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夜尽天明的挫败感
陈长安不知道,在没有足够证据和线索的前提下也不敢胡乱的去猜测,但他清楚,自己必须要做出有力的反制手段,不能够再让凶手继续杀手。
“啊!”
“还我儿命来!”
“还我儿命来……啊!”
屋内,袁炳忠发疯似的尖叫声把陈长安从各种猜想中拉回到现实,立刻拿出银针刺进他的几处穴位,令其陷入昏睡当中,并写下副药方交待道:“袁将军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间情绪过激,按照方子抓药,按时服用,可稳心神。”
“是!”管家孙老二接过药方赶紧去办。
“陛下!”
几乎同时间,袁炳忠当前幸存的两位夫人春香与夏香跪倒在地,尤其是被点名的前者,哀嚎抽噎:“陛下,凶手在将军府已连杀三人,接着要杀的就是妾身,是妾身啊陛下,求您为我做主,为袁家做主!”
白睌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陈长安。
陈长安假装没注意到她眼神,转过头去嘘嘘嘘的吹口哨。
白睌眉头一皱,不悦的收回视线。扶起春香夏香二人,出言安慰:“放心吧,袁将军乃我大闵重臣,不管这些凶手贼人们如何的手段歹毒,朕都会为你们做主的,我会传御林军过来驻守将军府每个角落。”
“你们俩安心的照顾袁将军就是。”
话音刚落,耿朗又站出来建议:“陛下,凶手既扬言要用火……用火烧死大夫人,微臣觉得还是应该对这方面着重加强监督,把房间里,甚至是整个将军府易燃物品都清理清理。”
“嗯,你说的对!”
白睌点头,想了想看着乌衣卫三位统领,语调冷硬道:“你们,算来也是如今九州所谓的武道天花板了,为何凶手接二连三的杀人却阻止不住,我希望凶手再次动手时,你们三人能够有所作为,否则,依法治罪!”
很明显,此刻的白睌心情特别烦闷,开始施加压力。
“是!”王幽,曹舞,程牧龙三人齐声回答。
第二天,御林军在白睌的传唤下按时到场驻扎,把本就有乌衣卫,兵部,神机营三方机构保护的将军府围的更加固若金汤,任何死角都不放过,在亭子中发呆的陈长安甚至留意到,连赢鸿的青花内侍好像都潜伏在暗中。
由此不难看出白睌对袁炳忠的看重与爱护,毕竟她自己内心清楚,大闵至少有七成的兵都是把这位护国将军当做精神支柱的。
有袁炳忠和袁家军在,不用冲锋陷阵,攻城掠地,往那里排开,便是座钢铁长城。
至于目前还幸存的两名夫人春香与夏香,则提心吊胆颤颤栗栗的在房中照顾袁炳忠。
春香喂完了药把碗放在旁边桌子,沉下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间久些不由的啜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哀啕:“接着是我,厉鬼接着要杀的就是我。”
夏香看着她同样是满脸忧郁,但依旧忍住怯恐安慰:“姐姐别怕,今天陛下可是从宫中调来了御林军,专门保护天子圣驾的部队呢!”
“肯定会没事的!”
她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毕竟也是喝莲子羹中毒在鬼门关走过回的人,若非凶手那次只为调虎离山,恐怕此刻早是具冰冷的尸体。
“不!”
“不!”
岂料她的话作为大姐的春香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越来越恐惧,发疯似的嚷嚷:“不……御林军也没用,二妹,对方是鬼,是鬼啊!”
“鬼!”
“不……我要离开将军府,一起离开好嘛,厉鬼是来找袁将军报仇的,只是咱们远离他,就会没事!”
春香嚷嚷着起身打算真往外面跑,夏香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喊叫人,守在不远处的陈长安最先赶到现场,用针灸稳定住他情绪,道:“放心吧两位夫人,长安,不会再让凶手杀死任何人,不管他是用什么方法!”
陈长安郑重的做出保证,转身离开房间直接坐在外面的台阶,藏名出鞘杵在地面,叫人拿来吃喝拉撒的全部用具,左边酒壶,右边碗筷,寸步不离,看他娘的还怎么动手。
并且不止如此,桃惑,挽灵,斩仙心决,玄心通畜大法,招思,解诗语全部在线,随时做好动手的准备。
他双目轻轻闭合,内劲在背后聚集转化为灵,勾勒出个若隐若现的古怪轮廓,渐渐清晰,方能看清正是之前在乌衣卫擂台对付过宋玖的第6原术.反矩法相,全部底牌都摆在明面,不管攻守皆能兼备。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凶手还能够得逞,那么实在是对他陈某人能力的种羞辱。
就这样,他从早晨一直守到太阳下山,将军府中掌起烛火,夜幕降临。
不得不说夜色很能影响人的心情,而如果要办事的话,又会成为最好的掩护,凶手杀人为的是制造恐慌与厉鬼复仇的假象,晚上,无疑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毕竟前面三个人都是死在夜里。
屋中,照顾袁炳忠的春香与夏香越发紧张。
屋外,陈长安的精神与注意力越发集中。
御林军,兵部,神机营,乌衣卫四方的巡逻加强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每个人都神经紧绷。
洛红鱼站在对面屋檐下,隔着被橘黄色烛光映照的朦胧夜色,凝望陈长安,不自觉的露出微笑:“看来,他对将军的事还真挺上心的。”
很快,当自我意识到后,又迅速把上扬的嘴角扯正,干巴巴的自言自语:“当然了,这是你应该做的,哼!”
“哎呀,你这恐怕没必要吧!”
这时,叶凛打着哈欠穿过庭院来到陈长安面前,眼神中微带几分嫉妒情绪的审视着他背后的第6原术.反矩法相,啧啧道。
陈长安坐的依旧端正,面色不变:“很有必要,我不希望再有人死!”
“也是,把法相撑一整天精神还能够如此饱满,可真行!”叶凛说着来到他身边坐下。
陈长安摇头:“那倒不会,我的原术呢是反矩,所以能够把这种小功率的精神支出转化为补给。”
换作常人,即便不是用来打架,如此长时间的支撑法相的确难免要精神掏空,偏偏陈长安的反矩可以做到永动机的效果!
“你……哼,反矩,挺……挺好的!”
叶凛当场脸黑,骂骂咧咧的离开,走到庭院中间又返回,端立着居高临下打量陈长安。
陈某人问:“怎……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嗓子干就想喝口酒,我从来将军府到现在,天天喝茶,是真腻歪!”说着他拿起台阶上的酒壶往嘴里咕噜噜咕噜噜倒灌。
“欸,等……”陈长安意图阻止,已经来不及。
“扑哧!”
下一秒,叶凛将嘴里淡黄色带有白色泡沫的液体喷的他满脸都是,眼珠子瞪直:“格老子的,里面……里面怎么是尿!”
陈长安扯着嘴角边用手擦拭尿珠边道:“废话,我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没有离开,不仅要吃喝还得拉撒,不是尿是什么?”
“你就这样大庭广众的尿?”叶凛梗直脖子质问。
陈长安无语的表情:“你还这样大庭广众的喝呢!”
叶凛:“……”
估计他的内心有十几万头草米马奔腾而过,一把摔碎酒壶跑到庭院外的柱子边呕吐。
陈长安耸耸肩无情吐槽:“我想阻止的,可你动作太快呐!”
同时抬头看向月色,他感觉只要守到天明还没事,估计便能够再争取到些时间去侦查其他的线索。
御林军,乌衣卫,兵部,神机营的队伍一遍遍来回穿梭巡逻,曹舞,程牧龙,洛红鱼等武道高手在各自认为秘密的角落中监督任何风吹草动。
酉时!
亥时!
戌时!
子时!
……
……
直到辰时一刻,天色蒙蒙亮,夜空中的弦月和点点繁星慢慢淡化到看不见,陈长安收起法相,伸个懒腰抖擞精神:“终于算是过去了,今夜,平安无事!”
“啊!”
“着火了,快救火救火,里面好像有个人,那是谁,里面的是谁!”
“好像是大夫人!”
“胡说八道,大夫人分明在前院照顾将军,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哎呀,别说那么多了,快救火!”
话音刚落,偏西侧的院落中传来阵阵尖叫呼喊,陈长安猛地起身回头,一脚踹开门冲进房间,高呼:“大夫人,大夫人!”
他看到袁炳忠依旧由于急火攻心,昏迷在床,二夫人夏香趴在桌角枕着手臂酣睡,唯独不见大夫人春香的踪影。
“可恶,怎么办到的?”
陈长安背脊顿凉,浑身瘆起一层层鸡皮疙瘩,首次感觉到挫败,大夫人不在这个房间里,难道那边被烧死的,真是她?可凶手如何做到空间转移的,自己昨夜绝对没有半点分神,如果有动静或者是采用某种秘法,肯定能察觉到才对。
可现在……
“啊!”二夫人夏香从睡梦中惊醒,仓惶四顾。
陈长安询问:“大夫人呢,大夫人在哪里?”
夏香慌慌张张直摇头:“不……我不知道呐,我真的不知道,她明明,明明刚和我一起在房间照顾将军的。”
“快!快!”
与此同时,有个乌衣卫同僚急忙冲进房间,呼呼哈哈的喘着粗气,抬手指向西院那边,发出通报:“大夫人被烧死了!”
陈长安怒不可遏,一拳轰翻房中衣架破口大骂:“草他奶奶的!”
第六十二章 水落石出
陈长安实在想不通凶手是如何把个大活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换到百米外别的房间的,如果用普通方法,他当时注意力高度集中定然能够察觉,如果是用某种秘术,同样逃不开反矩法相的监视。
无解的问题!
算了,先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有发现吧。
陈长安交待外面侍卫保护好二夫人夏香,与乌衣卫同僚赶往西院房间,大火早已被扑灭,在桌子旁边有堆黑灰,应该就是春香的遗体,可以说烧的连渣子都不剩。
若非还有片残存的衣角在,很难相信是大夫人。
根据管家描述,西院平时并没有人居住,用来堆放些杂物,今日凌晨天快要亮的时候他带几名下人来这里打扫落叶,隔着窗户看见里面坐了个人,身影体态似乎与大夫人相仿。
于是准备进去探个究竟,谁知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里面突然起火,待叫来家丁把火扑灭,通过残存的衣物焦片和堆黑灰旁边的发簪首饰,判断出是大夫人春香没错。
众人听完皆同频共率的倒抽凉气。
兵部上书耿朗想了想,疑惑的口吻道:“不太对劲呐,按照道理来说如此温度剧烈的火焰,连大夫人尸骨都烧成飞灰,为何穿在她身上的衣服还能有所残留。”
“说的对!”
叶凛紧接着道:“所以,从这点不难看出衣服和发簪首饰,应该是凶手故意留下,为的就是让我们相信死者的确为大夫人,四五名家丁用水桶就能够扑灭的火,怎么可能把人的尸骨烧到这种程度。”
“可……可……”总管孙老二颤颤巍巍开口。
叶凛训斥:“可什么可,有话快点说,磨磨唧唧的!”
孙老二深吞口气:“可我们看到的火是蓝色的,小时候我经常听人说,只有鬼火才是蓝色的。”
“这……”
文武百官面色刷的凉下去半截。
陈长安却不为所动,因为来自21世纪的他知道有太多能让火燃烧出蓝色的方法,酒精,白鳞,数不胜数,真正的关注点,还是应该在之前的问题,为何一场能将人烧的渣子都不剩的大火中,会有衣物保存下来?答案显而易见,正如叶凛所说,凶手是为让大家相信,死的的确是大夫人春香。
那么逆向推理,被烧死的就肯定不是大夫人春香,倘若这样,她此刻会在哪里?
“等等,前方房间……特娘的,又是调虎离山!”
陈长安顿觉不妙,随即叫人到前院床底下查探,很快有侍卫拖着大夫人的遗体返回,在场文武百官亲眼目睹吓的双腿直打哆嗦:“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不是已经被烧死在这里,尸体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前院房间的床底下。”
“是啊,难不成有两个大夫人,活见鬼,肯定是冤魂复仇,还是找个法力高深的道长开坛,这案子不能再往下查吶!”
作为西院起火第一发现人的将军府总管孙老二直接瘫软在地:“这……这……我明明看到大夫人在这里的,为什么又……”
“陈长安,到底怎么回事?”白睌声色肃冷的问。
陈长安思路略作整理,开始抽丝剥茧:“启禀陛下,其实凶手在玩个把戏,也怪我,当时听到这边发生火况后一时乱掉心神,因此没有细究,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记得在袁云飞出事的现场,王统领曾察觉出了第63原术.写忆的痕迹,这次,凶手正是利用写忆,又玩了把调虎离山,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偷梁换柱。”
“我猜,凶手应该是提前改变二夫人夏香的记忆,让她与同在前院房中的大夫人存在情绪上的矛盾甚至是仇恨,生出杀心。”
“她们二者之间相互不会防备,很容易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得手,因此,日出时分我听到西院起火的动静,先冲进前院房中,却没有发现大夫人,因为她已经被改变记忆的二夫人杀死,并藏在床底下。”
“而此刻,提前被更改掉记忆,完成杀害大夫人并藏尸床底的二夫人记忆又被更改回来,面对提问,她表现的极为真实根本看不出丝毫怪异,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过人!”
这就是与直接控制精神相比,更改记忆的可怕之处,前者是正在进行时,能够察觉到,后者类似于定时诈弹,在未引爆之前,任凭如何费力都无济于事。
“那……那西院这个被烧死的人又是谁?如果说是替代品,府中也没有人失踪啊!”孙老二喘粗气问。
陈长安解释:“是替代品,只不过并非是人,因为人的身体中含有水分……总之不可能会在火中被烧的干干净净到这种程度,或许只是个与大夫人体态很像,又穿着她衣服的木偶,或者稻草人而已。”
“凶手的目的并非是要亲手杀死谁,而是为制造恐慌,制造厉鬼索命杀人的假象,所以对于他来说,烘托出氛围即可,至于真正的人是如何死的,是谁杀的,根本不重要。”
说到这里他慢慢的走向那堆夹杂有大夫人春香衣服残片与首饰发簪的黑灰,刚蹲下,莫名有股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虽然很轻很淡,却恰好能够闻嗅的到。
“怎么感觉在哪里遇见过?”
陈长安慢慢的用手拈起一撮放在鼻子边仔细闻嗅辨认,他有预感,会是破案的关键,莫约有个半分钟左右,倏地眼眸发亮,嘿道:“想起来了,是松脂香!”
在这刹那,陈长安四天来压抑在脸上的沉闷抑郁一扫而空,嘴角轻扬眉头舒展,帅气俊俏的脸蛋再次洋溢出明媚动人的笑态,哈哈道:“各位,陈某已知道凶手是谁,他眼下,就在这间房中。”
“什么?”
文武百官们登时头毛倒竖,冷汗直冒,彼此之间变得防备起来,相互拉开距离,左顾右盼,看谁都是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谁都不顺眼。
“保护陛下!”太监冯元一则扯开嗓门高呼。
“陈长安,告诉朕,凶手是谁!”白睌声音语调中极具天子威严的开口。
陈长安伸出手指,从距离白睌最近的名官员开始,缓慢移动转个圈后,最终停留在兵部上书耿朗站立的位置,微缩着的眼眸中蕴藏有股极致的愤怒与杀气,字字道来:“是他!”
