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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冬暗算雨齐     问及四海txt下载     问及四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一章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驼背佝偻,要靠拐杖才能走路。

    上山采药半路遇到一个倒霉的姑娘掉进捕兽用的陷阱,眼看一条蛇屈着身子向下爬行,吐着杏子缓缓向我靠近。

    脑壳估计被撞坏了,疼得要命,不知迷糊多久才知道自己叫夜霁白,头顶上的呐喊听着厌烦,一条粗壮的藤蔓滑落在岩壁上,我半闭着眼睛,抓牢那条藤蔓,不去看那条剧毒的太攀蛇。

    可命运总会捉弄我,怕什么来什么,何事能让老头面色惊恐,褶子都快皱成一处,后背传来冰冷的触感,顺着脊柱席卷脑门,像误入冰窟……

    真是气煞云暮极了,本来就能救我上来,谁知在我后背又冒出一蛇,还是条竹叶青,只好本能的收回袖里的银针和飞刀,目光撇向旁边老头一眼,面色骤然更冷了。

    “抓紧了,别让藤蔓晃的太厉害,不然一惊吓那蛇,你姑娘就没了!”

    老头神色严肃,藤蔓交给云暮极后,便将头上的草帽摘下,取出藏在里面的一块铁器,随手取了条树根扎成一只钢叉,抓紧藤蔓,直接一跃而下,动作干净利索,落地很轻,竹叶青趴在左肩上一动不动,这种没有脚的动物嗅觉最为灵敏,两个静得发黑的小眼球正盯着黑暗的岩壁。

    跟这种恐怖的东西距离最近的一次,我自认为见过鬼已经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还是败给了蛇,耳边传来嘶嘶的低吼,杏子弹了很快又收回去,竹叶青在我左肩转了转,发出撕哑一叫差点没把我送走,猛然冲起的冷风正好撞在我温热的脖颈上,眼前一黑,不知是被咬了还是晕过去了,只感觉到那蛇离开我的身体,眼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留下……

    老头将两条蛇丢进箩筐,重新带上草帽,虽然把铁器一拔下来就断了,勉强挡住一边的太阳,他还是笑嘻嘻地带我们走出了这片到处是陷阱的芦苇地。

    “小兄弟,帮我拿一下。”

    老头把锄头递给云暮极,自己蹲下身整理踩了牛粪的草鞋,臭是臭了些,不粘湿,自顾自说回家洗了就好,摆正帽子,一见趴在云暮极背上我还在睡着,呵呵打趣一笑:“这姑娘长得好生俊俏,看着年纪不是很大,我家傻儿子和她差不多,要是有她一半懂事就好了。”

    云暮极打心眼就不喜欢这老头,尤其听到这句话,心里怨气更多了:“您也说那是傻儿子,能懂事吗?”

    “看你长得一表人才,说话怎么这么尖酸刻薄?”

    老头从口袋里找了根水烟,打开盖子爆出浓浓的呛鼻味,我被云暮极来不及一躲猛地推醒,更是立马受不住这股难闻的烟味。

    “雁安门就在前面,不如先到我那坐坐?我那有些草药可以治她的脚伤,这一路走着,耽误身子得了病可使不得。”

    老头倒是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手脚无力,我靠在云暮极厚实的肩上,一呼一吸,甚是虚弱,唯有默默小声道:“也好这样了……”

    云暮极的指甲轻轻刮挠掌心,好痒,又好舒服,他满眼心疼,对老头说道:“事不宜迟,带路!”

第六百零二章

    近水阁阁主独自坐在殿中沉思良久,小弟子走路静悄悄地上前奉上一盏茶,被她略带犹豫地推开,脸色有些许不对劲:“下去吧。”

    弟子知晓阁主这是要修炼的意思,端好茶具,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近水阁阁主双目合上,口中呢喃,在她身侧出现一层水雾,将她包裹得只看得到一个女人的轮廓,即将发生微妙的变化。

    仙藤的体型其实与女子无异,容貌类比天仙,乔装打扮一番,还真变了个人,依旧不变的语调,修长手指一勾,一条紫色绸缎从内寝飞出,轻飘飘地落在身上,显得不匆又不急,既是享受又是轻浮:“还是这模样舒服多了。”

    仙藤毫无声息地起身,长发、衣裳皆落地,脚步软抬,姿容卓越,一颦一笑,绝世生辉,不禁给人萌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并不属于人间才该有的景象。

    取下木架上的龙鳞五彩灯,仙藤吹出一口气,带有蛊惑的色欲,灯芯上点着蓝色的光火变得微弱,变成一把拿在手上轻巧的镜子,一点镜面成水纹波澜。

    “白龙,有时我真佩服你,为求离开龙族,公然当着八百号龙人与老龙王叫板,谈了三天三夜的谈判,依然改变不了你的决定。可笑的是,你最后虽是身死形灭,算成全离开了龙族,却也是老龙王榨干价值后的弃子,你的五脏六腑皆被他残忍挖下,用做滋补汤药;你的龙魂精索皆被用来拍卖,赚取非法之利……”

    镜子水波逐渐出现清晰的纹路,赫然是一个人型,仙藤有些自嘲自己得空闲暇就老是伤春悲秋,一点也没有振作的心思,百般无聊地转动镜柄,悠悠开口道:“小凤雏,偷听能给你带来多少快感啊?”

    躲在暗处的凤惊羽下意识伸手探向腰间的长剑,蓄势待发,真要与其硬碰硬,他未尝真处于下风,毕竟龙宫那次打斗,顾虑云暮极手里的拴天链,才并未使出全力。

    “白龙走后,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再无趣事与妙人吸引本座的注意。”

    仙藤将镜子搁在墙上,慢慢恢复成装饰华丽的宫灯,或是心结还有些不舍,他又吹出一口龙涎,蓝色的灯火渐渐散去,看着如此重复的一幕,怪自较真。

    “阁主人在哪?”

    握住剑柄的手更紧,冒出细小的汗水,凤惊羽扪心发现,比起实力一较高下,看不懂一个人的心思或许更恐怕。

    “呵,城主派你来调查本座,却派奉贤前去说服其他四个拿不定主意的门派。小凤雏,看来你本事也不大,愿你别像白龙好欺负被人骗了才好。”

    凤惊羽淡嘲一句:“派来调查你的,岂止我一人?凤来已暗中在近水阁设了一道结界,能不能走出来,就看你实力如何。”

    ……

    雁安门居然只是山脚下一个小木屋,而门派也只有一人,几十年如一日,眼前的老者依旧过着清贫的日子,拿着锄头正清理门边长得快高出人头的杂草,累了就瞅瞅屋里,看那人怎样。

    现在看来,我头部的伤是最严重,其次是脚伤,摔进捕兽用的陷阱里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昏死醒来后又差点被毒蛇咬,随后像是做梦,像是出现幻觉,毒蛇舔着地上快要干涸的血迹,而旁边躺着一具冰冷趴满蛆虫的尸体。

