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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第三个局外人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txt下载     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循环 (8)

    “确实如同警方的说辞一般,他们这些人,要么只看到了我的长子,要么连我的长子也没瞧见。”

    “此外并未看到有相似之人经过,他们没有看到有任何拿着桶或者背着包,或是带着钓竿的青年经过,一个也没有。”

    看着我的背影,我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终究无从出口。

    看着我的背影,我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终究无从出口。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自卑,还是因为我的犹豫?亦或是我的软弱?

    而我又想说些什么呢?

    当时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我也是如此。

    只记得话语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的离去,接着独自坐在条凳上发着呆。

    但于此刻,我并不感到孤单。

    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追忆,那些幸福和爱的瞬间。

    我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命运与我相似之人或许并不少数。

    或者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段无可避免的悲伤,亲属的离去,爱人的身亡,友人的逝世,总是难免的事情。

    但是……雨总是会停的,而人也总会继续向前走。

    我能回头看,但我明白我不能一直回头看,倘若一味地沉溺于过往,我就无法走到人生的新阶段,去看更前方的新风景。

    所以,我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份追忆,这就够了。

    是时候回家了。

    其实,今天并没有这么糟糕嘛。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这场雨,注定了这段必然。

    ……

    公历年三十八年,七月十一日,晴。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我拉开窗帘,迎接着拂晓。

    看着悬于群峦边际之上的骄阳,我忽然感觉昨天的暴雨仿佛一场幻梦。

    但我记得很清楚,而日记本也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忘记,日记本也不会忘记。

    窗外的明媚阳光,驱散了我心中余有的阴翳,这是充满活力和新生的一天。

    我打算在今天下午再去一趟布棉森公园。

    我想找到那个绅士,感谢他的开导。

    但我有些忐忑,毕竟公园不小,而他也不一定会来公园。

    我与他之间更未有过任何约定,到最后……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了解他的身世,也不了解他的背景,只知道他是一个……古怪的年轻绅士。

    因此,昨天的下午的那一幕,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无论如何,我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到那一份莫名的期冀,即便已然错过,但在这样的好天气,去公园里,沐浴着微风,感受自然的气息,在斑驳的光影下阅览着我感兴趣的书籍,不也是一件有趣之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换上一件蓝色连衣裙,携着一本《诸岛文化考究》,来到了公园,在现实与记忆之间,寻觅着昨天我所停留的条凳。

    天气好了,自然公园人也多了起来。

    在我前进的路上,途径走过各种各样的人。

    我平静地扫视着这些人。

    虽然只是简单一瞥。

    但我却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显而易见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畏惧,亦或是许些嫌恶,这些都缘由于我那半毁容的脸。

    人的神态、姿态,总能够暴露其内心的真实思想,出于某种锐利的直觉,我总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这些情感。

    不过对于这些情感,我总是以忽略对待,毕竟他们无非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怜悯也罢,厌恶也好,都对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在乎。

    但……并非全然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些在乎他的情感。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自卑,还是因为我的犹豫?亦或是我的软弱?

    而我又想说些什么呢?

    当时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我也是如此。

    只记得话语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的离去,接着独自坐在条凳上发着呆。

    但于此刻,我并不感到孤单。

    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追忆,那些幸福和爱的瞬间。

    我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命运与我相似之人或许并不少数。

    或者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段无可避免的悲伤,亲属的离去,爱人的身亡,友人的逝世,总是难免的事情。

    但是……雨总是会停的,而人也总会继续向前走。

    我能回头看,但我明白我不能一直回头看,倘若一味地沉溺于过往,我就无法走到人生的新阶段,去看更前方的新风景。

    所以,我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份追忆,这就够了。

    是时候回家了。

    其实,今天并没有这么糟糕嘛。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这场雨,注定了这段必然。

    ……

    公历年三十八年,七月十一日,晴。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我拉开窗帘,迎接着拂晓。

    看着悬于群峦边际之上的骄阳,我忽然感觉昨天的暴雨仿佛一场幻梦。

    但我记得很清楚,而日记本也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忘记,日记本也不会忘记。

    窗外的明媚阳光,驱散了我心中余有的阴翳,这是充满活力和新生的一天。

    我打算在今天下午再去一趟布棉森公园。

    我想找到那个绅士,感谢他的开导。

    但我有些忐忑,毕竟公园不小,而他也不一定会来公园。

    我与他之间更未有过任何约定,到最后……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了解他的身世,也不了解他的背景,只知道他是一个……古怪的年轻绅士。

    因此,昨天的下午的那一幕,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无论如何,我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到那一份莫名的期冀,即便已然错过,但在这样的好天气,去公园里,沐浴着微风,感受自然的气息,在斑驳的光影下阅览着我感兴趣的书籍,不也是一件有趣之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换上一件蓝色连衣裙,携着一本《诸岛文化考究》,来到了公园,在现实与记忆之间,寻觅着昨天我所停留的条凳。

    天气好了,自然公园人也多了起来。

    在我前进的路上,途径走过各种各样的人。

    我平静地扫视着这些人。

    虽然只是简单一瞥。

    但我却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显而易见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畏惧,亦或是许些嫌恶,这些都缘由于我那半毁容的脸。

    人的神态、姿态,总能够暴露其内心的真实思想,出于某种锐利的直觉,我总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这些情感。

    不过对于这些情感,我总是以忽略对待,毕竟他们无非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怜悯也罢,厌恶也好,都对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在乎。

    但……并非全然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些在乎他的情感。

    “我挨个在伊洛韦恩区和侦探一起打听着情报。”

    “其中我打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我从一位这里在这里住了十来年的当地居民口中知道,出现在这种偏僻的街区的,多半是一些中老年人。”

    “如果有几个年轻小伙子结伙来到这里,那多半是去弗莱恩湖钓鱼的,那里风景优美,环境良好,鲜有人涉足,确实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应该是几年前有哪个路人偶然来到了这个湖,把湖的消息的传达了出去,那在之后就经常有人来这里钓鱼。”

    “但当地人不会去那个湖里钓鱼,从来不会,甚至不会试图去靠近这个湖。”

    “实际上,在附近居民的眼中,那个湖被认为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我在卡斯里安府工作多年,对于弗莱恩湖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算是听过差不多的传闻,实际上,就我所知,勒克文的长子也是溺亡在那一片水域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举目注视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挂在墙边的汽灯,平静地发出明亮的白色光。

    面对着光芒,他沉默不语,这回沉默了很久,以至于约恩都想催促一下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言道: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片宽阔而美丽的水域,是祂的诱惑。”

    祂?一个相当古怪的词语,似乎事关着超凡之物,对此约恩并不太理解,于是看了眼旁边的人,而他们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严肃。

    “我询问这位老人,“祂”是什么。”

    “而他告诉我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

    “在三四百年前的开拓纪元,罪祸者审判在德兰洲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当时的亚维兰,不过只是一个沿着弗莱河建起来的小村落罢了。”

    “随着时过境迁,这个村落越来越繁荣,人口也逐渐增加,最后发展成城镇,建立了自己的教堂,一切都在走向繁荣。”

    “直到那一场病,一场怪病在这个小城镇上爆发,让这个城镇的发展顿然止步。”

    “在开始,发病者都是些孩子,他们并非像是发烧或是感冒,更没有上吐下泻,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有的时候没有精神,有的会像发烧一样意识模糊,但额头一点也不烫,更有时候会全身痉挛。”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症状,诊所里的医生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出的药方完全起不到作用,有的病人在用药之后甚至会呕吐不止。”

    “面对面前的可怕景象,一个荒谬却唯一能够解释面前图景的想法从医生的脑中浮现——邪灵附身。”

    “在开拓纪元,人们尚未完全从迷信中走出来,邪灵附身的观念,在当时极为常见,面对逐渐在孩子间扩散开来的怪病,教堂里的牧师也认为是邪灵附身所导致的,因此,他叫上这些孩子,不断询问他们,谁是在黑夜和阴影里,不断纠缠着他们的邪灵?而那些邪灵,又长着怎么样的一张脸?”

    “当时人们普遍是这么认为——邪灵从充满罪孽和血腥的地狱诞生,以寄生在宿主的灵魂里得以在现实世界里存活,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不断在人们的灵魂之间转移,而寄生在宿主灵魂里的时候,邪灵能够以宿主的面目作为自己的形体,在世间以蛊惑、作祟他人,给世间带来罪孽、苦难和恐慌作为壮大自身力量的手段。”

    “其中,邪灵只能寄宿在罪恶之人或是被蛊惑之人的灵魂之中,以他们的心底的邪恶作为养料,因此这些被寄生者一般被叫做‘罪祸者’。”

    “很快,孩子们指认了三个所谓的‘罪祸者’,神父对着这些人进行了多次驱邪仪式,但是,孩子身上的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包括一些老弱病残,也逐渐患上了这种怪病,一时间恐慌四起。”

    “而能够直接干掉邪灵的办法,就是杀掉罪祸者。”

    “但考虑到邪灵可能会在杀死罪祸者的那一刻,钻进他人的沾染血腥的灵魂之中,暂且苟以存活,”克劳利露出一个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接着说道,“而水,往往被教会视为净化的手段,圣教也罢,圣环教也罢,都是这么认为的。”

    “清除污渍,洗涤灵魂,这是教典里能够看到的句子。”

    “但是,水也能够用来杀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城镇区域的水域,那时候不知道被叫做什么,但现在叫做弗莱恩湖。”

    “三位无辜者被处于溺刑,溺毙在弗莱恩湖之中,这样,他们身上的‘邪灵’就会在水中永远地被净化。”

    “正当人们开始侥幸的时候,他们发现孩提身上的疾病没有消退的倾向,而疾病依旧扩散了开来,并未因为‘罪祸者’的死,而有任何的变化。”

    “而在那之后,疾病依旧肆虐,恐慌也随着疾病一同蔓延,而人与人之间失去了往常的和睦,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畏惧。”

    “对于罪祸者的审判依旧在这里持续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投入弗莱恩湖中。”

    “这个镇子的前景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直到三个月后,最后一位来自外地,来此进行调查的医师,指出了是受到一种病菌污染的小麦所导致的问题,终于拯救了镇子的苦难之人,但这时候,终究还是太迟了,在这个时候,已经有数十人,溺死在了水中。”

    “而这些被溺死的无辜之人,他们的怨灵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祂,而祂满怀着怨念,试图用各种手段,吸引着无辜之人来到湖中,最后蛊惑着这些无辜之人,重演祂曾经上演过的命运。”

    “对于他说的一切,我只不过只是笑笑,并未当做一回事……”

    “但我错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循环 (9)

    “确实如同警方的说辞一般,他们这些人,要么只看到了我的长子,要么连我的长子也没瞧见。”

    “此外并未看到有相似之人经过,他们没有看到有任何拿着桶或者背着包,或是带着钓竿的青年经过,一个也没有。”

    看着我的背影,我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终究无从出口。

    看着我的背影,我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终究无从出口。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自卑,还是因为我的犹豫?亦或是我的软弱?

    而我又想说些什么呢?

    当时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我也是如此。

    只记得话语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的离去,接着独自坐在条凳上发着呆。

    但于此刻,我并不感到孤单。

    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追忆,那些幸福和爱的瞬间。

    我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命运与我相似之人或许并不少数。

    或者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段无可避免的悲伤,亲属的离去,爱人的身亡,友人的逝世,总是难免的事情。

    但是……雨总是会停的,而人也总会继续向前走。

    我能回头看,但我明白我不能一直回头看,倘若一味地沉溺于过往,我就无法走到人生的新阶段,去看更前方的新风景。

    所以,我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份追忆,这就够了。

    是时候回家了。

    其实,今天并没有这么糟糕嘛。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这场雨,注定了这段必然。

    ……

    公历年三十八年,七月十一日,晴。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我拉开窗帘,迎接着拂晓。

    看着悬于群峦边际之上的骄阳,我忽然感觉昨天的暴雨仿佛一场幻梦。

    但我记得很清楚,而日记本也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忘记,日记本也不会忘记。

    窗外的明媚阳光,驱散了我心中余有的阴翳,这是充满活力和新生的一天。

    我打算在今天下午再去一趟布棉森公园。

    我想找到那个绅士,感谢他的开导。

    但我有些忐忑,毕竟公园不小,而他也不一定会来公园。

    我与他之间更未有过任何约定,到最后……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了解他的身世,也不了解他的背景,只知道他是一个……古怪的年轻绅士。

    因此,昨天的下午的那一幕,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无论如何,我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到那一份莫名的期冀,即便已然错过,但在这样的好天气,去公园里,沐浴着微风,感受自然的气息,在斑驳的光影下阅览着我感兴趣的书籍,不也是一件有趣之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换上一件蓝色连衣裙,携着一本《诸岛文化考究》,来到了公园,在现实与记忆之间,寻觅着昨天我所停留的条凳。

    天气好了,自然公园人也多了起来。

    在我前进的路上,途径走过各种各样的人。

    我平静地扫视着这些人。

    虽然只是简单一瞥。

    但我却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显而易见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畏惧,亦或是许些嫌恶,这些都缘由于我那半毁容的脸。

    人的神态、姿态,总能够暴露其内心的真实思想,出于某种锐利的直觉,我总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这些情感。

    不过对于这些情感,我总是以忽略对待,毕竟他们无非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怜悯也罢,厌恶也好,都对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在乎。

    但……并非全然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些在乎他的情感。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的自卑,还是因为我的犹豫?亦或是我的软弱?

    而我又想说些什么呢?

    当时的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我也是如此。

    只记得话语卡在喉咙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的离去,接着独自坐在条凳上发着呆。

    但于此刻,我并不感到孤单。

    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追忆,那些幸福和爱的瞬间。

    我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命运与我相似之人或许并不少数。

    或者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段无可避免的悲伤,亲属的离去,爱人的身亡,友人的逝世,总是难免的事情。

    但是……雨总是会停的,而人也总会继续向前走。

    我能回头看,但我明白我不能一直回头看,倘若一味地沉溺于过往,我就无法走到人生的新阶段,去看更前方的新风景。

    所以,我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份追忆,这就够了。

    是时候回家了。

    其实,今天并没有这么糟糕嘛。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我还得感谢这场雨,注定了这段必然。

    ……

    公历年三十八年,七月十一日,晴。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晴天,我拉开窗帘,迎接着拂晓。

    看着悬于群峦边际之上的骄阳,我忽然感觉昨天的暴雨仿佛一场幻梦。

    但我记得很清楚,而日记本也记得很清楚。

    我不会忘记,日记本也不会忘记。

    窗外的明媚阳光,驱散了我心中余有的阴翳,这是充满活力和新生的一天。

    我打算在今天下午再去一趟布棉森公园。

    我想找到那个绅士,感谢他的开导。

    但我有些忐忑,毕竟公园不小,而他也不一定会来公园。

    我与他之间更未有过任何约定,到最后……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不了解他的身世,也不了解他的背景,只知道他是一个……古怪的年轻绅士。

    因此,昨天的下午的那一幕,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

    但无论如何,我在冥冥之中,能够感到那一份莫名的期冀,即便已然错过,但在这样的好天气,去公园里,沐浴着微风,感受自然的气息,在斑驳的光影下阅览着我感兴趣的书籍,不也是一件有趣之事吗?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换上一件蓝色连衣裙,携着一本《诸岛文化考究》,来到了公园,在现实与记忆之间,寻觅着昨天我所停留的条凳。

    天气好了,自然公园人也多了起来。

    在我前进的路上,途径走过各种各样的人。

    我平静地扫视着这些人。

    虽然只是简单一瞥。

    但我却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显而易见的情感——或是怜悯,或是畏惧,亦或是许些嫌恶,这些都缘由于我那半毁容的脸。

    人的神态、姿态,总能够暴露其内心的真实思想,出于某种锐利的直觉,我总能够感受到他们的这些情感。

    不过对于这些情感,我总是以忽略对待,毕竟他们无非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怜悯也罢,厌恶也好,都对我而言,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不在乎。

    但……并非全然如此,至少,在此时此刻,我有些在乎他的情感。

    “我挨个在伊洛韦恩区和侦探一起打听着情报。”

    “其中我打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我从一位这里在这里住了十来年的当地居民口中知道,出现在这种偏僻的街区的,多半是一些中老年人。”

    “如果有几个年轻小伙子结伙来到这里,那多半是去弗莱恩湖钓鱼的,那里风景优美,环境良好,鲜有人涉足,确实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应该是几年前有哪个路人偶然来到了这个湖,把湖的消息的传达了出去,那在之后就经常有人来这里钓鱼。”

    “但当地人不会去那个湖里钓鱼,从来不会,甚至不会试图去靠近这个湖。”

    “实际上,在附近居民的眼中,那个湖被认为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我在卡斯里安府工作多年,对于弗莱恩湖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算是听过差不多的传闻,实际上,就我所知,勒克文的长子也是溺亡在那一片水域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举目注视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挂在墙边的汽灯,平静地发出明亮的白色光。

    面对着光芒,他沉默不语,这回沉默了很久,以至于约恩都想催促一下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言道: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片宽阔而美丽的水域,是祂的诱惑。”

    祂?一个相当古怪的词语,似乎事关着超凡之物,对此约恩并不太理解,于是看了眼旁边的人,而他们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严肃。

    “我询问这位老人,“祂”是什么。”

    “而他告诉我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

    “在三四百年前的开拓纪元,罪祸者审判在德兰洲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当时的亚维兰,不过只是一个沿着弗莱河建起来的小村落罢了。”

    “随着时过境迁,这个村落越来越繁荣,人口也逐渐增加,最后发展成城镇,建立了自己的教堂,一切都在走向繁荣。”

    “直到那一场病,一场怪病在这个小城镇上爆发,让这个城镇的发展顿然止步。”

    “在开始,发病者都是些孩子,他们并非像是发烧或是感冒,更没有上吐下泻,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有的时候没有精神,有的会像发烧一样意识模糊,但额头一点也不烫,更有时候会全身痉挛。”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症状,诊所里的医生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出的药方完全起不到作用,有的病人在用药之后甚至会呕吐不止。”

    “面对面前的可怕景象,一个荒谬却唯一能够解释面前图景的想法从医生的脑中浮现——邪灵附身。”

    “在开拓纪元,人们尚未完全从迷信中走出来,邪灵附身的观念,在当时极为常见,面对逐渐在孩子间扩散开来的怪病,教堂里的牧师也认为是邪灵附身所导致的,因此,他叫上这些孩子,不断询问他们,谁是在黑夜和阴影里,不断纠缠着他们的邪灵?而那些邪灵,又长着怎么样的一张脸?”

    “当时人们普遍是这么认为——邪灵从充满罪孽和血腥的地狱诞生,以寄生在宿主的灵魂里得以在现实世界里存活,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不断在人们的灵魂之间转移,而寄生在宿主灵魂里的时候,邪灵能够以宿主的面目作为自己的形体,在世间以蛊惑、作祟他人,给世间带来罪孽、苦难和恐慌作为壮大自身力量的手段。”

    “其中,邪灵只能寄宿在罪恶之人或是被蛊惑之人的灵魂之中,以他们的心底的邪恶作为养料,因此这些被寄生者一般被叫做‘罪祸者’。”

    “很快,孩子们指认了三个所谓的‘罪祸者’,神父对着这些人进行了多次驱邪仪式,但是,孩子身上的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包括一些老弱病残,也逐渐患上了这种怪病,一时间恐慌四起。”

    “而能够直接干掉邪灵的办法,就是杀掉罪祸者。”

    “但考虑到邪灵可能会在杀死罪祸者的那一刻,钻进他人的沾染血腥的灵魂之中,暂且苟以存活,”克劳利露出一个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接着说道,“而水,往往被教会视为净化的手段,圣教也罢,圣环教也罢,都是这么认为的。”

    “清除污渍,洗涤灵魂,这是教典里能够看到的句子。”

    “但是,水也能够用来杀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城镇区域的水域,那时候不知道被叫做什么,但现在叫做弗莱恩湖。”

    “三位无辜者被处于溺刑,溺毙在弗莱恩湖之中,这样,他们身上的‘邪灵’就会在水中永远地被净化。”

    “正当人们开始侥幸的时候,他们发现孩提身上的疾病没有消退的倾向,而疾病依旧扩散了开来,并未因为‘罪祸者’的死,而有任何的变化。”

    “而在那之后,疾病依旧肆虐,恐慌也随着疾病一同蔓延,而人与人之间失去了往常的和睦,看向对方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畏惧。”

    “对于罪祸者的审判依旧在这里持续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投入弗莱恩湖中。”

    “这个镇子的前景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直到三个月后,最后一位来自外地,来此进行调查的医师,指出了是受到一种病菌污染的小麦所导致的问题,终于拯救了镇子的苦难之人,但这时候,终究还是太迟了,在这个时候,已经有数十人,溺死在了水中。”

    “而这些被溺死的无辜之人,他们的怨灵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祂,而祂满怀着怨念,试图用各种手段,吸引着无辜之人来到湖中,最后蛊惑着这些无辜之人,重演祂曾经上演过的命运。”

    “但我错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循环 (10)

    “我跟他就此聊了一会,对那里,也就是卡斯里安府主楼房后方的墙面我印象不深,毕竟我平时很少在宅邸后方的后花园走动,不过零星的记忆让我想起那里的壁面和砖瓦确实不完整,随着时过境迁,逐渐衍生裂缺,孳生腐朽。”

    “在以前与他的交谈之中,他也曾经多次暗示自己时日无多,但我并未当做一回事,只是认为这是老者对于生命的悲观。”

    “毕竟他是超凡者,而且他的外表看上去也就五六十岁的样子……属于那种健康的中老年人,至少在这几年的接触下来,我没看出他的身体有什么毛病,而他也身怀一笔资产,而他的生活条件中规中矩吧,并不缺钱,不过他的生活作风也并不奢侈,似乎对于物欲没什么太大的需求。”

    “而他曾经也跟我说过,如果把人的寿命类比为上着发条的怀表,那么超凡者的发条总是比普通人要来得紧,因此怀表所能走的时间,也大于常人。”

    “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他在心里嘀咕一句,对他来说,调查员、审查员、追猎人似乎都是一个造型,做的事情好像也差不多。

    待到他们靠近。

    “有头绪了?”他率先开口问向走近的森格。

    后者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中抽出什么东西,接着递给他。

    那是一张相片。

    “嗯?”

