四大案，当时心中便埋下了担忧。
要知道……貌似蓝玉便是在这场劫案中丧生。
“当然可以，老师本身就是要对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洪武四大案，是洪武帝朱元璋为了扫平这朝廷中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而造成的四大屠杀血案。”
“分别为空印案，胡惟庸案，郭桓案，以及蓝玉案。”
“这每一个案子，其中都牵扯到上百条人命。”
“那时的朱元璋已经不会去过多思考某人是否有罪，他要的是杀百敬千。”
听到许牧的话，朱标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难以想象，自己如此仁厚慈爱的父皇，到了晚年居然会成为如此残暴的模样。
朱标紧紧地抿着双唇，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些年来朱元璋都经历了些什么。
“在元朝时，地方官府于文书先盖上印章，随后交到京城之后再填写具体损耗的金额数字的习惯，这就叫做‘空印’。”
“因为在文书运输的路程中，也会有所损耗，但是官员们也无法填上一个确切准确的数额，到了京城数目不对还得重新打回来更改，其中的流程极为麻烦。”
“而这‘空印’之法，也是当时极为常见的一种手段。”
“但是当朱元璋知道之后却是大为震怒，他认为这是官员只见相互勾结，蒙骗朝廷的欺君之罪。”
“他当时便下令，彻查与‘空印’有关的所有官员，并且还因此诛杀数百名相关官员。”
“‘空印案’范围之大，影响之广，到如今看来也是极为可怕的一桩……冤案。”
说到最后，许牧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一般，但还是用了冤案这个词。
或许洪武四大案中，每一桩案子都是事出有因，但是偏偏这空印案，在许牧的眼中是最为冤屈的。
然而他在叹气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朱标难看的面色。
许牧说这是一桩冤案时，他并没有反驳。
毕竟若是如此看下来的话，的确如此。
若是父皇能够稍微再了解一下官员们的办事流程……说不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这几个案子中，若是说朱元璋私心最重的，八成也就是那胡惟庸案了。”
“朱元璋早就对胡惟庸感到不满，此次找到机会直接诛杀宰相胡惟庸，随后大肆株连杀戮功臣宿将，此案牵连甚广。”
“而在此之后，更是直接废除了宰相一职，废除了中书省，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六部管辖。”
“众所周知，帝权和相权一向是彼此制约抗衡的一对势力，但是到了明朝之后，相权却是直接达到了巅峰。”
“朱元璋也是实在看不下去胡惟庸的恣意妄为，最终才选择将其诛杀，并且直接废除了左右宰相。”
听到许牧这番话，朱标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
许先生说，父皇废除了左右宰相？！
听到这里，朱标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平日里跟随在朱元璋左右，的确是时长听朱元璋吐槽胡惟庸的恣意妄为横行霸道。
朱标也曾经想过，说不定哪日父皇便心头一狠，直接卸了胡惟庸的官职，让其告老还乡，甚至说是发配边疆。
但是朱标从来都没有想过，朱元璋居然能够做出直接废除了左右宰相这一官职的事情。
下手……是真的狠啊。
“胡惟庸在朝中做了七年的宰相，在朝中遍植朋党，不留余力的铲除异己。”
“比如那刘伯温，便是胡惟庸针对的对象之一。”
“就是因为刘伯温在告老还乡之际，曾经对朱元璋说过，胡惟庸此人不可重用，从此遭到了胡惟庸的妒恨。”
“甚至说是还被革去了官职，剥夺了俸禄，晚年及其惨淡。”
“刘伯温告老还乡后，生了一场大病。而胡惟庸则是兔死狐悲的派了一个医生前去探望，在一副药服下之后，刘伯温便一命归西。”
许牧说完，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前脚开药，后脚归西，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还已经是摆在了明面上的，许牧甚至不敢想这种事情胡惟庸在私下到底做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