“什么?”白睌大惊。
文武百官糟乱急促的脚步声响动起来,立刻把耿朗孤立。
被指定的耿朗神情严肃道:“陈长安,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我乃兵部上书,与袁将军算是同系连枝,怎么可能会屠杀他的家人呢?”
“是吗?”
陈长安反问一句,掏出片枯黄的梧桐叶来道:“这是在袁云飞死亡现场找到的,应该是他拼尽最后力气留下的线索,起初我实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现在能够肯定,这一撇,是兵字的起始笔画。”
“他想要表达的就是,凶手,乃兵部上书耿朗!”
“哈哈!哈哈哈!”
耿朗闻言大笑出声:“陈长安。你简直是荒唐滑稽,一撇就是兵部上书的兵?现场文武百官中还有姓白的。姓壬的,凭什么就一定是我?”
他说到这里砰的声跪倒在白睌面前,抑扬顿挫道:“陛下,陈长安找不出凶手,便栽赃陷害污臣清白,请您替我做主!”
白睌并未多言,保持沉默。
陈长安知道这是个好现象,再无顾忌,反怼道:“的确,一撇而已,能指定的东西很多,但耿大人,你好像忽略了松脂在温度过高的环境下,尤其是点燃之后会遗留有种特殊的味道,正好这种味道,我在上书府遇到过。”
“你……你说什么?”耿朗面皮一抽。
陈长安把手中捡拾起来的黑灰揉搓着,一丝一缕的从他眼前流落向地面,边搓边道:“你搁置在西院房中,用来隔着层窗户纸冒充大夫人春香身影的,既不是稻草人,也并非玩偶,而是方便携带并且能够在瞬间燃烧干净不留痕迹的皮影。”
“十几天前,在你府中观看皮影戏时,班子师傅为能把幕布照的透明从而令表演显得更加生动,在台上燃了许多烛火,温度很高,用松脂制作的皮影,香气四溢,恰巧被我嗅到。”
“而此刻,你用皮影混淆视听代替大夫人春香被火烧死,现场遗留的灰烬中,有同样的松脂香。”
停顿片刻,陈长安弯下腰与跪倒的耿朗四目相对,声调陡然拔高,充斥着恨意道:“我承认之前的杀人手法很高明,现场不留痕迹,没有丝毫线索可以寻觅,但这次,你输了!”
“耿大人当晚,着实不该请我留在府中,看那场皮影戏!”这后半句话,明显多出几分戏谑与挑衅。
第六十三章 写忆
如果仔细观察,能够发现陈长安每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兵部上书耿朗额头的青筋就会有轻微程度的鼓胀,尤其到后面半句,那种变化十分明显,直至说完,粗结的青筋宛若蛛网般覆盖在他的额头。
耿朗的内心五味杂陈,有懊恼,有愤怒,有不甘,最终难以压制爆发出来,瞪住陈长安喝斥:“你说的不错,那晚我的确是热情了些,的确不该留你看皮影戏。”
“不过你现在意识到,有些太迟!”陈长安语调清冷。
有名官员站出来,疑惑道:“那封书信中提到的消息称有人要对袁将军不利,既然耿朗就是凶手,他直接杀掉袁将军即可,为何要整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呢。”
陈长安给叶凛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注意到能够在女神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临,叶凛偷偷看了眼阮静初,整理发型双手负背,出列拔高嗓门解释:“因为袁将军的地位,以及他的第二个目的。”
“我们倒过来推理,如神机营成员卢娇信中所说,不难判断他的第二个目的是找出身在袁将军麾下的玉玺雕刻者的后人。”
“但袁将军麾下袁家军与神机营共有十几万,找起来非常麻烦,最好的方式是能够接管,把每个人的资料卷宗都掌握在手中。”
“试想,如果袁将军出事,那么麾下的全部兵卒肯定会归兵部管辖,但不能直接杀掉。”
“直接杀掉会令袁家军和神机营复仇,暴走,发生难以管控的局面,甚至会有人负气离开,因为他们参军有大部分都是冲袁将军来的,万一就此失去玉玺雕刻者后人的行踪怎么办。”
“可如果袁将军是死于厉鬼复仇的话,结果就大不相同,袁家军与神机营不但乖乖服从安排暂受兵部管辖,还会给他们内心深处起到震慑作用。”
听完他的分析,众人恍然大悟。
“耿朗!”
白睌对于在将军府接二连三杀人的凶手早就恨之入骨,此刻水落石出,怒道:“朝廷待你不薄,朕待你不薄,兵部又与袁大将军同系连枝,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哼!待我不薄?没错,你是待我不薄!”
耿朗冷笑道:“但是白睌,你不会不记得自己皇帝位置是如何得来的吧,这天下是赵家的,这九州是大齐的,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坐在龙椅上面,放眼江湖庙堂,要反你的又何止我耿某一人。”
“你……你……来人,把这逆贼给朕抓起来!”字字句句戳中白睌内心最深处的柔弱,气的她胸膛剧烈起伏,跳脚爆喝。
陈长安缓缓举起藏名,发出嗡的阵龙吟。
只是正要动手,神机营洛红鱼扯紧张冷峻美艳的脸蛋,长发披散开来,身穿白衣缟素,步步走近,泪光在眼中打转,低沉的道:“将军对我恩重如山,让我来!”
陈长安瘪了瘪嘴,收回藏名拉过来个小板凳坐下,二郎腿翘起一副看戏的姿态,他知道洛红鱼对袁炳忠的感情或许要比自己还浓,手刃仇敌的机会留给她倒也无可厚非。
怒火中烧的白睌,绷直的眼珠子亲眼看着陈长安坐在自己面前,眼角抽搐:“……”
其实现场三位乌衣卫统领王幽,程牧龙,曹舞,不管是谁出手都能够轻松碾压作为兵部上书的耿朗,碍于洛红鱼把气氛烘托的很足,他们不好抢风头。
“受死吧!”
洛红鱼大喝一声,拔出腰间软剑箭步直冲。
几乎同时与她相隔莫约七八米的耿朗有了动作,侧身闪过攻击蹿入院中。
洛红鱼紧随其后宛若个轻飘飘的纸人般追去,悬浮半空:“耿朗,你逃不掉的!”
耿朗有意无意的瞥眼房中,露出个颇有些凄凉的笑容道:“有八品后玄境的王幽在场,当然逃不掉,我只是换个宽阔些的空间,施展身手而已。”
说完视线高度聚焦准备与洛红鱼对视,后者冷嗤:“哼,写忆这种小把戏还是留给别人吧!”
轰隆的声,洛红鱼背后有个身披淡蓝色长衫,头发卷曲左手捧本书籍右手执把权杖,脚踩浪涛的影像慢慢从平躺到立直。
屋中,阮静初下意识的充当起解说工作:“是……是能够勾起人内心最痛苦回忆的第38原术.黯然!”
“果然是个三八!”陈长安评价。
轰隆!
外面院中,阵阵海水涌动的巨啸声响起,铺天盖地朝耿朗漫卷而去。
面对开场即展现原术法相的高等位面攻击,兵部上书耿朗摆出副头铁的样子,双拳紧握仰天长啸冲入其中。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撞击闷打很快响彻在天空,几阵过后,他惨叫着从七八米高的水平位置掉落下来,在地面砸裂开个深坑,咔嚓嚓的骨骼断裂,喷出口老血。
“哼!”
洛红鱼垂直降落,一脚踩住他胸膛爆喝:“原来你也就这些能耐,只会躲在背后用些见不得……”
“嗖嗖!”
“扑哧!”
话未说完,看似重创的耿朗突然张开大嘴,两枚细如牛毛的黑色毒针从他舌头底下射出,直穿过洛红鱼脖颈,这位神机营的营长眼前登时一黑,晕倒在地。
假装受伤的耿朗抓住机会宛若根弹簧般迅速蹿起,夺过洛红鱼手中软剑反戳进她胸膛,紧接着拳拳到肉,打飞出去。
“装死用暗器,真是卑鄙小人!”
叶凛见况怒斥,拔出太安刀刀尖拖在地面呲啦啦的扯磨出串刺目火花,朝耿朗飞奔。
不同于对待洛红鱼,耿朗似乎把他的攻击并没有放在眼里,安静的矗立在原地不做丝毫格挡或者躲避的准备,只是尽量使自己的目光与叶凛的目光对准,在彼此距离的中间位置交汇。
三分之二秒后,叶凛奔至耿朗面前,太安刀高高举起,双臂裸露出的块块虬结的肌肉,证明着他是有多么的拼尽全力,义愤填膺。
“刷!”
刀锋划破空气,正对耿朗额头。
然而,即将要劈开天灵盖,仅差半厘米的刹那,叶凛竟诡异的停止攻击,眼神中渐渐流露出脉脉如水的情愫,当啷的下扔掉太安刀,用手拖住耿朗胡子拉碴的脸,语气温柔道:“静初,哦,不,阮姑娘,你不是在屋子里,跑出来干什么?”
“走,我带你回去!”
说着就要对耿朗展开公主抱。
陈长安:“……”
乌衣卫三位统领:“……”
文武百官:“……”
白睌:“……”
阮静初:“(ง•̀_•́)ง”
第六十四章 爱亲尊长陈长安
众人基本上都是懵逼的,不过很快想明白其中原由,大概是耿朗用原术写忆更改了叶凛的记忆,把他印象中关于阮静初的模样相貌变换成自己的。
院中,被叶凛用公主抱抱起的耿朗面皮紧抽,无语至极,没错,他刚正是通过原术写忆把叶凛印象中最重要的人改换成自己的模样,顺带将那种感情加强,本意是要通过精神心理发动攻击的,未曾想会出现如此变态的结果。
“滚……滚开!”
耿朗把满眼皆爱人的叶凛狠狠甩砸在地,嗖嗖嗖的再次张开嘴巴从舌尖底下射出三枚毒针。
“放肆!”
自始至终都端立在房中的八品后玄境王幽终于有了动作,大喝一声,汹涌澎湃的气浪竟是直接把射向叶凛的毒针化成齑粉,连带着耿朗整个人都朝后倒飞出去数米远,将后方墙壁撞的坍塌倒败。
被更改记忆而显得不正常的叶凛恢复过来。
陈长安看在眼中直呼好家伙,果然不愧为当今武道天花板,都没出手,仅仅是声波攻势,既破敌又解除原术写忆的影响,恐怖如斯。
在大闵武道,王幽之下皆为蝼蚁呐!
“王幽,废掉他带回宫,朕要以国法处置,五马分尸。”白睌冷着张脸提出要求。
“好!”王幽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重伤的兵部上书耿朗莫名其妙的开口大笑,用颇有些凄惨的声音道:“杀我,可以,陈长安,此次计划全毁在你手中,老子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话未说完,有个人影从前院方向朝这边赶来,恰巧东方翻出一线鱼肚白,借着初升的日头可以看清楚是秦可晴,马香玉,马香珏三人,她们满面欢喜的跑到耿朗身边跪下,兴奋的问:“耿大人,不是说陛下要给我们封官的嘛,做什么官啊!”
“对!对!耿大人,快说陛下要给我女儿儿子封什么官,我接到通知,可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俩带到将军府来了!”
很明显,三人的记忆已经被改变,为封到官特意从苏府赶过来的。
耿朗眉头扯出一抹得意神采来,带血的嘴角上扬,眼中似乎再看不到其他人,只盯住陈长安用恶狠狠的口气道:“写忆不止有效于现场对视过眼神的人,对以前对视过眼神的人同样会产生作用。”
“这三人前天来将军府见白睌讨要官职,恰好与我有过对视,刚才你揭穿我的时候,写忆已经在脑海中开始作用,催促着她们三个来到这里。”
“陈长安,虽然前天她们挨板子时,你怕惹祸上身没有管,但我知道,她们的确是你苏家的亲房。”
“轰!”
说到这里耿朗周身甩出强大磅礴的气浪将秦可晴,马香珏,马香玉三人托举到距离地面八十多米的高空中。
“啊!”
母女子三人挣扎尖叫:“耿大人,耿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们的记忆在惊吓中清醒过来:“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好像是将军府,啊,快……快放我下去,会摔死人的。”
“救命,救命呐!”
仓惶四顾的三人老远的看见熟悉身影,高呼:“陈长安,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来救我们听到没有!”
“快点啊你这个废物,救我们,不然掉下去会摔死的,我可是你岳母的亲表妹,听到没有!”
“哈哈!哈哈哈!”
三人的惨叫令耿朗感觉到兴奋与痛快,他大喝:“陈长安,即便王幽如何的能耐,即便现场还有曹舞与程牧龙,在这段距离内救的再快,也不可能快过我动手的速度!”
“所以,想要让我放开她们,想要她们活命,你就给老子跪下磕头,再拔出刀把白睌杀掉!”
此话一出,现场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陈长安,有凝重,有迟疑,有提防,毕竟不管如何的忠君爱国,在亲情家人之间都是很难抉择的。
“陈长安,你……”阮静初怕他会乱掉阵脚,想要出言安慰。
话到一半,陈长安摆手打断她,嬉皮笑脸的耸耸肩:“放心吧,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还能遭他威胁不成。”
接着又对爆发出气劲随时准备瞅到机会出其不意救人的王幽,程牧龙,曹舞道:“三位统领不必操心,我可以处理好的。”
交待完毕,他手提藏名一步步的走出房间,走到院中,走向兵部上书耿朗。
双手托举秦可晴母女子三人的耿朗眼睁睁看着陈长安越来越近,尖吼道:“站住,陈长安,给老子站住,听到没有,再敢往前半步我摔死她们!”
悬浮在半空中四肢抽搐胡乱挣扎的马香玉呜咽着破口大骂:“陈长安,你赶快站在那里不要动,不要动,否则他会摔死我们的。”
“不要动了,你这个废物听不懂人话吗?”
“唉!”
陈长安无动于衷,缓缓举起藏名对准耿朗,戏谑的口吻:“如果你要拿亲情家人制衡威胁的话的确有用,只不过她们三个在我眼中,不算!”
“前天她们三人挨板子的时候,我不是怕惹祸上身,只是纯粹的,懒得管而已!”
“哗!”
已字出口,陈长安拖曳着道残影疾驰向耿朗,待至面前一刀挥下,扑哧哧的,醒目鲜红的血液宛若喷泉般从后者脖颈疯狂涌冒,他的头颅倒飞出去摔砸在地面,白色粘稠的脑浆从两耳中慢慢流淌。
“砰!”
“啪!”
“啊!”
与此同时,又有三阵断续的闷响声出现,马香玉,秦可晴,马香珏三人从高空中坠落下来,摔的血肉模糊,在初升的红日霞光照耀下,绽开三朵鲜艳美丽的血花。
耿朗断去的头颅还有几分残存的意识,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陈长安完全有机会接住她们的,却没有动手,任凭摔死,他是心肠歹毒呢?还是自己真的押错赌注呢?
如果把她们三个换成苏婉秋,会不会是不同的结果?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永远的闭上眼睛。
文武百官们见况表情僵硬,神情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用亲房的生命做威胁,他竟选择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三人摔死的刹那,甚至连眼皮都没眨半下。
此人真特娘的……勇也!
“你……你……”秦可晴还有意识。
陈长安蹲下来微笑道:“放心吧姨娘,你为大闵江山做出卓越贡献,人民会记住你的。”
一句话成功将秦可晴最后的口气整断,没办法,从初次见面陈长安就很厌烦三人,再者她们也是自找的,若非前天不闹着进将军府,又怎么可能会与耿朗有眼神交流,又怎么可能被写忆改变记忆。
“没事吧你!”