    约恩疑惑地接过相片,发现那是一张黑白合照。

    具体地说一张卡斯里安府全体人员的全体合照,拍摄地点似乎在卡斯里安府大门前,图片有些昏暗,不过依旧能够辨认上面的各个人物——福克斯、管家、以及各个佣人都在上面。

    就连站姿奇怪,很明显精神不正常的蒙马特也被两个佣人架在中间,全体人员面朝着相机,不过都没露出什么好表情,都紧绷着脸,看来这不是一张轻松愉快的合照。

    此外右下角还有贴纸标注了具体时间——公历年八十一年十月六号下午五点二十三分。

    比起莫名其妙递给自己这么一张合照,更让约恩感到费解的是,为什么照片上,站在最左边的一个人的脸被一道黑色墨痕所涂划,遮挡了部分五官。

    是偶然涂上去的?

    他张口想要发问:

    “这是?”

    站在森格旁边,扎着高马尾的女追猎人率先做出答道:

    “让异常事件涉及到的相关人士聚合起来,拍一张合照,是审查员办事情的固有流程。”

    “而这正是四天前的下午,两位审查员在到达卡斯里安府后,立即召集相关人士拍摄的一张合照。”

    “下来吧,到后面去聊。”而拉朗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催促着约恩下马车,而自己坐上了驾驶位,接过缰绳。

    约恩自然没心思想太多,按照拉朗所说的,下了马车跟着那两位追猎人一同进来车厢,还没等他拉上车厢门,车身前方就发出鞭响和斥马声,而马匹也同样发出有些不满的嘶嗷的叫声,在不情愿中驱使车身于雨中前行。

    对着一现象,约恩有了个莫名的猜想——通过某种超自然的手段,他们已经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否则没必要这么赶。

    “难道是……”他凝重地望向照片上那个被黑墨划分脸孔的人。

    他就是幕后黑手?

    “正是如此,”女士解释道,“我们只需要凶手用过的物件、一张有所联系的照片或是图画、加上一支钢笔,既能得出凶手的身份和行踪。而杀人凶手之一,正是这张合照上脸被划了一道痕的人……而他的全名是班奇·克劳利,卡斯里安府的车夫。”

    “这……你的超能力完全可靠吗?”约恩依旧存疑。

    “你没有质疑我们的资格,我的朋友,”而坐在约恩对面,另一位戴着墨镜的男追猎人半露微笑,回答道,“准备好你的枪和子弹,侦探,这就够了。”

    ——

    马车逆雨而行,最后行驶到卡斯里安府栅栏外围的宽敞马棚里,通过车窗,丁白曙可以看见有一位戴着警帽的中年警员不安地在马棚里来回踱步,心理的焦躁很显著地反馈到现实。

    他的目光转而在马匹上扫了一圈,马棚内马匹的数量倒是跟上午来的时候差不多,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不过有两匹马毛发上全是水,很鲜明是刚刚淋过了雨,而一侧围栏上也挂着两件雨披,看来刚有两个人从外头冒雨回来。

    霍华德望着马匹,回首说道:

    “看那匹灰棕交映的洛里非兰纯血马,看来管家是回来了。”

    在基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那位报信的警员口中问出了管家所骑马匹的特征,即一匹正宗的洛里非兰纯血马。

    而卡莎收起来回阅览过几遍的文件,同样扫了眼那些马匹,边搭话道:

    “福克斯应该也回来了,从那匹纯血马与对边那匹骝色马身上的雨水都没干,很明显另一匹马就是他骑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回来。”

    “应该是这样吧,好了,准备下车了。”亚诺插话道。

    马车行驶到马棚里头,一行人离开车厢,而那位警员也凑了过来。

    “终于让我等到各位大人了,我叫克登斯,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棺材……里奥的棺材出问题了!”这位警员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急这几分钟,你把事情讲清楚,你刚才都看到了些什么,在这里做什么?”亚诺平静地问道,同时目光也上下打量着他。

    “嗯,嘛……哈……”克登斯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头脑有些混乱,再呼了口后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确实有些焦虑了,我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一讲好了。”

    时间回到十来分钟之前……

    两位特工和警员一同抬回来一副棺材,而这些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不对劲,克登斯一眼就看出棺材肯定是出问题了。

    先前他听欧文说是里奥·卡斯里安的墓穴被挖了,现在他们一人一角抬着棺材回来,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对劲。

    而他们的脸色,要么冷漠,要么颤栗,要么皱成一团。

    他大着胆子询问面如土色的欧文,后者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语,依旧沉浸在某种恐怖之中,克登斯再度追问,他才给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答复——里奥·卡斯里安的尸骸不见了。

    这让克登斯和其他的不知情警员一同愣在原地,从头到脚浑身发冷。

    棺材最后被搬进佣人楼一楼的空房间里。

    而那位男特工让他去马棚外等人,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想着能离开这个晦气的棺材越远越好,出来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时间流逝,他才感到了不对劲——孤身一人在马棚里等人,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他逐渐开始有着各种各样的恐怖猜想……

    死而复生的怨灵?

    弗莱恩湖里的恶灵?

    倒吊杀人的魔鬼?

    恩布尔都和那位管家现在……还好吗?

    不会横遭不测了吧……

    “他所表现出多病症状的时间点,恰好跟他们谋杀我长子的时间相近,也许是谋杀之前,也许是谋杀之后。”

    “但无论具体时间如何,对于杜门所表现的异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祂的影响,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而遭受到祂的影响,就说明他曾前往过弗莱恩湖,因为祂的力量只局限于弗莱恩湖周边一带。”

    “我猜他应该是在谋杀我长子之前,就已经去过了湖一趟,理由有两点。”

    “第一点基于我得到的记忆来看,他显然是认识查理·塞内加登的,而这说明他们之间有过一些交集,能让一个外来的神父跟住址相距甚远的男青年扯上关系的原因,我只能想到‘钓鱼’。”

    “杜门一定是从谁那里听说了关于弗莱恩湖的存在,然后在去那里钓鱼的中途认识了神父……我不知道他是走那条路线去钓鱼,但是他肯定是在钓鱼过程里见到了神父,然后结识了神父,也就是,在先前就来过了一趟。”

    “第二点,那就是从他邀请我的长子去弗莱恩湖钓鱼,并且提前达到了伊洛韦恩礼拜堂的行为来看,他很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并且将路线转告了我的长子,如果他没有来过这里,那么表现得肯定不会这么熟络,所以他可能不止来过弗莱恩湖一次。”

    “基于这两点,我让熟人接着去调查关于他‘钓鱼’这一方面的情报,我想根据他的这一行为,能够追溯到更深层的线索。”

    “那么这么一看,塞内加登的表现似乎跟杜门正好相反,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两个应该都已经被祂所影响了才对,所以其中定有隐情。”

    “而这毫无疑问又是一处疑点。”

    “再接着又过了一个月,负责调查杜门的人带来了很有价值的情报,跟我之前的推测基本一致。”

    “杜门确实是一个热爱钓鱼的人,即便是在近期,他也在常在休假日外出垂钓,作为假期的消遣活动,大概每个一两周去钓一趟鱼。”

    “很明显他的爱好一直以来都没有变动,但如果只是这样,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关键是他每次所前去垂钓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弗莱恩湖。”

    “是的,他经常前往那个鬼地方,却没有遭遇问题,本质上就足以说明问题所在。”

    “根据熟人的汇报,有的时候他是从礼拜堂那边前往弗莱恩湖的左岸,有的时候是直接从伊洛韦恩河河岸走到弗莱恩湖右岸。”

    “而前一种路线自然会跟神父有所接触,但据追踪者所言,在他暗中观察的期间,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的交谈,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仿佛看不见彼此一般,相当的诡异。”

    而其中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人通过门缝对着房间里头再度喊道:

    “我们是泽雪恩探险协会北极勘探队的人,不是迷失航线的走私犯或是犯罪分子,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在半海里的距离上察觉到了这艘船上火光,因此特地过来探查,我想这艘船肯定遭遇了什么灾难,而你肯定需要我们的救援。”

    “而这又是一处疑点。”

    “此外,监视者很有防范意识,他一直与弗莱恩湖保持在一个很远的距离,避免遭到祂的影响,卷入不该卷入的糟糕情况之中。而这时候他用着诸些特殊手段进行监视,这些手段并不是一直都这么可靠,所以有的时候会缺失或忽略掉一些细节和线索,譬如杜门带着钓竿到达弗莱恩湖后,是不是真的在钓鱼,还是在做些什么,这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可不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安全来换取报酬。”

    “不管怎么样,基于他所提供的情报,这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合理的推论。”

    “首先是神父,我们都很清楚,神父常年与弗莱恩湖接触。”

    “而根据我唯一一次被祂所影响经历,以及我长子在溺毙前反常的表现来看,祂无疑有着让人陷入幻觉,并接管控制受害者的躯体的能力,此外祂或许还有读取受害人记忆的能力,但重要的是前一点。”

    “如果一个人处于湖边,那么只要受祂影响,就注定了溺毙的命运,神父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为什么祂没有试图杀死他?”

    “我有了一个猜想,真正的神父早已死了,而现在还存活的,是继承了他记忆,继承了他身体的另一种生物,所以他才会在我孩子溺毙的时候,站在旁边袖手旁观,影响他们的并非祂的幻觉,而是因为那时他和杜门早已不是什么正常人了。”

    而后来我才得知,我兄长死亡的具体缘由。

    在事发当天的中午时分,父亲难得从外地回来一趟,

    随着时间的推移,兄长与父亲的矛盾已然没有以前那么锐利了,但我的兄弟依旧会在各种场合回避我的父亲,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晦气。

    自然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与他碰面,所以让佣人把中午的饭菜按时送到自己的房间。

    结果在中午之前,我的父亲要求他来书房一趟,说是要讨论他以后的未来规划。

    然而我的兄长自然是不给他好脸色,没放在心上。

    虽然,他们二人平时争吵,但实际情况多半是这样的——面对兄长的质问、指责和辱骂,我的父亲总是以一种退让姿态去应付,或许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证实了他在母亲病危的时候,却在外头与人偷情的事实。

第一百六十章 循环 (11)

    “飞升之路上,不得留有仁慈,这是对于这句话的诠释。”

    “留有良心,选择‘绕远路’之人,自然有着被招揽的资格,抛弃良心,选择‘走捷径’之人,直接枪毙了也不可惜。”

    正同范德林特话语的中断,脚步声也恰好停止——有谁到了办公厅门外。

    果不其然,一位后勤人员推门而入对着众人说道:

    “基地门前又来了一位中间人以及一位警员,前者以前来过基地,所以我认得,后者我没见过。那位中间人说自己身旁那位警员想要转告给警长一件事关紧急的消息,而自己是给他带路的,需要我把他们全部带上来吗?”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是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到周边街道,接着步行过来,毕竟交流一下情报,不需要带着手下一同过来。

    而对于调查员基地所在地点,虽然没有要求过要严格保密,但是不声张不张扬算是组织里一贯而来的传统,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而对于事关紧要的消息,范德林特压根没有头绪。

    其余人也思索着那位警员和中间人的来因——是调查有了进展?还是事态愈发恶劣?

    “让他们全部上来吧。”理查德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接下来事态又有一些变数了,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后勤人员接着下楼把那两位不速之客带来上来。

    走在前面的一位是一位穿着棕灰色外套,戴着一顶软毡帽的青年男性,他帽檐下目光坦然自在,对着各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从他那表现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而跟在他后面那位穿着警服的是另一位警员警员。

    那个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员刚刚踏入房间,理查德就立即认出了他是自己的一位下属:

    “恩布尔都?你不是在卡斯里安府做搜查工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恩布尔都脸色发红,边吁呼着气,边拿着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的……范德林特警长,出事了。”

    而另一边丁白曙默默地观察着两位来者,他锐敏地注意到这位警员的鞋和裤脚带上不少泥痕水迹,正常行程显然不会沾染成这么严重,相对之下,那位未曾谋面的“中间人”倒是衣着素净,神色也自然很多。

    作为在业界尚有名气的中年侦探,四十八岁的约恩·阿普瑞算是半步退休的程度,他的资产算不上富裕,但将之挥霍在自己的余生上,倒也是绰绰有余。而自己的长子和长女也早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工作和事业,能够自力营生。

    现在他接着参与刑事调查,为了钱的因素很少,更多的是追求心中那一份正直,而这又是一段故事。

    而在无聊的等候,唯有追忆能作为其间消遣,对于正义和正直的探究,也让他回忆起扭转自己命运的那一个雨夜。

    父亲、雨夜、谋杀、纵火、正义、正直,死刑。

    这是那次事件镌刻在约恩心中永不磨灭的关键词。

    ——

    我的名字是约恩·阿普瑞,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家庭成员事业有成,父亲是一位富有名望的检察官,母亲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家庭成员住在一所独立式别墅里,家里聘有两位女佣,至于我,理所当然不用担忧衣食住行方面的问题。

    而我也并非独生子女,我还有一位热心兄长,一位善心的姐姐,在他们的陪同下,我并不孤独,过上了一段让人留恋的幸福童年时光。

    但有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更像是烛光,灼烧锁定中的事物,让人感到不适。

    因为他总是以一副冷漠姿态审视外物,因而我在幼年时期有些畏惧他……

    而对于他的工作,作为儿童的我自然也不太了解。

    儿童并不需要对这个复杂世界的复杂事物了解太多,在精神上,他们所需的无非是能够伴随入梦的美好故事,以及爱。

    美好故事是驱使孩童在梦中启航的燃料,而爱是指引着他们前进的罗盘。

    时间在记忆的齿轮中扭动,光阴随之转变,直到后来那一件事后,我才对他得以改观。

    那时候法院的规定跟现在有些差别,当时允许十二岁以上的未成年人进入法庭的旁观席。

    不过有两个基本前提。

    一是监护人的陪同。

    二是经过法院检验,并取得许可。

    于是乎十二岁那年,我得以跟着母亲一同进入旁观席,在亚维兰第一法院的法庭旁观席,在那里,我第一次亲目见证到什么是法庭,什么是法律,什么是审判。

    我的目光注视着那一位站在检方一列的人,他脸孔上硬朗的曲线,深蓝色的正装,最具有特征的,是那如烛焰一般燃烧,让人感到畏惧的眼神,这道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面那位显然有些不自在的辩护律师身上。

    我认了出来,站在检方那一列的,正是我的父亲。

    而接下来,我只记得那是一场漂亮辩证。

    父亲以证据为子弹,以逻辑为扳机,在中气十足的指证中,如同摧枯拉朽射穿辩方的虚张声势,洞穿对方站不住脚的根据,让陪审团得以看见枪弹伤痕下的真实。

    最后法官宣告被告应有的判决,结束了这场法庭辩论。

    而这一切,都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身姿是如此的帅气。

    在法院外,我和母亲等待着父亲出来,当时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也不免好奇地问:

    “妈妈……爸爸刚才是在做什么?”

    “约恩,”母亲犹豫了一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孩童解释关于刑事法庭方面的事情,不过她最后还是半蹲下来与我齐目,接着说道,“嗯……爸爸对面那个戴着手铐的叔叔犯了罪,所以爸爸要指出证据,让法官给予公平的判决。”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解地反问,“既然有罪,那为什么还要特地走这么一个流程,直接捉去关了不好吗?”

    “这……”母亲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道,似乎在想着如何让一个孩子理解法院的意义。

    而另一道坚毅的身影站在了我的面前,那是我的父亲。

    “孩子他爸,你来跟小约恩讲吧。”母亲果断将难题抛给了自己的丈夫。

    “讲什么?”

    “关于……法律和法院的事情。”

    “是吗……”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样,“走吧,回家的马车上我跟你继续聊。”

    在马车上,父亲发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法律吗?学校不至于连这个都没有教过吧?”

    “额,”在父亲的目光下,我有些紧张,而学校……也确实不会专门教这种东西,“政府制定的规定?”

    而父亲也似乎从我那不自然中看出我心中无物,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问道:

    “法律的三个特征是什么?”

    “嗯……啊。”我试图张口回答,但又不知道回答些什么。

    无论是家庭教师,还是学校的先生,都没有跟我讲过这种东西。

    父亲突然笑道:

    “没有这种东西。”

    “啊?”而我有些错愕,原来父亲只是在跟我开玩笑。

    “听好了,约恩,法律并非某个人或是组织的特定规定物,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历史的发展进展中逐步推翻,逐步革新的规定成文。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法律,而政府所遵行的,正是大多数人所认可的法律。”

    “是吗……它会不断地变化?”

    “是的,过去,现在,将来,法律并不一致。”

    我总觉得父亲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于是再度问道:

    “那么法律是什么?”

    他回答道:

    “人之所以为人,不同于飞禽走兽,是因为人类创造了‘规定’。”

    “在莽荒时期,野人之间创造的‘规定’聚集在一起,一同为遵行相同的目标而合作协力,规定指明团伙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因而让人类逐渐演变出文明的色彩。”

    “人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强食弱肉,心安理得地将弱者剥夺至一无所有,而是会选择关爱和援助弱者;人不会理所当然地同类残杀,心安理得地啃噬同类的尸体,这一切皆来源于‘规定’,‘规定’早已在人类的漫长发展中埋入了人的血脉,但面对更大的世界,血脉中的‘规定’自然是不够用,因而人类在远古时代创造了更加具体的规定。”

    “而这个‘规定’,就叫做法律。”

    而那位男子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他注意到丁白曙的目光,举目回视,打量着丁白曙,毕竟“黑瞳人”在亚维兰并不多见。

    不过打量并未持续多久,他礼貌性地收回目光,对着丁白曙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对此丁白曙微微颔首作为回应,接着注意力回到对话之中。

    “出事了?难道卡斯里安府又出了什么乱子?你先坐下吧。”范德林特正色说道,接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明眼人都能从这位警员的表现看出,他要报告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这怎么说呢……”在坐下来,喘过气后,恩布尔都的回复依旧有些断断续续,毕竟他所得知的事情过于惊骇,以至于有些难以描述,不知从何开始,要是直接说出一句“有人的坟被挖了”,估计会让人感到雨里雾里、莫名其妙。

    “那个……谁……谁……”恩布尔都突然心头一紧,冷汗直冒。

    因为他发觉自己在紧张之下,忘掉了那个人的名字,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而他接着对我说——抛弃良心,舍弃仁慈,才更容易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绕远路,还是走捷径?他如此问我。”

    “而我并未多想,直接地回答道——绕远路,在探求真相的道路上,我或许丧失了一些人性,而我道德的底线也有了些变化,我或许会做出出格之事,但要我去杀死无辜之人,以他们的性命来换取真相,我做不到。”

    “而他只是点点头,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当时的我并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我面临真正的抉择,我一直都不理解。”

    “在四年的光阴里,我在他的教导下逐步学习着古沫河语和琳汀语,这两种在现实压根没有正常人会去学习的语言。”

    “与此同时,也研习和解析着各类超凡知识。我并非聪慧之人,也身负工作,所以我用了四年……在碎片般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的啃噬着这些知识。”

    “与此同时,我也在他的帮助下,成功通过‘那个’,进入了‘那里’,接着找到了‘门关’。”

    “这也就意味着,只需仪式,接下来只需要一次成功的仪式,我就能触及我想要的真相了,而我子嗣的骸骨,我早已在一个无光之夜里,挖开了墓土,打开了棺材,出于保险起见,我多取走了几块骨头。”

    “因此只要我晋升序位一,晋升到食尸鬼,一切的疑团都会迎刃而解。”

    “我习得了效率更高的语言媒介,也知晓了该如何进行‘钟摆仪式’,现在,只我需要力量,只需要祂们的力量,我就能够洞悉到真相。”

    “但还不够……素材太少,力量也不足,以我的渠道和人脉,我很难去搞到这些事物,而我的引路人也并非无所不能,至少,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有这些,我并不能强求更多,也没资格这么做。”

    “万物皆有力量,只不过是多和少的区别罢了。”

    “而这包括尸体,尤其是人类的尸骸,越是新鲜的尸体力量最为充足,只要去杀掉几个人……我曾经去算过,加上已有的素材,再加上一具尸体,我就能够晋升到序位一……只要杀掉一个人就够了,肮脏的乞丐也好,该死的罪犯也罢,只要一具尸体……我就能仪式拜谒铭记之神‘血骨之鸦’,借以祂的伟力,获得穿过‘门关’的资格,成为序位一,成为晋升者。”

    但克劳利终究是摇了摇头:

    “但我选择了绕远路,当时的我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我要选择绕远路。”

    “但在后来,我甚至开始质疑我当初的选择,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不要打破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约束。”

    “绕远路,还是走捷径。”

    “抛弃良心,还是留有仁慈。”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是每一个非官方的超凡者必然会遇到的问题。”

    “时间越是流逝,我的决心就越是衰弱。”

    “只要谋杀几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我就能够揭开真相,为我带来真实……一笔划算的买卖,只需要抛弃看似毫无价值的良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循环 (12)

    即便是在刺骨的凛寒风雨,也没能让福克斯的躁狂心灵冷静下来,越是接近卡斯里安府,他的内心愈发混乱。

    所幸亚诺的记性很好,而在晋升之后记忆更加通明。

    对于他而言,将长串句子压缩提取简化是一项基本功。

    在刹那之间,他已经把刚才神父那一长串回答在脑中压缩提炼成十五条,并边听着神父的叙述边纸笔记录下来。

    1不知失火的具体时间,2七点准时祷告,3十月三号上午祷告,4祷告时闻到焦糊味,5发现烟雾从杂物间门底弥漫出来,6这时才发现不对劲,7发现火势连天,8普通老人,9无法阻止火灾,10周围没有小河流,11地处偏僻,12附近几个村民在礼拜天才过来祷告,13我只能尽可能拿出礼拜堂的东西,14礼拜堂里没有什么贵重的财物,15我最后跑到伊洛韦恩区请求居民帮助。

    亚诺回忆起之前对居民的询问,在车上对伊洛韦恩区的探讨,以及对于撒谎动机的辨认。

    声音的源头无疑是那位先前被约恩叫去搜寻周围地带的男警员。

    而此刻他再度呼喊道:

    “嘿!伙计!快过来看看!”