    云暮极擦拭脚踝伤口,泥土混杂裂开的血肉,他拿来小刀,刮下一些已经烂臭的皮肉,我经不住疼,喊了出声,抓着他腰间的配饰把弄,想以此来分散注意。

    云暮极取来沾上热草药的棉布,轻轻放在伤口上,待草药紧贴伤口后,拿来纱布紧密包扎,在脚跟处勒得紧,两只脚刮了很多皮肉,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走路了。

    “上来。”

    云暮极轻声道,像极了哄孩子的语气,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把头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合着担惊受怕一回,我气息变得急促,因而也贪婪地吸取他身上兰香。

第六百零三章

    “北斗接连出了好几条人命,闹得人心惶惶,一夜间掌门不知所踪,代掌门年纪尚幼,暂代执掌的师叔和我有些关系,我帮你们问问此处通行令,你们是外乡人,这儿的传统观念里为保这座世外桃源的修炼清静,一直会处处堤防和限制异客,你们下次还是少来,这里就属北斗规矩的厉害些,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不必要通行令,我们此行是来见北斗代掌门,有劳先生引路。”

    那人定眼一看,云暮极浑身散发的戒心十足,看着便不像个善茬,虽是生得风流雅致,俊美无俦,但双眼眉形的阴骛,让人莫名生畏。

    那人也是见过世面,一看这架势不好惹,便不必多说什么。

    ……

    北斗暂代掌门携众弟子出来相迎,在认真看清我的面容后,竟不知如何说话,急忙拉着那人到一旁,问清缘由。

    “我没见过他,他是怎么知道我何时毁的容?”

    我毫无头绪,此行本来就未解城主燃眉之急,不过现在好像又牵扯出另一桩事关自己离奇之事。

    “你忘了,他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问你何时跑出来,这才是最可疑的地方,难道说假冒你身份的这个冒牌货,正被一群人监视,关在某处地方,做见不得光的事?”

    我笑道:“贪玩跑出来罢了,你未免太多心了……”

    云暮极则不可置信,冷声道:“是贪玩,应该是带有宠溺的责备才是。而不是出乎意料,隐有怒气……”

    可我心情还是有些失落,要么就是那人是个疯子,胡说八道,要么这世上真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冒牌货,这段子只有在话本里才会有,但对于离奇事件见的多的我,偏偏愿意去相信了。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存在,我都不会让她活着!”

    云暮极的心是冷的,杀人不眨眼的冷,但这话说出的浓烈情绪,反而更像是在乎谁,令我脸颊发烫,赶紧先收住躁动不安的小心思。

    北斗暂代掌门周长信从偏门折返,朝我们迎面羞愧:“二位,实在抱歉,周某招待不周,还请随我先行移步……”

    云暮极微微摇头,语气极重:“我们只为传达城主的意思,留给你们各自斟酌周旋的时间不多了,北斗是帮还是不帮,我想无需再权衡利弊了,掌门虽远走消息不明,代掌门虽年幼不通,但七门中,你们与近水阁情况最好,门中优秀弟子染病只占少数,此处重山峻岭,天寒地冻,尔等体格生来健壮,留居深山,亦有何用处?”

    “这……”

    周长信被驳有些哑口无言,人就是自私,只为眼前的利益着想,老想着贪图安逸,就会忽略长远大计,试想一下,那归元丹倒是个极大的诱惑,但北斗也不是非得需要。

    云暮极自然看出他的犹豫,怕给的不多,便开始信口开河:“我是西秦皇族,那归元丹便是产自我国宫庭,贵门要是哪天不顺,可来找我,事先声明,假冒伪劣品入不了我的眼,以此玉佩为证。”

    没成想,茶还未捂热,两人就急匆匆走去,目送他们的背影,周长信看向棋桌上摆的玉佩,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早就叫你表明态度,现在城主身边的红人找上门,给你最尊贵的台阶下,这事传出去,北斗以后可有脸了?”

    周长信长叹息,有些泄气:“你年纪小,又不懂,这玉佩在,以后咱们就有头有面了,西秦皇族实力不容小觑,我就不信,会治不了这点瘟疫小病!”

    女孩推着轮椅,长发遮住了脸,鲜艳的红唇微微张开,叹道:“这偏方还挺好用,今日已有十位弟子康复,比昨日多了两位,而这归元丹来历不明,我看仙藤的信还是不要回了。”

第六百零四章

    朱雀楼在另一头海岸,需乘船航行过去,我的心情可想而知,沿途闷闷不乐,独自坐在角落,还得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

    像一块千磨万击还坚劲的竹石,锄头来了被掰弯,铁锹来了被弄断,唯独甜食的诱惑,我满脸疑惑,抬头望去,想象中的烤红薯味飘满整艘船。

    云暮极手里提着一袋红薯,刚进舱内,似乎在找地方坐下,看到前面挪出空位,选择无视我,径直朝那边走去。

    我越想越气,跟船夫讲了半天的价,就看我年纪小好欺负,爱给不给不给滚蛋,跟另一个壮汉讲则低头哈腰,才收我一半不到的价钱,心里搁着难受,但又不是那壮汉的对手,只能眼巴巴看着他顺利上船,要是云暮极在……去他的,什么时候他变成不可或缺的存在?

    “想吃?自己买,船还没开。”

    听着云暮极忽冷忽热的语气,我吞吞吐吐,小声说道:“我没钱了……”

    云暮极豪掷千金,将一袋银子放到我“爪子”上,终究败在了贪吃,关键是我这一脸不情不愿装得也不像,令他偷偷发笑,我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一路挨街串巷,终于让我找到云暮极买红薯的店家,可惜今日的分量已经卖完了,空有香味而四散,店家问我要不要换个地瓜,我摇了摇头,不喜欢吃地瓜。

    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有红薯卖,肚子有点饿,我买了些煎饼,打包到船上吃。

    船上一下子多了好多人,个个等着排队进去,前前后后堆满了人,我万分着急,紧紧抓着腰间的钱袋,以防哪个偷钱惯犯,还有那些好色之徒。

    我踮起脚尖,茫茫人海,找不到熟人位置,内心多少有些无助。

    前面的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两位大哥起争执,说着就要动手,我想避开那些粗壮的手臂,却发现身后已无退路,额头一撞,手里的船票一松,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

    我内心数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各种粗俗问候都用尽,躲不过被人架着撵下了船。

    我蹲坐在沙滩上思考人生,红薯没有了,煎饼都被人挤扁了,不就吃个东西缓解压力吗?至于活得这么难受吗?

    那个云暮极,比我还小气,在北斗门那,搞得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似的,路上也不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可怪我意气用事,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让他孤独终老吧,等我有钱了,比他还会享福!

    我才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拼死上船!

    现在就是画清界线的时候!

    一根红薯在我面前晃了晃,见我不为所动,又掏出两根,我假装淡定,看向一旁在水里嬉闹的海鸥,海鸥被吓跑嘎嘎飞走了。

    云暮极笑了笑:“真心不要?”

    我怕我会受不住诱惑,干脆闭眼不去瞧红薯们。

    “霁白……”

    “还在生气?”