叶凛感觉陈长安亲眼目睹三名亲房死在面前应该会悲痛欲绝,走过来轻拍他肩膀道:“唉,人嘛都有这天,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她们死于大义,慢慢地,会过去的!”
“啊?我吗?”
陈长安指住自个鼻子,反问并摇头:“我没事,相反的现在很开心!”
叶凛语重心长的说:“你看你,还假装无所谓,要哭就哭出来,我又不会笑话!”
陈长安乐呵呵道:“我真没事!”
“真的?”
“真的!”
“虚伪了昂!”
“虚伪你娘啊,真没事,有什么好伤心的!”
“呵,你就装吧!”
“我没有!”
“你有!”
房中,阮静初指住外面尖叫:“喂!快!快!快!陈长安和叶凛怎么又打起来了!”
乌衣卫的同僚们立刻上前把他二人拉开,经过段十分艰难的劝解后这才作罢,陈长安剜眼叶凛,来到白睌跟前拜道:“陛下,刚……刚我情绪有些激动,一时间没忍住直接把耿朗给剁了,请恕罪!”
“没……没事!”
白睌有些轻微的结巴,总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个冷酷无情的魔鬼,连亲房的命都可以不顾,但想到目的是要捍卫大闵江山,嗯……真好,这样的魔鬼来一打!
她命令御林军的人把耿朗尸体带下去,回到屋中对现场其他文武百官一顿教训批评,自然是为杜绝朝中再出现类似事件。
叶凛则偷偷把阮静初拽到角落中,解释刚刚行为是中了耿朗那个狗贼的迷魂大法。
洛红鱼被神机营的人带下去治伤,看样子还挺严重。
教训完文武百官,白睌视线冷冰冰的扫荡一圈,看向王幽,曹舞,程牧龙他们三,极具帝王威严的气场展露无遗,吩咐道:“乌衣卫听着,虽然此次将军府凶案的凶手已经找到,但你们还有两件事得去办。”
“第一,找出与耿朗暗中勾结的赵齐血脉是谁,除掉他,第二,查清神机营女子卢娇信中所说的,身在袁将军麾下的玉玺雕刻者后人是谁。”
“是!”三人回答。
“陈长安,你此次破案有功,说吧,要朕赏些什么?”接着看向陈某人,开口询问。
陈长安两袖清风忠君爱国的品质当即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声音脆朗道:“启禀陛下,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并不需要奖赏,另外,我应该知道,身处袁将军麾下的,玉玺雕刻者后人是谁!”
第六十五章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
白睌作为大闵女帝,她最关心的除去将军府闹鬼案的凶手外可能就是玉玺中暗藏的两条秘密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要胜过前者。
听闻陈长安的话倒提音调哦了声:“在哪里是谁,你若能够找出这个人,朕重赏!”
陈长安抱拳回答:“启禀陛下,属下目前是有线索,不过具体的得等到袁将军醒来,某些细节需要他的确定!”
“嗯,倒也是!”
众人回到前院房间,经历过记忆更改的二夫人夏香对于发生的事根本没印象,她只知道刚进来几个侍卫,从床底下找到大姐春香的尸体。
“这……陛下,各位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夏香战战兢兢的询问。
陈长安宽慰的口吻:“没事,放心吧二夫人,在将军府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
说着来到袁炳忠旁边,再次为他扎针疗神,待苏醒过来,由白睌亲口告知兵部上书耿朗从头到尾的谋划。
“什么,居然会是这样,耿朗……真没想到,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可怜我三位夫人与飞儿,他们……他们……”
袁炳忠越说越激动,扑哧的又喷出口鲜血。
陈长安不得不再次用银针运气,文武百官们端立旁边各种言语安慰,毕竟老来丧子,直到他情绪得到稳定,白睌询问:“袁将军,听陈长安表示,他对于你麾下谁是玉玺雕刻者的传人已经有线索,你可否知道呢!”
“这……”
袁炳忠郑重表示:“陛下,倘若不是神机营的卢娇书信中记录,别说具体身份,我连麾下有这么个存在都不清楚的。”
他看向陈长安,颇为虚弱的咳嗽了声,开口道:“陈兄弟,你……知道是谁?”
陈长安点头:“是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袁大哥你麾下的神机营营长,洛红鱼!”
“她……这……这不太可能吧!”袁炳忠骇然。
“没错,的确是我,陈长安,你是如何知道的!”正在他难以置信的时候,洛红鱼走进来主动承认。
陈长安解释:“果然,因为当时找出卢娇留下的那封信后,我察觉到洛营长的神色发生过轻微变化,想来应该是上面内容与你有些许关联。”
“信中记载无非两条消息,第一,有人联合赵齐血脉要对袁将军不利,第二,玉玺雕刻者后人在袁将军麾下。”
“洛营长自然不可能跟第一条有关系,那么就只剩下第二条。”
实际上他早已确定,刚才说要等袁炳忠醒来核对些细节,只是因为摸不清楚洛红鱼在被爆出身份后会做何反应。
倘若她本身想继续潜伏着,肯定会把捅破窗户纸的自己当做仇敌,当场暴走失控怎么办,不得需要袁炳忠来坐镇压制。
当然了,从她目前的反应来看,很平淡,似乎身份的暴露与否影响并不大。
极为重视的白睌赶紧询问:“既然如此,快告诉朕,玉玺当中埋藏的两条秘辛的具体,镇国剑与宝藏,分别在哪里?”
洛红鱼跪倒请求:“陛下,我可以说,但您得先恕我与祖上无罪!”
“好!”
白睌爽快答应。
洛红鱼娓娓道来:“当年我祖上雕刻玉玺时,高祖留下的两条秘辛,都是为保大齐天下能够长久,要我们族人只可告知赵氏血脉。”
“但红鱼清楚,大齐中宗荒淫无道,再加上现在贼人们已经对将军动手,唯有将宝藏的详细地址,告诉陛下您!”
“只是宝藏?两把镇国剑呢?”白睌眼神幽邃,看不出喜怒阴晴。
洛红鱼诚恳的一字一顿:“陛下,我族共有两人,各为男女,将两条秘辛的具体消息分开传承,所以,关于镇国剑的下落由我哥哥守护,属下当真不知。”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陛下倘若不信可以派人调查的。”
深知皇帝心性的袁炳忠出言解释:“陛下,红鱼她是不会在我面前说谎的!”
“嗯!”
白睌这才点了点头:“那你,将那批宝藏的信息,告诉朕吧!”
这时,陈长安听到岳母秦芙萝与苏婉秋的声音在外面响动,赶紧跑出去,便见她们驻足西院,趴在秦可晴母女子三人面前哭泣。
“这……这……表妹,侄儿侄女,你们怎么……会这样呀!”
秦芙萝原本是准备好早点要叫她们来吃的,谁知找遍苏府上下不见人,听门口守卫说好像看见朝将军府的方向去了,这才赶到查询,不曾想……
“长安前天就说过,将军府最近闹鬼不太安宁,你们为何还要往来跑呢!”秦芙萝哀怨幽咽。
“姨娘,姨娘你醒醒呐!”
苏婉秋红着眼抽噎,的确,她对于这三位远亲同样不太喜欢,然而亲眼看见死在眼前,如何能忍受的住。
陈长安偷瞄了下,赶紧去将军府厨房切开洋葱薰眼等出来效果,扑至跟前伤心欲绝的样子:“哎呀,姨娘,表弟表妹,你们……”
“是长安的错,长安没有保护好你们呐!”
秦芙萝与苏婉秋被突然出现的他吓的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哽咽着问:“长……长安,到底怎么回事,她们……”
陈长安哭的撕心裂肺要多惨有多惨:“呜呜……呜呜呜,岳母,婉秋,都是我不行,没能保护好她们。”
“今天早晨,将军府闹鬼案的凶手被查出来,现场正在进行抓捕,也不知道表弟表妹,还有……还有姨娘为什么会来现场,当时的凶手已经杀疯了!”
“电光火石间,她们就被凶手抓获,而且凶手用姨娘,表弟表妹们的性命相要挟,意图逃离。”
“我本要设法营救的,可……可在这关键时刻,她们三个选择与凶手同归于尽,表弟精忠报国,表妹舍身取义,姨娘卑鄙无耻……哦,呸,姨娘大爱无疆,都是英雄呐!”
气氛烘托到这个份上,陈长安抱头哀嚎:“哎呦呦,岳母呐,婉秋呐,是我无能,我就是个废物,没用的赘婿!”
“啊,我无能呀,呜呜呜呜!”
苏婉秋与秦芙萝莫名的止住哭泣,也不说话,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陈长安,怎么感觉与他一起流泪的时候,自己的亲戚身份好像是假的……
为什么?
“长安,你……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其实也怪表妹和香玉香珏她们,前天就提醒过,还要往将军府跑。”
“是啊长安,姨娘她们的确有错的,不能怪怨在你身上。”
秦芙萝与苏婉秋母女俩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的早调换过来身份,从哭丧者变为安慰者。
重要的是,她们安慰的,还是个假哭丧的人。
对此,陈长安并不愧疚,他最多算见死不救,谈不上策划谋害,毕竟三人自个作死。
“陈长安,王统领在将军府东院正堂等着,说是要见你,赶快过去一趟吧。”与此同时,有乌衣卫同僚急急忙忙赶过来传话。
“好……好的,呜呜呜……好!”
陈长安继续保持泪如雨下,暗自猜测,不知王幽找他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活过来的秦可晴一家
待来到正堂,陈长安在这里如愿见到乌衣卫正统领王幽,拜礼鞠躬。
王幽摆手道:“免礼吧,陈长安呐,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嘛!”
“属下不知!”陈长安摇头回答。
王幽再问:“你认为这次案子办的如何?或者换个角度,感觉自己在过程中表现的如何,是否满意?”
陈长总感觉他问的奇奇怪怪,想了想整理措辞道:“属下认为办的……并不怎么好,如果我能够早些查出凶手的话,或许袁将军的儿子,就不会出事!”
“不!”
王幽摇头否决:“你的确办的不够好,但不在这里!”
他起身,来到陈长安面前继续道:“第一,于女帝而言,你不该当着她面,又在袁将军还没醒来的时候动手杀掉耿朗,以他犯下的罪行是需要在文武百官注视下车裂的。”
“第二,我知道你很厌倦自己那三个远亲,想要借耿朗的手除掉无可厚非,但万不该被满朝文武看在眼中,这会对你以后的晋升造成影响,当然,我指的是乌衣卫之外的职位起伏!”
“因为此举固然在陛下心中留下个忠君爱国的印象,树立出为国为民大义灭亲的人设,可现场文武百官太多,他们的思想是无法左右的,日后一旦遇到机会,保不准会针对你以此做文章,毕竟这件事本身,并不光明。”
陈长安听到这里顿时明白王幽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他不是在挑刺找工作上的毛病,而是在变相的教自己如何混好庙堂。
他集中注意力认真聆听。
王幽继续分析:“第三,就是洛红鱼身份的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其实叶凛也猜出来了吧,但他,表现的就很好,未曾挑明。”
“你知道吗,神机营属于秘密组织,类似于乌衣卫,青花内侍,却是大闵唯一由个人名义领导建立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极具特殊性,从这点不难看出陛下对袁将军的信任。”
“所以你猜出洛红鱼的身份后,正确的做法是提醒袁炳忠,由他这个当朝大将军亲口告知陛下,毕竟洛红鱼是他的人。”
“袁炳忠去说,便能够很好的稳定住这次案件影响后他与陛下之间可能会有松动的关系,而你说,性质则发生改变,有几分洛红鱼身份是被迫查出来的意味,那么袁将军的处境会很尴尬。”
“陛下会觉得,即便袁将军有表态说明,但他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之前一直在隐瞒,如今被你查出来才不得不让洛红鱼主动承认的呢,搞不好,他们君臣二人会因此出现间隙。”
陈长安听的认真,且深以为然,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给袁炳忠挖了个坑,没错,白睌虽然什么都未说,但当皇帝的哪个不是一颗小心脏八十多个眼,之前对于护国将军那份百分之百的信任恐怕会有所削减。
王幽说的三个问题,前面两条影响的都是他本人,至于第三条,的确是将袁炳忠给拉下了水,陈长安一时间愧疚涌上心头。
现在想来处理的的确不对,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应该是,近日在将军府的心情压抑太久,查出耿朗是凶手后得到释放,一下子没能收住,装逼表现过头!
“王……统领,长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请问有没有弥补的方法呢,至少不能让陛下猜忌怀疑袁将军。”陈长安诚恳询问。
王幽笑道:“叫你过来,并非是要做什么弥补,如何弥补,我会在暗中进行的,只要你能明白里面的道理即可。”
“记住,江湖庙堂,永远都是两个极端对立的地方,江湖快意,遇软遇硬直切就是,庙堂不同,遇软则切,遇硬则曲,要狩人以柄而不能授人以柄。”
“好了,下去吧,准备准备返回乌衣卫。”
“是!”
陈长安礼貌回应并退出房间,来到外面仰头一叹,不得不说对于庙堂诡谲,王幽看的十分透彻,相比之下他本人无疑是个菜鸡,不,连鸡都算不上。
回到前院袁炳忠的房间,陈长安本想说些认错道歉之类的话,又怕影响氛围,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能够看的出来,丧子的袁炳忠眼神中再无往日神采,连带着整个将军府都变得死气沉沉。
待到乌衣卫其他人都集合完毕,陈长安也就拜别袁炳忠返回。
下午散值回到苏府,陈长安看到秦芙萝正在张罗着给秦可晴他们母女子三人办丧礼,苏青棠与苏婉秋在旁边协助,处理各种琐碎事务。
至于二姐苏婉青跟二姐夫朱家文,没心没肺的在后院玩抓满的游戏,又叫做捡石子,时不时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显得与大环境格格不入,惹得陈长安忍不住在内心吐槽:知道人死掉您二位开心,好歹装一下行不行?
陈长安觉得在王幽面前,他显得像个未经世事人情的雏。
但在二姐和二姐夫面前,情商简直碾压,完全就是天王级别的。
丧礼三天后结束,下葬的时候苏婉青与朱家文俩抱着半个洋葱边啃边哭,仰头悲鸣:“姨娘,您怎么就走了,怎么就走了,昨天都还好好的,呜呜呜!”
“表弟表妹,为什么说没就没家门不幸呐!”
朱家文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措辞,只是重复四个字:“呜呼哀哉!”
你俩的反射弧可真长呐,刚身披缟素吃席的时候可是比诵经赚钱的老和尚笑的还开心……陈长安如是批判着走到苏婉青身边,附在耳畔轻声提醒道:“二姐,他们是前前天没的!”
“啊?前前天,死这么早吗?”
苏婉青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劲又连忙啜泣:“哎呦呦,姨娘你看我,伤心过度的紧,连您什么时候走的都没记清楚。”
“呜呜呜……”
“呜呜呜……如果可以,婉青愿为您守墓三天。”
“咔嚓嚓!”
秋雨总是来去都没征兆,一声惊雷划过,天空中顿时阴云密布,水线连成疏幕,斜风细雨,吹面清凉。
立志要守墓三天的苏婉秋立刻起身:“家文,下雨了,快回家!”
“哦!哦!”
二姐夫朱家文愣头愣脑的收拾下衣角,兀自喊着呜呼哀哉紧随其后。
陈长安遥望他们夫妻俩远去的身影,乐呵呵道:“二姐夫你,原来也是个老六呐!”
并走到苏婉秋身边,牵住她手:“走吧,我们也回去!”