    那道喊声突破雨水与林木的阻碍,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找到有用的情报了吗?”银发男子问向刚从楼梯上爬上来的理查德。

    “算是吧。”理查德将挂在胸前的汽灯取下,递给银发男子。

    “怎么样?”他接过汽灯,放在桌上。

    “挺麻烦的。”说是这样说,不过理查德的神情倒也没有太大变化,“我走了。”

    “什么时候一起喝一杯?”

    “下回吧。”理查德咣当一声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还是老样子啊。”银发男子边嘀咕,边锁上柜子。

    他接着走到窗边,想要望着后院,放松放松眼睛。

    不过窗户被那接连不断、噼啪作响的嘈杂雨水冲刷成一片模糊,让他看不清窗外的事物。

    见此他莫名感叹一句:

    “雨越来越大了……”

    ——

    雨珠穿过房屋的夹缝,打在森格·拉朗手持之伞上,发出噼啪声响,接着从伞缘滑落到地面,以水洼的一阵波澜为终曲,结束了它的余生。

    那一辆运着干草的马车比起其他载人马车,更容易引起路人注意,因此追溯源头不是太难之事,一位受雇于警方的侦探追查到了那辆马车最后被人目击的地方——亚维兰东南郊区的多斯豪斯肯街区。

    这里有一位居民声称自己在晚上七点半左右见到了一辆运草马车,不过他没看清车夫的脸,只记得车夫好像戴着一顶棕色毡帽,而其他特征,他也没有过多注意和记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过两天就彻底忘之脑后,不过他接着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到马的毛发是黑棕色的。

    但奇怪的地方就来了。

    这位侦探和森格特地询问了几条周边通往伊洛韦恩区街道的居民,但没有人能够给出有用的线索,毕竟那里的居民很早就睡觉了,为数不多几个较晚入眠的,也基本上没注意过街道。

    不得已之下,几个警员直接对着周边住宅进行排查工作,毕竟马车这么大的东西,想藏在市街里,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而这么大的一辆马车,显然不可能不翼而飞。

    在花费一番工夫后,他们终于在一间有着简陋内院的老式双层房前找到了那辆载物马车,那车身低调地摆放在墙角,而其后方正好盛满了干草,如果不进内院探看,还真会忽略掉这辆马车。

    而一匹黑棕交映的精瘦马匹此刻正在内院里嚼着木盆子里的干草,侧目漠不关心地注视着进入内院不速之客。

    “嘿!终于给我们找到了!跟那位证人说的一样,就是这匹马!”森格旁边那位被称为“正直约恩”的中年发福侦探兴高采烈地说道。

    他是一位受雇于警方,同来协助调查这起案子的私家侦探。

    “哈哈!拉朗先生,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将那该死的罪犯绳之以法!”约恩来回搓手,兴奋地对着森格说道。

    似乎他已经笃信了接下来事情发展会是何种走向。

    而后者懒得搭理他,不过约恩也不当回事,接着他扭头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对着旁边几位警员说道:

    “嘿,先生们,拿起武器,免得凶手负隅顽抗,我们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免得他见状不妙逃跑了。”

    不过用不着他提醒,面对那杀害自己同事的凶残罪犯,那三位警员自然也是加大警惕,一个个取出左轮,悄无声息地关掉保险。

    而森格走到一侧屋檐下方,收起雨伞,同样取出了手枪,关掉保险,拉动套筒手动上膛。

    “哈?他那边还真的有收获?”约恩一脸诧异地说道。

    他没指望这位年轻的男警员能有所发现,只是随便给他指派了一件事情做。

    毕竟看管汤姆老警员一个人就够了,而清扫和探查现场工作,多一个人有些多余,于是约恩就让他自由搜寻,而自己搜查完现场后也打算继续搜寻一遍周围地带,算是重复搜寻了一遍,这样做显然更有效率。

    不过目前看来,这位年轻的男警员眼力不错,他那边到底是有什么发现?约恩在心里思量着……

    但不管如此,自己该过去看看。

    他抛掉手边拔除掉的杂草,站立起来。

    而早已反应过来的森格则是回头给后方的老警员使了个眼色,接着对着约恩说道:

    “走吧。”

    不多废话,他们踏过蔓生的杂草,目光扫视着地面,在谨慎迈步、小心探查的同时向着警员靠近。

    而后者又招呼了一遍,似乎担心自己的话语没被众人听见。

    “来了来了!”约恩回声呼应道。

    声音就在他们前头,实际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远,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不过由于林木葱郁分布,而地面也基本上被各种草本植物覆盖。而三三两两的高耸蕨类,也伴随树枝上垂落的蔓生藤蔓一同占据着外来者的视线,再加上二人还撑着伞。

    因此在这有些逼仄的空间里,行动起来不怎么便利。

    至少想要在这里直来直往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嘿,他工作挺认真,都搜到这里头去了。”走在前头的约恩看着地上的鲜明脚印,接着说道,“他的鞋印还挺明显,嗯……没想到还得从这里走。”

    约恩突然停下,接着侧过身子,让森格得以看见他前方的空间。

    他可以排除10、11、15这三条,因为有些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实,并且对于这三条,对面没有撒谎的必要。

    那么就剩下十二条证词。

    然而剩下十二条中,有一条或者数条谎言。

    到底是哪一条?

    短时间内,他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显然不能立即得出结论。

    更何况连续的使用掘秘人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连接不断地激活这份能力会他头疼加剧,逐渐开始出现耳鸣现象,这让他无法专注于理性推理。

    “大概还能持续十几分钟……”亚诺凝聚精神,试图摆脱耳旁的嘈杂噪音。

    卡莎也很清楚亚诺·克林的能力以及代价,不用亚诺特意提醒,她就接着抓紧问道:

    “我对这个礼拜堂的历史感兴趣,也对您的过往经历有些好奇,您能详细地跟我们说一说吗?”

    “当然,我很乐意,不过请给我一些时间。”塞内加登点头,接着陷入一阵沉思。

    对于这样的一位老者而言,显然记忆没有这么通明,在须臾之后,终于想起来了有关这座礼拜堂过往的记忆。

    他摩挲着胡子道:

    “其实礼拜堂和平房都是我用了自己积蓄建起来的,这其中因果缘由说起来有些漫长,不妨就此讲讲我的往事吧。”

    “但我的往事回忆起来很长……很长……你们愿意听我讲上十来分钟吗?”

    众人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他的眼中充盈着对往事的怀念与追忆,缓缓叙述道:

    “我并不是亚维兰本地人,或者说,我不是安俄特雷拉人,我出生在洛国南部,临近国境线的一座小城里,家庭世代经商,家境优越,我的童年生活算是过的舒适,但是在公历年元年发生的那一场七年战争,彻底地改变了我的未来。

    “对于这场战争的起因以及经过,我想在座的阁下们都耳闻能详,我就不详细述说了,作为实力并不强盛、且疆域与安俄特雷拉最为接近的索莱赫斯的附属小国,自然率先成为进攻对象。”

    “那个边境城市被安俄特雷拉军队重重包围,沦落为沦陷区。”

    “若只是这样,到其实没有什么问题,虽然物资管控紧张,但当地居民还不至于直接饿死,更何况安俄特雷拉军队不杀平民,直接沦陷,也免遭战火对于城市的破坏与对于平民的误伤,而安俄特雷拉也在当地改组了管理机构。”

    “但是那天夜里,九月九号的那天夜里,一切都改变了。”神父开始激动起来。

    “当我用完日渐拮据的晚餐,正要回到二楼睡觉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我的母亲示意我自己上楼,而我的父亲去打开房门。”

    “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迎来的不是安心的入眠,而是一声枪响、痛苦的闷声、喊叫、尖叫,诸如这些让人于心不安的事物。”

    “一夜过去,我的双亲都死于非命,而我也被逮捕,关入监狱。”

    骑马进入马棚,他动作焦灼地脱下雨披,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下马连绳子都顾不上拴上,急迫地走向克登斯,语气急促地问道:

    “现在怎么样了?我兄长的墓穴怎么样了?”

    见克登斯有些不知所措,福克斯强行压制住自己爆粗口的欲望,再度震声发问:

    “请回答我,警察!”

    福克斯暴躁的语气让克登斯脑子有些卡壳。

    克登斯愣了会,说道:

    “额……冷静一点,先生,请冷静,我是说……”

    “去你妈的!”

    福克斯撂下这么一句粗口,从马棚跑向着庭园,连伞都顾不上撑一把,任凭雨水肆虐。

    “抱歉,老爷他实在是有些焦躁,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很难冷静下来。”管家给马拴上绳子,接着对着警员说道,“麻烦你看一下马。”

    然后他拾起挂在一侧的黑伞,撑开后立即跑了出去,留下克登斯一人。

    ……

    “嗯,这就是前七、八分钟发生的事情。”克登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

    而其余人在旁听的时候早已拿好雨伞和手提箱,等到克登斯把事情讲完,亚诺撑开雨伞,对他说道:

    “好了,一起过去吧,你也没必要在这里守着了。”

    正同范德林特话语的中断,脚步声也恰好停止——有谁到了办公厅门外。

    果不其然,一位后勤人员推门而入对着众人说道:

    “基地门前又来了一位中间人以及一位警员,前者以前来过基地,所以我认得,后者我没见过。那位中间人说自己身旁那位警员想要转告给警长一件事关紧急的消息,而自己是给他带路的,需要我把他们全部带上来吗?”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是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到周边街道,接着步行过来,毕竟交流一下情报,不需要带着手下一同过来。

    而对于调查员基地所在地点,虽然没有强制要求过要严格保密,但是居于暗中,保持低调算是组织里一贯而来的准则,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也基于这一点,了解理智之门这个组织的,只有那么一小撮人。

    而对于事关紧要的消息,范德林特压根没有头绪。

    其余人也思索着那位警员和中间人的来因——是调查有了进展?还是事态愈发恶劣?

    “让他们全部上来吧。”理查德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接下来事态又有一些变数了,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后勤人员接着下楼把那两位不速之客带来上来。

    走在前面的一位是一位穿着棕灰色外套,戴着一顶软毡帽的青年男性,他帽檐下目光坦然自在,对着各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从他那表现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而跟在他后面那位穿着警服的是另一位警员警员。

    那个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员刚刚踏入房间,理查德就立即认出了他是自己的一位下属:

    “恩布尔都?你不是在卡斯里安府做搜查工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恩布尔都脸色发红,边吁呼着气,边拿着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的……范德林特警长,出事了。”

    而另一边丁白曙默默地观察着两位来者,他锐敏地注意到这位警员的鞋和裤脚带上不少泥痕水迹,正常行程显然不会沾染成这么严重,相对之下,那位未曾谋面的“中间人”倒是衣着素净,神色也自然很多。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重复 (1)

    “定格者”带领着部下打开了夹缝象限,接着在步入夹缝象限的那一刻,一道裂解万物的伟力在整个夹缝象限中涌动,而这份力量抹杀包括定格者在内的所有步入夹缝象限的七指族。

    这一份力量本不存在于夹缝象限,而在数百年的死亡中,定格者逐步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祂的陷阱。

    而作为步入永生的生灵,无法永恒地死去,对于永生者而言,死亡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

    接着在数百年之后,祂重新从辉光回到了第一象限。

    而这颗星球的样貌全然被改变了,极度的低温笼罩着这片土地,万物都在无穷的凛冬之中寂灭,没有任何飞禽走兽尚且留存于世,只有无穷的冰雪。

    这就是冬寂。

    即便是骄阳,也驱散不冬寂的寒冷。

    “温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仿佛热这个概念本身就抹杀了一般。

    无论是火,还是光,也无法带来任何的回温。

    即便是死而复生的“定格者”,也不得不一直释放着自己的异能,将自己的温度“定格”在合适的程度。

    在这时,他彻底地明白有着某种存在想要灭亡自己的种族,因为七指族无法忍受寒冷,人类所感到惬意的温度,对祂们而言无异于酷刑。

    祂们所需的最佳温度,足以让人类烤熟。

    而冬寂就像是谋杀祂们的最佳武器。

    祂失去了所有神器和素材,在冰河之中踽踽独行,探寻着这颗完全被改变的星球。

    祂花费了数百年进行寻觅。

    然而祂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所有能够证明七指族在世上存在的所有痕迹都已消逝。

    祂们的建筑,祂们的知识,祂们的语言,祂们的文明,所有的一切,都在步入夹缝象限的那一刻被从世间抹杀。

    本该存在着建筑的地方,空无一物。

    本该存在着生命的地方,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的痕迹,能够证明世界上还存在过这么一个种族。

    “我万万没有想到……和杜门会面的会是那个家伙——”说到这里,克劳利转过来反问道,“你们猜猜是谁吧?”

    在克劳利之前叙述里出现的人不少,但跟湖有所关联并接触过湖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约恩沉思一会,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份诡异而荒谬的答案,侧目看了眼正在做笔录的同伙,他们好像没有回答这种简单问题的欲望,于是自己就率先回答:

    但这颗星球依然是这颗星球,日月星辰的位置依然没有不合逻辑的变动。

    祂试图用着各种超凡手段在第一象限寻找着自己余留的族人,但无论是哪一种,皆没有回应。

    祂的法力并未因为死亡而又任何的消退,那么事实很明显了。

    祂是最后一个七指族。

    再接着祂又来到了那个夹缝象限与第一象限交接的地方,既引发了冬寂的地方。

    但这回祂没有检测到任何的力量,或者说压根没有检测到那个夹缝象限。

    仿佛千年前的那一幕只是记忆错乱。

    而祂的逻辑和理性让祂接下来想到了无明之地,在那场浩劫发生的时刻,或许有自己的族人正好处于无明之地中,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可以躲离冬寂。

    不过祂转瞬之后就意识到倘若自己的族人确实在那里躲过了一劫,那么侥幸存活下来的七指族应该会在第一象限重建自己的文明。

    但第一象限什么也没有。

    所以即便是无明之地,祂的族人依旧没有逃离消亡的命运。

    而祂在无明之地找到了自己的同胞。

    具体地说是同胞的残骸。

    七指族在生命耗尽之后,会化解成一滩透明的液体。

    而无数的液体,汇聚成了缄默者之湖。

    祂试图接触湖水,借助族人的残骸获得祂们曾经的记忆,来探寻在千年前,自己步入夹缝象限的时候,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冬寂的源头,又到底是什么。

    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又是谁,只需要触及祂们的尸骸,就能通过七指族特有的记忆链接来获取一切的真相。

    但祂终究没能这么做。

    因为祂看出这片湖水被施加了某种让祂也束手无策的力量。

    接着祂对此做了几次实验,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祂一触及湖水,便会失去所有的超凡力量,即便是对于永生者而言,也是如此。

    最后祂回到了第一象限,花费了数千年的光阴,用自己的力量扭转了这颗星球上的温度,最后创造了七指遗族。

    然后祂又回到了缄默者之湖前……

    《冬寂之卷》的内容就到此为止,而之后发生了什么,作者也没有继续写下去,故事就这样唐突地在此中断。

    为什么那个夹缝象限里会有着能够抹杀“定格者”的力量,为什么在第一象限里七指族存在过的痕迹会被抹消,为什么七指族的尸骸会被施加诅咒,作者也并未写清。

    芙丽卡猜测或许《冬寂之卷》的后半段早已在数代人的传递抄录之中失传了。

    诗歌的末段有隐晦地提到了该如何从“荒原”前往“缄默者之湖”,这方面的文字被理智之门删掉了。

    再接着讲述了那里的湖水有何种作用,不过末端的句式和歌词和原先的故事有些脱节,很可能是后来的抄录者自己加上去的。

    芙丽卡出于兴趣,也尝试从其他书籍上查询关于“七指族”和“定格者”的情报,不过遗憾的是,她没有在《冬寂之卷》以外的任何书上看到过有关于“七指族”和“定格者”的情报,不过关于“缄默者之湖”倒是有在特定的书中有看到过,不过这些书也并未对缄默者之湖的来源有所解析和研究,只是告诉了从烛明前往那里的路线,以及缄默者之水的特殊作用。

    不过关于故事怎么样都好,这部分内容尚且不知真伪,估计在现在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去印证这一点。

    理智之门虽然删掉了一些敏感内容,不过对于内容也有给出解析和备注。

    譬如关于前往缄默者之湖的路线,已经被证实是正确的。

    而缄默者之水的作用也经过累计下来的其他文献结合几次人道化的实验里,证实了它的作用确实如书中所讲述的一致。

    在意识到克劳利是缄默者的那一刻,芙丽卡也想起来很多关于缄默者的报告。

    而塞内加登的尸体也进行了化验,但这回没检测到毒性物质,提取物实验中实验体也没有死亡,显然塞内加登不是被毒死的,大概率是死于失血过多。

    皮肤触觉感受器接触机械刺激产生的感觉,称为触觉。

    在刚饮下缄默者之水的缄默者大概在数小时后开始初步失去触觉,对于轻微的接触会失去感知,不过对于一定幅度的冲击还是能够感受到的,这时候缄默者还具有着痛觉。

    大概过了三天到五天,就会进入中期阶段。

    而在中期阶段的时候,缄默者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触觉,仅仅还能够感受到一些极端的痛觉,并且这时候他们的心理也逐渐开始麻木起来,即便是血腥的场面,也对于这时候的缄默者而言也压根没有影响。

    大概再过个一周的时间,就会进入后期的时候,缄默者会开始失明,并且听力会逐渐减弱,同时也无法感到自身器官的运动,接着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变成植物人,最后死于器官衰竭。

    顺带一提,理智之门发现普通的动物也可以受到缄默者之水的效果,并且根据物种的不同,三个阶段的持续时间各自有些差异,但症状表现基本一致。

    皮肤表面散布着触点,触点的大小不尽相同,分布不规则,一般情况下指腹最多,其次是头部,背部和小腿最少,基于这一点,理智之门还在备注里补充了鉴定中后期缄默者的办法——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手段和道具,只需要让缄默者转过身子,然后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用手指或是其他物件轻轻捅数下缄默者的背部,然后让缄默者转过来复述刚才一共感到多少下捅击。

    两个佣人,一个失踪,一个溺亡,一并埋在了戴珂墓园。

    这是发生在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但却与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息息相关。

    是巧合吗?

    不得而知。

    丁白曙感觉接下来可能得往戴珂墓园跑一趟了,亦或是去其他的调查员基地里打探相关的消息。

    他举目往窗外一瞥,看来今天的一天时光,注定要付诸于在风雨之中。

    与此同时,亚诺想就此继续追问的时候。

    福克斯突然启口道:

    “抱歉,您刚才是不是有说过‘卡斯里安府有没有维克多的随身物品’?”

    “嗯,是的,怎么了?”

    “硬要说的话,我这里应该有一件……”福克斯边说边从上衣口袋小心地取出一块金属吊坠,“这是当年的维克多随身佩戴的物品……似乎是他的父母遗留下来的遗物……从小到大他一直随身佩戴着这块金属吊坠,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把决定把这份吊坠赠送于我。”

    亚诺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一同打量着这块吊坠。

    吊坠由黄铜色的金属链子串着,坠体本身是一块不怎么起眼的黄铜色金属圆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我能接过来仔细打量一下吗?”