    “小白白……”

    听到那三个字,我破防了,呜咽呜咽几声,只会在床上听到的羞涩话,居然被他用来哄我开心,这一声听得我有些心动,云暮极,你如果不是我仇人多好。

    没有如果……

    我对他,始终还存心抵触……

    “现在还能上床吗?”

    云暮极戏谑一笑,拂去我眼角的泪花:“上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瞪了他一眼,差点笑出来:“上船!是船啦!”

    “当然,有钱有特权,我们不学人挤,到上楼的贵客舱。”

    我双手叉腰,甚是恼火:“刚才怎么不说?”

    “呵呵,我刚要说,你就急着跑去买红薯了。”

    云暮极捏着我气得发鼓的脸,他的俊脸离我好近,双目转瞬暗寒,似笑非笑再现滥情欲望:“走吧,情蛊又发作了,我怕我忍不住,在这里要了你。”

    我推开他的狼爪子,怒道:“那就上床!不是!上船!上船啊!”

第六百零五章

    “还在为冒牌货的事烦心?”

    云暮极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本古书,即使船行驶途中略有颠簸,他也不为影响,修长的手指落到最后一页,眼底涌出一抹复杂的情绪,冷不了开口。

    我趴在枕边,每次高潮都叫我陶醉,该清醒时,又不知从何答起,只道:“为何不让我一问究竟?”

    云暮极手指轻快地合上书本,面色不悦:“我也在帮你,但问这个还为时尚早。”

    “嗯?问也不行?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云暮极浅浅一笑,坐至床边,玩味地撩起我一抹长发,用力揉了揉额头:“冒牌货背后的人,我暂时不想见他,有关他的一切,除了你以外,其余不想碰。”

    无言,我起身背对他穿好衣裳,越过窗外,是高耸直立的朱雀塔,金鸟勾衔,玉枝琼萝,位于天山南簏,墨绿植被映天入地,与北斗高岭雪山形成鲜明对比。

    “朱雀曾是东海重大商贸交易场之一,每年贯通西秦与东越的丝绸商道,朱雀相当于最东边的大门,凡是航海出行归来的商货,都先在此挑拣、精装。虽然一年不比一年,但这里还有不少榷场,哪怕受战乱影响,生意惨淡,远渡而来的商客有多年的根基在此驻扎,都不会轻易走的。”

    我倒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搓着掌心,朱雀大街风格奇异,来自四海八方的奇珍数不胜数,难得出来一趟,怎能辜负这片圣景?

    “等城主的事办妥,我们去这逛一逛?”

    云暮极欢喜道好,又递给我一根红薯,我寻思他是不是觉得我体力不好,所以换另一种方式嘲笑我?

    “阁下买回来自己又没吃多少……”

    狡黠的眸光一闪即过,云暮极心疑道:“这种事做多了不累吗?那刚才是谁一直在喊累?”

    我白了他一眼,一边内心骂他闷骚,一边把红薯放进腰间的口袋:“行了,待会应付完一堆破事后再吃。”

    ……

    宗门喜清净,因而用铜墙围起四周方圆,可见三乌河由天山入宗门用于修炼的山洞,汇成数千地下暗河,终流至百里朱雀大街,取自天然精华,集仙家真气之长,或灌溉水田,或饮水滋养,自此便利民生,造福一方。

    但今日宗门不太平,长老无端病逝,死不见尸,家中庶子众多,皆忙着分割遗产,亲情淡薄,无以致用。

    掌门苦于派中死者众多,为取大义,左右而不能兼顾之,并未到长老家中探访,而是其嫡子,坐立于宗门外,一人血书跪求,只为求真相,寻死尸。

    我远远观看,叹气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正是时候,朱雀再拖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你想怎么做?”

    云暮极冷笑:“直接进门。他们远没有北斗那帮人聪明,短短几天就找到合适的偏方。反观他们死的人最多,剩下活的身体稍微力壮点,也群龙无首,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最后被疫病一击则溃散,龙族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一代宗门从此倒下。”

    朱雀的惨案是最急的,弟子无端接连离世,让宗门的损失更为惨重,本来是最负盛名的宗门,一夜之间变了天,三长老虽隐居山林修炼,但时常不忘关心门中弟子,一听消息后顾不上破境,亲赴宗门处理,不幸染上疫病,第二天猝然飞升了,掌门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病倒了。

第六百零六章

    习凉听见身旁的脚步声,悲痛欲绝的他抬头试探,似乎寻找慰藉,可给他的,是一片冷漠的寒影,像天际黑压的势头,迫令他窒息。

    云暮极自是正眼瞧不上他,自古嫡庶有别,没成想还能在东海看这出大龙凤好戏,庶子争夺家产,嫡子扫地出家,天底下还有如此愚钝之人,人死了一了百了,为留具尸骨空壳,宁愿不要钱,也要真相,宁愿身败名裂,也要真相。

    习凉看到他手里象征城主身份的令牌,拼了命地抓住他的衣袖,口口声称冤枉,求城主查明真相:“大人,求你帮帮我,家父向来功力深厚,身强体健,怎么会去了一次宗门,就无端猝然离世?这其中定有蹊跷,或许是为奸人所害!请大人求城主为我做主,他今日宗门紧闭,不让我等收尸,亦是有违天理!”

    云暮极眸光流转,不明不晦,不知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听后略微沉吟,便先声婉言:“令尊是宗门长老,德高望重,资历深泽,出了大事,宗门却草草而过,不还尸骨,对逝者不敬,不尊,不重,实在有辱先辈教诲,门风无良,以后又谈何教导后生尊师重道之意?”

    习凉热泪盈眶,义愤填膺:“姑娘所言甚是!求姑娘和这位大人评评理!习谋今日来求一份公道,且还家父尸骨!”

    熟料,云暮极却不答应:“我为什么要帮你?城主吩咐,有话传于掌门,耽误大事,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此言一出,习凉一脸惊骇,似犹豫地松手,带着一丝希望望向我,我一咬牙,做不到铁石心肠:“阿极,我们带着他进去吧,我总觉得有龙人做的手脚,而且野心很大,身为宗门长老,实力本身强悍,居然会被一场疫病打倒,宗门又敷衍了事,怎么看都像是欲盖弥彰的做法?”

    习凉一听朝我大谢,我扶他起身,他却坚持跪地,我气急道:“他们不讲人,你便不讲义,咱们进去要个说法,走!”

    “等等!”

    云暮极将我拉回,沉声道:“避免打草惊蛇,我去即可。你留在此地不要乱走,我很快回来。”

    “你……”

    我喊住他,却又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一脸失措:“里面有龙人的气息,你小心点。”

    云暮极目光暗了下来,上前叩门,弟子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在亮出城主的身份后,点头哈腰地带他进去,习凉见状忍不住冲上前,迎面而来却是无情的冷门剧撞。

    房门紧闭,任由习凉再怎么呐喊,始终无人回应,而我坐在台阶下,有些黯然神伤。

    ……

    “阁下你终于来了,里面那位久等了。”

    云暮极在中殿门前停下,一旁的弟子还在喋喋不休抱怨,里面仿佛供着一尊大佛,任凭如何使唤都不肯走,但未曾察觉,一股积压已久的情绪下一刻便能爆发。

    “能让里面那位时刻念叨,想必大人有过人之处,还请大人救救宗门,我们已经没了一位长老,不想再失去一位掌门啊!再这样下去,朱雀迟早会垮掉的!”