“嗯嗯!”苏婉秋莞尔一笑,微点臻首。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秋雨细如愁,淅淅沥沥的泼洒不停,不知过去多久,有个颀长的身影在泥泞中踩着对整齐的脚印来到坟墓前,周围雨珠落到他身体边缘时,诡异的改变方向主动避开。
因此从远处看去,整场无边无际的秋雨,仿佛只为把他的人形轮廓衬托出来。
颀长的身影站在秦可晴母女子三人的坟墓前,注释许久,点燃原本遭到雨水淋湿根本不可能点燃的纸钱,发出幽蓝色火焰,烟雾缭绕,在他身后形成两个左右对立的影像,皆手持丧棒,头戴尖帽,舌头长垂在肚脐位置。
左边尖帽上写天下太平。
右边尖帽上写一见生财。
从样貌判断赫然是民间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他们站在雨中,开始摇动手里的丧棒,时间久些,埋葬秦可晴母女子三人的坟茔土包竟开始松动,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忽高忽低的跳蹦,宛若颗正在复苏的心脏。
“砰!”
质变达到量变,坟茔炸开,裸露出里面的棺材,待棺材再次炸开,秦可晴,马香玉,马香珏三人僵硬着张密布有尸斑的脸,两眼无神呆滞的盯住颀长身影后的两尊黑白无常法相,寂寂无声。
“陈长安,你我青州见!”
留下这句话,颀长的人影带着三具活过来的尸体消失在无边秋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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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全民打扑克
往后的几天,秦芙萝仍然没有从伤心中走出来,整日倚靠在窗户旁边暗自伤心流泪,尽管作为宠妻狂魔的苏青棠从早到晚劝说都没有用。
陈长安没办法,这天从乌衣卫散值回家用56张硬纸板制作出扑克牌,在上面画好方块梅花红桃各样,标记数字,为方便理解,把jqk分别用11,12,13代替,教她抖地主。
事实证明玩物不仅可以丧志,还能够令人走出低谷期,至少在情绪方面。
很快,这种名叫扑克牌的玩意在长安城迅速走火,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皆玩的不亦乐乎,且在陈长安不指导的情况下,并入到酒桌文化中。
以前自诩风流儒雅的长安城人士劝酒会说些高档诗词,现在只有一句:“你他娘的抖地主输了,到底喝不喝!”
侧面证明人这种高等生物的发展模式是不会更改的,他们可以因为暂时的落后没有扑克牌,但不会因为没见过世面让扑克牌出现后玩法仅限于扑克牌。
酒楼中,纤纤学子书生,商贩客旅们喝的醉醺醺的,拿着手中扑克牌边呕吐边嚷嚷:“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种东西,真好玩!”
小二连忙跑过来昂首挺胸,与有荣焉道:“当然是我们长安城本地人,陈长安!”
长安城108坊大街小巷,各种摊位摆的整整齐齐,摊主们彼此坐在地上左右成群按照从苏府流传出来的方法打扑克。
“喂,老板,给我来碗羊杂碎,饿死了都!”有个客人站在摊子前高呼。
“羊杂碎在锅里呢,自己盛!”蹲在地上和旁边卖枣的汉子正同花炸弹满天飞的老板喊。
客人见况:“哎呀打扑克,来来来,加上我,突然有些恶心不想吃饭!”
老板:“好!好!好!只要你能赢,羊杂碎管够!”
“欸,这扑克牌是真的好玩,你们知道谁整出来的不?”
“知道啊,陈长安呗!”
“炸弹,要不要?”
“不要!”
“要不起!”
“顺子!”
“三代二!”
“什么三代二,三只能带一,姓李的你不要耍赖好不好?”
“我哪里耍赖,他娘的,不信咱们去问问陈长安三能不能带二!”
囚罪司中,时不时传出武元衡,李术,花木蓝三人的喧闹争执。
公主府内,长宁强撑着疲倦的黑眼圈,手中凌凌乱乱的拿着一把单,丢出个二,满怀期待的催促:“快!快!该你们出喽!”
两名丫鬟交换过眼神,双双摇头:“启禀公主,我们要不起!”
“哈哈哈,又要赢喽,又要赢喽!”长宁高兴的蹦蹦跳跳,并随口嘀咕了句:“也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小玩意,真好玩!”
其中有名丫鬟回答:“启禀殿下,好像是之前来公主府查过案的陈长安发明的。”
“是他?”
长宁闻言脑海中立刻跳出陈长安那日在将军府中牵手苏婉秋进出的画面,气的秀眉拧紧,一把单牌摔落的满地都是,双手叉腰鼓圆腮帮子哼道:“不玩了,可恶可恶!”
“公主殿下恕罪!”两名小丫鬟赶紧起身下跪。
“哼!”
长宁甩袖离去,然而走到门口又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注释依依不舍的牌片,扯紧张花容道:“可是……陈长安整出来的玩意儿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本公主向来恩怨分明,接着玩!接着玩!”
含元殿中,白睌在龙案上与宝儿,张由之俩同样打扑克牌打的不亦乐乎,三日来都再未曾嬲过,没办法,新鲜玩意儿诱惑实在太大。
不知过去多久,礼部上书在太监冯元一带领下轻手轻脚走进来,跪拜启禀道:“陛下,最近长安城突然兴起种名叫扑克牌的东西,以至于百姓荒废家中,整日玩乐,108坊皆是如此,您看,是不是应该适当制止呢!”
“炸弹!”
白睌把四个六往龙案一丢,笑道:“爱卿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刚才吏部来报,表示最近几天长安城内失窃,谋财等案子的发生次数与上个月相比减少到近乎为零,也算是个好处吧,不用禁止,等热度过去即可!”
“陛下所言甚是,微臣告退。”
礼部上书鞠个躬,缓缓退出含元殿没几步,便朝右边角落招手,很快一大群官员围过来询问:“怎么样,陛下咋说的。”
“是啊是啊,陛下怎么说的,什么态度!”
礼部上书坏笑着从怀中掏出叠扑克牌,哈哈大笑:“还能怎么说,陛下表示不用制止,还跟两位贵人在里面玩的正酣呢,所以诸位,放心的来吧。”
“好嘞好嘞!”
“如此甚好!”
“同花顺子走起来!”
最近几天的陈长安基本不敢出门,只要露面就会被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各式各样的人给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基本分为三类。
第一是专门开设娱乐场所以及酒馆店铺的老板们,发现商机询问陈长安除去扑克牌外还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东西!
第二是在朋友圈内杀疯赢麻自认为天下无敌的人,要挑战他这位创始者。
第三类最多,也最难解决,几乎有半数的人在过程中因为同花顺子谁吃谁,或者三能不能带二的问题大打出手,互相揍的鼻青脸肿,跑到苏府门前请发明创造者陈长安主持公道。
足足持续半个月这种情况才有所减缓,但热度依旧居高不下,秦芙萝整天从早到晚带着两女儿打扑克,陈长安,朱家文,苏青棠三个男人没办法,哭丧张脸下厨做饭。
再有半个月,扑克牌才从长安人民必不可少的生活全部中渐渐蜕变成茶余饭后的消遣。
不过陈长安的麻烦事并未因此而消除,作为岳母的秦芙萝把他的才高八斗铭记在心,叮嘱好好给朱家文辅导读书,争取让在明年春闱能够高中。
陈长安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埋头苦教,奈何他只是个文抄公而已,又如何懂得大闵科举要考的那些复杂玩意。
这天陈长安实在难以忍受,碍于放弃教学会给岳母秦芙萝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计划让朱家文自己知难而退。
他准备好张率先请画师画制的助学图案悬挂在墙壁,手拿柳枝笑嘿嘿的问:“二姐夫,岳母她说过让我辅导你读书的,换句话呢,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为了你明年能够高中,不可以怪怨我。”
“自然,我明白的,不管什么方法,三妹夫尽管用就是。”
“好嘞!”
陈长安打个响指,把画布张开,指住上面的各种蔬菜图案问:“二姐夫,此乃何物?”
“老鼠!”朱家文脱口而出。
“啪!”
陈长安毫不客气的—柳枝招呼在他脸上:“此乃灰老鼠!”
并继续询问:“此乃何物!”
这回朱家文略作犹豫:“此乃绿白菜!”
“啪!”
陈长安再次冲脸一柳枝,纠正道:“此乃白菜!”
又换个方向指问:“此乃何物!”
朱家文双手捂住肿圆的脸蛋,结巴良久:“此……此乃顶花带刺,绿色带弯的水嫩小黄瓜!”
“啪!”
“此乃黄瓜!”陈长安再打。
接下来的七八分钟里,房间内不停传出陈长安此乃何物的询问声,朱家文颤颤巍巍的回答声,以及柳条清脆打脸的噼啪声,按照这个顺序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啊!”
半刻钟后,肿成个猪头的朱家文一脚踹开房门,生无可恋的从里面爬出来,仰天哀嚎:“娘呐,我不学了!”
“去特娘的科举春闱!”
陈长安站在画布下,满意的直点头:“嗯嗯,不学就好,孺子可教也!”
新历九月三日,秋风微凉百草枯黄凋零,有封信快马加鞭送至苏府,苏青棠拆开来看,是二女婿朱家文父亲邮来的,大致内容为:亲家,到青州一起过中秋节好嘛!
苏青棠把信交给朱家文后,喊来全家成员商量要不要去,得到的意见十分统一:去!
苏婉青的意思是,自家夫君从入赘过来后到现在都没回过几次家,中秋团圆,图个好意象。
秦芙萝则表示青州的桂花月饼闻名九州味道很不错,如果真能去那边过中秋的话必须要吃个够。
苏婉秋说:“有诗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青州,很想去看看!”
朱家文顿起思乡之情,手捧书信感动涕零,原本是准备慷慨激昂的引经据典来表达此刻心情,半天没能憋出句好的,无奈高呼:“岳父岳母,万岁万岁万万岁!”
“砰!”
苏青棠惊的直接从椅子上面翻滚下去。
而当问到陈长安时,他的态度就有些摇摆不定,去吧跋山涉水太累,不去吧苏婉秋又会不开心,左右衡量之下,他终于坚定的选择不去,理由是:“乌衣卫公务繁忙,肯定不会放人!”
第二天,秋风萧瑟,征雁南飞,陈长安从街道走过,踩碎一地金黄,待至乌衣巷,听闻左右同僚议论纷纷:“快,大家都去操武场集合,听说有重要任务呢!”
“对,都快些,好像这次任务不在长安城内,是外派的,正好顺带游逛一圈。”
听在耳中,陈长安的步伐逐渐减慢,最终停下来,他大致能够猜到外派的任务是什么,果断抽出藏名一刀捅进腹肚,再挑根肠子牵扯耷拉到外面,倒地大喊:“救驾……哦,不是,救命!”
“陈长安就职点卯途中被神秘人暗算重伤,恐怕半个月内无法出任务了,天爷呀!”
“救命呐!”
悲惨嚎啕,痛不欲生。
第六十八章 俺只想吃月饼
陈长安的惨叫很快引来同僚们注意,把他送到藏兵楼去,程牧龙与曹舞用种十分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颇为不善,或者说,疑惑。
“两位副统领,你们……哎呦呦,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陈长安询问,并不忘隔字差句的发出痛苦呻吟。
程牧龙弯下腰,很好心的把他裸露在外面的肠子给塞回腹中去,斜挑着眉毛开口道:“没看清凶手的样子?”
“哦!哦!”
陈长安尴尬的用手堵住腹部的伤创,气愤抱怨的口吻回答:“没有啊程副统领,对方身法实在太快!”
“可你有第6原术.反矩,他这一刀按理来说应该会大补才对。”程牧龙与他对视,目不转睛的提出质疑。
“唉!”
陈长安颓丧张脸:“对方出手太快,我根本就来不及发动原术的,可恶,可耻,可恨!”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连发动原术的时间都没有,藏名上的血是谁的?”
陈长安欲哭无泪的样子:“还能是谁的,肯定是我的呗!正是因为对方身法太快,我去攻击他,不小心砍在自己大腿上面。”
“可是!”
程牧龙双手齐下捏住陈长安大腿蹂躏道:“我看你腿上,没有伤啊!”
陈长安扑哧的下,藏名干脆利落的戳进腿弯位置,任它插在上面,鲜血咕噜噜不要钱的往外狂喷,双手摊开耸着肩膀道:“这不就有喽!”
程牧龙:“……”
陈长安隐约感觉有肃杀气息正在酝酿,注意到程牧龙眼珠子瞪的都快要从眼眶凸出来,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放声大哭:“哎呦呦程副统领,我说的都是真的,倘若有半句虚言,就让叶凛那货天打五雷轰。”
“您相信我啊!”
说着又把刚被他塞进去的肠子扯出来,泫然泪下:“你看嘛,谁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反正最近半个月肯定是没法出任务的,呜呜呜……”
“哦,对了,还……还有……”
陈长安灵机一动:“我二姐夫朱家文准备回老家省亲过中秋,路上难免遇到马匪什么的,我得保护他们!”
“总之,可能要休职段时间!”
“嗯,那你回去好好养伤,最近段时间呢不用来乌衣卫点卯,我们也不会派遣任务的,二十天够不够?”这时,保持沉默的曹舞开口。
“够了!够了!多谢曹副统领!”
陈长安欣喜若狂,生怕她会变卦,把裸露在外面的肠子又给塞回去,提起藏名就跑,路过操武场,看到集合的各个熟悉面孔,嘿道:“好好上班吧你们就,老陈我要摸鱼喽!”
藏兵楼中,程牧龙一脸不解的埋汰:“喂,咋还真让他去休职,看不出来伤是自己捅的?”
“当然看的出来,我又不傻!”曹舞似笑非笑的回应。
程牧龙越发狂躁:“那你还同意,他可是陛下钦点要出这次任务的人!”
曹舞好看冷俏的眉毛挑了挑:“我也只是允许休职,又没说不让他去执行任务,早在陈长安还没参加乌衣卫之前,苏家的具体信息我就掌握的清清楚楚。”
“你去查查朱家文的籍贯,自然就会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曹舞说完留下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转身离开,半刻钟后,程牧龙手拿派人调查来的信息阅读完,乐呵呵道:“原来朱家文的老家在青州,刚好这次的任务也在青州欸!”
“曹舞啊曹舞,你可真鸡贼!”
陈长安回到家,立刻更改说辞:“家人们,我已经成功申请暂时休职,可以同去青州喽!”
“真的嘛!”
“哎呀呀太好了长安,干得漂亮,咱们一家子同去青州过中秋节!”秦芙萝兴奋的扑过来抱住他狂欢。
“当……当然是真的,真的!”陈长安时刻提防岳父苏青棠有可能发出的致命攻击,断断续续回答。
朱家文感动的稀里哗啦:“三妹夫,没想到你为能陪我去青州连俸禄都不要了,暂请休职,放心,等到那边我一定请你把好吃的吃个遍。”
“请吃饭倒是其次,主要是……”接下来的内容陈长安凑到他耳边悄悄叙述。
苏婉青狐疑:“你俩搞什么呢,还偷偷摸摸的!”
面对媳妇的提问向来可谓妻管严的朱家文当即垂下头去,眼神躲闪,活生生像个犯错的孩子,嘟嘟囔囔:“三妹夫让到青州后带他把那边的烟花柳巷逛个遍,婉青你……你就不要问了,我实在不好意思说。”
陈长安:“……”
苏婉青:“……”
苏婉秋:“……”
苏青棠:“……”
秦芙萝:“……”
大家很默契的都没再开口,各自去收拾东西,中秋节是在新历九月十一日,明天出发按照路程来算应该刚好能到。
陈长安坐在台阶上摊开九州地图,仔仔细细看了看,猛地乍起:“我们返回长安的途中只需要绕个圈,就能去巴山探望小舅子欸!”