    “请便。”

    亚诺取过吊坠,仔细打量一番,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金属吊坠,圆环上面也没有花纹,只有光洁的曲面,可以看出来保存地不错。

    至于这个吊坠本身,抛开其上的特殊含义,给人感觉就像是不值钱的地摊货。

    “我觉得这块吊坠能够帮助我们的调查作业,请容许我暂时保存一下吧。”

    “嗯……请妥善保存,这个吊坠对我来说很重要。”福克斯目光一直锁定在吊坠身上,直到亚诺把吊坠放进随身腰包之中。

    “看得出来,我会注意的,”亚诺问向福克斯,“卡斯里安先生,请问现在卡斯里安府里还留着令尊的贴身衣物吗?”

    “有的,在我父母以前的卧室里,”福克斯对此也没有多问,丁白曙认为他大概也已经猜出亚诺索要这些物品,肯定有着特殊的用途,“那个房间虽然不住人,但东西和摆设一直没有变动,我会让管家定期监督一些佣人进去打扫。”

    “正是如此。”旁边的管家点头应和。

    “能讲一讲吗?详细地讲一讲卡斯里安府里那些鲜为人知的过往,或许从这些往事,我们能够理出线索。”

    “是吗?往事……”福克斯有些彷徨地看着窗外之雨,过了一会,他才接续说道,“怎么样的往事?我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所有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位的往事。”

    “好,给我一些时间想想吧……”

    时间在雨声之间消逝。

    随后,福克斯正式开始了他的叙述。

    往事已成灰烬。

    而他将跨越时光,从头颅之中把那深埋在二十六年光阴之下的灰烬,重新掘起。

    假设布林也饮下了缄默者之水,那么理论上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处于中期,完全可以用这一套办法进行检验,而关于这一点,克劳利自己也应该清楚,不会撒下这种能轻易被勘破的谎言。

    接着按照克劳利先前的陈述,布林并非他的同伙,只是一个被迷惑之人,那么克劳利应该有着某种能够迷惑和混淆他人记忆的能力。

    在芙丽卡的认知里,拥有这方面能力的异能是序位二“蛊惑师”,“蛊惑师”能够在短距离上影响普通人的心智,可以修改普通人的记忆和认知,而修改的记忆和认知越是繁多,作用时间就越短。

    当然某种她不知道的禁物或是秘术、秘法或许也能达成相似的效果

    而他自称是迷惑了布林的记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汤姆·库洛赫麦克的记忆有受到影响吗?

    现在多了“缄默者”和“记忆影响”这个两个特殊因素,原来可信之人在此刻变得可疑起来。

    一般来说,除了走火入魔的疯子,没有人会主动饮下缄默者之水,虽然饮用缄默者之水能够躲避调查之人一时的注意,但饮下缄默者之水,意味着放弃自身所有的超凡力量,也中断了自己的生命线,只留下了不出两周的光阴。

    但是她很清楚,在诡秘的边界上,发了疯的人可不少。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复 (2)

    “此外还有发现其他异常吗?”

    “没了,实际上棺材我们已经来回检查了四遍,”梅森看了眼窗边苦思冥想的管家和依旧默不作声的福克斯,于是隐喻地说道,“顺带一提,在挖出棺材后并开棺验尸后,那两位先让警员搬回去,接着在卡斯里安族墓以及周围地带搜寻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异的足迹,嗯,棺材和族墓的检验都用了‘特殊手法’。”

    “此外我需要人性来维持着我在诡秘边界的方向,或许这是不理性的行为……但我认为是值得的,事物的价值并非只能留于表面,而人也并非只有理性。”

    “出于我的感性,我希望他的尸骸与灵魂能够在地下安息。”

    “对于我的任性而为,他终究没说什么,接着只是指着书房的方向,告诉我他所有的遗产都放在了那里,东西不多,仅仅是一笔资产,房子的地契,丰富的诡秘典籍和手记,加上不多的素材,而这些,就是他的全部了,人生五十年的全部,都在那里。”

    丁白曙不动声色地点头回应。

    对于所谓“特殊手法”,他也大概有了基础的了解。

    首先洞察明灯在有光亮的地方是没法用的,虽然今天天气不怎么样,但还没到昏天黑地的程度,所以这里的特殊手法应该指的是希安菲尔德的“持灯人”和亚克里恩的“洞悉者”异能,后者的具体能力他已经从亚克里恩口中得知了,而前者不太清楚,大概同为探查类型的异能。

    那落水的那一刻,我茫然不知所措。

    毕竟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向这么一个结果。

    直到刺骨的凉水沁入衣物,灌入鼻腔,我的身体本能地开始挣扎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糟糕!

    现在回忆起来,岸边的水并不深,若是冷静一下,挺直身子,稳住重心,应该能够踩到湖底。

    但是……死亡的阴影之下,我全然失去了冷静,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不断地尝试向上挣扎,把那不断涌入气管的水咳嗽出去。

    但做不到。

    在水中做不到这一点,气管中的水咳出去之后,有更多水涌进来。而身体也感觉无比地沉重,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浮上水面。

    恐慌在我心中撕开一道口子,随即将我淹没。

    我意识到这意味着一个结果。

    窒息。

    乃至死亡。

    所幸周遭人多,我落水的动静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其次就是荆棘之血,丁白曙猜测他们也应该有用过荆棘之血检验过棺材,不过亚克里恩并未提及这些,大抵是没有得出什么成果。

    看来这位“聆听者”的能力倒是名副其实,丁白曙意识到这位梅森·福斯尼尔一直用着能力监听一行人的对话,甚至还很贴心地补充了先前交谈中遗漏的细枝末节。

    “啊,确实如此,我之前忘记说这一回事了,”旁听的亚克里恩也靠近二人,插话道,“很显然是雨水破坏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迹,姑且不谈掘墓人挖出棺材,取走里奥的骨骸有何意图。”

    “我想了想,又衍生出三个问题,里奥的尸骸现在在哪里?掘墓人又是从那里把他的尸骸带走的?一共有几个掘墓人?你们现在对于这些有没有什么头绪?”

    丁白曙和梅森一并陷入沉默。

    对于这方面,后者的沉默是对此感到有些棘手,前者的沉默则是思路不太一致,无从议论。

    而霍华德和卡莎也检查完了物件,一同走过来。

    而霍华德率先开口道:

    “我认为光是讨论是得不出什么可靠的答案的,毕竟疑点太多,照你的说法,足迹都被雨水破坏,想要根据足迹去追寻掘墓人的去向和辨识他们的总人数估计是不太可能,尤其是雨现在还没停,搜寻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嘛……想来又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请停一下,”卡莎唐突打断了霍华德的叙述。

    “嗯?我本来就说完了,有什么问题吗?”后者推了推眼镜,示意明显有话要说的卡莎继续说下去。

    “你们没发现这里存在一个矛盾的地方吗?”

    “什么地方?”韦德也靠近过来,疑惑地发问。

    “你刚才说到雨水破坏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迹对吧?”卡莎有神目光注视在亚克里恩的脸上,以至于让后者怀疑到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嗯,是这样……怎么了?”亚克里恩疑惑地反问,他不太理解这句话有什么矛盾之处。

    “我记得很清楚,而你先前还说过这么一句话——坑洞的一侧发现了一处完整的手印,五截长短不一的手指以及手掌在土面上的留痕很醒目,就像是谁把手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如果雨水破坏了所有的足迹,那么这份手印又该如何解释?尤其是在这份手印在坑洞的侧面,雨水往下滑动的时候,也会带动泥土颗粒,那么印记应该更容易被破坏。”

    “还是说那份手印很深?”她一针见血地问道。

    “额……确实是有些一些问题。”亚克里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自己记忆里看到的手印从深度来看算不上太深,感觉是轻轻按了一下,完全没使劲的那种,“手印倒也算不上太深,要我来说的话,感觉只是把手贴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所以这就与此相互矛盾,鞋印没有在雨中保存下来,而手印却留存了下来,这说明了什么?”卡莎提出矛盾点,引出新的一则疑问。

    她接着说道:

    “根据亚克里恩你先前的推理来看,你认为挖掘时间应该在半小时前,这是基于坑洞积水和留存手印这两份特征所推演出来的,看似依旧成立,但是……如果只有手印,没有鞋印,那么毫无疑问,时间存在错位。”

    “时间错位……”亚克里恩若有所思地低声喃道。

    其余人也或多或少理解了卡莎所言之意,在思索的同时聆听着她接下来的叙述:

    “留下鞋印的时间与留下手印的时间并不一致,并且前者要早于后者,在不考虑用一些超自然能力的情况下,如果想要达成这一点,那只能说明手印是后来者所造成的,这就意味着——搜山那一组人有问题。”

    鸦雀无声。

    对于以上内容,各人有着各自的思绪,而思绪并不会开口说话。

    因此无人接续开口,人声于此中断。

    对面被盘问中的管家也是感到了不对劲,本想回答亚诺的提问,突兀地发觉到房间里莫名的消寂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语自然而然地卡在喉咙中间。

    人声消亡,雨声因势而起,犹如窗外风雨更为冷峻一分。

    管家以疑惑的目光向着一行人探来,而亚诺则是倚靠着窗沿,淡定地弹着烟灰。

    丁白曙注意到福克斯把手放下了,目光颓废地看着地面,至于众人的交谈,他应该也是有在听,但依旧没什么表态。

    “哈啊,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是那么一回事,现在他们都在外头的走廊里,要把他们暂时关到某个房间里吗?”亚克里恩皱眉说道。

    他想听听别人还有没有什么看法,毕竟就目前而言,那四位负责搜山的人确实嫌疑最高,可不能放任着他们随意行动。

    见无人发言,亚克里恩叹了口气:

    “看来很可能是他们协同盗取了里奥·卡斯里安的尸骸,难怪他们都对于发现问题前,自己的位置,人员的分布含糊其辞,或是叙述不清。”

    “嘛……我出门找个合适房间把他们暂时关起来,等雨小一点逐个带到拘留间,冤枉与否,就是另一回事了,总之不能放任他们自由活动了……他们自己也应该能够理解。”

    亚克里恩如是说着,同时向着房门走去。

    蹙眉。

    沉思。

    缄默。

    这是大多数人的表现。

    所谓沉默无非是无声的肯定。

    丁白曙注视着亚克里恩的背影。

    两个佣人,一个失踪,一个溺亡,一并埋在了戴珂墓园。

    这是发生在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但却与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息息相关。

    是巧合吗?

    不得而知。

    “还真是伟大的愿望啊……加油吧。”

    “嗯。”

    我们没有在说话,一同欣赏着这片星空。

    星空依旧璀璨,这漫目星辰与过往并未有什么不同,或者说这片美丽的星空,每一次探望过去,都感觉不太一样。

    或许是由于观望的角度,或许是基于观察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在此时此刻,这片星空,寄寓着我们的希望,寄寓着明日之光。

    时间消散在星空之上,天空上的双月已然跨越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我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发酸的躯干,然后回头对着维克多说道:

    “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

    而他依旧坐在那里,平静乃至痴迷地望着星空。

    “维克多?”我再度呼唤道。

    他从痴迷中摆脱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才接着说道:

    “我想跟你聊一聊其他事情,能坐下来听一听吗?”

    “其他事情?”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我似乎得听一听。

    “好。”我坐了回去,想听听他还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过往的一些经历吗?”

    我露出诧异的神情。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问题,平时与他们聊天,我都会刻意避开类似这样的话题,就是为了避免让他们回忆起不堪的过往。

    但如今为什么他会提起这个?我不太理解,因此愣神了一会。

    而他耐心着等待着我的答案,并未有任何的催促。

    最后我在犹豫之下,回答他:

    “我清楚一点……你的家庭在一场火灾中崩解,容许我为你的父母默哀一会……”

    “好。”

    气氛与先前截然不同,老实说我并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压抑而又肃然。

    父母的不幸身亡,那份悲痛,我也并非没有体验过……

    对我来说,母亲的病亡,于我心中留下的那一处心伤,不能愈合,只能遗忘。

    但我终究是忘不了。

    而他应该也是如此。

    久久的沉寂之后,他再度启口道:

    “我原先是在赛凡丝特尔出生,可我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因为在我尚为年幼的时候,就离开了那座城市,因为那场该死的火灾事故……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消逝在灰烬之中。”

    “而随即,悲痛欲绝的我被送到亚维兰,寄宿于我姨妈家中,而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有着一丝血缘关系的人了。”

    “在他们美满的一家三口之中,我独身一人显着如此格格不入,那时候的天空,对我来说,永远是焦灰的烟熏色,我害怕火……甚至,害怕光,我只敢待在分配给自己的陌生小房间里,拉上窗帘,紧关房门,在黑暗中逃避。”

    “面对这样的我,怎么说呢?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对我表现得很关切,呵,这无非就是盯上了我父母遗留下来的资产……但当时的我过于单纯,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他们的态度在得知我的父母并无任何遗留下来的资产的时候,果断翻脸不认人,而我的生活条件也每况愈下,被迫从房间中搬出来,住进杂物间,还不得不在他们的斥呵、辱骂之下,做着各种脏活、累活。”

    丁白曙感觉接下来可能得往戴珂墓园跑一趟了,亦或是去其他的调查员基地里打探相关的消息。

    他举目往窗外一瞥,看来今天的一天时光,注定要付诸于在风雨之中。

    与此同时,亚诺想就此继续追问的时候。

    福克斯突然启口道:

    “抱歉,您刚才是不是有说过‘卡斯里安府有没有维克多的随身物品’?”

    “嗯,是的,怎么了?”

    “硬要说的话,我这里应该有一件……”福克斯边说边从上衣口袋小心地取出一块金属吊坠,“这是当年的维克多随身佩戴的物品……似乎是他的父母遗留下来的遗物……从小到大他一直随身佩戴着这块金属吊坠,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把决定把这份吊坠赠送于我。”

    亚诺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一同打量着这块吊坠。

    吊坠由黄铜色的金属链子串着,坠体本身是一块不怎么起眼的黄铜色金属圆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我能接过来仔细打量一下吗?”

    “请便。”

    亚诺取过吊坠,仔细打量一番,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金属吊坠,圆环上面也没有花纹,只有光洁的曲面,可以看出来保存地不错。

    至于这个吊坠本身,抛开其上的特殊含义,给人感觉就像是不值钱的地摊货。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复 (3)

    冷风将我从着迷中吹醒,随后我勉强收起目光和难以遏制的情绪,接着将目光抛向甲板上的他们。

    “基地门前又来了一位中间人以及一位警员,前者以前来过基地,所以我认得,后者我没见过。那位中间人说自己身旁那位警员想要转告给警长一件事关紧急的消息,而自己是给他带路的,需要我把他们全部带上来吗?”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是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到周边街道,接着步行过来,毕竟交流一下情报,不需要带着手下一同过来。

    在克劳利之前叙述里出现的人不少,但跟湖有所关联并接触过湖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约恩沉思一会,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份诡异而荒谬的答案,侧目看了眼正在做笔录的同伙,他们好像没有回答这种简单问题的欲望,于是自己就率先回答:

    “嗯……是那位侦探?”

    而对于调查员基地所在地点,虽然没有要求过要严格保密,但是不声张不张扬算是组织里一贯而来的传统,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找到有用的情报了吗?”银发男子问向刚从楼梯上爬上来的理查德。

    “算是吧。”理查德将挂在胸前的汽灯取下,递给银发男子。

    “怎么样?”他接过汽灯,放在桌上。

    “挺麻烦的。”说是这样说,不过理查德的神情倒也没有太大变化,“我走了。”

    “什么时候一起喝一杯?”

    “下回吧。”理查德咣当一声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还是老样子啊。”银发男子边嘀咕,边锁上柜子。

    他接着走到窗边,想要望着后院,放松放松眼睛。

    不过窗户被那接连不断、噼啪作响的嘈杂雨水冲刷成一片模糊,让他看不清窗外的事物。

    见此他莫名感叹一句:

    “雨越来越大了……”

    ——

    雨珠穿过房屋的夹缝,打在森格·拉朗手持之伞上,发出噼啪声响,接着从伞缘滑落到地面,以水洼的一阵波澜为终曲,结束了它的余生。

    那一辆运着干草的马车比起其他载人马车,更容易引起路人注意,因此追溯源头不是太难之事,一位受雇于警方的侦探追查到了那辆马车最后被人目击的地方——亚维兰东南郊区的多斯豪斯肯街区。

    这里有一位居民声称自己在晚上七点半左右见到了一辆运草马车,不过他没看清车夫的脸,只记得车夫好像戴着一顶棕色毡帽,而其他特征,他也没有过多注意和记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过两天就彻底忘之脑后,不过他接着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到马的毛发是黑棕色的。

    但奇怪的地方就来了。

    这位侦探和森格特地询问了几条周边通往伊洛韦恩区街道的居民,但没有人能够给出有用的线索,而对于运草马车,更是没有什么印象,几个有注意街道的,也只说有几个载人马车经过。

    不得已之下,几个警员直接对着周边住宅进行排查工作,毕竟马车这么大的东西,想藏在市街里,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而这么大的一辆马车,显然不可能不翼而飞。

    在花费一番工夫后,他们终于在一间有着简陋内院的老式双层房前找到了那辆载物马车,那车身低调地摆放在墙角,而其后方正好盛满了干草,如果不进内院探看,还真会忽略掉这辆马车。

    而一匹黑棕交映的精瘦马匹此刻正在内院里嚼着木盆子里的干草,侧目漠不关心地注视着进入内院不速之客。

    “嘿!终于给我们找到了!跟那位证人说的一样,就是这匹马!”森格旁边那位被称为“正直约恩”的中年发福侦探兴高采烈地说道。

    他是一位受雇于警方,同来协助调查这起案子的私家侦探。

    “哈哈!拉朗先生,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够将那该死的罪犯绳之以法!”约恩来回搓手,兴奋地对着森格说道。

    似乎他已经笃信了接下来事情发展会是何种走向。

    而后者懒得搭理他,不过约恩也不当回事,接着他扭头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对着旁边几位警员说道:

    “嘿,先生们,拿起武器,免得凶手负隅顽抗,我们不能闹出太大动静,免得他见状不妙逃跑了。”

    不过用不着他提醒,面对那杀害自己同事的凶残罪犯,那三位警员自然也是加大警惕,一个个取出左轮,悄无声息地关掉保险。

    而森格走到一侧屋檐下方,收起雨伞,同样取出了手枪,关掉保险,拉动套筒手动上膛。

    不过他并不认为凶手会愚昧连自己留下的踪迹都不处理。

    他猜想着——这时候,那门窗紧闭的楼房里,要么凶手早已逃之夭夭,要么里面的人压根与凶手毫无关系。

    “咚……咚……咚。”

    警员有规律地敲响那道铁门,门上铁板发出的共振震下了门上的雨露,发出嗡嗡的躁动声响。

    而对于事关紧要的消息,范德林特压根没有头绪。

    其余人也思索着那位警员和中间人的来因——是调查有了进展?还是事态愈发恶劣?

    “让他们全部上来吧。”理查德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接下来事态又有一些变数了,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后勤人员接着下楼把那两位不速之客带来上来。

    走在前面的一位是一位穿着棕灰色外套,戴着一顶软毡帽的青年男性,他帽檐下目光坦然自在,对着各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从他那表现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而跟在他后面那位穿着警服的是另一位警员警员。

    那个体型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员刚刚踏入房间,理查德就立即认出了他是自己的一位下属:

    “恩布尔都?你不是在卡斯里安府做搜查工作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恩布尔都脸色发红,边吁呼着气,边拿着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的……范德林特警长,出事了。”

    而另一边丁白曙默默地观察着两位来者,他锐敏地注意到这位警员的鞋和裤脚带上不少泥痕水迹,正常行程显然不会沾染成这么严重,相对之下,那位未曾谋面的“中间人”倒是衣着素净,神色也自然很多。

    而那位男子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他注意到丁白曙的目光,举目回视,打量着丁白曙,毕竟“黑瞳人”在亚维兰并不多见。

    不过打量并未持续多久,他礼貌性地收回目光,对着丁白曙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对此丁白曙微微颔首作为回应,接着注意力回到对话之中。

    “出事了?难道卡斯里安府又出了什么乱子?你先坐下吧。”范德林特正色说道,接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明眼人都能从这位警员的表现看出,他要报告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是的……这怎么说呢……”在坐下来,喘过气后,恩布尔都的回复依旧有些断断续续,毕竟他所得知的事情过于惊骇,以至于有些难以描述,不知从何开始,要是直接说出一句“有人的坟被挖了”,估计会让人感到雨里雾里、莫名其妙。

    “那个……谁……谁……”恩布尔都突然心头一紧,冷汗直冒。

    因为他发觉自己在紧张之下,忘掉了那个人的名字,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他的内心如同溺毙之人在垂死挣扎,试图抓到那不该忘记的记忆。

    名字……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里奥·卡斯里安。

    “咣当”

    突兀的一声响起,那是水杯敲击桌面的声音。

    “喝口水冷静一下吧。”亚诺将水杯向前推移,他看得出来这位警员的心理素质不太行。

    “好……我太紧张了。”他拿起水杯,深饮一口。

    喉咙的清凉让他冷静了不少,在饮水的途中,他也得以组织了一下语言。

    他放下水杯,眼带谢意向着亚诺点头,接着对着众人说道:

    “咳,抱歉我有些神经过敏了,现在好多了,感谢这位先生,那么我把这件怪事说一下吧……下午我在庭园里做搜查工作的时候,意外发现先前去搜山的欧文赶忙奔跑,而且很明显是向着我和旁边的老克登斯的方位跑过来的,在靠近我们之后,他转告了我们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人挖了里奥·卡斯里安的墓。”

    “里奥·卡斯里安……是”对于这个陌生而又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名字,范德林特思索一番,才想起来他是谁,“勒克文·卡斯里安的长子?”