    弟子苦苦央求,云暮极似乎置若罔闻,大袖一挥,弟子来不及躲,就被他的力道撞去木栏重重摔下,很快双眼一合,失去知觉。

    大门敞开,一道光束照射进来,里面却空空如也,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你终于还是来了……”

第六百零七章

    坐在台阶上,天气阴沉沉的,一股股刺骨的寒风吹来,让人不经打了个寒战。

    空中飘着细细的小雨丝,这种阴郁的气氛让我的心中无端地有了一丝担忧。

    曾以为许多事会随岁月流逝而被遗忘,过后却发现是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这儿还有一根红薯,你要不先吃着,保存一下体力?”

    我呆呆望着习凉,他那消瘦而干瘪的脸,让昔日的英俊彻底埋没,只是动了动嘴唇,累得和我坐在石阶上,相顾无言。

    “逝者已逝,你节哀吧。”

    “好一句逝者已逝!你有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习凉猛的站起身,悲愤交加地发火,但在看我被吓得满面苍白,他顿觉因一时怒急攻心,而在姑娘面前失态,遂脸色渐渐缓和,低声道:“对不起……我忍不住才……都怪那群家伙!”

    习凉一拳砸向木门,又刺痛地缩了回手,留下两滴泪痕,落入尚未被雨水浸湿的地面。

    估计他是被消磨了耐心,才被逼至临近崩溃,云暮极进去了许久,也并未传出任何动静,眼看天色渐暗,若等不来凤惊羽会合,便只能先行回城主那。

    “谢姑娘关心,方才没被吓到吧?我若把红薯吃了,姑娘可否原谅我?”

    习凉一脸亏欠地向我走来,我嘴角淡淡扯出一抹笑容,递给他一根红薯。

    “哎,姑娘,进去那位大人是何方神圣?看你们聊的熟络,是朋友吧?”

    我浅笑道:“他啊,城主见了都得敬他三分,在东海城,勉强算个风云人物。”

    习凉若有所思,疑惑道:“在东海城,我只知道那几位大人物,城主身边的左右护法,还有凤来大将……既然是奉城主之命,刚才那位应该是那三人的其一,或者是那三人的手下,除此之外,也没谁了。”

    我摇了摇头:“还真不是那三位,是云暮极,先生有听过他的名字吗?”

    “云……暮……极?”

    凉习想了想,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但却没什么印象。

    ……

    夜来风急,拂动玉钩珠帘,朱玉轻悄相击,云暮极静坐在榻上,垂首听着,好久没这么安详过,得已卸下重担而睡过。

    清商流转,幽声动弦,本就清冷的中殿,更夹杂了女子断续低微的悲吟声,丝丝渗进骨髓,心中不觉戚然。

    云暮极醒来已过大半天,琥珀瞳仁里幽幽流转,问道:“我睡了多久?”

    女子贴心地为他倒上一盏茶,温热相宜,舒适可口,单闻着这阵阵兰花香,与妙音相伴,撩开面纱,可见眉目清婉,犹待稚气,眼中却盛满与这稚灵不符的悲伤苦痛。

    丹婧喃喃开口,一丝怅然笑意掠过眼中,随即归于沉寂,宛如潭水的眸底再无波澜:“我将我的法力传给你,是要你为我办事,不是为你的自私和野心铺路。云暮极,你想好了再来和我谈条件,那三十三艘大船有你西秦的亲族。当然,你大可见死不救,不过你也别耍花样,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摄政王知道你在这边的小动作。如果我没记错,摄政王手里有五十万精锐,你大哥常年驻扎北漠,少说也有三十万,你来东海除了大肆敛财,为了一个女人割了三十年寿命给我祖父外,还有何本事?”

    丹婧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有多想在云暮极身上看到一丝紧张和彷徨不安的表现。

    可惜没有,云暮极不怒反笑,抬头直视女子狰狞的面孔,道:“没人逼你这么做。”

第六百零八章

    永远别让不可信任的人站在你身后。

    丹婧凝视他,眼里浮现一丝异样的恍惚,目光飘飘移向他处,原本理所应当的事,却变成她的一厢情愿,怎么到他的嘴里事情的性质就变得不一般了?

    云暮极望着她,目光分外明亮:“你浪费我太多时间,这笔账先记着。”

    丹婧来不及阻止,被对方的法力打回原位,微微倾身,便见此人已夺门而出,暗夜的湿雨打散他肩头的长发,随风一阵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丹婧心中忐忑,自古男儿少有的痴情种,在寒夜里听得格外清新。

    “出来吧,他已经走远了。”

    丹婧优雅颈项仰成柔弱弧度,轻轻语声:“我欣赏他,你这位朋友看女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差。”

    “哈哈哈,小侄女这是被他气到了?本尊早说过,你跟他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怕,能浪费三十年寿命的人,跟他有何道理可讲?”

    仙藤总算出来,之前一直东躲西藏,正好有个可露脸的机会,余光落至边角,一个侍卫从黑暗里走出,单膝跪下。

    丹婧睨了一眼,手抚裘袍,温暖似怀抱,有些许无奈道:“怎么了?”

    仙藤神色忽变得肃然:“以后少管西秦朝政的事,云暮极可以忍你,他身后的皇族未必可忍。”

    “区区凡人,妄想称龙道帝,他们还得称我们为祖先,叔叔若是怕了,大可不必搅这趟浑水,既然贵为中立派,就该知道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该说。”

    仙藤脸色骤然冷降,碍于这层血缘关系,对小侄女的任性,他无法做到不管不顾:“我们是妖,妖的天性噬血,往往只需解决猎物而果腹。但人,有七情六欲,你是永远也看不透他们的心思。”

    仙藤不免轻叹:“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把归元丹的消息放出去,将一切过错揽在我身上,被迫将计划提前,现在已经惹得那几位老家伙的不满,你祖父还得替你收拾,不然他们早把你赶出龙族。”

    丹婧不为所动,仍旧孤高自傲:“我以为多大点事,随那几个老家伙说去,最好被我气的不行,再也没有力气跟我斗!”

    ……

    黑夜笼罩朱雀大街,习凉等得快要昏睡,突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云暮极一身狼狈破门而出,浑身上下淋湿不堪,四顾茫然,惊心扫了他一眼,着急地问:“她去哪了?”

    习凉低头抿嘴,指着灯火通红的朱雀长街,道:“有一个身着白袍的公子来接她了,带她去了那。”

    云暮极二话不说,正要往那如疾风般跑去,却被匀凉抓住衣袖:“大人,可查到家父猝然离世的真相乎?”