众人被他吓了个激灵,当听清楚内容,作为母亲的秦芙萝最先抢过地图,两眼快速的扫描路线,拍手乐呵呵:“没错,没错,返回的时候只要经水路绕过烂僧湾,就能够到巴山。”
“到时候咱们带些青州的月饼,在巴山给鼎风补过个中秋!”
一旁的朱家文看着秦芙萝,犹豫再三,慢吞吞开口:“岳……岳母,其实可以先到巴山陪小舅子过完中秋,再去青州的!”
“嗯……这样的话……”
秦芙萝纤纤玉指在地图上来来回回比划几下,做出否决:“想法很好,以后不要想了!”
苏青棠则道:“家文啊,没事的,先去青州,鼎风才离家没多长时间的嘛,倒是你,从入赘过来后一直生活在长安,都未曾与父母见过面!”
“谢……谢谢岳父岳母!”
朱家文的眉头在颤抖,嘴唇在抽搐,面皮在跳舞,看样子又是破防的架势,估计得哭整夜才能够释放的干干净净,表达的淋漓尽致。
果然,晚上陈长安路过他与二姐苏婉青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哽咽,掺杂有岳母岳父万万岁的声音。
“你怕是嫌他们活的太久!”陈长安提出批判。
翌日,一家人准备好马车将苏府交给族中信得过的亲戚打理照看后,离开长安城朝青州官道驶去,刚出城门恰巧与叶凛,阮静初,蓝樱雪,以及两位玄字乌衣谭叔同,岳冰冰相遇。
驾马的陈长安起身抱拳:“见过谭上衣,岳上衣,您们这是要?”
岳冰冰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谭叔同挤眉挑逗:“执行任务,去不?”
陈长安连忙摇头:“不了!不了谭上衣,我已经在曹副统领那边暂请休职,准备陪家人们去省亲过中秋呢!”
不等谭叔同再开口,叶凛勒马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喂,真不去,我给你说,这次的任务跟以往可大不相同,不但没有危险性,而且……”
“得!得!得!”
陈长安摆手打断:“没有危险个屁,不就是要去找玉玺中的宝藏吗!”
“你……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提前休职回家?”叶凛两眼一瞪。
陈长安嘿道:“自然猜的,咱这位女帝陛下对宝藏可谓心心念念,现在好不容易查出线索,肯定是要派人去拿回来,不过你想想,在将军府以及雍州的时候,便有人暗中因为玉玺大打出手,现在宝藏的秘密摆到明面上,怎么可能不觊觎!”
“这次的任务不是没危险,而是很危险!”
伸个懒腰,陈长安无事一身轻的样子道:“去吧,假如回不来的话托梦,我给你烧个媳妇,毕竟这段时间在下是个因伤休职的闲人,哈哈哈!”
“哼!”
叶凛没再说话,骂骂咧咧的离开。
拜别了他们,陈长安也驾驶马车朝青州而去。
他倚靠马车前面的扶杆,后脑勺枕住双手,悠哉悠哉的边哼唱歌谣边嘀咕:“不用上班的感觉真好,这次的任务有劳你们喽。”
“俺要吃月饼,过中秋!”
第六十九章 抵达青州
顺官道前行,沿途有桂子飘香,桐叶落地,风吹稻花,麦浪翻卷,连成一望无际高低起伏的金色海洋,在海洋凹凸下去的区域,农家们正忙忙碌碌收割麦子,实际上中秋左右,早到谷粱入仓的时节,但因为作物种类不同,各有差别。
陈长安坐在车前边赶马边欣赏沿途风景,心情美滋滋,仔细想来从穿越之初到如今,整个人都还没如此放松过呢。
上回雍州玉玺案结束返回长安城走水路时固然吹海风,看海景,惬意十足,但与不工作的前提下携带家人出游相比,多少差点意思。
“来,三妹夫,喝茶!”
朱家文从车厢里走出来,把个用竹节削制成的木杯递给他,里面是泡好的上等铁观音。
“谢谢哈!”
陈长安顺手接过咕噜噜的喝几口,一头乌发在迎面吹来的秋风中蓬松凌乱,提醒道:“二姐夫,去车厢待着吧,外面风大,别着凉!”
“好……好的!”
朱家文起身转向车厢,正要掀开帘子进去,一副突然想起重要事情的反应,道:“哦,对了三妹夫,其实我有点小问题想要请你帮忙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长安倒是颇为好奇,嘿道:“二姐夫尽管开口就是,可千万别见外。”
“好!好!”
朱家文顿时提起兴奋劲:“是这样的,我在青州时,便与当地的士林学子们一起读书认字,励志要科举高中,直到入赘苏家定居长安,依旧在走科考的路子,可……三年连续不第!”
“但……但当初与我一起读书的学子朋友们,其中有些已是举人秀才,即便不是,按照他们的才华,也定在我之上。”
“时逢中秋,他们肯定要举办诗会,若知道我回青州难免邀请,原本也没什么的,可我在长安又一事无成三年,倘若诗会上还表现平平的话,属实有些不好意思。”
陈长安听到这里恍然明白,朱家文的处境类似于,之前大家都在穷乡避壤,混的差不多甚至不如人都没事,而今去趟北上广待了三年回来还是最差的,自然脸上无光。
所以……他应该是要找自己要首诗来提前应对。
果然,下一秒朱家文开口道:“三妹夫,我看你之前不管是在陛下面前,还是平日吟诵,都极具诗才,能不能……提前给我准备首关于中秋的诗歌呢!”
“当然可以,笔墨……”
意识到自个毛笔字难看到吐的陈长安及时刹住嘴,迎着微凉的秋风道:“既然这样,二姐夫你听着哦,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家……”
“家……”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在前往青州的官道上盘旋回绕,久久不绝于耳。
“这……这……简直是绝了啊!”
坐在马车前的朱家文重复又重复的吟诵,脑海中回荡出四句诗描写的画面,静谧唯美,字里行间不着重描写中秋难以归家团圆的悲情愁苦,只有股淡淡的忧伤恰到好处。
“三妹夫,你真是奇才!”朱家文竖起大拇指由衷感慨。
陈长安谦卑的回答:“没有没有,也还行,勉强算是奇裁吧,或者,只是个搬运工。”
朱家文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倒也没多做留意,精神意识又回归到中庭地白树栖鸦的意境中,陶醉痴迷。
在距离他们有个五六公里的前方,乌衣卫外出执行带回宝藏任务的几人,在谭叔同与岳冰冰两位玄字乌衣的带领下往青州飞奔,具体位置是,青州城外栖凰山。
想到此刻的陈长安正赶着马车欣赏一路风景,与家人媳妇出去游玩,还过中秋节吃月饼,叶凛就不舒服的很,开始百无聊赖的揪马鬃。
再过个半里路程,这匹灰色骏马后颈的鬃毛不知不觉被他拔的干干净净。
叶凛灵光乍现,哎呦的惨叫声故意从马背上掉落下去,在土里连打好几个滚,哀嚎道:“两位……两位上衣,我伤的很重,恐怕半个月内不能再执行任务啊,是不是……”
“放屁!”
谭叔同举起酒葫芦直冲他脑袋敲砸,破口大骂:“赶快上马不要浪费时间!”
叶凛:“……”
他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注意到阮静初的反应当即昂首挺胸,振作精神:“没错,任务最重要,谭上衣你下马做甚?浪费时间,快走!”
但并没持续多久,想到陈长安那狗贼悠闲自在的嘴脸,他还是忍不住凑到谭叔同耳边悄悄问:“谭上衣,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何陈长安能够负伤休职,休职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谭叔同反问:“怎么?你也想要休职!”
“不!不!不!”
叶凛连忙摆手:“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毕竟这次任务很重要,有陈长安这种绝顶聪明,聪明一时的人在场执行,更加稳妥。”
为能够套出有用的线索,他只得昧着良心开口。
谭叔同悠哉悠哉的摇摆着手中的酒葫芦道:“放心吧,曹副统领给了我个锦囊,交待关键时刻打开,保管会稳妥,而且说陈长安肯定也会出现在这次任务当中的。”
“陈长安……会出现在这次任务当中,假的吧?”
叶凛不由得瞪大眼珠子,刚只是随口几句而已,实际上还是倾向于陈长安别来,他独自在团队中发挥聪明才智饱领风骚的。
“真的假的,到时候自然知道,哈哈哈!”
谭叔同不再多言,坐在马背咕噜噜咕噜噜的豪喝畅饮。
新历九月十日,叶凛,阮静初他们在两位玄字乌衣领导下顺利抵达任务地,距离青州城有二十几里路的栖凰山,根据上头下发的信息,玉玺中所谓的宝藏就在这里。
只要找到尊高二百五十丈,宽一百三十六丈的将军神像,便能够确定宝藏的入口,根据洛红鱼的陈述,这是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线索,再具体她也不知道。
几人勒马站在栖凰山前,隔江遥望山色叠峦起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切入,阮静初双手撑住下巴感慨:“怎么可能啊,高二百五十丈,宽一百三十六丈的将军神像,这都和栖凰山一样大了吧,哪有这样巨型的神像。”
“要真有肯定很显眼,又怎么可能需要找呢!”
停顿片刻,她补充:“要是陈长安在这里,他肯定会有办法,能想出线索的。”
叶凛听到这话当场不乐意,什么叫陈长安肯定有办法,他驾的一声,挥鞭催马朝前驰去,并回头高呼:“你们在此等候就是,我去找宝藏入口!”
“欸,等等,你回来!”阮静初连忙叫喊。
“不用多说,我去去就来!”
叶凛继续扭着脖子潇洒回应,下一秒扑通的声掉进青波绿水中,骏马当场淹死,人咕噜噜的冒泡挣扎。
阮静初叹气如兰:“唉,我是想要告诉你,前面都没路的,是片湖!”
叶凛:“咕噜噜……我……咕噜噜……没事……就想洗个澡……咕噜噜……”
陈长安这边,也在经历过数天的行程后抵达青州城下,沿官道一路赶来,每个人都有种流光倒逝的感觉,因为两边草木渐渐的又从枯黄转变为翠绿,仿佛回归春天。
青州之所以叫做青州,便在四季如春,万物长青,本地人虽然也赏月过中秋,但并无秋景,更多的是图个团圆的意境。
青州城城门口,一个身材算不上高壮,面容不清瘦又不胖腴,留有抹短须,年纪莫约四十二三的男人,正带着名素裙木钗的妇女在翘首以盼。
男人名叫朱标,妇女名叫唐红英,无疑就是朱家文的父母了!
第七十章 朱标的心事
朱家文隔着老远便看见朱标与唐红英的身影,赶紧下车,神色激动肉眼可见的兴奋,飞奔到近前:“家文拜见父亲母亲!”
作为儿媳妇的苏婉青紧随其后,打个千:“婉青见过公公,婆婆!”
“好!好!”
朱标满脸欢笑的将二人扶起,紧接着又主动来到马车边迎接苏青棠与秦芙萝,陈长安,苏婉秋他们则走在最后面的位置,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排资论辈都该这样。
“亲家,多年不见,多年不见呐,近来还好吧,身子骨可硬朗着,哎呀,亲家母比起前几年倒是更漂亮年轻了呢!”朱标社交牛逼症上线,热情打招呼。
唐红英拉过秦芙萝,喜滋滋的说:“亲家,记得上次来青州还是给家文和婉青两个孩子准备婚事的时候吧,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三年飞逝。”.
“这几年青州又兴起许多的小吃,有过桥米线,陈记烫菜,快快进城,待收拾完住处我陪你慢慢游逛。”
“嗯嗯亲家,如此再好不过!”秦芙萝听到关于吃的,小鸡啄米般点头。
“长安,见过朱伯伯,朱伯母!”
“婉秋见过朱伯伯,朱伯母!”
待他们各自打过招呼,陈长安小两口发言。
“哈哈哈,千万莫要多礼,婉秋,快带好你相公,咱们回府!”朱标摆手安排。
于是众人舍掉马车,并列成排步行回家,一路上有说有笑好不自在惬意,唠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当话题来来回回到陈长安身上,唐红英问:“欸,对了,亲家的三女婿长安,现在作些什么呀!”
她言辞纯粹,并没有要攀比或者别的什么意思,仅仅是单纯的聊天而已。
陈长安回答:“朱伯母,长安任职于乌衣卫,不过前几天……因为出任务时不小心受了点轻伤,最近休职,恰巧来青州过个中秋。”
“如此不正说明缘分使然,千万要吃好喝好,在青州有什么想去的,想玩的,尽管跟伯母说。”唐红英拍打着胸脯做出保证的样子。
身处朝廷职位拿公家俸禄的朱标对于乌衣卫三个字有种流淌进骨子内的敏感,再想到自家儿子屡考不中,不由的看了眼朱家文,语气颇有几分感慨:“没想到三女婿小小年纪便能够入职乌衣卫,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欸,等等……陈长安,乌衣卫!”
“乌衣卫,陈长安!”
朱标蓦地想到什么,驻足在原地不走,嘀咕许久,乍一蹦:“三女婿叫做陈长安……那个挖出靖安王白敬虎屠龙会,为沧州三十万百姓怒斩王连寺的人,可是你?”
因为当初苏青棠保护长宁公主不利招致满门抄斩时,一来怕担心,二来碍于丢面子,他单方面的隐藏消息没给作为亲家的朱标说明,再者,两家平日里交往的话题主要围绕朱家文的婚后生活,不知道很正常。
陈长安点头,配合着副谦逊模样:“正是的朱伯伯!”
“哎呀呀,没想到呐没想到!”
朱标当场变的兴奋激动起来:“关于你的事迹,在我们这青州不论官场还是民间,都广为流传呐,长安城屠龙会,沧州血海飘白骨,桩桩件件,办的可谓漂亮。”
“还有那几首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高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悲壮,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的通幽至理,字字句句当真令人大开眼界,不想在这青州官场极富盛名的陈长安,竟是我自家人,哈哈哈!”
“朱伯伯言重,只是一时的灵感而已!”陈长安继续保持谦逊。
大家又开始聊些别的话题,基本上围绕在朱标夫妇搁劲儿介绍青州城的风俗特色,秦芙萝与苏青棠耐心听讲并时不时遇到些有趣物什主动询问。
由于草木植被四季常青的缘故,青州的空气要比长安新鲜的多,那种感觉具体没法言说,得呼吸几口亲身体会。
直至路过间猪肉铺子,欢声笑语的朱标下意识停止脚步,眉头皱起心事重重,苏青棠开口问道;“亲家怎么了?”
不待朱标作声,唐红英捅了他一胳膊肘:“开开心心过中秋,可别把你那鸡毛蒜皮的小事搬出来影响人!”
“哦!是!是!是!”
朱标打个激灵,赶紧道:“没事没事,我们赶快回家,家中早已布置好菜肴,先办个接风宴,然后一起做月饼,准备明晚的中秋节。”
“不,亲家,你指定有事的!”
苏青棠拽住他袖子央求道:“都说过中秋节,自然得把没必要的烦恼都排解掉,亲家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或许我等能够帮忙呢?倘若藏着掖着,多少有些见外!”