    “对,好像就是勒克文·卡斯里安不幸夭折的长子,也就是福克斯·卡斯里安的哥哥,”恩布尔都对此也不太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总之他接着向我解释,他们搜山小组四人偶然经过卡斯里安族墓时,进去兜了一圈,然后就发现了里奥·卡斯里安的墓土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只有他一个?”霍华德皱眉问道,他不理解挖一个在二十多年前溺死的倒霉蛋的墓有什么意义,从常人的逻辑来讲是这样的。

    但是这个世界有太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了……而这些事物促使一个人去做出这种出格之事,倒也不奇怪。

    这是一处矛盾。

    “对,据他所说,其余墓土没有遭到破坏。”恩布尔都回答。

    “那会不会是监守自盗?”霍华德接着追问,他认为那四个搜山的人有些嫌疑。

    但转过来一想,幕后黑手应该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情引发关注,引火上身,除非有着不得不做的理由……

    一时间各人心思各异。

    “这个我感觉不太可能,他们四人身上的斜挎包里可装不下铲子,而徒手挖坟……即使是下雨天,也得挖上一两个小时吧,时间上对不上,并且手如果不洗的话,肯定也会很脏,而当时我特地注意了一下欧文的手,相当的干净。”

    理查德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恩布尔都,而后者有意识地回避他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他倒也不是心虚,毕竟能与理查德那锐利如剑一般的目光持续对视的人,屈指可数。

    理查德收起咄咄逼人的目光,向着他提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们这些人都做了什么?”

    “额,我们把这件事通知给其余不知情的人,最后一位特工要带人去卡斯里安族墓开棺验尸,顿克管家阻拦了他,请求给他时间先去通知福克斯,毕竟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有待商榷。”

    在明亮的灯光下,甲板的全貌再一次呈现在我面前——空荡、破烂,外舷的护栏基本上无一幸存,几块船板已经向下或是向外坍塌,此外我并未看到救生艇,或许是在那场风暴中一同被海浪所带走,亦或是在十六年前被存活之人驾驭而去。

    而甲板上还有五位没见过的勘探人员,很显然他们的职责是在甲板上放哨,预防可能的不测。

    此刻他们正在交流着什么,我想大概是关于刚才船长室里发生的异样,而那位名叫福托斯的副领队在先前说过他们要回去再叫几个人手过来帮忙那么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从舵楼小心地走到甲板,接着从右舷向下看去,果不其然,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在这艘船只的外缘几米开外的海面上浮着两艘金属小艇,金属小艇大概能够搭载六七人的样子,而这两艘小艇上各坐着一个人。

    而这时我意识到这是一个能让我浑水摸鱼——一个能让我抵达到那艘钢铁船只上的好机会。

    他们应该是通过船只外侧那结实的麻绳绳梯上来的,有些被腐蚀了,有些看起来保存地还不错,只要我在小艇靠近的时候,率先从那里攀爬下去,接着小心地转移到小艇上,我应该就能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转移到百米外的金属轮船上。

    虽然我依旧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些担忧,无论如何,待在对面那艘船上绝对比在这艘废船上自生自灭来得好,也许在那里我就能进一步地探究我身体的异常,乃至让我恢复正常。

    我悄无声息地缓步走到绳梯附近,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抢先下去,而这时候他们也还在继续交谈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重复 (4)

    跨越二十六年的诡局。

    即便是亚诺,对此也低头缄口不言,毕竟这并非能够继续以轻松的姿态面对的事情。

    而其余人同样也被这句话所震慑……

    如果二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跟现在发生的事情有所关联的话,那么这暗中的势力是同一支吗?若是,那么这个势力的力量和野心到底有多大?

    无人知晓。

    约恩摁灭烟头,接着将之扔进垃圾桶,然后愁眉紧锁地再次确认道:

    “正义之举?”

    “是的,汤姆的原话就是如此,接下来他们两个叫汤姆先沿着路往回骑上十来分钟路程,与他们暂时分开,再接着等上半个小时,然后就随便他去哪里,前提是不要报警。”

    “汤姆照着做了,他没敢选择报警,因为他担心到时候被那两个人泼脏水,自己的嫌疑也洗不清,甚至没准会上演恶人先告状的局面。”

    “更何况那二人威胁他若是暴露他们的行踪,他们的其他同伙不会放过他的。”

    约恩手指在墙面无意识地敲打着,边思考边问:

    “照这个说法,他们还有同伙?”

    “可能吧,也可能只是个幌子,但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同伙。”

    “为什么?”约恩下意识反问。

    “不妨用你的脑子自个儿想想。”森格略带嘲讽语调地说道。

    “切,”约恩自己低头想了想,接着恍然大悟,“当时那具尸体还没有被倒吊在卡斯里安府,而他们两个显然不可能亲手把尸体搬过去,毕竟光是走路可能要半小时,更别说再抬着一具尸体了……”

    “所以他们一定还有一个或是更多的同伙,这个同伙可能驾驶着另一辆马车,否则也没必要让汤姆暂时回避,他们肯定是不想让汤姆再撞见一个自己的同伙。”

    约恩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续问道:

    “当时汤姆在回头那一段路上有遇到其他过路人或是马车吗?”

    “看来你并非一比一的蠢蛋,”森格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在嘲讽完后,他回话,“没有,很显然,‘正义之举’的同伙们是从另一条路来的,也就是亚维兰那边的路过来的,我问清了他干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敦格维的小村庄,他的一位远房亲戚正好有一个农庄缺了人手,他就被介绍过去做工。”

    “前去敦格维的路线倒也不复杂,从亚维兰南郊伊洛韦恩街区那条凡尔斯路直走,接着有一条岔路口,向前继续走就是平泥路,可以前往弗莱恩山区,也就是到达卡斯里安府,而向左拐那条路叫敦格维治路,走路大概三个小时,坐马车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敦格维村。”

    “这两条路周边都是林地,没人住。”森格补充道。

    “等等,他脑子是不是有病?找个别的地方把马车藏起来不是更好吗?比如把马车藏匿在乡下。”约恩接着疑惑问道,不太理解为什么汤姆要把马车藏到自己亲爹那里。

    “啊,他想着警方应该不会搜查到他爹家里,第二点就是那两人最后承诺把这匹马连同车身以及上面干草一起赠送给汤姆,于是乎这辆马车也算是汤姆的私有物了,等到风头过去的时候,他打算找个马车行卖掉这匹马,在那之前他可不能饿死了这头财产,回乡下处理这匹马显然过于麻烦了一些。”

    “原来如此,那么他有说过他回来的具体时间吗?”

    “大概是晚上九点的时候,东南区钟楼一天敲六次钟,从早上六点开始,每隔三小时敲一次,他正好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最后一趟六下钟响,也就是当时时间正好是九点整。”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约恩问道。

    “请不要问这种废话,很显然,我们目前只有一件事能做——那就是让汤姆带路,回敦格维治路,去找他发现二人的地方。”

    森格最后补充一句:

    “出于我对你智商和记忆的评估,我再次复述一遍我刚才说过的话——‘他们的脚旁躺着全身一具鲜血的尸体’。这正说明那个地方,正是皮埃尔·杜门被放血的地方。”

    “通过审判活动惩治犯罪分子,解决社会矛盾和纠纷,维护公平正义。这就是法院的意义,而律师、检察官、法官,都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这么一个目标而行进。”

    “既然目的相同,那么律师和检察官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站在对立的两面?”我无意间接续发问,“法院能够维护绝对的公平吗?”

    而父亲对此沉默了一会,接着回答道:

    “检察官的目的是指控被告对被害人造成的罪行,而律师的目的是反驳检察官的指控,约恩……你仔细想想,如果只存在一方,那么又会怎么样呢?”

    “唔……”我思索一番,猜测性地询问道:“没有人维护被告的权益?没有人维护被害人的权益?”

    “正是如此,”父亲微微颔首,接着往下说,“每个合法公民都应该享有应有的权益,即便是罪犯,也应有对应的人权,不会因为犯了罪,就被剥夺所有的人权。”

    “被告做了错误的事情,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但对于他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能强行扣上无需有的罪名。”

    ——

    卡斯里安府,下午一点左右。

    “哈,终于翻完这些书信了。”亚克里恩将手中的最后一张信纸抛倒另一堆纸信小山上,接着摊在沙发上休息片刻。

    他在上午从伊洛韦恩礼拜堂回来后,将那边发生的事情跟希安菲尔德复述了一遍,接着又跑到临时陈尸间向着梅森·福斯尼尔转告这则消息。

    因为亚克里恩担心梅森的‘聆听者’异能会听漏,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等他到达停尸房,后者向他表示自己什么都听到了,同时也建议亚克里恩马上写一份报告,正好转交给过来送伙食的后勤人员。

    而希安菲尔德这边并未发现神父的其余书信,但是还剩下部分文书没有读完。

    于是希安菲尔德就接着翻阅书信,而亚克里恩撰写了一份关于伊洛韦恩礼拜堂惨案的详细报告。

    到十二点左右,一位后勤人员到达卡斯里安府,接着取过亚克里恩写好的报告离开了卡斯里安府。

    二者用完便当后继续一同翻阅文书,不过很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第二份神父的信件,此外这些文书里也没有什么引起他们注意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他们在查阅完文书后将会继续进行卡斯里安府的搜查工作,而对于亚诺先前用掘秘人看出的“隐秘之所”,考虑到宅子大的离谱,估计短时间内没法马上找着。

    丁白曙暂且将他的科普置之脑后,接着向他确认道:

    “所以说,你的根据来源于凭空消失的鞋印?”

    “正是如此,但不止如此,”韦德颔首回应,“我认为奥日里埃很可能是步入了夹缝象限,虽然那些文献中关于如何探查夹缝象限和打开夹缝象限的部分都被删减了,但如果申请去查阅原稿的话,应该能够得知这些办法。”

    “但重点并不在这里。阅览过藏书库文献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些文献有所删减,但是并不会唐突地把敏感的资料给删掉,让人阅读体验极差,读起来雨里雾里或是感到上句不接下句,通常来说,文献会给出一个笼统的概括描述作为替代,或是在旁边相关位置大体标注删减内容。”

    “而对于如何打开夹缝象限,有的文献里简单提及过这么一句话——在第一象限撕开一道容许物质通过的口子,让人得以进入夹缝象限,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侦探的脚印会在森林深处凭空中断,而我们却无法从周围寻找出第二条足迹。”

    “如果用夹缝象限来解释的,那么很显然在侦探到达足迹的尽头时,他通过某道口子进入了夹缝象限。”

    “是偶然?还是必然,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按照资料里那两位审查员的说辞,他们也沿着侦探留下足迹到达了林间深处,但他们同样一无所获,‘持灯人’和‘洞洞悉者’的能力大同小异,都能够勘破虚妄之物,但这能不能够勘破夹缝象限的存在,我就不太清楚了,文献里也没有提及相关的例子,总之他们没有看到虚妄之物。”

    “等等?”霍华德仔细琢磨一想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打断韦德的叙述,插话道,“在夜里他们没有用洞察明灯检查那里?”

    “当然没有,”而一旁的亚诺摇头否决,“十月六号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小雨,雨虽小,不过破坏蓝色痕迹还是很简单的。”

    “蓝色痕迹很容易被受到外界的影响,只要施加极度轻微的力度就能够将之瓦解,譬如物与物之间接触所带来的轻微摩擦力,正因如此,在自然界里,最能破坏蓝色痕迹的天气正是雨天。”

    “我曾经在《诸岛文化考究》这本书中看到过一则很有意思的内容,在意施北群岛南部的当地诸多土著部落虽然在宗教崇拜和文化习俗上有些差异,不过也有一致的地方——”

    “就是他们一致认为雨代表着死人和不好的事情,因此在下雨时从不出门。在这些土著的宗教观念,他们认为万物皆有灵,但雨水除外,因为雨水从诞生的一刻就开始坠落,直到消亡,而有灵之物会皆向上攀爬。因此雨天是晦气的一天,他们通常不会出门,并且会向着先祖之灵祈求庇佑。而雨季更是被称为死神的季节,或是消逝的季节……”

    “啊,有点扯远了,总之在那晦气的一天里下过雨,所以那天晚上他们没有用洞察明灯调查,只用能力扫了一遍周边地带,你难道忘了?”

    “确实,我忘了这一回事。”霍华德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丁白曙接着以此问向亚诺:

    “在不受外物影响的情况下,蓝色痕迹能够保持多久?”

    “关于这一点,我记得锻造者协会的人做过相关的实验,在理想的避光封闭保存的情况下,最长能够保存二十三小时二十六分,蓝色痕迹的保存时间也跟司烛力量的大小而成正比例变化,不过这方面带来实际差异不大。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般能保存十五到十七小时左右。”

    “嚯……真是可惜了,侦探是下午失踪的,如果没有下雨,说不定还能用洞察明灯探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

    “好了,韦德,继续说下去吧。”亚诺看向这位发挥不稳定的同事,他刚才还说过了一句“不止如此”,显然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后者点点头,接着往下说道:

    仿佛踏于平川之途而行的旅人,沿路不见荆棘,恍惚之后,却发觉自己早已在站在群峦之巅。

    进退两难。

    韦德脸上依旧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见众人陷入沉默,他如此说道:

    “也不用这么紧张,推论终究只是推论,真相会是怎样?在揭晓前,所有的空想猜测都无意义。”

    “说到底,二十六年前一介佣人的随身物品,我想应该不会保存在卡斯里安府,很可能是被当时的调查员或是审查员收集保存在了核心监管所,办案讲究水到渠成,讲究严谨和慎密,想要一步到位,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平心做好分内之事就行了。”

    道理人人都能复述,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平心面对。

    事情太多,时间太紧,每让幕后主谋放纵一刻,便会增添一份不安。

    不安归于不安,正事还是得往下谈的,霍华德接着问向韦德:

    “确实如此,司南只有一块……显然没法两边都顾及到,另一方面来说,我们的任务还是有进展的,血色涂鸦的谜团现在算是解开了,但是我还有一个疑问……那张红色的图纸是什么回事?”

    “如果墙角旮旯的两种涂鸦是出于隐秘之名的效果而导致的,那么那张卡斯里安府结构示意图又怎么说呢?我记得很清楚,它们的材质并未有所差异。”

    霍华德突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这是第三种隐秘之名的效果?”

    韦德单手撑着下颔,思考一会,接着开口回答道:

    “多半是这样,而关于隐秘之名的效果是否能够重叠作用在一件物件身上,这就不太清楚了,毕竟队长也没说,想来他也并非完全地了解这一秘法的原理。”

    “假设不能的话,那么被隐秘之名隐秘化的事物有三件,这倒是匪夷所思……”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复 (5)

    “找我?”范德林特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是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到周边街道,接着步行过来,毕竟交流一下情报,不需要带着手下一同过来。

    在克劳利之前叙述里出现的人不少,但跟湖有所关联并接触过湖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约恩沉思一会,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份诡异而荒谬的答案,侧目看了眼正在做笔录的同伙,他们好像没有回答这种简单问题的欲望,于是自己就率先回答:

    “嗯……是那位侦探?”

    现在回忆起来,岸边的水并不深,若是冷静一下,挺直身子,稳住重心,应该能够踩到湖底。

    但是……死亡的阴影之下,我全然失去了冷静,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不断地尝试向上挣扎,把那不断涌入气管的水咳嗽出去。

    但做不到。

    在水中做不到这一点,气管中的水咳出去之后,有更多水涌进来。而身体也感觉无比地沉重,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浮上水面。

    恐慌在我心中撕开一道口子,随即将我淹没。

    我意识到这意味着一个结果。

    窒息。

    乃至死亡。

    所幸周遭人多,我落水的动静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的目光注视着那一位站在检方一列的人,他脸孔上硬朗的曲线,深蓝色的正装,最具有特征的,是那如烛焰一般燃烧,让人感到畏惧的眼神,这道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面那位显然有些不自在的辩护律师身上。

    我认了出来,站在检方那一列的,正是我的父亲。

    而接下来,我只记得那是一场漂亮辩证。

    父亲以证据为子弹,以逻辑为扳机,在中气十足的指证中,如同摧枯拉朽射穿辩方的虚张声势,洞穿对方站不住脚的根据,让陪审团得以看见枪弹伤痕下的真实。

    最后法官宣告被告应有的判决,结束了这场法庭辩论。

    而这一切,都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身姿是如此的帅气。

    在法院外,我和母亲等待着父亲出来,当时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也不免好奇地问:

    “妈妈……爸爸刚才是在做什么?”

    “约恩,”母亲犹豫了一会,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孩童解释关于刑事法庭方面的事情,不过她最后还是半蹲下来与我齐目,接着说道,“嗯……爸爸对面那个戴着手铐的叔叔犯了罪,所以爸爸要指出证据,让法官给予公平的判决。”

    而对于调查员基地所在地点,虽然没有要求过要严格保密,但是不声张不张扬算是组织里一贯而来的传统,因此普通人不知道基地所在地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找到有用的情报了吗?”银发男子问向刚从楼梯上爬上来的理查德。

    “算是吧。”理查德将挂在胸前的汽灯取下,递给银发男子。

    “怎么样?”他接过汽灯,放在桌上。

    “挺麻烦的。”说是这样说,不过理查德的神情倒也没有太大变化,“我走了。”

    “什么时候一起喝一杯?”

    “下回吧。”理查德咣当一声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还是老样子啊。”银发男子边嘀咕,边锁上柜子。

    他接着走到窗边,想要望着后院,放松放松眼睛。

    不过窗户被那接连不断、噼啪作响的嘈杂雨水冲刷成一片模糊,让他看不清窗外的事物。

    见此他莫名感叹一句:

    “雨越来越大了……”

    ——

    对于那两位追猎人来说,使用特定的秘术杀掉克劳利并非难事,但活人的价值总是高于死者,他们可以撬开活人的嘴,对于死人就束手无策了,卡斯里安府发生的事情,显然不是单单杀了他就能完美解决。

    光阴随雨一同消逝,他们的体力也消解在雨中,这时体力不支的约恩已经落下他们二十多米的距离了,但另一方面,里约夫等人和克劳利距离已然逐步缩短,这就给了追逐者一个机会。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里约夫早已明白了这一点。

    他大口喘着气,在追逐的同时取出手枪。

    手枪保险早已关了,但子弹未还未上膛。

    他娴熟拉动套筒快速上膛,接着在疾跑的同时,勉强以一个正确的姿势握持手枪,对准着前方的逃逸者。

    无常风雨。

    晃动身躯。

    透支体力。

    影响命中的因素众多,但这个距离,近乎直线的角度上,对他而言,射中克劳利的身躯并非难事。

    而手枪中填充的前两发子弹,是特制的橡皮子弹,这种子弹能让目标暂时丧失行动能力,一般不会造成重伤或是死亡,前提是别在近距离下打中要害。

    距离……

    角度……

    里约夫在寻觅着扣动扳机的最好时机。

    一秒……他的目光观察着的克劳利的步伐上。

    两秒……他的目光扫视着克劳利前方的道路上。

    三秒……他的目光锁定着克劳利的身躯。

    三秒,三个参数,已然汇聚成一个答案——就是现在!

    在千钧一发的时机,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硝烟于枪管蔓出,枪声如一道惊雷在他的手中炸开,震撼着众人的鼓膜。

    时间与雨,仿佛于开枪的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而答案将在下一刻揭晓。

    ——

    丁白曙与希安菲尔德二者的推论各自成立,不过在综合考虑下,搜山四人组的嫌疑依旧很大,所以众人对他们搜了下身子,解下枪械,让他们进到一个佣人房间里,外头站着诸位警员负责监守。

    这四人倒也是很配合,没有什么怨言,大概自己也清楚自己一行人确实很可疑。

    而两位审查员披上雨披,带着几位警员一同上山继续搜查工作。

    接着调查员小组回到放着棺材的房间里。

    亚诺自然是没有忘记来到卡斯里安府的目的——通过死亡司南探查失踪的男佣,维克多·洛贝图斯的死亡地点,这是首要目的。

    而次要目的就是用里奥和勒克文的随身衣服探查他们二者的死亡地点,二者皆是死于意外,相当的可疑,或许能从他们的死亡地点推演出当年的某些隐情。

    现在发生的事情,虽然也不能一口咬定它和卡斯里安府曾经发生的怪诞过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没人会认为二者之间毫无干系。

    于是回到房间里,他果断对着管家说道:

    “啊,顿克先生,你知道维克多·洛贝图斯吗?”