    云暮极冷冷一瞥,薄唇深目,琥珀般的瞳孔幽深盯着:“是被龙族害死的。”

    语罢,直接甩袖而去,不再理会习凉何等异样的脸色。

    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

    路上行人刚找到一个避雨之处,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的一样,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

    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

    此时我和凤惊羽正在一处廊间避雨,心想这雨何时下到头,如果那把伞还在,是不是还能为我遮风挡雨?

第六百零九章

    凉习缓过神,门半掩着,透过门缝去看,里面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想起父亲的尸身还在里面,此时也没有守卫前来阻拦,他没有多想,一股脑儿冲进去。

    ……

    “霁白,这是送给你的。我见很多姑娘喜欢这种款式的玉簪,便想着你肯定也会喜欢,你瞧。”

    凤惊羽腼腆地开口,有些期待我看到玉簪后的表现,我接过盒子打开,被这光彩炫目惊道:“蜘蛛?”

    我勉强挂起一边笑容,哪家姑娘会喜欢蜘蛛,八只脚长毛的怪物,我真的会谢,但凤惊羽的纯粹,我又不忍心令他破碎:“好看啊,谢谢你。”

    我收起盒子,藏于袖中,这一幕多少让他有些怅意,本想亲手为我戴上,他会惊讶于,第一次便有了要退缩的心思,手无奈拧成拳头,暗中较劲。

    “他是不是也送过你一个簪子?”

    我怔怔地看向凤惊羽,道:“你是说化蝶簪花?那是我在南楚身为人质时,他送给我的信物。”

    凤惊羽微微一笑,笑容亲切而动人:“那你喜欢吗?”

    我一愣,轻咳强装镇定:“咳咳,那簪子除了漂亮,还会变换各种机关,虽然我没试过,但比起市井只会装饰的这些,有趣多了。”

    “原来如此,越有趣的事物越能抓住你的眼球……”

    我却毫不在意,连忙问起他城主交代的事:“其他四门如何?你都拉拢好了吗?”

    凤惊羽笑意渐淡,转而有些忧心,看向别处:“长鲸很好说话,勉强同意了。谁知半路杀出个奉贤,比我早一步收复了明朔,明朔掌门是个武痴,向来一窍不通的人都能拿下,我是实打实的佩服。”

    听到“武痴”二字,我忍俊不禁:“你不也是武痴吗?武痴对武痴,意气相投,不也很容易合得来?”

    凤惊羽还想理争:“我跟他不一样,他那是断绝柴米油盐,不问世事烦忧,一心求学,我好歹像个正常人,该吃的吃,无聊就学!”

    雨势渐小,我擦去额头的雨滴,拍了拍凤惊羽的肩膀:“我得回朱雀一趟。”

    凤惊羽微微颔首:“我陪你。”

    即使知道她心里藏着另一个人,明知越往后走的路途越凶险,越受伤,但始终还是心系着她。

    住在朱雀的女孩每逢七夕时节,都会抓一些蜘蛛放进妆盒子里养,等到蛛丝吐出编织成网,再放入特殊的彩妆粉,夜里放于月下观赏,会看到发光精美的蛛网,女孩欣喜之余会叫上心仪的男子一同观赏,祈求月神给这桩姻缘牵线丝连。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周边的街景越来越暗,朱雀门夜里却不点灯,一片沉寂,门外墙上挂的纸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习凉的一纸血书飘去老远,大门敞开,里面的血腥味四散。

    “阿极!”

    一个白色的人影越过一棵树后,我开始紧张,提剑追上去,凤惊羽紧随身后,忽如一阵妖风袭来,我撞到后面的水缸。

    霎时,凄厉的哭喊从中殿传来,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伴随哭喊停止,我与凤惊羽直奔而去,只见门栏上趴着一人,已然是倒在血泊中。

    凤惊羽蹲下身查探气息,面露难色:“他快不行了!”

    弟子奄奄一息,后背捅了无数刀子,眼睛被血水粘稠而睁不开,微微张开口,气息太弱,声音也听不清。

    凤惊羽着急问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是……是……”

    弟子只剩最后几口气,没有力气说话了,真凶是谁永远都不会知道。

    彷徨不定时,仿佛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云暮极站在我身后,像雕像一样伫立着,雨珠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流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弟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他……”

    咽气了,随着他死亡的宣布,一夜之间,朱雀惨遭灭门。

第六百一十章

    陈旧的殿前飞檐上一大块沉石被震落,沉闷的轰隆巨响从南方传来,雨势又将要变大了吗?

    地上躺了具新鲜的尸体,三人相看沉默不言,一到惊雷响起,勉为其难地打破僵局。

    凤惊羽一双异瞳波光流转,有如分执黑白,甚是讥讽:“霁白说了,是你执意独自入朱雀宗门,直到日落西山,相约晚霞结伴而回,始终未见你出门。”

    云暮极点了点头,依然无所畏惧,反观神色愈发坦荡。

    凤惊羽顿了顿,忽而厉声道:“你在这期间都做了些什么?这些人为何会死?又是谁下的毒手!”

    云暮极微怔,并非做贼心虚,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傲气:“我做了什么无需向你交代,但人不是我杀的。”

    凤惊羽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冷言道:“你身上的血水,从何而来?”

    云暮极嗤笑一声,随意地看了一眼沾满全身的粘稠血腥,语气轻慢道:“如果我说,是我流出的血,你会信吗?”

    凤惊羽听后不为所动,冷眼相看。

    “霁白,你信吗?”

    云暮极目光带着哀求之意,怜怜生楚,俊颜失去往日的血色,似乎心中信仰坍塌,便再无机会挣扎世间,苟且偷生。

    这一幕我心有所触动,鬼使神差地上前抱住他,感受到我热切的回应,云暮极抬眸,琥珀瞳孔极澈,极亮,似乎要将我看个透彻。

    凤惊羽冷冷看着,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握紧,隐入黑暗的半边脸色,从未如此的难看。

    两人的拥抱并未持续过久,云暮极伸手触碰我温润的脸颊,有些藏在心底已久的话想说,但目光开始变得涣散,随即重心不稳,从我怀里倒下。

    “云……”

    云暮极彻底失去知觉,任由我如何叫唤,都得不到他的回应了。

    我颓然地闭上眼,再睁眼时,凤惊羽转身不愿相看,漠然开口道:“我到附近找找,或许能找到幸存的人。”

    唯一的弟子死了,云暮极又昏迷不醒,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凤惊羽,和躲过灭门之灾的幸存者,将真相揭开,还逝者一个公道。

    不然,日久生变,许多事得重新做决定了。

    ……

    凤惊羽循着微弱的声音,轻抬步伐落于一间偏房上,掀开瓦砖,他的眼睛异于常人,在夜间也能看得尤为清晰。

    书架歪斜倒向一旁,书本随处可见杂乱不堪,还有几具尸体横卧地面上,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凤惊羽三两下揭开瓦片,跳入房内,双手抓住书架子,用力往上提,更多的血水从里面流出,他再度发力,将笨重的书架甩开一边,抱起习凉虚弱无力的身子,夺门而出。

    “习凉?他怎么了?”