“这……”朱标犹豫。
唐红英嗨道:“也没什么大事,上个月有件屠夫杀人的案子,原本经过州衙审理已经定性画押,但家文他爹身为检校朗,在核查卷宗的时候总觉得有问题,凶手应该是屠夫的邻居田二虎。”
“如今要翻案还屠夫清白,按照律法得证明田二虎有罪,但半个月来苦于找不到证据,眼见着明天中秋,超过时限不得不作罢了!”
“唉!”
朱标叹口气:“我明知道屠夫是清白的,可找不出田二虎杀人的证据,虽身为青州检校朗,也无能为力,原本是准备抛之脑后要好好招待亲家过个中秋的,刚看见猪肉铺子又不禁想起!”
“原来如此,亲家为青州百姓,真是不辞辛劳。”苏青棠说。
苏婉青听完则拍手道:“公公,这不正好嘛,可以让三妹夫,嗯,就是陈长安去查查看呀,他最擅长的就是这方面呢。”
陈长安当即脸一黑,暗地里响起阵旋律: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还不等旋律响完,秦芙萝又表示:“对,让长安来办,肯定能很快找出线索的。”
朱标其实在得知苏家三女婿便是最近名头很盛的乌衣卫陈长安后,有过类似的想法,此刻却还是不好意思的道:“啊,这……恐怕不太好,还是先过中秋吧!”
没错,先过中秋,哪来那么多屁事,好不容易装伤休职外出度假的,岂容尔等亵渎?陈长安持同样的意见,但他很快接收到岳母秦芙萝疯狂挑嘴角扯眉毛的暗示,反抗几个回合终是不敌败下阵来,不得不表态:“朱伯伯,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处理掉这件事吧,否则明晚您恐怕挂怀在心,也没法放开过个完美的中秋!”
“那……好吧,有劳长安你!”
朱标客气的说,同时对这位三个月来屡破奇案的人很是期待。
他理清楚思维措辞,把案件详细陈述。
上月中旬,青州城西街,有名妇女被奸杀在路边,现场留有屠夫的刀具,因此本地衙令赵明远将其逮捕,屈打成招。
朱标作为检校朗上报给知州的卷宗都是需要他审查复核的,偏偏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遭到奸杀的妇女伤口长宽深浅的记录根本与刀具不符。
换言之,现场的刀具并非凶器,屠夫自然无罪。
于是他到州衙提审,屠夫表示那把刀早在案发前几天就送给邻居田二虎剔肉去了,根本不在他手里。
其实屠夫之前是同样的说辞,但经不住衙令赵明远立功心切,不断用刑。
接着朱标将屠夫邻居田二虎逮捕,但双方在公堂各执一词相互对峙,陷入僵局。
因为屠夫先前遭不住刑具逼问早已画押,在没有其他证据的前提下,即便官职高于衙令,朱标同样无计可施不能翻案。
“原来如此,没事的朱伯伯,我们现在过去吧!”陈长安听完想了想很有礼貌的道。
“现在?”朱标骇然!
唐红英建议:“还是等明日吧,你们一路奔波辛苦,咱们先去吃饭!”
“没事的朱伯母,这种案子,盏茶功夫就能够解决!”陈长安笃定的语气。
“盏茶功夫?”
闻言众人皆惊,连苏家这边深知他能力的岳母岳父都显得难以置信,再如何明察秋毫,茶盏功夫多少有些不切实际吧。
朱标见陈长安胸有成竹眼神沉稳,似早有计策,不禁多出几分期待:“好,那我们现在过去。”
莫约有半刻钟,他们抵达青州州衙,公堂上响起威武威武的声音,不过衙令赵明远和主簿黄兴摆出并不太乐意的嘴脸,在他们看来朱标完全是在瞎折腾,管谁是真凶有人画押将政绩弄到手就行呗,干嘛非要较劲呢?
较来较去的还找不到翻案的证据,浪费大家时间,中秋不过?
毕竟朱标的检校朗身份有些特殊,仅仅是纯粹的论官职比衙令高,并无能够影响到人家的实际职权,不被放在眼里无可厚非。
苏青棠,朱家文,唐红英他们站在公堂外面与百姓共同观看,朱标则带着陈长安来到主案前,朗声宣布:“今天还是为屠夫与田二虎的案子,但不是我查,这位乃在长安城屡破奇案的陈长安,今日,由他来审!”
什么?
他?
闻言衙令赵明远与主簿黄兴俱是打量了眼,不屑一顾的撇起嘴角,在他们的认知中,朝廷机构为引起皇帝的注意,都会硬捧起个有名望的人,以此倒过来提高机构本身知名度。
功劳都是大家的,不过被上层集中在一人身上罢了,很明显,陈长安就是这种人,所谓的屡破奇案无疑是吹捧出的花架子。
官僚政治的牺牲品,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没多大本事。
陈长安目光微凛,将二人细微表情尽收眼底,惊堂木重拍下去,高声质问:“赵衙令,本官自长安城乌衣卫而来,坐在这个主案,可有资格?”
赵明远兀自懒洋洋不精神的作态,看都不看他一眼,干巴巴道:“有资格,不过麻烦陈大人快些,按照规定,中秋将至,我们州衙的各个同僚下属们,还要提前赶着散值回家呢!”
言外之意:老子没时间跟你耗,有本事的快点办,没本事滚蛋。
连主簿黄兴都站出来跳脸:“陈大人,属下有耳疾,还要赶着去抓药,时间久点可听不清楚,恐怕会记错卷宗。”
“好!”
陈长安意味深长的轻扬起嘴角:“放心,本官只用盏茶,哦,不,一勺茶叶彻底泡开的功夫。”
什么?
衙令赵明远与主簿黄兴一听差点没忍住捧腹大笑,青州检校朗朱标用了半个多月没有丝毫线索的案子,竟扬言在一勺茶叶泡开的时间里勘破,天方夜谭。
“来人,泡茶!”
赵明远开口喝令,并轻踮着脚尖带有一抹戏谑的打量陈长安,暗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查,真是自取其辱!”
第七十一章 秒破疑案
陈长安自然看得出对方心思,嗯……赵明远身为青州衙令,还算有几分资格摆态度,可你个小小的主簿站出来跳脸合适?
他看向主簿黄兴的位置,惊堂木重拍:“既是有病便辞去职位,免得耽误政事,现在立刻马上,听到没有?”
黄兴不由的打个激灵。
赵明远梗直脖子:“陈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你乌衣卫是了不起,但这里怎么说都在青州地界,黄主簿是州衙老员,身上有点病状再正常不过吧?岂是说罢免就罢免的?”
“不能?”陈长安起身。
“不能!”赵明远针锋相对。
“刷!”
破风声中白光掠过,青州州衙主簿黄兴惨叫了声,右边耳朵掉落在地,藏名钉入他后面墙壁,余力未消嗡嗡作响。
“陈……陈长安,你……!”
赵明远眼红脖子粗的叫嚣,到一半又戛然而止,文人骨子里都有种懦弱在,他只是仗着地头蛇的优势压强龙,万万没想到陈长安会动手,要真细论,乌衣卫的身份在长安城不算什么,到地方却是能拍死许多官的。
毕竟当初连雍州刺史胡唯坚对陈长安都毕恭毕敬,当然了,那时的陈某也还有奉旨查案的特权。
此次青州休职期间,自不能与雍州刺史之类的相提并论,但再如何差,都轮不到个小小衙令亵渎。
而赵明远呢,偷瞄几眼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总感觉他们在嘲笑自己,面子挂不住,只得鼓足气道:“陈大人,你说的,要在一勺茶叶泡开的时间内证明田二虎有罪,倘若做不到,就是扰乱公堂。”
他的计划是,避开锋芒,待掌握有把柄后再报仇不晚。
“自然!”
陈长安带着略有几分玩味的眼神看了看他,惊堂木再拍:“来人,把屠夫和田二虎带上来。”
很快,衙役们将涉事的二人押到公堂,与此同时,失掉只耳朵的黄兴拿出茶杯,用小玉勺挖盛出一勺铁观音,倒入,冲水。
待铁观音飘浮起来,水肉眼可见的呈现出碧绿色,茶叶开始舒展,伴随着时间流逝,它们会慢慢沉到底下去。
陈长安所谓的一勺茶功夫,便是在茶叶全部沉到杯底前,证明屠夫清白,田二虎有罪。
“大人,我……我冤枉呐!”屠夫开口申诉。
“住嘴!”
陈长安喝断他,手提锃亮的藏名来到二人面前,指住田二虎问:“虎子啊,告诉本官,案发当晚,也就是上个月16日,你在哪里?”
“大人,案发当晚草民在邹记酒馆喝酒呢!”田二虎回答。
陈长安又问:“喝的什么酒,可有喝醉?”
田二虎:“高粱杂酒,有喝醉的大人,所以我回家之后倒头便睡了!”
“哦,这样呀!”
陈长安手拿卷宗边阅读边漫不经心的问:“既然是喝醉,那么当晚月亮应该很圆吧,否则乌漆麻黑的,你怎么可能认路!”
“是!是!是!”
田二虎连连点头:“当晚月亮的确很圆,不然草民还真回不去呢!”
“撒谎!”
陈长安卷宗一甩,爆喝:“案发当晚青州阴云密布,天空中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哪来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我……”
田二虎猛地打个哆嗦:“大人,草民,草民记错了,当天晚上的确没有月亮,我是跌跌撞撞回去的,途中还摔了好几跤!”
“哦,这样呀!”
陈长安恢复人畜无害的笑呵呵表情道:“不要紧张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当天晚上的确有月亮,又大又圆的月亮。”
田二虎愣了愣,随即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尬笑。
陈长安继续问:“你家中可还有妻室?”
田二虎再不敢胡乱回答,放慢节奏,思考片刻:“没有!”
陈长安又问:“州衙门口有没有柳树?”
田二虎觉得莫名其妙,思考片刻,又开口:“没有!”
“赵衙令头顶有没有屎?”
“没有!”
“你们青州有没有个叫豹子头林冲的?”
“没有!”
“潘金莲睡过武大郎吗?”
“没有!”
“死者的胸房底下有没有个红色胎记!”
“没有!”
“啪!”
陈长安一掌拍在主案,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质问:“大胆田二虎,胸房乃妇女最为隐私的部位,你若不是将她奸杀,又怎么会知道底下没有胎记?”
“啊,这……”
田二虎脸色刷的凉下去大半截,呼吸急促眼神变的慌张,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大人,草民记错了,死者的胸房底下有胎记!”
陈长安怒斥:“本官早已说过,胸房乃妇女最为隐私的部位,你若不是将她奸杀,又怎么会知道底下有胎记?”
“我……”
“可是……”
田二虎颤颤巍巍的抽搐着嘴皮,说不出半个字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管说有或没有,都没办法开脱过去,这是无解的问题。
陈长安乘热打铁:“你清楚死者胸房底下到底有没有胎记,还敢狡辩说与奸杀案没关系?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打!”
“啊,这……”
“这……”
田二虎此刻早已乱掉方寸,心神慌乱,经历过两次的套路后吓的瑟瑟发抖,看着捕快手拿刑具靠近,连忙磕头叫唤:“大人……大人千万不要用刑,草民全招!”
“是……是草民杀的人!”
“好!”
陈长安打个响指,瞪住衙令赵明远与主簿黄兴:“凶手已经主动承认,还需要其他的证据才能翻案吗?”
不远处等着要看他笑话的二人赶紧瞥了眼茶杯,仍有三片茶叶刚疏卷开,还未落至杯底,不禁嘴巴微张,眼睛瞪圆,喉咙缓慢起伏滚动,不停往下咽口水,满脸的不可思议,皆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能够这样审案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站在陈长安旁边的朱标,又何尝不是震惊,激动,兴奋,折服!
公堂门口看热闹的青州百姓,纷纷高呼精彩,大开眼界,唐红英用手捂着嘴巴,重复呢喃: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苏家众人皆是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昂首挺胸,环顾四周去享受来自每个人的诧异神采。
秦芙萝挥摆臂膀嚷嚷:“看到没有,那是我的女婿,是我女婿!”
公堂上,陈长安惊堂木再拍,重复一遍:“凶手已经主动承认,还需要其他的证据才能翻案吗?”
“啊,不!不!不!不!”赵明远连点头回应。
“那还不赶快重新记录卷宗?”陈长安催喝。
“是!是!”
丢掉只耳朵的黄兴哪敢再有丝毫的不敬举止,赶快奋笔疾书。
陈长安则端起茶杯,将剩余一片茶叶吹入杯底,轻啜了口:“真香!”
接着来到田二虎面前,微弯下腰与他对视,哎呀道:“你干嘛不回答不知道呢?非要回答有或没有吗?”
轰隆隆!
短短几个字像是道惊雷劈进田二虎脑门,整个人当场奔溃,对啊,干嘛非要回答有或没有,自己一口咬定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只可惜为时已晚。
他发疯大叫,涕泪涟涟。
“哈哈,好,好啊,陈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有神断之姿,当真精彩!”
这时,有阵圆朗的嗓音传到公堂,紧接着有个身穿浅绯色常服,面容清绝颧骨微凸,细眉长眼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见过知州大人!”
朱标与衙令赵明远几乎在同时间朝他拜礼,没错,来者正是青州知州马玉麟。
他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径直来到陈长安面前,笑呵呵道:“陈大人刚才的审案,当真精彩!”
陈长安谦逊的口吻:“哪里,都是些小技巧,恰好有用而已,陈长安,见过知州大人!”
他清楚这次是休职来青州游玩的,而非奉旨查案皇权特许,自然不可能像对待雍州刺史胡唯坚那般,该有的人情世故还得履行。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马玉麟道:“陈大人贵为乌衣卫,可是我们这些个为官者最怕的呢,反过来如此倒折煞马某了,哈哈哈!”
他客气几句,转而怒斥衙令赵明远:“你个废物,贪功心切,屈打成招,明知屠夫有冤情却依旧一意孤行,不知回头,真是该死!”
“也就陈大人海量不一般见识,否则当场卸你官职!”
“是!是!知州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赵明远连忙跪下求饶。
旁边的陈长安听来总感觉有种“指桑骂槐”的意味,马玉麟这玩意看似在教训下属,实际上是为杜绝自己揪着不放继续追责,很明显,他是护着赵明远的。
细想也对,赵明远倘若未曾得到默许,怎敢如此瞒天过海,胡查乱办,估计类似事件大抵是层出不穷的。
只不过这回卷宗有疏漏,恰好被朱标逮住。
看来朱标在青州官场的人际,并不怎么样,与作为知州的马玉麟不在一条船上。
嗯……正直,好好办事的人总会受到孤立,在肮脏的年代,清白是种罪!
察觉到这些微小细节,陈长安不再逗留,随便找个理由后与苏家众人,以及朱标,唐红英他们,离开州衙朝朱府而去。
前脚刚走,赵明远后脚凑过来嚼舌根:“大人,陈长安也太猖狂了,即便真有些断案能力,也不过是个乌衣卫普通成员,这里怎么着都是青州,他……”
“啪!”