    “嗯?维克多……洛贝图斯?”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和神态中显著地带着不解和茫然。

    丁白曙则是注意到福克斯的表现正好与管家截然相反——他则是满脸惊异地看向亚诺,似乎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亦或是在惊异于为什么会在这里提到这个名字。

    他对这个名字有着显而易见的反应,就像把纳块扔进水里一般明显。

    而亚诺自然是不会看漏,因此转而问向福克斯:

    “卡斯里安先生,你记得这是谁吧?”

    “当然,”他神情凝实地点了点头,“维克多·洛贝图斯……这个名字,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不会忘记他。”

    “为什么?”亚诺能感觉到这背后似乎又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这位名为维克多·洛贝图斯,由当年的卡斯里安家主勒克文·卡斯里安从福利院中雇佣过来的年轻佣人之一,和勒克文的子嗣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福克斯沉默一会,接着有些伤感地说道:

    “他是我的童年挚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韦德和霍华德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福克斯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很显然其中缘由并不简单。

    在福克斯再度开口之前,亚诺率先说道:

    “啊,对于这过往的事情,我们很有兴趣,毕竟关于失踪的维克多,我们也尝试寻找和收集有关线索,在那之前,我想问一下……卡斯里安府有保留他的衣服吗?或是一些他随身携带的物品。”

    “衣服?”福克斯不解地看向亚诺,犹豫了一会才答道,“这个肯定是没有保留的,他的遗物在当时好像被警方拿去检查,包括衣服和内衣这些,不过后来又返还了回来,虽然他到底是否还活着……没人知道,但失踪数个星期,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在他失踪一个半月的时候,我的父亲给他举办了一场葬礼……”

    “让异常事件涉及到的相关人士聚合起来,拍一张合照,是审查员办事情的固有流程。”

    “而这正是四天前的下午,两位审查员在到达卡斯里安府后,立即召集相关人士拍摄的一张合照。”

    “下来吧,到后面去聊。”而拉朗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催促着约恩下马车,而自己坐上了驾驶位,接过缰绳。

    约恩自然没心思想太多,按照拉朗所说的,下了马车跟着那两位追猎人一同进来车厢,还没等他拉上车厢门,车身前方就发出鞭响和斥马声,而马匹也同样发出有些不满的嘶嗷的叫声,在不情愿中驱使车身于雨中前行。

    对着一现象,约恩有了个莫名的猜想——通过某种超自然的手段,他们已经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了,否则没必要这么赶。

    “难道是……”他凝重地望向照片上那个被黑墨划分脸孔的人。

    他就是幕后黑手?

    “正是如此,”女士解释道,“我们只需要凶手用过的物件、一张有所联系的照片或是图画、加上一支钢笔,既能得出凶手的身份和行踪。而杀人凶手之一,正是这张合照上脸被划了一道痕的人……而他的全名是班奇·克劳利,卡斯里安府的车夫。”

    “这……你的超能力完全可靠吗?”约恩依旧存疑。

    “你没有质疑我们的资格,我的朋友,”而坐在约恩对面,另一位戴着墨镜的男追猎人半露微笑,回答道,“准备好你的枪和子弹,侦探,这就够了。”

    ——

    马车逆雨而行,最后行驶到卡斯里安府栅栏外围的宽敞马棚里,通过车窗,丁白曙可以看见有一位戴着警帽的中年警员不安地在马棚里来回踱步,心理的焦躁很显著地反馈到现实。

    他的目光转而在马匹上扫了一圈,马棚内马匹的数量倒是跟上午来的时候差不多,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不过有两匹马毛发上全是水,很鲜明是刚刚淋过了雨,而一侧围栏上也挂着两件雨披,看来刚有两个人从外头冒雨回来。

    霍华德望着马匹,回首说道:

    “看那匹灰棕交映的洛里非兰纯血马,看来管家是回来了。”

    在基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那位报信的警员口中问出了管家所骑马匹的特征,即一匹正宗的洛里非兰纯血马。

    而卡莎收起来回阅览过几遍的文件,同样扫了眼那些马匹,边搭话道:

    “福克斯应该也回来了,从那匹纯血马与对边那匹骝色马身上的雨水都没干,很明显另一匹马就是他骑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回来。”

    “应该是这样吧,好了,准备下车了。”亚诺插话道。

    马车行驶到马棚里头,一行人离开车厢,而那位警员也凑了过来。

    “终于让我等到各位大人了,我叫克登斯,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棺材……里奥的棺材出问题了!”这位警员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急这几分钟,你把事情讲清楚,你刚才都看到了些什么,在这里做什么?”亚诺平静地问道,同时目光也上下打量着他。

    “嗯,嘛……哈……”克登斯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头脑有些混乱,再呼了口后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确实有些焦虑了,我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一讲好了。”

    时间回到十来分钟之前……

    两位特工和警员一同抬回来一副棺材,而这些人的神情一个比一个不对劲,克登斯一眼就看出棺材肯定是出问题了。

    先前他听欧文说是里奥·卡斯里安的墓穴被挖了,现在他们一人一角抬着棺材回来,怎么看都是有些不对劲。

    而他们的脸色,要么冷漠,要么颤栗,要么皱成一团。

    他大着胆子询问面如土色的欧文,后者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语,依旧沉浸在某种恐怖之中,克登斯再度追问,他才给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答复——里奥·卡斯里安的尸骸不见了。

    这让克登斯和其他的不知情警员一同愣在原地,从头到脚浑身发冷。

    棺材最后被搬进佣人楼一楼的空房间里。

    而那位男特工让他去马棚外等人,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想着能离开这个晦气的棺材越远越好,出来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时间流逝,他才感到了不对劲——孤身一人在马棚里等人,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复 (6)

    约恩认为他应该注意到汤姆在警署门前突然停下,接着与自己进行了一段交流,不过似乎对交谈的内容并不好奇,也许早就在心里猜测到交谈内容了吧……

    既然如此,约恩也不多废话。

    “唔,证件。”约恩把审查员证件交还给森格,接着坐到森格旁边,驾驶位挺宽敞的,坐下两个人还是没有问题。

    隐秘之名?约恩对这个名词感到有些费解,听起来像是某种能把东XZ起来的巫术……或许待会该问问自己的同伙。

    暂且将之搁置脑后,他接续问道:

    “第二点是什么?”

    “而第二点就是继续误导你们,让你们认为幕后主谋与卡斯里安府有着某种纠葛,让你们去调查卡斯里安府的往事,浪费你们的时间,我想我这一点上我做着非常成功,呵,当时的我甚至以为我的计划成功欺骗了所有人。”

    “你们到底是找到我的?我实在很好奇这一点。”克劳利如是问道。

    在被诸多盘问之后,他终于反问了一句。

    “回答我这一个问题,我可以酌情告诉你我们是如何抓到你的,”说完这一句话后,约恩没给克劳利太多反应的时间,接续着说道,“你为什么笃信卡斯里安府的异常一定能够将杜门引来?警署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肯定杜门会在来者之中?”

    “笃信?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跟约恩所料想的不太一样,克劳利只是平静地答复道,“我只是说‘涂鸦’和‘血人’都是我们为了引来警察和理智之门关注的手段,我可没说过这些手段一定能把杜门引到卡斯里安府。”

    他接着问道:

    “我们接下来带着证物去哪?”

    后者接过证件,将之塞回内侧口袋,头也不回地说道:

    “追猎人分部。”

    ——

    赫尔兰区中心街28号,二楼福克斯·卡斯里安的书房之中。

    福克斯独自坐在真皮座椅上,手中端着杯子,温热的感触渗入手心,而红茶香气也随之扑入鼻中。

    不过他倒不急着喝,目光平静地放望着百叶窗的图景。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望到外面的绿茵地,以及更远处白桦木栅栏后方的街道。

    蒙蒙的白色线条持续不断落在草埔之上,而更远程的白木栅栏外的街面则是空荡无人。

    毕竟这片街区并非庸俗之人能够步入的,这些人通常会被固定巡逻的街头警察驱逐出去,而名贵之人,自然不会在这种会让鞋子湿透的雨天外出,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因为街道显得空寂很多。

    “啊……不过比起前几天,现在的情形好多了。”他对着雨自言自语道。

    在这样一个安宁的环境下,他的神经也逐渐舒缓下来,至少在中心街的这几天里,不需要依赖于鸦片酊,他也能够安然入睡。

    就连几个佣人,也夸赞他气色好了很多,他们的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自然一些,显然是从那个闹鬼的卡斯里安老宅里出来,让他们同样喜形于色。

    而这几日,他确实没有遇到奇怪的事物,涂鸦没有再度出现,“血人”也是如此,或许该归功于楼下那位看守宅邸的警员和那位身着黑风衣的特工。

    现在,在这间安静的书房里,他也能够暂且思考整理一下自己所遭遇的事情……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侦探会突兀地失踪,也不理解那位老佣为什么突然精神失常,毫无疑问,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定然是发生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嗯……这样啊……”霍华德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黑框眼镜框架,指尖抵着太阳穴,目光有些发散,陷入思考。

    突然亚诺闭着眼插话道:

    “哦,对了那时候我实在有些吃不消了,因此能力自己停止了,所以这些话真伪莫辨,并不全然可信,话说回来你们在外面有收获吗?”

    霍华德咬着下嘴唇,在思考的闲暇之中挤出两个词:

    “没有。”

    见众人不再发言,丁白曙带着疑惑问道:

    “什么是七年战争?掘秘人是什么?荆棘之血又是什么?”

    在丁白曙听来,交谈的内容跟加密通话似的,压根听不懂。

    接着车厢内陷入沉默,丁白曙一直表现如此可靠和低调,让人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刚失忆不久,常识局限于中学青年的水平的人。

    而他们的交谈内容里显然有很多常识不会涉足之物。

    ——

    霍华德在思考,卡莎在做笔记,亚诺要休息。

    于是科普这项任务就交给了韦德手中。

    经过韦德一番有些错乱的解释,一旁的霍华德都听麻了,实在听不下去,决定先亲口为丁白曙解答。

    所谓七年战争,是指八十八年前,即公历年元年前七年,发生在德兰洲的一次规模广大的战争,起因是“安俄特雷拉联合王国”与“索莱赫斯公国”在国土疆域上日积月累的摩擦,在“意施北群岛”争夺殖民地的矛盾,不过史学家一致认为开战的根源是为了转移国家境内日益严重的内部社会矛盾。

    最终“安俄特雷拉”与“索莱赫斯”两国开战,而临近安国和索国两国的“维德兰王国”以调停战争的名义插了一手,目的是从中分一杯羹。

    当时“安俄特雷拉”以境内富裕的矿产资源和广袤的海外市场和先进的科技教育而逐渐一家独大,因此“维德兰王国”统治者也带有联合制约“安俄特雷拉”的心态。

    最后“索莱赫斯”与“维德兰”达成协议,形成索维联盟,合作进攻安俄特雷拉,这场战争规模逐渐失控,各种小国、联邦例如“桑塔尼亚”,“海纳联邦”,“西热文”在国家利益和历史局势之下,无法继续保持中立,各自加入一方势力。

    经过七年的战争,双方付出惨重的代价,最后索维联盟投降停战。

    “但就目前发生的事情来看,不像是对着钱来的。”

    他做出一则分析,接着继续思考:

    “既然不是冲着钱来的,那么是冲着什么呢?冤仇吗?”

    他回想着卡斯里安成员的过往,想从中找找可能的因果。

    虽然卡斯里安一族被外人称之为“家族”,但他很清楚,实际流着卡斯里安一族之血的人并不多,具体地说相当的少,直系只有自己和女儿二人,而旁系……如果自己的哥哥并未英年早逝的话,应该也会有那么一支。

    而手枪中填充的前两发子弹,是特制的橡皮子弹,这种子弹能让目标暂时丧失行动能力,一般不会造成重伤或是死亡,前提是别在近距离下打中要害。

    距离……

    角度……

    里约夫在寻觅着扣动扳机的最好时机。

    一秒……他的目光观察着的克劳利的步伐上。

    两秒……他的目光扫视着克劳利前方的道路上。

    三秒……他的目光锁定着克劳利的身躯。

    三秒,三个参数,已然汇聚成一个答案——就是现在!

    在千钧一发的时机,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硝烟于枪管蔓出,枪声如一道惊雷在他的手中炸开,震撼着众人的鼓膜。

    时间与雨,仿佛于开枪的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而答案将在下一刻揭晓。

    ——

    公历年元年前十年的事情,一个叫做‘逝死者教会’

    “而关于第二件倒吊死者案子发生在公历年七年,这次涉及到另一个叫做‘万古会’的邪教教团。”

    “这个邪教教团很可能是当年的‘逝死者教会’的残党余孽成立的新组织,因为他们采取的晋升手法同样有着‘倒吊死者’仪式。”

    “而他们是在亚维兰北部与赛凡丝特尔南部的交接地带兴风作浪,最后这个组织也被调查员追查,协同追猎人一同清剿干净,收缴了部分禁物以及禁忌书籍文献,不过很可惜,其中并未收缴到关于倒吊死者仪式的文献,很可能被邪教徒自己销毁或是藏匿起来。”

    “而关于第二件倒吊死者案子发生在公历年七年,这次涉及到另一个叫做‘万古会’的邪教教团。”

    “这个邪教教团很可能是当年的‘逝死者教会’的残党余孽成立的新组织,因为他们采取的晋升手法同样有着‘倒吊死者’仪式。”

    “而他们是在亚维兰北部与赛凡丝特尔南部的交接地带兴风作浪,最后这个组织也被调查员追查,协同追猎人一同清剿干净,收缴了部分禁物以及禁忌书籍文献,不过很可惜,其中并未收缴到关于倒吊死者仪式的文献,很可能被邪教徒自己销毁或是藏匿起来。”

    “而以上两件就是我查询到的倒吊死者的有关讯息。”

    “而对于卡斯里安家族,资料里有部分记录,分别是记录着两件事。”

    理查德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道:

    “第一件是卡斯里安上一任家主勒克文·卡斯里安的长子里奥·卡斯里安连同一位佣人溺亡在弗莱恩湖,这件事发生在公历年五十五年。”

    “此外还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就在溺亡事件发生数月后,在一日清晨,佣人意外地发现了一位名叫维克多·洛贝图斯的年轻男佣不见了,接着四处搜寻,最后寻求警方帮助,再接着在媒体的发酵下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情同样也步入了理智之门的关注中,不过最后并未查出什么特别的结论。”

    “在这件事情发生前,卡斯里安府的不少年轻佣人来自于勒克文投资建设的‘儿童之家’福利院,不过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勒克文·卡斯里安的名声也遭到了不少抨击,迫于社会议论之下,他起誓从此再也不从‘儿童之家’雇佣佣人。”

    “而那个失踪的佣人,警方查了一个月,理智之门查了三个月,仍然没有查出他的去向,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毕竟无论是警方还是理智之门都没办法把人力一直耗在这里。”

    “至于凯特·蒙马特,档案库里没有任何档案记载,显然在这次事件发生前,她并未涉足过什么特异的事件。”

    “而弗雷德里克·奥日里埃倒是有一些记载,其中在三年前理智之门第二调查员队伍试图招揽他,不过对方拒绝了,最后他签了协议成为了一个‘中间人’。”

    理查德接着看向丁白曙,略加思索,决定给他解释中间人的含义:

    “所谓‘中间人’就是指代那些接触过超凡之物,掌握部分超凡知识,不属于理智之门以及其附属组织的非超凡者,对于这些中间人,理智之门对他们一般采取合作政策,同时也定期核对检查这些人士。”

    “顺便一提,理智之门会与他们达成一个简单的强制协议——那就是不得尝试晋升。”

    “如果他们尝试步入超凡,痴迷于不属于人类的力量,那么追猎人分部就会出马逮捕这些违背协议之人,而等待他们的结局,大多是在监狱里隔栏望日。”

    丁白曙与希安菲尔德二者的推论各自成立,不过在综合考虑下,搜山四人组的嫌疑依旧很大,所以众人对他们搜了下身子,解下枪械,让他们进到一个佣人房间里,外头站着诸位警员负责监守。

    这四人倒也是很配合,没有什么怨言,大概自己也清楚自己一行人确实很可疑。

    而两位审查员披上雨披,带着几位警员一同上山继续搜查工作。

    接着调查员小组回到放着棺材的房间里。

    亚诺自然是没有忘记来到卡斯里安府的目的——通过死亡司南探查失踪的男佣,维克多·洛贝图斯的死亡地点,这是首要目的。

    而次要目的就是用里奥和勒克文的随身衣服探查他们二者的死亡地点,二者皆是死于意外,相当的可疑,或许能从他们的死亡地点推演出当年的某些隐情。

    现在发生的事情,虽然也不能一口咬定它和卡斯里安府曾经发生的怪诞过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没人会认为二者之间毫无干系。

    于是回到房间里,他果断对着管家说道:

    “啊,顿克先生,你知道维克多·洛贝图斯吗?”

    “嗯?维克多……洛贝图斯?”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目光和神态中显著地带着不解和茫然。

    丁白曙则是注意到福克斯的表现正好与管家截然相反——他则是满脸惊异地看向亚诺,似乎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亦或是在惊异于为什么会在这里提到这个名字。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复 (7)

    “然后凶手开始对着周围的物件进行发泄性的打砸,这就是客厅一片狼藉的原因。”丁白曙补充一句。

    “也许凶手是想要破坏现场?”霍华德有了另一种猜想。

    亚克里恩扭头看了眼礼拜堂的残骸,说道:

    “如果想要毁尸灭迹,那么直接放把火烧了平房不是更好?你看旁边还有一处前车之鉴。”

    “确实如此,但是平房着火的烟雾肯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虽然这里偏了点,但是失火的话,仍然有引人注意的可能。”霍华德否定了这个观点,他抬头看了眼暗淡的天幕,接着说,“更何况,我看,一会儿也要下雨,有火也可能会被雨水扑灭。”

    恐慌在我心中撕开一道口子,随即将我淹没。

    我意识到这意味着一个结果。

    窒息。

    乃至死亡。

    所幸周遭人多,我落水的动静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么为什么神父的尸体会被倒吊起来?”范德林特指出这个最让人费解的地方。

    其余人陷入了沉默,看来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一个有把握的答案。

    “白曙你有什么看法?”霍华德再次询问自己那位可靠的同事,想听听他的见解。

    后者摸着下巴,说道:

    “我觉得是挑衅。”

    “挑衅?”

    “确实如同警方的说辞一般,他们这些人,要么只看到了我的长子,要么连我的长子也没瞧见。”

    “此外并未看到有相似之人经过,他们没有看到有任何拿着桶或者背着包,或是带着钓竿的青年经过,一个也没有。”

    “我挨个在伊洛韦恩区和侦探一起打听着情报。”

    “其中我打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我从一位这里在这里住了十来年的当地居民口中知道,出现在这种偏僻的街区的,多半是一些中老年人。”

    “如果有几个年轻小伙子结伙来到这里,那多半是去弗莱恩湖钓鱼的,那里风景优美,环境良好,鲜有人涉足,确实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应该是几年前有哪个路人偶然来到了这个湖,把湖的消息的传达了出去,那在之后就经常有人来这里钓鱼。”

    “但当地人不会去那个湖里钓鱼,从来不会,甚至不会试图去靠近这个湖。”

    “实际上,在附近居民的眼中,那个湖被认为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我在卡斯里安府工作多年,对于弗莱恩湖或多或少有些了解,算是听过差不多的传闻,实际上,就我所知,勒克文的长子也是溺亡在那一片水域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举目注视着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挂在墙边的汽灯,平静地发出明亮的白色光。

    面对着光芒,他沉默不语,这回沉默了很久,以至于约恩都想催促一下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言道:

    “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片宽阔而美丽的水域,是祂的诱惑。”

    祂?一个相当古怪的词语,似乎事关着超凡之物,对此约恩并不太理解,于是看了眼旁边的人,而他们依旧不动声色,只是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严肃。

    “我询问这位老人,“祂”是什么。”

    “而他告诉我了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

    “在三四百年前的开拓纪元,罪祸者审判在德兰洲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当时的亚维兰,不过只是一个沿着弗莱河建起来的小村落罢了。”

    “随着时过境迁,这个村落越来越繁荣,人口也逐渐增加,最后发展成城镇,建立了自己的教堂,一切都在走向繁荣。”

    “直到那一场病,一场怪病在这个小城镇上爆发,让这个城镇的发展顿然止步。”

    “在开始,发病者都是些孩子,他们并非像是发烧或是感冒,更没有上吐下泻,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有的时候没有精神,有的会像发烧一样意识模糊,但额头一点也不烫,更有时候会全身痉挛。”

    “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症状,诊所里的医生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出的药方完全起不到作用,有的病人在用药之后甚至会呕吐不止。”

    “面对面前的可怕景象,一个荒谬却唯一能够解释面前图景的想法从医生的脑中浮现——邪灵附身。”

    “在开拓纪元,人们尚未完全从迷信中走出来,邪灵附身的观念,在当时极为常见,面对逐渐在孩子间扩散开来的怪病,教堂里的牧师也认为是邪灵附身所导致的,因此,他叫上这些孩子,不断询问他们,谁是在黑夜和阴影里,不断纠缠着他们的邪灵?而那些邪灵,又长着怎么样的一张脸?”