    习凉后背爬满了血痕,伤口还在出血,我扯下衣裳料口,为他简单包扎一番。

    凤惊羽低下头,轻叹道:“被书架砸伤,好在救得及时,除了后背的伤外,身子并无大碍,他算命大了。”

    习凉看了看凤惊雨,又看向我,蓦然激动起来:“谢……谢二位救命之恩……习某今生莫齿难忘……”

    我缓过一口气:“先别说话了,不然伤口又要裂开。”

第六百一十一章

    奉贤广袖迎风,大步快走,周旋于山崖,脚下悬河,稍不留神,万劫不复。

    那潮水般的喊杀声隐隐已至近处,不能再等了,一旦军队冲杀进来,便是求死也不能。

    奉贤犹豫再三,起身跳入悬崖,躲过凌空飞刃,轰然一声响,金光战车自雷鸣降临,车内武将一手执长缨,举枪以示,下令停止追赶,一手失望地收起朱漆雕弓,原本张弓搭箭,对准了跳崖之人。

    ……

    东海龙宫,仙藤正与美人在床塌上同乐,美人受不住他的挑逗,娇羞一笑:“尊上,你好坏哦!”

    仙藤玩味地勾起美人的下巴,手掌探到腰间一扯,一阵清凉撩得美人惊叹:“尊上,那里使不得!”

    “大人!突发战报!”

    侍卫急匆匆地闯入寝殿,败坏二人的兴致,仙藤面色铁青地罢手让美人退下,美人虽不情愿,但也识时务,走之前还愤恨地瞪了一眼侍卫。

    仙藤心底寒意陡生,良久不能言语,冷汗渗出掌心:“哪里的战报?”

    侍卫卑躬屈膝,抿唇低头:“苍北朔河,三公主开的战!”

    “什么?”

    仙藤一时焦灼或猜疑,心中百般起伏,难以平静下去,向来风流倜傥也平添了疲惫:“若是真的,华盖此举未免太过轻率了!”

    侍卫不敢言,仙藤以犀然的目光看他,冷冷追问道:“可否确认已经开战了?父王那边怎么说?”

    “老龙王当下并未表态,但似乎已经默许三公主的所作所为……”

    仙藤将眼一闭,颤声道:“传令下去,严阵以待,听候战令!”

    侍卫应声,即刻退下前去传令。

    “叔叔,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仙藤微微笑着,丹婧却听得呆了,神色幽沉:“华盖这是疯了吗?”

    仙藤怼了她一眼,勾起心里的伤痛,不敢想:“早在白龙死时,她就疯了,现在的她,或许会成为第二个白龙。”

    再提起白龙,丹婧的面容变得阴郁怕人:“不会的!她不可能倒下,她要是倒下了,龙族……也会被灭门的!”

    “你说什么?”

    仙藤怒不可遏,扬手打了丹婧一巴掌,难以置信地开口:“侍卫怎么会提前回来?你到底做了什么?”

    丹婧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哗啦哗啦流下。

    ……

    奉贤双手撑着崖壁,牢牢紧扣凸起的巨石,再慢半步,只怕要身首异处。

    天空下着磅礴大雨,奉贤忽觉脚下一空,原本稳稳踩着的石块,却落入身下云雾,其后是万丈深渊。

    久撑着也不是办法,奉贤试图抓住离他最近的一条藤蔓,也不知附近是否有山洞,暂且躲过今晚风雨。

    湿沉的气息里,隐隐有一丝血腥洇散,奉贤额头受了伤,血水与雨水混杂一起,他顾不上擦拭,双脚奋力一蹬,险之又险地抓住藤蔓。

    命运又一次捉弄奉贤,这处真没有山洞落脚,没有休息的余地,只能牢牢抓紧藤蔓,才不至于重重摔成粉身碎骨。

    龙族是不会轻易放过他,更不会让他活着回来,上去也是一死,下去也是一死,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一个声音空谷传响,彻底让他清醒。

    “右护法,快上来!”

    凤鸣长啸,冰鸟游走于山际间,驰骋悬崖瀑布之上,龙族见之,将弓弩瞄准,万箭齐发,却看冰鸟不慌,翻身一跃,恰似鹏腾万里,展翅高昂。

    天色泛灰,寒夜将尽。

第六百一十二章

    山郊崎岖路遥,马不停蹄赶了两个时辰,才回到深海旧城,金牛哞叫了一声,四下一片沉沉黑暗,远远近近的鱼群从道旁掠过,连成一片灰雾般起伏的影子。

    城主却不在,原地待命的人上前将两位伤者送去医治,凤惊羽一脸倦容,靠在牛背上,想起龙族,想起东海,恍惚只觉身悬虚空,周朝尽是一团团浓雾。

    阁楼渐近了,一路奔波疲乏,回想从前巍峨寝宫深处,隐约有灯影摇曳,我良久不语,心中只剩茫然。

    “对不起,我应该看好云暮极,不让他胡来。若非我听从他的话,留在外边待命,朱雀也不会……”

    我不由自主闭上眼,仍觉得那双锐利的琥珀眸子近在咫尺,穿透血肉,直抵深心。

    “你尽力了,或许我该在早些时候教你功夫,以后才不必处处受制于人。”

    凤惊羽黯然笑了笑,我听得心里有些舒怀,突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妩唤急急步出内殿。

    我心一惊,问道:“怎么了?”

    妩唤眉目凝重,一声叹道:“你们见到金侍长了吗?快去找他!”

    妩唤又见我二人得不到回应,急得直跺脚,我内心不安,拉住她,嗓子有些发哑,低声道:“是不是云暮极又出事了?”

    “对呀!我记得他之前说过,他那狼心狗肺的父亲,为了让他永远听话,在他小的时候就投喂了一种奇毒,需得每月按时服药,否则不知何时会猝亡。”

    妩唤按着我的肩膀晃了晃,大吼道:“愣着做什么?找死不成?他一死,你也会跟着受累!”

    ……

    找到金侍长时,他在一间庐房里独自喝着闷酒,听妩唤简单说明来意后,他更是二话不说,起身踉跄回到房中,翻找出一盒药包,丢给我。

    “多……多谢。”

    我低了头,面露疚意,奈何转身片刻,听着苍劲雄厚的话语,句句掷地有声:“郡主该谢的人是他。我只是做一个侍卫的本分,不愿看着大人年轻有为,却抱着一生遗憾,赴死不甘!”

    半晌,却听见一声低微哽咽出自自己喉间:“这解药不是只在摄政王手里吗?你怎么会有?”

    金侍长一笑,撑起身子,煞白了脸色,直勾勾盯着我:“与你何干?”

    “郡主,人命关天,我们快回去救人!”

    我暗自神伤,隐忍之色霎时化作凌厉,挥袖逃离当场,妩唤朝金侍长点头以示感谢,接着跟去了。

    金侍长目光冷冷,酒香环绕,到底是冲散了多少怨气,酒入豪肠,化作一道清风,暂不计较与世间得失。

    ……

    环佩之声凌乱摇曳,我与妩唤走得甚急,在空旷的花海奔波路途,一时不察被一根粗木棍绊倒,险些摔破了相,妩唤急忙将我扶起,却发现脚踝处破了一大口子。

    我索性把药包交给她,声音嘶哑喊道:“别管我了!再晚一步,我俩都会没命!”