话未说完,马玉麟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斥:“你小子最好给我安分些,不该惹的人别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青州城东南角,陈长安他们在朱标与唐红英的带领下抵达朱府,立刻有家丁仆人过来迎接,朱家文站在门口环顾一圈,童年种种浮上心头,感慨万千。
进府后一草一木,皆是伤情颜色。
直至朱标让下人准备好接风宴,他们围桌而坐,看到各式各样的家乡菜摆在眼前,朱家文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泪腺决堤抱头大哭,能在青州过个中秋,简直感动的要死。
用过餐,唐红英带着早就忍耐不住的秦芙萝,领上二女儿苏婉青,三女儿苏婉秋一同去逛青州的夜街,苏青棠则与朱标在正堂闲谈些有的没的,再过片刻,打起扑克牌。
与朱家文在院里看月亮的陈长安倒是颇为意外,心说这扑克牌文化传的真快,竟已在青州流行起来。
“少爷,许公子几人在外面,说是有事找您!”这时,有门口守卫进来向朱家文禀报。
朱家文赶紧整理下仪表装束:“嗯,请他们进来吧!”
莫约盏茶功夫,一位手持白扇,面容俊朗的翩翩公子哥来到朱府院中,他姓许,单名山,是朱家文在青州时经常结伴出游,踏青采风的同窗,身边还跟着两人,左边的名叫杜松,右边的名叫何贤。
“许兄,快快请坐!”朱家文上前招呼。
许山作态儒雅的挥动白扇道:“不用不用,朱兄啊,远去长安算来有三年了吧,今日听闻你回青州,又恰好我们准备要办场中秋诗会,一起去看看呗!”
朱家文一听并没有很快做出回答,而是看向陈长安,眉毛微卷露出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才道:“当然许兄,不过我想带上三妹夫同去,不知是否可以呢!”
“三妹夫?”
许山本能的发出一声疑问,不过很快从朱家文的神情反应中判断出他口中的三妹夫,定然是旁边的陈长安了,眼神中当即浮现出抹轻蔑神色:“行,当然可以,反正我们准备的月饼挺多,不怕他吃!”
第七十二章 中秋诗会
真正的中秋节自然是在明天晚上,但因为都得留在家中陪伴亲人的缘故,这群青州的士林学子们便将相关诗会以及活动安排在今夜。
陈长安与朱家文跟随许山离开朱府一路行走,最终来到月湖边,此刻不管岸畔还是湖面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来往的花船整齐排列,连成条线。
待到明晚正式的中秋时分,花船上会有许多的达官显贵,富家公子们前来玩耍嬉戏,但今夜只有群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
朱家文登船后在上面见到许多旧友,皆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他这个在长安城当了三年赘婿的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见朱家文到来,众人纷纷靠近打招呼:“呦,还以为只是许山开玩笑的,原来朱兄真回青州了啊,快坐!快坐!”
“朱兄久居长安三年,耳濡目染高雅之风,阳春白雪之调,想来诗才更甚当年,待会可千万要给大家露两手!”
一番前呼后拥,众人把目光投向旁边陈长安:“朱兄,这是你带的书童吗?咋长的五大三粗的。”
“胡说!”
朱家文挤出个斗鸡眼,盯住那人:“这是我三妹夫,莫要无礼。”
“哦,三妹夫呀,也是个赘婿呗!”
“好!好!好!哎呀这不是问问嘛,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呗,可有点得提前说明,待会我们吟诗作对的时候你这个三妹夫得乖乖吃月饼,千万不要多嘴插话,破坏文学氛围!”
“没错,五大三粗的估计开口就是蛮言,会拉低诗会的水准。”
“放屁!”
朱家文把刻意端拿许久的斯文摔碎一地,尖啸:“我三妹夫能到你们这个破地方是……”
“欸!欸!欸!”
陈长安承认,他就是来安静蹭月饼的,赶忙拉着情绪过激的朱家文落座,对此,一众自诩为名流雅士的公子哥们眼中神采似不相同却又没多大区别。
待全体入席,他们相互从穿衣搭配到各自身份家境经历过番吹捧后,举起酒杯来到船边,仰天遥望,一副还酹江月的潇洒幽远。
“唉,近来文坛有位奇才,据说是乌衣卫的名武者,但才高八斗啊,为袁将军写下过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在雍州留下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甚至与儒家十三先生切磋,都能够吟出为有源头活水来的高雅至理,不知今夜面对中秋圆月,他又会如何表达!”
这时,许山撑开白扇,对月感慨。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许兄所言极是,倘若能见到这位乌衣卫的高才,真可以说是三生有幸。”
“是啊,此情此景真的让人很好奇这位能写出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的高才,会如何描写表达,说不定过几天,他的杰作,便能够传入我等耳中。”
“我想这位高才虽身处乌衣卫,是名武者,但肯定也饱读诗书,极具气质,可堪称儒武。”
朱家文真恨不得告诉他们那些诗都是自己三妹夫写的,但遭到陈长安制止。
而有部分的人,附和几句后更是拍起许山马屁:“哎呀,其实吧在我看来许兄的诗才不在那个乌衣卫之下,只是未居于长安城而已。”
“是啊,青州这边读书人本就少,不比长安,不但学子多,还有本朝数位文坛巨擘,写出东西更容易流传,倘若许兄在长安的话,同样能有火遍九州的诗作问世。”
许山摆手,谦卑的回应:“嗨,不!不!不!我只是搬文运字而已,无法相提并论!”
但他的眼神中流淌着无比炽热滚烫的喜悦,可见对周围的马屁十分享用。
“好了,大家快坐,说来说去都是虚言,何不行动起来,许兄,月明湖宽,何不给大家现场吟诵一首呢。”有人提议。
“好!”
许山划拉的下把白扇收合,抬起头凝望明月,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既视感淋漓尽致,脑袋摇摆道:“中秋天上一玉盘,莫非姮娥在画圆。倘若姮娥不画圆,天上何来一玉盘。”
现场沉静,气氛凝滞。
片刻后,众人鼓掌欢呼:“好!好啊!许兄果然不愧为青州第一才,竟能够把中秋圆月与神话传说联系起来,妙不可言,当真妙不可言。”
“没错,听到许兄的诗,仿佛姮娥画月的景象便在眼前呈现出来,倘若长安城那些个文坛巨擘看到,也要自愧不如的。”
“哈哈哈,这也叫诗?”
在无数的夸赞叫好中,有阵大笑声响起,众人挪转视线,看清楚正是朱家文,不禁挑起眉头。
虽然大家都是少年踏青的同窗,但朱家文因为入赘长安在他们眼里早就是个外人,之所以叫过来参加中秋诗会,为的无非是找到机会羞辱一番。
本来的计划是,大家轮流作诗,自然而然的依照次序转过去看朱家文出丑,但没想到他会主动跳出来作死。
“哦?听朱兄的意思,有更好的诗喽!”立刻有人阴阳怪气的问。
“当然有,反正比你们的好!”
朱家文丝毫没有要推辞谦让的意思,反而昂起脸轻踮脚尖吹口哨,从上面的头到下面的头都表现出不屑一顾的高傲样子,陈长安看在眼中啧啧暗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平日里很苟很稳健的,今天这么飘?”
陈长安又如何知道,朱家文之所以这样全是因为他。
刚这群所谓的青州故友在船头各种言语相讥找陈长安麻烦的时候,朱家文就差点没忍住冲上去暴揍,如今手握千古名句的他面对如此下三滥的诗,当然会起反应。
三妹夫在他心中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
“啪!”
拍桌而起,朱家文朗声道:“听好了你们,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什……什么?”
“扑通!”
有个打扮富丽堂皇的公子哥听到第二句的时候,脑门便轰隆隆的声闷响,整个人翻倒下去落入湖中,无偿表演了波水花消失术。
待四句全部吟诵完,在场十几名士林学子皆是骇然,无人言语,只剩下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动静,一幅庭院幽静,乌鸦夜啼,游子望月思乡的画面在脑海中如画卷般铺开,怎么可能把淡淡的悲伤写到如此轻飘却又动人的地步!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世间竟有如此细致入微,精巧传神的诗句。
本公子以为许山的莫非姮娥在画圆已经举世无敌,这是谁写的诗比他还无敌?
我是日过牛,你特娘是真的牛。
“咔咔咔!咔咔咔!”
许山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般咳嗽个不停,一张通红的脸低垂下去,无比尴尬,他不知道自己写的诗有多垃圾,但还不至于傻到听不出朱家文的诗有多牛逼。
“这……朱……朱兄,这是你写的?该不会是在长安的时候从哪里听来的吧?”为挽回些面子,许山问。
“我也感觉,家文,你的水平我们都知道,这种级别的诗指不定明天就会传遍青州,甚至是整个大闵,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家文准备把陈长安抖出来,毕竟他在途中要这首诗只为自保,刚实在无法忍受同窗们的嘴脸才发起进攻,并没有要借此扬名的意思。
陈长安察觉到他的打算,发动桃惑蛊迷思想。
下一秒,朱家文反应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呵忒道“觉得我是听来的就去查呗,或者你们也去长安听上三年五载,听出首同样水平的。”
“这……”
众人无言以对,因为像这种程度的诗如果之前有过,肯定会火遍九州早有耳闻了,不可能寂寂无名。
于是青州这群士林学子面面相觑,交换眼神,不爽的很,约定好要为难朱家文的,怎么反过来团灭掉呢?不行,得把面子找回来,嘀嘀咕咕一番商量,他们准备避开锋芒,开口道:“哎呀呀,朱兄高才,不过我们年年都搞诗会,能写的意境和句子早就写的干干净净。”
“要换作之前几年我们肯定也能够吟诵出这样的诗句来,至于现在嘛,还是玩点新花样。”
“最近长安城那边流行种叫扑克牌的东西,并已传入青州,咱们用抖地主的方法来饮酒。”
“没错!没错!朱兄,而且你那妹夫五大三粗的,吟诗作对他肯定不行,出来玩嘛,总得把每个人都考虑进去,就玩扑克牌。”
众人纷纷发言,意图用扑克牌来为难朱家文,虽然是兴起于长安的玩意,但他们早计划好要相互换牌勾结的,难道还能玩不过?
大抵算是最早的老千了。
陈长安哪能看不出对方的小九九,嘴角轻扬:“行啊二姐夫,既然你这些昔年同窗要玩扑克牌,咱俩便,奉陪到底呗!”
第七十三章 玩法多样 总有一款弄死你
陈长安并非贬低他们的智商,也不是看不起这群士林学子出老千的水平,只是作为大闵时代扑克牌的创造者,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本,谁对道德经领悟能高过老子?谁对周易的精通能胜过文王?
同样的道理!
把陈长安当做平生信仰神圣不可侵犯的朱家文更是信心十足,他双手抱胸,姿势很臭屁,眼神仿佛在说,扑克牌是三妹夫造的,玩法是三妹夫定的,班门弄斧,呵呵!
至于青州的士林学子们能否读懂他傲娇的小眼神,不得而知。
“好,既然如此,咱们开始吧!”
许山主持现场,带着起身吟诗作对的众人重新落座,拿出套青州本地制造的扑克牌,呈一字在桌面排开,道:“抖地主……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如此奇怪的称呼!”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名称扑克牌还是玩法抖地主,听起来都有些别扭奇怪,但不重要,能把朱家文和他这个五大三粗的妹夫灌倒就行。
“欸,等等!”陈长安打断。
“怎么,你怕了?怕的话可以喝八杯酒提前离场!”书生何贤半挽起袖子吆喝。
陈长安嘴角扯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道:“不,只是现场人数太多,即便玩抖地主,也没法全部参与,刚你们不是说,出来玩嘛,要把大家都照顾到。”
曾与许山一同到朱府邀请朱家文来诗会的杜松瞟了眼陈长安,嫌弃道:“亏你还是从长安城那边来的,不懂?大家轮流玩,输的喝酒退场,换别人再上。”
“不!不!不!”
陈长安摇摆着手指道:“正因为我是从长安城来的,所以才会提出质疑,长安那边有最新有趣的玩法,估计你们还不知道吧?”
“什……什么玩法?”
闻言士林学子们倒是不由自主的摆出副好奇模样,毕竟他们对扑克牌本身兴味很足,但抖地主的原始玩法从长安传来至今,的确有些老旧了。
陈长安不卖关子,从许山手中接过做工古质化的扑克牌,每人发一张,在桌子最中间摆出公牌,开始给他们讲解梦幻拖拉鸡的规则。
起初这些自诩高雅的名流们根本没放心上,只觉得是在莫名其妙装高深,但很快被新奇有趣的玩法规则深深吸引,连朱家文都忍不住感叹扑克牌还能这么玩?三妹夫真乃神人也!
“好,就这样玩!”
“没错,开始开始,就玩这个梦幻托什么鸡的东西,额……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众人纷纷高呼。
“好,另外还有件事提前说明,长安城那边目前兴起的玩法不止抖地主和梦幻拖拉鸡,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可以随时换!”
实际上陈长安在长安公布出的玩法只有抖地主,之所以这样说是为增加权威性。
他嘴角轻扬起个对勾儿,开始整理手中古质很足的扑克牌,接着从二姐夫朱家文开始顺时针搓发。
很好,不是想要用扑克牌来灌醉可爱的二姐夫吗?那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扑克牌的世界谁做主!
陈长安发完牌,从身边开始询问:“兄台上几杯!”
相关的规则和玩法早就解释清楚,如果书生们喜欢装风雅是个缺点的话,那么理解能力,无疑是闪光点。
他们各自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高呼:“两杯!”
“三杯!”
“三杯!”
“一杯!”
“一杯!”
“两杯!”
“好,很好!”
陈长安把目光刻意锁定在一杯的两人身上,却表现的自然而然道:“这两位兄台,起吧!”
下一秒二人翻开牌!
比大小!
喝酒!
陈长安是个单8,他们分别为单5与单6!
二人悻悻然的举起酒杯,边喝边嘀咕:“唉,这……怎么偏偏就起我呢!”
其他人看清楚陈长安的底牌是单8,一阵失落,哀怨的像个没被皇帝翻中的嫔妃:老子的牌比他大,怎么就不起我呢?
很明显,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酒杯数量,无疑是手中底牌大小最直接的反应。
读书人最容易按部就班,读到只剩下死脑筋,因为陈长安在讲述规则的时候强调过一句牌大赌多,牌小赌少,他们循规蹈矩,不会变通。
而之前商量过的用换牌手法来整朱家文肯定是无法施行的,自己手中只有一张牌,小换小没意义,大换小……老子手里牌这么大凭什么换。
这便是吃了穿越的亏。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长安开启疯杀模式,手中牌大便通吃,手中牌小就只起杯数少的。
普遍情况下都能比过,比不过也只是喝一杯。
自始至终不开朱家文的牌,可谓贴心照顾。
只是片刻,便将青州这帮士林学子们灌的趴在船头嗷啊嗷啊狂吐不止,哪还有刚到场时刻意维护保持的儒雅作态,斯文气质。
陈长安自斟杯酒举起慢啜,嘿道:“青州学子排队往江里呕吐,好不壮观!”
靠近他的何贤闻言很是不爽,但又没办法反驳,陈长安的操作他们看在眼里,并没有耍赖偷奸的地方,能怎么办?
嗷啊!
又吐了阵,他灵机一动:“不……不行,每次都是你发牌的,这次得轮到我们发牌!”
“对!对!对!让我们来发牌!”
伴随何贤提出要求,其他人纷纷叫嚣附和,既然陈长安没有耍赖的地方,问题指定出在发牌本身。
要做庄吗?
陈长安手一挥:“好,给你们发!”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的交出来,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还是把许山推出来作为发牌人。
梦幻托拉鸡再次开始。
陈长安与他们可不相同,毕竟玩了十几年,他牌小喊多,吓的许山不敢翻,牌大喊少,对方自以为稳操胜券结果比对的时候喜提一杯酒。
钝刀割慢肉,温水煮青蛙!