    “当时人们普遍是这么认为——邪灵从充满罪孽和血腥的地狱诞生,以寄生在宿主的灵魂里得以在现实世界里存活,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不断在人们的灵魂之间转移,而寄生在宿主灵魂里的时候,邪灵能够以宿主的面目作为自己的形体,在世间以蛊惑、作祟他人,给世间带来罪孽、苦难和恐慌作为壮大自身力量的手段。”

    “其中,邪灵只能寄宿在罪恶之人或是被蛊惑之人的灵魂之中,以他们的心底的邪恶作为养料,因此这些被寄生者一般被叫做‘罪祸者’。”

    “很快,孩子们指认了三个所谓的‘罪祸者’,神父对着这些人进行了多次驱邪仪式,但是,孩子身上的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包括一些老弱病残,也逐渐患上了这种怪病,一时间恐慌四起。”

    “而能够直接干掉邪灵的办法,就是杀掉罪祸者。”

    “但考虑到邪灵可能会在杀死罪祸者的那一刻,钻进他人的沾染血腥的灵魂之中,暂且苟以存活,”克劳利露出一个让人心里发毛的微笑,接着说道,“而水,往往被教会视为净化的手段,圣教也罢,圣环教也罢,都是这么认为的。”

    “清除污渍,洗涤灵魂,这是教典里能够看到的句子。”

    “但是,水也能够用来杀人。”

    “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城镇区域的水域,那时候不知道被叫做什么,但现在叫做弗莱恩湖。”

    “三位无辜者被处于溺刑,溺毙在弗莱恩湖之中,这样,他们身上的‘邪灵’就会在水中永远地被净化。”

    “不远万里,把杜门从圣里恩医院搬到卡斯里安府,搬到警方的眼目之下,而不是像普通的杀人犯一样,将被害人的尸体藏匿起来,这一点,就像是在挑衅警方。”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一定的道理。”霍华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在心中默默地给凶手加上了“反社会人格”和“恐怖分子”的两个标签。

    “杜门的风评如何?”丁白曙问向范德林特。

    警长谈到这一点,神情就有些阴郁不快:

    “杜门是个挺乐观的一个小伙子,人际关系简单,性格也很平和,我从没听说过他有跟谁结下过梁子……唉,可惜了。”

    “那么杜门被害,可能不是个人原因,而是他是一位‘警员’,代表着警方,而凶手或许就是出于某种仇警心理,将之残忍杀害,接着倒吊在卡斯里安府,其中倒吊在卡斯里安府这个举动就十分大胆,因为几个警察就在客厅那一端,而凶手敢潜入宅邸并将尸体倒吊,要么说明他对警方的仇恨足以支持他面对这些风险,要么他的脑子有些问题。”

    “而我的长子在道谢之后,拿起板凳,再接着他们二人一同沿着礼拜堂后方的小径,走上二十来分钟的脚程,最后到达了弗莱恩湖的左岸,接着沿岸找到一块凸向湖面的平整巨岩,在那块河岸岩石上放下凳子,坐下来一同垂钓。”

    “那确实是一个钓鱼的好地方,岩石位于绿茵的阴影之下,不必考虑遮阳的问题,同时视野相当的开阔,即便是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欣赏着湖的美景,也或许是值得的,即便知道了平静而深沉的湖中潜藏着不可言喻的恐怖造物,我也依旧会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在追忆里的风景里,或许这是祂的力量的一部分吧……”

    “在垂钓的中途,我的长子目光扫过广袤的湖面,再遥遥望着远边的对岸,偶尔和身旁的人低声聊点什么。”

    “所有的追忆都无声音,亦无色彩,但却寄予着当事人的情感。”

    “我也隐隐约约能够感到他内心的情绪,那是从世俗和繁业中摆脱出来的轻松和宁静。”

    “一切如此平和,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随后……天幕被阴云所覆盖,而接着下起了小雨,而神父也来到了这里,嘴上说着什么,大概是劝说二人该回去了。”

    “我的长子是个懂事的人,因此也没有任何犹豫,收拾起板凳。”

    “然后来了,扭转命运的那一刻,到来了。这位朋友对我长子说了些什么,然后接过我长子手里的板凳,再接着让我的长子去拿一下放在正前方的铁桶,里面已经装有几条钓上来的鱼。”

    “他背对着他们,屈下身子去握起提手的那一刻,突然整个人遭到了不该有的冲击,仰面倒向看不见底的湖面。”

    “错乱、不解、恐惧,所有这些不属于我的强烈情绪,却在那一刻涌上我的心头,仿佛溺水的人就是我。”

    “在极度紧张和恐惧之下,他勉强维持身子,使颈部露出水面,在呛水同时也不断地在湖里挣扎。”

    “而挣扎之余,他也注意到岸上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反馈,没有要来帮忙的意思,所以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落水不是一场意外。”

    “我的长子不会游泳,但人不可能落入湖中马上就溺亡,至少他尚且还有挣扎的余地和时间。”

    “沿岸的水也并不深,他的位置也离岸不远,只要稳定下心,把自己的身躯向着岸的方向尽力挪动,也能独自回到岸上。”

    “虽然岸上的人并不友好,但游回到岸上,至少可以免于溺毙的命运,还有侥幸存活逃离这里的余地……绝望与侥幸同时存在于他的心中。”

    “我本是这么想到,直到他却突然放弃了挣扎,他的面孔时不时地沉入在水中,而水也侵入呼吸器官,他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导致窒息的异物,但他却什么也没做,既无反抗,也无挣扎。”

    “身躯逐渐沉入湖中,如同死尸陷入腐泽。”

    “这是不应该之事,无论是谁,在面对死亡,都不可能轻易放弃挣扎,随后我明白了……”

    “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很清楚,是祂,是祂在影响着我的长子。”

    丁白曙与卡莎二人穿过白木栅栏,而远处尖耸的红褐色屋顶向着二人靠近,中心街的建筑与建筑之间并未紧密相连,以宽敞的绿茵地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告示着外人住在这条街的人毫无例外是非富即贵,而那步入视线的宅邸,虽然没有卡斯里安府那么独具一格占据着大片空间,但想来不会因为住人问题而困扰,容纳下十来人并非难事。

    踏过石铺小径,他们来到了房屋门前。

    丁白曙拉响门铃,出门来迎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警员以及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高瘦男审查员。

    在简单地打过招呼后,那位名叫罗伯特·帕森的审查员支开了那位警员,将二人领进门房,言简意赅地询问二人的意图:

    “二位来这里有何贵干?”

    “来询问一位名叫南希·萨伊的老仆。”

    “好的,我去叫她过来吧。”罗伯特不多废话,没有多问,直接去叫人了。

    过了一会,他领着一位老女佣过来,这位老佣人一头象征着年迈的黄灰色头发,脸上布满了刀刻痕迹一般的皱纹,面前戴着一架老花眼镜。

    她行为谨慎地站在一侧,有些紧张,目光下移,并未贸然开口。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帕森问向丁白曙。

    “不用,”丁白曙回答,接着正式询问那位老仆:

    “首先,你和凯特·蒙马特是老乡?”

    她听到丁白曙提起蒙马特,略微一愣,接着才回答道:

    “是的,大人。”

    “你和她的老家在哪里?多远?”

    “我和她都是敦格维村出生,嗯,这个村子嘛……走路三个钟,坐马车则是一两小时,位置啊……就从亚维兰南郊那边先从伊洛韦恩街区那条凡尔斯路走,然后有一条岔路口,向前继续走就是平泥路,向左拐那条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是从岔路口左拐,再沿着这条道走下去,就能到敦格维村。”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借助于他的眼睛,看到了岸上的人,而那两个人站在岩石上,冷漠地注视着我亡子从挣扎到溺毙的过程,期间没有任何的反应,即便几米外就有一个人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无需多言,这就是一场蓄意谋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重复 (8)

    老警员扯着低沉的语调,问向靠近的三人:

    “有收获吗?”

    “第一点基于我得到的记忆来看,他显然是认识查理·塞内加登的,而这说明他们之间有过一些交集,能让一个外来的神父跟住址相距甚远的男青年扯上关系的原因,我只能想到‘钓鱼’。”

    “杜门一定是从谁那里听说了关于弗莱恩湖的存在,然后在去那里钓鱼的中途认识了神父……我不知道他是走那条路线去钓鱼,但是他肯定是在钓鱼过程里见到了神父,然后结识了神父,也就是,在先前就来过了一趟。”

    “第二点,那就是从他邀请我的长子去弗莱恩湖钓鱼,并且提前达到了伊洛韦恩礼拜堂的行为来看,他很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地方,并且将路线转告了我的长子,如果他没有来过这里,那么表现得肯定不会这么熟络,所以他可能不止来过弗莱恩湖一次。”

    “基于这两点,我让熟人接着去调查关于他‘钓鱼’这一方面的情报,我想根据他的这一行为,能够追溯到更深层的线索。”

    “而另一方面,负责调查和监视神父那边的熟人也向我汇报了一些情报,从熟人的汇报来看,神父表面上看起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深居简出的普通老头罢了,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通往弗莱恩湖周边和伊洛韦恩区,平时就待在礼拜堂里,偶然会去伊洛韦恩区托人办置一些生活用品和干粮,不过这位熟人在汇报时,犹豫地向我补充了一句——他的身体素质似乎不错。”

    对于我而言,那场争辩至今难忘。

    对于我的兄长而言,他的所作所为不会止步于此。

    在最后,他对着我如此说道:

    “我会想办法揭发这一切,既然这个混蛋想要名声,那么我就将他的真面目彻底在世人面前揭开!让世人看到他虚伪的面目,总之,我不能让这个混蛋得逞!”

    他那如炬目光让我有些害怕……

    对此我不由移开了眼睛。

    而他也是注意到这一点,叹了口气:

    “唉,福克斯,我有一个请求……忘了今晚的事情吧。”

    而我无言以对。

    最后我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浑浑噩噩、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间。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当时的我无法判断。

    而再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至于他的风评,在伊洛韦恩区这一带很不错,周边的居民都认为他是一个虔诚的圣教教徒,不过知道的他大概也只有这一带的居民了,因此倒也谈不上太有名。”

    “从逻辑上来讲,杜门在接触湖后体质似乎变弱了,如果把这归于祂的影响的话,那么同样被祂所影响的塞内加登也应该有这方面的症状。”

    “但根据监视者和调查者的汇报,塞内加登并未有过这一方面的问题,至少一个月的监视来看,监视者并未发现他有过任何虚弱的表现,换句话说,他的体能反而不错,挑着两桶水走上二十来分钟也没有停步。”

    “那么这么一看,塞内加登的表现似乎跟杜门正好相反,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两个应该都已经被祂所影响了才对,所以其中定有隐情。”

    “而这毫无疑问又是一处疑点。”

    “再接着又过了一个月,负责调查杜门的人带来了很有价值的情报,跟我之前的推测基本一致。”

    “杜门确实是一个热爱钓鱼的人,即便是在近期,他也在常在休假日外出垂钓,作为假期的消遣活动,大概每个一两周去钓一趟鱼。”

    “很明显他的爱好一直以来都没有变动,但如果只是这样,其实算不上什么问题,关键是他每次所前去垂钓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弗莱恩湖。”

    “是的,他经常前往那个鬼地方,却没有遭遇问题,本质上就足以说明问题所在。”

    “根据熟人的汇报,有的时候他是从礼拜堂那边前往弗莱恩湖的左岸,有的时候是直接从伊洛韦恩河河岸走到弗莱恩湖右岸。”

    “而前一种路线自然会跟神父有所接触,但据追踪者所言,在他暗中观察的期间,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的交谈,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打,仿佛看不见彼此一般,相当的诡异。”

    “而这又是一处疑点。”

    “自然是有的。”约恩点头回答,接着回头示意警员把证物袋拿出来,给两人看一看。

    “唔,我发现了凶器和凶手戴过的手套。”警员一手持着伞,一手取出挎包中的装有猎刀证物袋,将至提起,展示在二人面前。

    约恩注意着汤姆的神情,果不其然也变得凝重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把猎刀……

    “两件证物袋都给我。”森格的声音打断了二者的专注。

    “额……为什么?”

    这里的人里森格职权最大,而年轻警员也很清楚他的权力兴许超越自己的顶头上司,不过他还是想要问清为什么,并未直接把证物袋交给他,并且在隐约之间不自主地攥紧了手中之物。

    后者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

    “我有权限调用证物,我有手段用这个证物查出凶手,而你没有权限,也没有手段。”

    事实确实如此,年轻警员在纠结之下还是交出了证物。

    而见到这一幕的约恩不由在心里感概道——这家伙的性格真的很糟糕,话都不肯好好说……审查员都是这么一些怪胎吗……

    约恩的思索戛然而止,因为他在不知不觉中对上了森格那锐利如芒的犀利目光,这让他的心跳和呼吸不由一滞。

    后者随之收回目光,看上去只是随意瞥了约恩一眼,但约恩总感觉那一眼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家伙果然还是这么敏锐……不会早就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吧……他最后在心里吐槽一句。

    而森格接着对着两位警员说道:

    “你们两个在这里继续搜查,剩下的人跟我走。而我需要借用一下马车,之后我会让人送到警署,到时候应该会有其他人骑着马车过来协助搜查。”

    说完话也不等余下的人的表态,举着伞独自向着道路的方位前行。

    “跟上,走快点。”约恩催促了一句,这才让有些发愣的汤姆迈开步子,离开老警员身边,跟上森格的步伐。

    一行人将要走到马车前的时候,森格收起雨伞塞到车厢内,接着回头将证物袋交给约恩,补上一句:

    “我来驾驶马车,先把你们送回警署,你就在车上把证物给他看一下,问他能不能想起什么具体情况。”

    说着他就动作麻利地解开栓绳,接着坐上了有挡雨棚的驾驶位,再戴上耳塞,隔绝外界的噪音,然后攥紧缰绳,拿起马鞭,已经准备就绪。

    而约恩也不多废话,收起自己的雨伞塞进车厢内,接着一把拿过汤姆手中的雨伞,让他先进车厢,随后自己也收起雨伞坐在他对面。

    还没等他拉上车厢,马车就已经开始向着回亚维兰的方向驾驶。

    “看来他也挺着急……拉朗这家伙真的有把握?”约恩在心里回想起先前森格说过的一句话——“我认为不需要太久……一切都会揭晓。”

    “那么我想问一下,当时庭院大门锁上了吗?”丁白曙像是前言不搭后语接着地问道。

    范德林特以微妙目光看了丁白曙一眼,因为这位调查员的思维实在有些过于跳脱。

    不过他在片刻后收起有些失礼的目光,严肃地回答道:

    “没上锁,这几天里庭园大门都没有关上,不过出于谨慎心理,卡斯里安府楼房的门窗在入夜的时候全部都会锁好。”

    而一旁旁听的霍华德记得很清楚,要到达卡斯里安主楼正门的话得先经过庭院大门,再接着踏着庭院过道向着左上方前进。

    卡斯里安府前方的庭园给他留下的印象挺深,修建的方正的灌木隔开出几条石铺道路,而灌木后则是诸多种芬芳花丛。

    目中碧绿宛如漫野,纷繁色彩亦如浪潮。

    开阔庄丽的庭院各处的修剪和打理无不体现主人的地位和品味,但这些无关紧要。

    霍华德笃信丁白曙肯定有些什么想法或是发现,同时他自己也在内心揣摩着丁白曙的思绪。

    而丁白曙接着抛出几个让霍华德有些迷惑的问题:

    “那么我想询问一下,当时卡斯里安府的光照条件、警员分布是怎么样的?”

    范德林特沉思一会,再度回答道:

    “那天晚上……我记得客厅和客房是八点左右上熄灯了,别的地方没有灯火,也就客厅所在楼房有点灯。”

    “一般来说在熄灯前一个钟头时间里,有几个人在客厅玩牌,有几个人在客厅外的大理石台阶上坐着抽烟。”

    “那时候杜门还没被发现倒吊在卡斯里安府的时候,我们主要负责做搜查工作,几天下来搜查工作进展不怎么样,基本上没发现什么线索,所以后来做事也略微懈怠了一些。”

    “那天宅子里的警员休息的都比较早一些,八点时候基本上都睡了,而我算是一个特例,夜里喜欢在黑暗的地方边散步边抽烟,不过那也是八点十多分时候的事情了。”

    “说来可笑的是,当时我还在对着这桩失踪案发愁,万万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范德林特有些感概地说道。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一层一层的麻烦事件之内。

    而丁白曙再度确认道:

    “所以八点时分警员都在客房,并且房屋都熄灯了是吗?”

    “是的。”

    “昨天和前天是几点熄灯?”

    “那两天比较紧张,因此晚了点,大概九点左右,我们是早上五点左右起来,五点半继续搜查工作,”接着范德林特想起什么,补充道,“当然六号那天,也就是侦探失踪那天不太一样,我们那天是通宵找人。”

    根据以上情报,丁白曙已经理清了一条线索,宣告道:

    “那么我发现了一则线索。”

    “嗯?说说看。”范德林特单手搭着下巴,有些疑惑地示意丁白曙说下去,他不太清楚自己刚才的叙述中能看出什么线索。

    卡莎接着引用着丁白曙提出的ABC理论说道:

    “我们没有在以上四处地点发现事物B,是不是能够说明事物B并不存在于那里?毕竟我们这么多人没有发现事物B,而侦探却发现了,这显然不合常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侦探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发现事物B呢?侦探在支开福克斯后,他的独自的探查过程现在无人知晓,事物B很可能永远都无法发现了,疑惑C也同样因此埋葬在了过往,但是我们仍然有可能得知事物A。”

    “从那位名叫南希·萨伊的老仆的口中?”卡莎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其次我还有两个疑点。”

    “什么疑点?”卡莎突然发觉自己对面这位同僚思路似乎相当宽敞,她本以为丁白曙的推论已经到此为止了,没想到还能对面还有新想法。

    “就是蒙马特出于某种超凡力量发了疯,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私家侦探发了疯吗?如果他发了疯,为什么还能独自跳出窗外向着后方林地奔跑?是因为他发狂的程度不同?还是他压根没发疯?”

    “按照先前霍华德说的那样,他也许目击到了什么超凡生物,一个人追了上去。”

    “你还记得那里只留下了奥日里埃一个人的脚印对吧。”

    “对,怎么了?”

    丁白曙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换一个角度想一想,奥日里埃当时会不会是在逃跑,在逃离佣人楼?举个例子,假如我看到了奇怪的人,会一声不吭地去追击他吗?不应该是边追边喊叫,让所有人都注意到有异常情况出现吗?相反,逃跑就不一样了,我会尝试在不吸引追杀者的注意,消无声息地离开,如果被注意到了,也不会在逃跑途中进行无意义的喊叫来浪费力气,除非周围有人能够救我一命。”

    “毕竟奥日里埃连枪都没有尝试开,说明他认为这个追杀者绝对不是子弹能够战胜的。”

    “但无论如何,奥日里埃的脚印到最后断掉了,这才是最费解的地方……他到底去了那里?”

    丁白曙总觉得自己所面对的谜团,是一副残缺的拼图,无论自己的思路多么完美,在没有找全拼图的碎片之前,永远无法完全拼凑起来。

第一百七十章 重复 (9)

    “是的,”虽然福克斯不知道对面这位先生是从何得知这段消息,不过事实确实如此,“虽然我最终与他达成了和解,原谅了他……但他自己依旧没有原谅自己,或许是由于内疚吧,亦或是更复杂的情感,总之他在那天起不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或许他选择了放手,亦或只是在消沉中懦弱地逃避。”

    丁白曙在脑中略微整理一下思绪,接着问向梅森:

    “此外还有发现其他异常吗?”

    “没了,实际上棺材我们已经来回检查了四遍,”梅森看了眼窗边苦思冥想的管家和依旧默不作声的福克斯,于是隐喻地说道,“顺带一提,在挖出棺材后并开棺验尸后,那两位先让警员搬回去,接着在卡斯里安族墓以及周围地带搜寻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异的足迹,嗯,棺材和族墓的检验都用了‘特殊手法’。”

    丁白曙不动声色地点头回应。

    对于所谓“特殊手法”,他也大概有了基础的了解。

    首先洞察明灯在有光亮的地方是没法用的,虽然今天天气不怎么样,但还没到昏天黑地的程度,所以这里的特殊手法应该指的是希安菲尔德的“持灯人”和亚克里恩的“洞悉者”异能,后者的具体能力他已经从亚克里恩口中得知了,而前者不太清楚,大概同为探查类型的异能。

    其次就是荆棘之血,丁白曙猜测他们也应该有用过荆棘之血检验过棺材,不过亚克里恩并未提及这些,大抵是没有得出什么成果。

    看来这位“聆听者”的能力倒是名副其实,丁白曙意识到这位梅森·福斯尼尔一直用着能力监听一行人的对话,甚至还很贴心地补充了先前交谈中遗漏的细枝末节。

    丁白曙暂且将他的科普置之脑后,接着向他确认道:

    “所以说,你的根据来源于凭空消失的鞋印?”