    “你自己小心点!”

    妩唤累得大汗淋漓,抱着药包跑远了,我已没了力气,堪堪向前走几步,又跌跪在地上。

    “小美人,你还好吧。”

    仙藤语声平静,轻柔似一缕水流,差点被他一声轻腻哄上心,抬手去扶我,这修长的手甚是好看,平常用来挑逗美人芳心,不知重新握剑挽缰,可还习惯?

    仙藤偷偷来见我,神色却是少有的焦灼,字字句句都是凄楚,但不知真切:“不必多说,我都知道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闻言,我沉下脸来:“你又知道什么?朱雀一夜灭门,你敢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仙藤蹙了蹙眉,似乎很乐意顺着我性子来,语气忽得软下:“本尊什么都知道,本尊也知道朱雀灭门惨案的背后凶手。”

    我只怔得片刻,刹那间心念电闪,直直站起身,一瘸一拐走上前:“你知道了也不会说,是吗?因为你一开始就存心包庇!”

    仙藤沉默,目光幽幽一转:“是不是白龙和你说过一些本尊的事?”

    我冷冷回他:“不记得了,我没兴趣听你俩之间的事。朱雀门内那股臭气熏天的妖气,肯定不止一条龙在暗中作乱,你亲自来找我,正好证明我先前的预感是对的。可惜了,是我太笨,后知后觉,没有当场将你就地审判!”

    “小美人,有时候过于自信未必见得是件好事,就算你真进了朱雀的门,你能活着出去的几率,不大。或者本尊会看在与云暮极交好的份上,勉强放你一马。”

    仙藤怒色里隐有机芒闪过:“草菅人命,贪念杀生,龙族就算天生伟圣,也终究躲不过天机算尽,雷霆历劫,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场战,根本没有最后的赢家,只有同归于尽的输家。”

    我屏息,脱口惊诧:“在我面前唱衰自家,口口声称又有什么用?就算要开战,你只需在一旁观戏得了!”

    仙藤摇了摇头,淡淡看我,流露苦楚的笑容,又邀我既然腿脚不方便,不妨坐下长谈。

    我启唇,欲言又止,心中只觉苦涩:“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耗……”

    “一点时间即可。”

    仙藤望向我那双瞳孔金色,不禁回想端坐在燃香暖熏的亭阁里,与人对弈,几上茶烟也渐凉,回归现实,又苦笑道:“战争一起,免不了牺牲,不过本尊有一物,可令汝等能活更多的人。”

    我冷冷笑道,并不见得是动人的计策:“那无辜枉死的人,就这么算了?”

    仙藤垂着脸,手伸进袖里翻找一物,竟是一面古镜,边痕有三重倒影,手指轻轻一点,镜面竟然能荡起水波,黄铜演化成水色,或青绿如蓝天。

    “此物倾注本尊半生修为,所有威胁的兵刃逢之便会反向而行,于已则分毫未伤。”

    仙藤见我还在仔细琢磨,呵呵笑道:“这可是强者的克星,小美人拿回去好好琢磨吧,这镜子就送你了。”

    我一把抢过仙藤看着尤为恋恋不舍的镜子,捧在手心的感觉直呼神奇,仙藤眼神愤恨:“这从来是本尊的贴身之物,送给你,若是不好好爱护,本尊……额,小美人,有话好好说……”

    我将古镜捧过头顶,佯装要重摔仙藤的宝贝,仙藤害怕我一时过激,狠狠糟蹋他的心血,当即软了语气:“本尊的意思是,你若是哪天摔碎本尊的宝贝,本尊会伤心的……”

    怕了,我怕再吓,仙藤会哭,冷哼一声:“这小小的镜子给我来三万,我要所有参战每人头顶一把,才能确保让更多人活下来!”

    仙藤被我气得又哭又笑:“你就是将本尊抽筋剥骨,也做不出来了!”

    我半信半疑,挑眉道:“试一试?”

    仙藤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后退几步,朝我扔过来,我举起镜子,恍惚间并无什么感觉,但石子转头打到仙藤身上。

    仙藤手里幻化出一把弓箭,箭头锋利无比,对上镜子,仙藤躲过一箭。

    数把长箭引弓,蓄势待发,仙藤目光锐利,猛一声厉喝,箭雨如蝗射到,只见夜光骤明,黑压压的箭矢不受惯力地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齐射向仙藤。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不对,有点不对劲,我一拍脑袋,居然没想到,凤惊羽天生灵敏的嗅觉,怎么会嗅不到朱雀门内龙族的气息?他又如何做的放心,不去亲身查探一番?

    我都觉得自己笨笨的,当时就该拉着凤惊羽一起进去才对,怎么就傻乎乎地接受云暮极的安排?难道又是受情蛊的影响?所以对他,可做到毫无保留的信任?

    去你的!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进去,静悄悄等那二人走远,我才迈出沉重的步伐走出,习凉见我,有些惊异道:“姑娘,你这……”

    掌心渗出了微汗,我捋了捋心神,尝试用赤月破开门前的枷锁,这一声巨响引得朱雀弟子的惊惧,在里头纷纷叫嚣,我面不改色,一次不行就两次,总该要进去,无人阻挡。

    “哪来的野丫头,宗门圣地,岂容你来放肆!”

    一个弟子中年大叔模样朝我挥起拂尘,我挥剑以砍,像是许久未握过剑,手法变得生疏,一边脸猝不及防被浮尘打红,火辣辣如火烧红,当即气急败坏:“云暮极!你给我出来!”

    我抚摸发疼的脸颊,真是疼得要命啊,挽了一道剑花,几名弟子背着剑气震慑不由后退小步,那个中年弟子有些历练在身,几乎不为所动。

    “不好了!那小子进来了!”

    我吃一惊,习凉趁着门破的功夫,闯进了宗门,朱雀弟子又转一些人马,挨个殿门进行搜查。

    这个中年弟子真不好对付,我擦干脸颊上的血迹,再这样下去,我真要被他胡乱找打的浮尘弄得毁容。

    “道长,我朋友进来很久了,日落西山,他还未出来,莫非是遭遇到什么事了?”

    中年弟子冷喝一声,收起浮尘,鄙夷地瞧了我上下:“你说哪位,姓甚名谁?”

    “就是云暮极!”

    “不认识!赶紧给我滚!哪来的出生不怕牛犊!”

    看来只能来硬的,我猛然出剑,斩断浮尘的长柄,中年弟子一惊,盛怒之余使了些不知名的道法将我打飞出去。

    “该死!”