青州士林学子们被整的破口大骂。
许山内心直咧咧:“卧槽,这么大的牌上一杯?”
“妈的,这么小的牌你敢上三杯!”
他隐约知道自己这边输在何处,于是发完五十六张后又把牌交还给陈长安,并对“战友”们说出掌握到的精髓秘辛。
因此陈长安再来做庄,全是些小牌喊多,大牌喊少的,他逢少避开,逢多必开。
转眼间青州士林学子们又趴在船头呕吐个不停。
“不行,这种玩法我们不太习惯,换!”
“没错,再换一个!”
这时,有人想起陈长安最开始说过的话,立刻提出要求,他们当然有计划过回归到抖地主,奈何那种玩法根本不适用于酒会灌人。
“好,换!”
陈长安很宠溺的眼神看着他们,挽起袖子摆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宣布:“接下来的玩法,叫做十点半,诸位听清楚!”
待讲解完规则,众人直呼有趣新鲜,而且胸有成竹,自信肯定能够凭借十点半反杀回去干死陈长安。
“几点,要不要?”
“要不要?”
“涨死,加杯酒!”
“又涨死,再加一杯!”
“还涨死,接着加!”
“加!加!加!”
“过了,共计十二杯酒,快喝,酒不清牌不行!”
卧槽……那名学子整张脸当场蔫的像是根让霜给打死的黄瓜,什么玩意?咋刷刷刷几张牌落下来,面前就摆着十二杯酒?
假的吧?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卧槽,疼,是真的!
“王兄快喝,待会我给你报仇雪恨!”旁边有人催促,因为马上轮到他,不喝酒陈长安不发牌,不发牌如何彰显身手。
“我……我……”
被叫做王兄的学子憋住气把十二杯酒饮下肚,当场跳湖潜逃。
很快,那位要彰显身手而催促他赶紧喝酒的也连赢八杯,又是扑通的声。
“不……不行,这个玩法我还是觉得不太好,换!换!换!”
接下来要轮到的个学子直接吓傻眼了,目睹两人跳江,不会水的他瑟瑟发抖,只得如此。
“好啊,又不是不可以!”陈长安欣然答应,反正他手中的玩法很多,总有一款弄死你。
经过片刻的沉浸与讲解规则后,船上又响起逛三园的声音。
“额……我是神经病,你敢跟我说话,喝酒!”
“我……我可以跳江吗?”
“你没有跳江票,不给跳?”
“许公子好像拿的2是吧?哎呦呦来来来,快陪我喝一杯!”
“额,我都没坐下你居然先坐,再罚两杯!”
“不说大爷您喝好是几个意思,再罚!”
“中秋节!”
“逛三园!”
“什么园!”
“御花园!”
“牡丹!”
“月季!”
“芍药!”
“花……花……”
“花个屁,喝!”
“十三棵柳树扭十三扭!”
“十四棵柳树扭十四扭!”
“十五棵牛树扭牛柳……”
“柳个屁,喝!”
嗷啊!
嗷啊!
船头再次出现青州士林学子们此起彼伏的呕吐,朱家文坐在酒桌前安静的看着陈长安,眼中的钦佩之情越发浓郁滚烫,甚至如果不是知道二人性别都为男男的话,很容易会被误解成爱慕的,武能入职乌衣卫屡破奇案,文能制造扑克牌想出这么多新鲜稀奇,有趣古怪的玩法,三妹夫简直人间理想。
“我……我……”
“扑通!”
又有一人跳江逃酒。
陈长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们,摇头叹息:“唉,我只是来蹭月饼而已,你们非要玩扑克牌,逼着朕建下这丰功伟业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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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法多样
第七十四章 熙悦姑娘
三……三妹夫,你都是从哪里整来的这么多新鲜古怪的玩法!”朱家文问。
陈长安信口胡邹:“都是在乌衣卫的时候,点卯结束瞎想出来的,大脑在于运动嘛!”
正说话间,月湖那头有艘张灯结彩,悬挂各色样式灯笼与剪纸,装饰的十分漂亮美丽的花船缓缓驶来,它行过的地方压出一片涟漪,把飘浮在湖面的手工制莲花水灯推开去两旁。
“是熙悦姑娘!”
“没错,没错,是熙悦姑娘的花船!”
以许山为首的青州士林学子纷纷高呼,原本是趴在船头狼狈不堪的他们立刻停止呕吐,各自摆开折扇,再度做出副望月远怀的举止。
“嗷啊……”
许山感觉肚子难受的紧,一阵闷响有酸水咕噜噜的往上来泛,可注意到花船距离越来越近,担心被熙悦姑娘看到会影响形象,活生生的长啊了句,借着感慨月圆的掩护将本应该是吐出的半消化物,又咽下去。
不止他,在场士林学子们皆是如此。
陈长安好奇道:“欸,二姐夫,这熙悦姑娘是谁?”
朱家文摇头。
于是他又出了几两碎银子叫来该船的船家询问,得到回答:“两位少爷估计外来的吧,毕竟本地人都知道熙悦姑娘,她呐大概是两年前到的青州。”
“难怪呢!”朱家文嘀咕。
船家继续说:“熙悦姑娘是青州牡丹楼的头牌,善抚琴调瑟,近年来不知有多少的王孙贵族,富家公子豪掷千金,欲一亲芳泽呢,但都惨遭拒绝,因为她不看钱,只看诗才!”
“有人把家当全部砸出来都难睹熙悦姑娘芳容,但今年初,有个穷酸秀才却因为写了首诗送过去被看中,在她的花船上度过了整夜,令人羡慕不已。”
“原来如此,是个拜诗主义!”陈长安听完做出评价。
朱家文则赞叹:“这位熙悦姑娘卖艺不卖身,只以玉体许知己,当真与众不同。”
陈长安捣他一胳膊肘,嘿嘿坏笑道:“二姐夫,只要你现在去船头把刚才那首诗喊出来,今晚这位熙悦姑娘的玉体,非亲你不可。”
“不!不!不!”
朱家文连忙摆手摇头,整张脸通红的像是给辣椒油熏过一样,教育道:“三妹夫,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千万不能想这些。”
陈长安笑而不语。
此刻,不远处的花船上面,有个身穿牡丹敞襟秋袍,眉眼如画,清圆脸腮微施粉黛,一枝金钗挽住头发,身段婀娜丰腴的女子,正坐于甲板焚好檀香,慢慢的调整琴弦,如春葱般的纤纤玉指灵巧而又美妙的弹动起来。
琴声悠扬散开传去,令人神清气爽,心旷情怡,引得湖中鱼儿在微光粼粼中蹿出又跳进,引得云开月明花弄影,美不胜收。
对面船头,以许山为首的士林学子们活生生有种耳朵都要听怀孕的感觉,简直美妙无穷,难以用言语形容。
“这……这就是熙悦姑娘的琴技嘛,好好听啊!”
“熙悦姑娘真是饱读诗书,通遍四书五经的才女,只可惜一直无缘得以相见,实在为人生憾事。”
他们抒发感慨,字字句句。
甚至有人鼓动道:“许山兄,如今我们刚好在这里举办中秋诗会,你何不展露一番呢,说不定能俘获熙悦姑娘芳心。”
别看他嘴上这样说,内心其实是准备要看笑话的,在青州谁人不知熙悦姑娘眼界高,许山那两把刷子,私底下还行,但上不得台面。
许山也有自知之明,听得出对方在含沙射影,却又无可奈何,但很快,他眼神乍亮!
中秋诗会,俘获芳心是吗?
回头带有几分得意与戏谑的看了眼正呆坐在那边赏月的朱家文,许山趴上船栏,放声高呼:“对面是熙悦姑娘吧,正值中秋佳节,小生有首诗相赠。”
当声音传至花船,正在熙悦旁边端茶的丫鬟看了眼这边,问道:“小姐,前方有群学子们在举办中秋聚会要不要过去看看呢,好像有个人喊着要赠首诗给您!”
熙悦继续抚琴,臻首轻摇无动于衷的口吻:“绕开吧,从他们旁边过去,这些所谓的士林学子,生活奢侈纸醉金迷,文学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自证风雅的玩物,而非遣情的良药,又能写得出什么好诗呢!”
“能拼西凑,堆砌辞藻罢了!”
“好的小姐!”丫鬟闻言准备返回舱中让驾船的人改变方向。
正在这时,许山的声音遥遥传来:“熙悦姑娘请听好,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赫然是朱家文剽自陈长安陈长安剽自古人的那首诗,此刻又被他剽来嫖熙悦。
“等等!”
熙悦灵动弹抚的十指猛然悬停在半空中,有股震撼从耳朵袭击进去,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直抵灵魂深处,她激动的起身惊叫:“快过去,把船靠近过去。”
这边,眼见许山此举与他同来的那些学子书生们全都眼神变得不善起来,什么意思?这不朱家文的诗,你拿出来朗诵装逼,还要不要脸?
当然,他们并非好心到替朱家文鸣不平,而是为自己的反应缓慢没能先剽一口捶胸顿足,因错失良机感到惋惜。
都是一起听朱家文吟诵出诗歌的,为何自己就没想到搬运过来去嫖熙悦呢?
那名鼓动过许山的学子尤其悲愤交加,当场气晕过去,可遇不可求的百年缘分,失之交臂。
再往远些,兀自坐在席间的朱家文见况一张脸颓然改色。
陈长安问道:“怎么二姐夫,不甘心自己在熙悦姑娘面前表现的机会被别人截胡是吧?放心,只要想我还有很多诗能把你保送过去。”
“不!不!不!”
爱妻入骨的朱家文连忙解释:“我有婉青,可千万不能瞎说,只是感觉他这样做有些不太光彩而已。”
停顿片刻又补充:“当然了,我拿着你的诗在他们面前装,也……也不光彩!”
“确实,我可以剽诗装逼,但你们不行!”
陈长安深以为然,举起酒杯意味深长道:“放心吧,他肯定不会得逞的。”
第七十五章 有才如此任性?
莫约有个盏茶功夫,那艘被青州富贵子弟视为人间理想,平生天堂的花船慢慢靠近停摆,丫鬟走上前来,指挥着男仆把舷梯横架在两船之间,开口道:“请问刚才的诗是哪位公子所做,小姐请去相叙。”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许山剽诗又嫖人的举动是大获成功没跑了,各自拉扯张黑脸哀叹,而站在船栏的许山本人,则激动的双腿都在轻微打颤。
看着横架在两船间的舷梯,他兴奋的脸上简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好几块肉。
两年来,青州不知道有多少达官显贵为了见熙悦豪掷千金费尽心思,而此刻,他许某人不过灵机一动,便手到擒来。
微提下衣角,许山以自认为极其儒雅的姿态迈开步伐。
舷梯的构造与墙梯差不多,区别在于后者横嵌木棍,前者横嵌木板,后者竖放,前者平置。
此刻摆在两船间的弦梯共有十二板。
许山踏上第一板,又突然停下来,语气十分谦逊的道:“熙悦姑娘,小生刚才与同窗饮酒,不慎把酒汁洒在了衣服上,还有……同窗们喝醉呕吐的些脏秽之物,登上花船,恐怕多有不便。”
他这样说既为装逼又是先打个预防针,免得见面后被方才的狼狈模样影响整体形象。
“不打紧的!”
花船上传来阵清脆悦耳如鸣佩环的回应,紧接着熙悦亲自走到舷梯,笑魇如花的说:“衣襟上的酒汁不妨看作是中秋佳节来自友人的祝福,是有味的牵挂,无声的思念。”
“至于呕吐的脏秽之物嘛,不恰巧从侧面证明公子对同窗的关怀照顾,不分你我。”
这边,士林学子们皆是情绪激动,荷尔蒙急剧分泌,站在眼前的就是传说中的熙悦姑娘啊,今晚,许山那个混蛋将与她深入浅出。
凭什么?诗是大家一起听的,应该一起剽来嫖一起深入浅出才对。
还有,姓许的几个意思?什么叫做衣襟上有同窗呕吐的脏秽?你特娘清高,你了不起。
而作为此刻全场焦点的许山,听到耳边响起熙悦的声音,内容还是在夸赞自己身上的些不完美,当即神荡魂销,飘飘欲仙。.
“哈哈哈,熙悦姑娘所言甚是!”
他大笑着继续迈开步伐朝花船走去,踏上第二块板。
接着第三块!
第四块!
第五块!
第六块!
来到舷梯中间。
“等等!”
正准备再往前时,自始至终都在安静吃月饼的陈长安举杯起身,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边走边高声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字字句句朗诵完毕,他已经来到舷梯前。
接着,迈开步伐踏上第一块木板:“占位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再到第二块木板:“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继续朝前到第三块:“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又到第四块:“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待到第五块,陈长安再吟诵:“戍鼓断人行,秋边来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此刻的他,已经与许山面对面,眉毛斜扬,一脸挑逗意味。
而许山,无疑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面部的每寸肌肤,甚至是毛孔都在啪嗒嗒的剧烈抽搐,咕噜噜,咕噜噜的,嘴里有咽不完的口水,神色惨白,凄楚奔溃,跟见了鬼没两样。
不止是他,其余的士林学子们都张圆了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整片湖面,两条船上,死一般寂静,这家伙是……朱家文五大三粗的妹夫,不是来蹭月饼的吗?怎能吟出此等诗句。
连朱家文都牙关打颤,难以置信,他有想过三妹夫还能秀,但没想到会这么秀。
花船上,熙悦一张桃容陷入种僵美的状态,没有任何表情流转,宛若石化,良久,她身子轻微歪侧了些,差点摔倒。
丫鬟连忙扶住:“没事吧,小姐!”
熙悦摆手:“没……没事。”
接着看向陈长安,难以自制的崇拜倾佩跃然脸庞,粗喘着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敢问公子姓名,可否过来一聚。”
陈长安微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在乎姓名,听闻熙悦姑娘颇爱诗文,正好中秋佳节偶有几篇,所以吟来听听,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不……不扰,不扰的!”熙悦痴痴傻傻的点头又摇头。
陈长安嗯了声,抱拳道:“既是如此,姑娘继续游湖赏月,我家中还有些事,告辞!”
说完原路返回,带着朱家文离去。
他在吊她。
青州的士林学子们直接给看傻眼,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自己刚吟诵的诗文,普通人哪怕有半首都能换来与熙悦的榻上承欢,全部倒灌而出,份量足到简直可以日以继日,你特娘的居然转身走人,不想干别说话,施舍给我们几句啊!
还有道德吗?还有王法吗?
“啊!”
熙悦发出酣畅痛快的一阵呻吟,美眸凄迷陶醉:“快,有些晕,扶我回去休息,对了,查查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是!”丫鬟搀扶住娇弱的她,准备回舱。
“欸,熙悦姑娘等等我!”站在舷梯第六块木板的许山急忙呼喊,准备跟过去。
熙悦俏眉微卷:“这位公子是?”
许山当场脸黑:“熙悦姑娘,我是刚吟诵中庭地白树栖鸦的……”
未待说完,熙悦打断他:“公子先回去洗洗衣服吧,满身的酒汁和脏秽。”
许山申诉:“姑娘说过这是中秋佳节来自友人的祝福,是有味的牵挂,无声的思念,是我对同窗的关怀照顾。”
“不!”
熙悦与他对视,一字一顿认认真真:“那是酒汁和脏垢。”
再无下文,回了船舱。
“啊!”
堂堂青州士林学子中的翘楚人物许山哀鸣一声,扑通的下坠入月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