    “正是如此,但不止如此,”韦德颔首回应,“我认为奥日里埃很可能是步入了夹缝象限,虽然那些文献中关于如何探查夹缝象限和打开夹缝象限的部分都被删减了,但如果申请去查阅原稿的话,应该能够得知这些办法。”

    “但重点并不在这里。阅览过藏书库文献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些文献有所删减,但是并不会唐突地把敏感的资料给删掉,让人阅读体验极差,读起来雨里雾里或是感到上句不接下句,通常来说,文献会给出一个笼统的概括描述作为替代,或是在旁边相关位置大体标注删减内容。”

    “而对于如何打开夹缝象限,有的文献里简单提及过这么一句话——在第一象限撕开一道容许物质通过的口子,让人得以进入夹缝象限,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侦探的脚印会在森林深处凭空中断,而我们却无法从周围寻找出第二条足迹。”

    “如果用夹缝象限来解释的,那么很显然在侦探到达足迹的尽头时,他通过某道口子进入了夹缝象限。”

    “是偶然?还是必然,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按照资料里那两位审查员的说辞,他们也沿着侦探留下足迹到达了林间深处,但他们同样一无所获,‘持灯人’和‘洞洞悉者’的能力大同小异,都能够勘破虚妄之物,但这能不能够勘破夹缝象限的存在,我就不太清楚了,文献里也没有提及相关的例子,总之他们没有看到虚妄之物。”

    “等等?”霍华德仔细琢磨一想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打断韦德的叙述,插话道,“在夜里他们没有用洞察明灯检查那里?”

    “当然没有,”而一旁的亚诺摇头否决,“十月六号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小雨,雨虽小,不过破坏蓝色痕迹还是很简单的。”

    “蓝色痕迹很容易被受到外界的影响,只要施加极度轻微的力度就能够将之瓦解,譬如物与物之间接触所带来的轻微摩擦力,正因如此,在自然界里,最能破坏蓝色痕迹的天气正是雨天。”

    “我曾经在《诸岛文化考究》这本书中看到过一则很有意思的内容,在意施北群岛南部的当地诸多土著部落虽然在宗教崇拜和文化习俗上有些差异,不过也有一致的地方——”

    “就是他们一致认为雨代表着死人和不好的事情,因此在下雨时从不出门。在这些土著的宗教观念,他们认为万物皆有灵,但雨水除外,因为雨水从诞生的一刻就开始坠落,直到消亡,而有灵之物会皆向上攀爬。因此雨天是晦气的一天,他们通常不会出门,并且会向着先祖之灵祈求庇佑。而雨季更是被称为死神的季节,或是消逝的季节……”

    “啊,有点扯远了,总之在那晦气的一天里下过雨,所以那天晚上他们没有用洞察明灯调查,只用能力扫了一遍周边地带,你难道忘了?”

    “确实,我忘了这一回事。”霍华德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丁白曙接着以此问向亚诺:

    “在不受外物影响的情况下,蓝色痕迹能够保持多久?”

    “关于这一点,我记得锻造者协会的人做过相关的实验,在理想的避光封闭保存的情况下,最长能够保存二十三小时二十六分,蓝色痕迹的保存时间也跟司烛力量的大小而成正比例变化,不过这方面带来实际差异不大。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般能保存十五到十七小时左右。”

    “嚯……真是可惜了,侦探是下午失踪的,如果没有下雨,说不定还能用洞察明灯探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

    “好了,韦德,继续说下去吧。”亚诺看向这位发挥不稳定的同事,他刚才还说过了一句“不止如此”,显然他还有别的话要说。

    后者点点头,接着往下说道:

    “自然,我认为卡斯里安府后山存在夹缝象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追溯到二十六年前的失踪案。”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来源于二十六年前的失踪案,与现在发生的事情有着某方面的联系……

    “啊,确实如此,我之前忘记说这一回事了,”旁听的亚克里恩也靠近二人,插话道,“很显然是雨水破坏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迹,姑且不谈掘墓人挖出棺材,取走里奥的骨骸有何意图。”

    “我想了想,又衍生出三个问题,里奥的尸骸现在在哪里?掘墓人又是从那里把他的尸骸带走的?一共有几个掘墓人?你们现在对于这些有没有什么头绪?”

    丁白曙和梅森一并陷入沉默。

    对于这方面,后者的沉默是对此感到有些棘手,前者的沉默则是思路不太一致,无从议论。

    而霍华德和卡莎也检查完了物件,一同走过来。

    而霍华德率先开口道:

    “我认为光是讨论是得不出什么可靠的答案的,毕竟疑点太多,照你的说法,足迹都被雨水破坏,想要根据足迹去追寻掘墓人的去向和辨识他们的总人数估计是不太可能,尤其是雨现在还没停,搜寻难度更是难上加难……嘛……想来又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请停一下,”卡莎唐突打断了霍华德的叙述。

    “嗯?我本来就说完了,有什么问题吗?”后者推了推眼镜,示意明显有话要说的卡莎继续说下去。

    “你们没发现这里存在一个矛盾的地方吗?”

    “什么地方?”韦德也靠近过来,疑惑地发问。

    “你刚才说到雨水破坏了掘墓人所留下的足迹对吧?”卡莎有神目光注视在亚克里恩的脸上,以至于让后者怀疑到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嗯,是这样……怎么了?”亚克里恩疑惑地反问,他不太理解这句话有什么矛盾之处。

    “我记得很清楚,而你先前还说过这么一句话——坑洞的一侧发现了一处完整的手印,五截长短不一的手指以及手掌在土面上的留痕很醒目,就像是谁把手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如果雨水破坏了所有的足迹,那么这份手印又该如何解释?尤其是在这份手印在坑洞的侧面,雨水往下滑动的时候,也会带动泥土颗粒,那么印记应该更容易被破坏。”

    “还是说那份手印很深?”她一针见血地问道。

    “额……确实是有些一些问题。”亚克里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自己记忆里看到的手印从深度来看算不上太深,感觉是轻轻按了一下,完全没使劲的那种,“手印倒也算不上太深,要我来说的话,感觉只是把手贴在土面上摁了一下。”

    “但无论如此,他确实如你所说那样,消沉了两周左右,这两周里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要么就是在书房里,几乎足不出户,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几次去看他,他似乎都是在发着呆。”

    “嗯,我猜你的父亲在两周后的礼拜天到弗莱湖走了一趟,然后遇上了神父。”

    “啊?你是怎么清楚的?”福克斯这就有些诧异了。

    “嗯,我是随便猜的,从你的表现来看,我猜中了。”丁白曙语调淡漠地回答。

    “是嘛……”福克斯突然觉得这个外乡人的表现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不过没太放在心上,转而回答,“是的,他当时就是在礼拜天遇见了神父,经过了他的开解,终于解开了心结,在这一点上,我也很感激那位神父,从那一天起,我的父亲有了自己的信仰,算是成了圣教信徒……或许他能从信仰之中找到那一丝慰藉,从中看见拂晓的色彩吧。”

    “而我的父亲也迎来了新生,他淡出了利益和资本的争夺,转而投入慈善和修建民生设施之中,讽刺的是,无数他过往所谋求的名声,在后来却唾手可得,但他也早已不再谋求那些事物了……而他所在乎的,或许只有救赎和新生,以及……爱。”

    “好,第四个问题,”没等福克斯沉溺于感概之中,丁白曙接续问道,”这回是九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起九年前卡斯里安府发生了什么?”

    “九年前?”这回是把福克斯问倒了,他愁着脸回想着那段时间里的事情,“啊……九年前,九年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啊……等等!我想起来了,九年前我的父亲是雇了人来翻修卡斯里安府,这件事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一会再说……请问那些人装修了那些地方?”

    福克斯注意到丁白曙那眼神渐发的冷漠,整个人的气场冷峻了下来,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冰块,光是立在那里,就让他感到许些不自在。

    “额……卡斯里安府,我是说卡斯里安府主楼房背面的墙面,那里的壁面和砖瓦缺少一些保养,看起来有些陈旧,不太雅观,所以让人翻新墙面,此外又扩建了大堂,连接了客厅和客房。”

    “内部的摆设有变化吗?我猜勒克文有让他们帮忙搬运一些杂物吧,譬如……被虫蚀、并陈旧的老书架。”丁白曙如此逼问道。

    “对,除了书架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老物件一同被搬进杂物间,此外几幅画像也在数月后被搬到新建的大堂里……有什么问题吗?”

    福克斯不由有些冷汗,他不了解为什么对面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早就知道了答案。

    而所有的提问,都是引导着他走向什么地方。

    如果将此刻的情况比喻成一盘国际象棋,那么丁白曙的每一步,都是Check(将军),福克斯不得不应对将军,做出回应,而这些回应,最终会导向Checkmate(将死)或是Stalemate(僵局和棋)。

    在这场棋局里,只有这两种结局。

    “没有问题,我猜当时自然是有挑选着老书架上的书吧,有的书被虫蛀了需要扔掉,有的保存良好可以留下。”

    “是的……怎么了?”福克斯有点克制不住脸上的惊异……因为对面“猜中”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了。

    棋子挪动,而这场局将要收尾。

    两种结局,会是哪一种?

    丁白曙也不知道

    但丁白曙知道,这是最后的将军——

    “你有从上面看到一张图纸吗?”

    而福克斯的回应决定了结局:

    “嗯……当然有的。”

    棋已落下。

    而最后的结果是——Checkmate。

    “那么请你告诉我,图纸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现 (1)

    “被褥并不凌乱,房间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窗户当时从里面用插销上着锁,为了检查窗户是否有问题,刚才我们把它打开来检查了一下,确实能够正常工作,哦,对了,窗帘当时也是紧闭着。”

    “门的话可以从内部和外部上锁,不过只有医院的护理才有钥匙,现在钥匙在我们手上,嗯,我们来的时候当然是没有上锁的。”

    他扭头看了眼靠近房门的卫生间,接着说:

    “卫生间没有窗户,可以在内部用插销上锁,里面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接着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杂物,说道:

    “这些是皮埃尔·杜门的随身物品,我们也经过了一一检查,并未发现不对劲。”

    森格扫视了一眼摊在桌上的杂物,都是一些诸如杂志、钥匙、零钱、洗漱用具的东西,旁边的篮子里还放着一些水果。

    “在圣里恩医院的警员一共有几个?”森格打断了他的叙述。

    “唔,一共五个,我和这位希克斯,门外……”

    “全名。”森格打断了他那不严谨的叙述。

    老警员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额,抱歉,一共是我,欧内斯特·达利,这位希克斯·莱斯特,门外那位安东尼斯·卡莱尔,楼下那两位拦着记者与好事之徒的托来多·卡佛以及琼斯·克莱夫菲尼。”

    森格默默地记下人名,接着询问道:

    “最后一位见到皮埃尔·杜门的是哪位?”

    “是一位名叫卡洛姗·瓦伦第的女护理,她负责给位于二楼房间的病人送餐。”

    “你们询问过她了吗?”

    “当然,她告诉我们,当时皮埃尔·杜门还算精神,能独立进食,当然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流,因为瓦伦第送完餐后还得去送下一餐。”

    森格瞥了眼桌上显然不是一次性的碗勺,他如此问道:

    “医院不回收餐具?”

    “不回收,或者说是出院的时候回收,实际上护理是推着手推车分发食物,手推车最上面放着盛满燕麦粥的铝桶,下面摆着切好的面包,到了病房就直接把粥打到病人碗里,接着发放面包,有时会发牛奶和茶水,哦对了,推车上还有两缸开水水桶,如果有需要的话,她还可以给病人水壶里重新倒入热水。”

    “一直如此?”

    “额,应该吧……至少昨天杜门晚上吃的就是这两样。”老警员的语气不太确定,他瞥了眼空空如也的饭碗,。

    “这位瓦伦第现在在哪里?”

    “暂时被拘留在最近的警署,就是近东港路那里的警署,虽然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决定性的证件,不过她的嫌疑很大,自然不可能让她随意行动。”

    森格接着说道:

    “医院的护理有没有见到在送餐以后进入杜门房间里的人?”

    “没有,经过我们一番询问,医院的护理和清洁工都说压根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在二楼过道经过,并且在入夜之后基本没人,额……抱歉,严谨地来说是很少人会来医院,如果有的话,或多或少会被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注意到。”

    “我怀疑是医院的人作的案。”这是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警员开口说道。

    “可能吧。”森格没有太过惊讶,这确实是一种合理的推测,他也早已想到这种可能,他接着问道:

    “隔壁病房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嗯,我们自然是询问过了,0233与0235房间的病人都说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最多无非就是街道上偶然传来的马车碾过地面的轱辘声,夜里这条街也没有什么行人。”

    见问的差不多了,森格略加思索,开口道:

    “我需要你们询问圣里恩医院对街的居民,以及医院夜出回家的医生,昨天夜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来往车辆,或是听闻到异常的动静,而我需要使用独特的仪器对这里进行鉴定。”

    靠近三人之后,范德林特直接开口说道:

    “我调动了七个人手过来帮忙,再带了另一位法医过来,刚才有发生意外吗?”

    这时范德林特注意到丁白曙旁边站着了个亚克里恩,于是接着再问,“亚克里恩先生怎么也在这?”

    “没有发生意外,至于亚克里恩,五六分钟前从卡斯里安府过来的,他过来是为了转告一则线索。”霍华德回答道。

    “线索?”范德林特皱眉复述这个词。

    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率先转头对着后方七位警员指派命令:

    “你们四个负责搜查周边林地,你们三个负责封锁现场,接着调查平房外围痕迹。”

    指派完命令后,他接着对着那位身着中年法医说道:

    “弗兰西斯医生,请您到另一边等一会好吗?我和这几位需要谈论一些重要之事。”

    “好的。”后者彬彬有礼地回应,迈步远离四人。

    范德林特接着扭头对着三人说道:

    “好了,继续说吧。”

    “我自己来说吧,”亚克里恩决定自己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我在翻阅信件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封由塞内加登寄给勒克文·卡斯里安的信件,但是之前亚诺一行人对塞内加登进行询问时,塞内加登解释自己并不认识卡斯里安府的任何人,但是我询问过管家,得知他与勒克文关系很好,并且在五年前主持过勒克文的葬礼。”

    “两处矛盾叠加之下,可见塞内加登无疑是在撒谎,而我过来就是为了转告这一则消息。”

    “原来如此,”范德林特很快理解了其中含义,“那么还有发现其他关于塞内加登的信件吗?”

    “没有,不过信件只审查到不到一半,或许在剩下的信件里能够找到其余神父寄给勒克文的信件,不过伊洛韦恩区与卡斯里安府并不远,我想除了一些情况外,二者很少会用书信进行交流。”

    这时候希安菲尔德应该还在审核信件,要是有其他的发现,大概她会叫人来通知我们。”

    这时候霍华德插话道:

    “范德林特警长,关于神父被谋杀的事情,你有派人去通知亚诺他们吗?”

    范德林特摇了摇头,回答:

    “我接着照例询问他,在最近有没有看到来弗莱恩湖钓鱼的青年,而他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接着告诉我在这些天里,他一直待在礼拜堂里,而我是这些天里他唯一见到的人。”

    “我相信了他的说辞,这是我第一次被他所蒙骗。”

    “接着打算从这里去弗莱恩湖看看,他要求陪同我一起去,毕竟独身一人前往那里不是什么妥善的做法,我同意了,接着二人一同前往那里,然后在湖岸待了十来分钟,这些时间里,我望着平静无风的水面,心里绝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狗屁邪灵或是‘祂’的存在。”

    “我的孩子,绝对是被谋杀的。”

    “被那些躲藏起来,抹消踪迹,试图逃避罪行的‘朋友’所谋杀了。”

    “但我不知道,杀害我孩子的人,就站在我旁边,对着湖面假惺惺地做着祷告。”

    “多么讽刺而魔幻的现实,他甚至还装作看出了我的伤感,试图开口询问我内心的心结。”

    “而我……哈哈……”像是在嘲笑过去的自己,他露出一份讥讽的笑容,“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在换取了他那虚伪的同情之后,他如此劝说着我——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死去的人终究是死去了,而活下来的人,应该好好地生活下去,这样才能让亡者在天国得享安息。”

    “是啊,如果抛掉其背后的别有用心,这其实算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但我终究是没有放下。”

    “梦与现实,都在纠缠着我,让我放不下。”

    “在无数的睡梦中,我总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这样一个梦,纠缠了我五年的梦——”

    “那是一面平静而开阔的广袤湖面,但湖水是黑色的,跟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而在岸边,我看得到岸边,我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我看得见他们,看得见我的长子,已经站在他旁边的脸……一张张黑色的脸,以及对应的扭曲的形体,像是把墨水泼到融化的人类蜡像上,怪物,我只能这么用这一个词来形容他们。”

    范德林特接着说道:

    “之前我们搜查卡斯里安府的时候,在杂物间发现了一处倒三角涂鸦对吧?”

    顿克管家很清晰地记得在那摆满旧物的房间之经历,不需要过多思索,他立即回应: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搬开挡住柜子的箱子的时候,意外看到了那该死的可怖之物。”

    范德林特微微点头,不知所指地接续说道:

    “经过鉴定,各个涂鸦由于不同的挥发状态,因此颜色鲜艳程度上有些略微的差异,不过总的来说,都应该是相近的时间内画上去的。”

    “是?怎么了?”

    管家不理解范德林特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当时事出紧急,我没来得及问,现在我想起来了,”范德林特脸色深沉地追问道,“杂物间的钥匙有几把?”

    “这个嘛……就我手中一把。”顿克有些不知所然,似乎没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你上一次为我们打开杂物间的房门,是在十月六号下午搜查卡斯里安府的时候,对吧?”

    “额……对。”管家略感不妙。

    范德林特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么上上次呢?”

    “上上次?”

    气氛变得僵硬了起来,丁白曙注意到范德林特的右手不知不觉之中放在了腰间——那是预备拔枪的前置动作。

    而自己的同伙也正襟危坐,气氛逐渐变得冷峻。

    看来他们同样发觉到不对劲。

    “抱歉,给我点时间想想……上上次……上上次……”管家终于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嘴里有些着急地念叨起来。

    如果钥匙只有自己有的话,那么涂鸦是怎么画进去的?那么持有钥匙的自己就变得非常可疑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不起上上次开启杂物间是在什么时候……毕竟那是尘封旧物之处,而修建庭院、打扫宅邸这种时常需要用到的工具是放在一楼另一端的仓库,而仓库从来不上锁。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

    “顿克……先生。”范德林特平静地催促道,语气平稳的没有一丝感情。

    出于莫名的不安,管家的记忆终于连成一条直线,他有慌张地开口说道:

    “我!我想起来,上一次打开杂物间,是在上个月月初大扫除的时候,那时我派遣佣人把几处用不着的房间给打开来,重新打扫一遍,其中正好打扫了杂物间。”

    “你确定?”范德林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确定……”而相较之下,管家的语气就显得中气不足。

    “从那时起,杂物间的钥匙一直都在你身上?”

    “是的。”管家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展示给众人看,“我可以保证,杂物间的钥匙从那时起一直都在我身上。”

    见范德林特沉默不语,丁白曙开口问道:

    “当时负责打扫杂物间的佣人有谁?”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管家摇头道,“当时我只是告诉佣人几个需要打扫的房间,至于谁去打扫哪里,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负责开始的指派与最后的检查。”

    “涂鸦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画的?”长久保持沉默的韦德如此说道。

    “不太可能,杂物间涂鸦的颜料还算是鲜艳,放上一个月的话,成分或多或少会有所挥发,不可能看起来跟其他涂鸦色调相近。”范德林特随口否决了韦德的猜想。

    当然,拉朗等人不会忘记传唤汤姆过来辨认。

    在七八分钟前,被拘留在另一处警署的汤姆也被警员带过来,随后他对二者的身高和体型和嗓音进行了识别。

    而汤姆给出的答复是——“十分像”,从他那颤栗的神态来看,约恩认为这是一个相对保守的说法。

    毫无疑问,他们两个肯定有些问题。

    对于布林的审讯姑且结束,现在是对克劳利的审讯,也是这场审讯的重心。

    在脑中将刚才的经过重新理清一遍后,约恩再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构思好接下来自己询问的内容。

    不过疑点众多,他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于是打算先从基本信息开始询问。

    森格最后补充一句:

    “出于我对你智商和记忆的评估,我再次复述一遍我刚才说过的话——‘他们的脚旁躺着全身一具鲜血的尸体’。这正说明那个地方,正是皮埃尔·杜门被放血的地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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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00/ 第一时间欣赏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 作者:第三个局外人所写的《诡秘边界的探求者》为转载作品,诡秘边界的探求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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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边界的探求者介绍:
或许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丁白曙会意识到,自己从棺材中坐起的那一刻,已然步入局中。
——
这是一段历史的碎片,我从中聆听着那蒸汽与齿轮的交响曲,它低声述说着每一个时代的变迁。
科技能够驱散愚昧,但却无法解析超凡。
我将窥见烛明无垠,那容纳万千梦境、追溯万物根源之所。
我将拜请四十四位司烛,祂们是基于认识,而超脱认识者,基于自我,而超越自我者。
我将驱用禁物,扫除一切飞升之路之障碍。
我将挖掘早已湮灭的七重历史,从中找出尚能一用的遗骸。
我将聆听秘启,从中习得秘术、探求秘法,以仪式之名,使之为我所用。
我终将沿着超凡之路穿过晋升之门,攀升恏之阶梯,踏入具型之堂,享用长生之光。
人生来注定追随辉光,
一如火花,
于雨中彻夜向上飞旋。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秘边界的探求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秘边界的探求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