    我愤恨不平地吐了几口血水,眼睛死死盯着里头中央的殿门,没错,在与中年弟子对峙时,我留有心神觉察到那处浓郁的妖气,朱雀还真是藏了个祸害在这。

    赤月立于地上,我取出仙藤留给我的紫藤萝,众弟子见我拿着一束花站着,大笑不已,却又不知谁说了一句习凉要将这里砸得翻天覆地,弟子们又顾不上看戏,一哄而上。

    我还不想死在这个循环上,直愣愣地站起身,中年弟子见我一副叫不醒的模样,还想给我些颜色瞧瞧,忽然被一声制止:“让她进来吧,可有城主的令牌?”

    我冷冷举起,中年弟子身后略显矮胖的人招手一呼,令牌落到他手里,认真瞧仔细了才还给我。

    “嗯,是城主派来的人,进来吧。”

    胖子声音冷淡,似乎对城主的安排并未抱有过多希望。

    我也不拐弯抹角,事已至此,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我朋友是不是在中殿?”

    胖子一愣,走在前头带路,回头望我:“你是怎么知道?”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将赤月横在胖子的脖颈,冷声令道:“里面是不是有龙族?”

    胖子面色多了一丝惊惧,心下也僵了僵,却还在狡辩:“没有,你不放心,大可前去一看!”

    “那就去!”

    我推搡着胖子牛壮一样的身躯,时间紧迫,我只能以这种粗暴的方式趁早结束这场乱局,趁早救出这里所有的人,但在此之前,我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云暮极!”

    这该死的,居然不应我,胖子还在嘴硬:“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你要当面向我和众多弟子认错!”

    这死胖子,看着满肚子文墨水,既想毁我的心智,又想挫我的自尊,他倒是想的美!

    殿门破开了一瞬间,果然令胖子嘴角多了一点欣喜,得意扬扬地瞧着我的脸色,殊不知,我也跟着笑起,松开手里的紫藤萝,淡若的光芒若隐若现,但又很快消散,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臭丫头,赶紧向我们师兄认错!”

    “对呀!方才还理直气壮,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

    没等这些人将我评头论足完,桌上花瓶裂开爆出的巨大声响吓得一众弟子慌张后退,一缕青烟从瓶口中流出,霎时蔓延了整座中殿,毫不留情地要吞噬这里所有的人。

第六百一十五章

    话音刚落,丹婧轻“啊”了一声,目光古怪怔忡,紫藤萝勒住他的双腿,顺势蔓延上躯,紧紧将她捆住。

    凉意席卷全身,丹婧再挣扎亦是徒劳,跌跌撞撞地抓住我的手,我一声喊痛,血液顺着手腕落满了一地,而眼前的人形变得扭曲模糊,化成一道龙影,在殿中乱窜,紫藤萝从我手中绽放,跑去吸收龙魂,直至殿里终于安静下来。

    走进榻前,我一言不发地看着昔日这张俊脸,此刻却毫无血色,病态忧愁,不知经历了何故,才变成这样。

    望向一旁的筝,弹筝的人气息犹在,却令人生厌,随手斩断了七根弦,从此妙音失绝。

    深的怨浅的寂,此时无声胜有声,情蛊在体内隐隐作祟,肌肤相触,险些乱了方寸,若仙腾在场,可否问得带他离走?

    风欲静,而树不止,黄昏日落,我迷茫地走出中殿,众人皆大变了脸色,我眉峰微蹙,手指抚上受伤的脸,紫藤萝蔓延至颈前,向上蜿蜒而行,像初春暖冰,融化了些许伤痛。

    但似乎还未结束,胖子冷冷地看向我,一众弟子里,属他的眼神阴寒。

    “你们唯这大师兄马首是瞻,殊不知,他暗中勾结龙族妖女已久,妄想献祭人命保宗门平安,更是趁代掌门病体无暇兼顾,便私自揽下宗门上下事务,贵长老仅仅下山归来一天,却无端暴毙,你们全无公道,不还尸首,拒之守丧,可曾对得起祖师爷在上,授之尊师重道之义?”

    死寂,四下死寂,眼前骤然一花,紫藤萝花瓣飘洒于身侧,伤势渐渐转好,有了敢与人叫板的气势。

    胖子目中厉色大盛,反手一道掌风向我迎来,我稳稳以赤月隔住,不知是否是紫藤萝花的加持,角力竟互不退让,但刹那僵持,无比漫长。

    “少在这挑拨离间!你知道我们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我们死了十位师叔时,城主有救我们吗?还不是照样眼睁睁看着我们死的人越来越多,等宗门的顶梁柱都一一倒下,才好控制整个朱雀!”

    胖子扬了扬眉,眼神透露着不甘,苍白的脸色澈澈透寒:“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这里的人,还不一定是城主派来的人……”

    众弟子皆沉默,不约而同地默认了胖子的话,朱雀真实情况如何,他们比我更清楚,若不是山穷水尽,没人会把他们逼向绝路。

    “朱雀是东海城主最信任的宗门,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胖子目光如锥,惊觉刹那间,陷入回忆:“是又如何?不也照样见死不救?师叔们死的时候,朱雀连夜赶了十余书信求救,直至今日,仍未见城主一封回信。等到之后各大门派都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异样,事态反常,才得以注意此次疫疾,恐怕朱雀死剩最后一人,都不会有人发现!”

    语罢,众弟子群起激昂,纷纷为朱雀鸣不平,胖子举手示意安静,今日还真是让我见到十分讲理的人。

    “我宗门之事由内部自行解决,无需劳烦姑娘操心,夜已深,请回吧。”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果你所言非虚,我回去会查清楚。你言辞切切,有几分可信,我暂且相信你。但长老暴毙一事,你得有个交代。”

    胖子面不改色,拒言道:“我已经说过,我们自己的事自行解决。”

    我冷冷一笑:“这么说,你还想找借口为自己开脱了?”

    藤蔓像蛇身一样乱窜,吓坏了一众弟子,各色道法五彩斑斓地展开,粗壮的藤茎套住胖子肥厚的脖颈,将他拉扯坠地,随即面露苦色,我立时屏息,藤蔓不受控制发了疯地抽打胖子,方才还叫嚣得理直气壮,现在简直不敢了。

    乱神之际,仿佛天女散花,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原本下的雨,却变成了雪,我暗道不对劲,也不知何时天空变成紫蓝色,像裂开的一道难看的缝隙。

    我看得出神,全然忘了眼前顾及的事物,也听不见身后的缓慢脚声,任由风吹乱了思绪,乱了心神。

    “啊?你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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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四海介绍:
风雨交加,雷电交闪,从小到大我最怕的不是雷声,也不是经常找我麻烦的魏王,是人心,是不敢揣测的人心。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飞升九五,皆是被人心逼迫,一路走来的这些年,好似都不曾发生过,我尤其记得那些曾经的名字,夜煌义,夜重渊,司九诚,顾北邵,云暮极,纪炎月,罗卜,赵之耀……可叹世人只知他们皆是王侯英杰,枭雄翘楚,又频频斤斤计较那些平凡琐事,让功绩成就沦为史书编写,恰逢有人提议重编他国国策,还原真正的历史,还原那段岁月荣光,我当时就在想,若是重来一次,大家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结局或许不一样了。
只可惜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问及四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及四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及四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