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负荆请罪来了
既然老板好意，那沈献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竟她要是拖着没有完全恢复的脚去挤公交地铁的话，受罪的也是她。
沈献一路开着车到了舒颜约定的地方，这家店的生意真是好的没话说，门口排队的人，以及那停的满满当当的停车位。
沈献开着路虎炸眼的飘过店门口，去找了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停车场，停好车后又步行几分钟回到了舒炎定好的餐厅。
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远远的舒颜朝自己招手。
“女士，您几位？”有服务员问。
沈献指了指里面，“有朋友在里面了。”
走进去，里面已经座无虚席，舒颜选的这家餐厅是这阵子正炙手可热的网红餐厅，沈献忽然觉得舒颜或许可以和陈诺成为很好的朋友。
最起码，可以很好的吃在一起。
心里想着，沈献嘴角泛起笑意。
“沈学姐，快过来这边坐。”
舒颜坐在靠里面的沙发椅，见沈献过来立刻移了移。
沈献看一眼桌子另一边的凳子，明明空着，舒颜却要自己和她坐一边？
就在沈献犹豫的时候，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大高个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姿很是惹眼，尤其那一身刚毅如铁的强硬气息。
“沈献，你来了。”
是周沐，他左右两只手里各拿一个冰淇淋，粉粉绿绿的花色冰淇淋，和这样气质的他形成极为相悖的对比，扎一眼看过去有点傻呼呼的。
“给，冰淇淋。”
不等沈献说话，周沐将其中一个冰淇淋递了过来。
“沈学姐，这个冰淇淋可是这家餐厅的网红款，网上好评可多了呢，你看看颜值多高。”
舒颜说着，又往里面坐了坐。
沈献接过冰淇淋，淡淡的道了声谢。
“周队，你不给我一个吗？”
舒颜见两人只见气氛不大对，连连找话题。
“给，就是给你们两个拿的。”
周沐坚毅的唇角挂上一抹笑，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舒颜，眼神却看向沈献，“好吃吗？”
沈献如往常一样，看了他一眼，在舒颜身边坐了下来，“还不错。你不要尝一个？”
“我不喜欢吃甜的。”
周沐眉眼带笑，顺手拉了椅子坐下来，抬手招呼服务员点菜。
“哇，那你的人生真是少了太多乐趣。”
沈献没多想，像往常一样打趣，以前还真是没留意，周沐惊然不爱吃甜食？
舒颜看看两人，似乎除了周队，沈献并无什么异样。
前两天周队说他和沈学姐吵架了，这些天整个人都蔫蔫的，原本就不苟言笑的人，这几天气压更低了。
索性，她就但起了这个和事佬的职责。
如今看来，是咱们的周大队长多虑了。
“看看想吃什么？”
周沐在询问过服务员后，知道可以扫码点餐，于是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码，狗腿的将手机举到沈献面前，让她先点。
沈献正专注的边吃边研究这冰淇淋到底是啥做的，咋跟外面的口味区别这么大。
乍一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机，上面密密麻麻的菜品，一个头两个大。
“让舒颜先点把，她应该知道哪个才最好吃。”
沈献说的随意，这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话，周沐可能也就笑笑不当回事，让舒颜点菜了。
可这次，他却执意不肯收回手机，倔强地举在沈献面前，非让她先来。
“学姐，你来点吧，这家的菜每一样都很有特色的，你随意点，我没忌口不挑食。”
舒颜打着圆场，看似随意的吃着冰淇淋，但眼神却始终在这两个人身上流转。
很明显，沈献并没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反而是周沐，今天格外的殷勤和执着。
沈献从冰淇淋上移开嘴巴，不解的看着周沐：“你今天咋的了，这么绅士？”
周沐不说话，只是笑笑，将手里的手机抬了抬。
沈献看一眼舒颜，后者吃的嘴角全沾满了冰淇淋，一副很满足的冲她点点头。
沈献只得接过手机，在到界面上排在前面的几个菜品，菜名后面都跟着三四个“火”的图标，意思就是说这些菜的受欢迎程度都很高。
沈献也不犹豫，点了两三个后面标着四个“火”的菜品，听大众的，总是没错的。
“好了，你们再看看。”沈献极不拘小节的将手机递回给周沐。
周沐抬抬下巴，让她转给舒颜。
舒颜也不含糊，接过手机就是一顿点。
“别点多了啊，大晚上的也吃不了多少。”
沈献吃掉最后一口冰淇淋，见舒颜咔咔一顿点，提醒道。
“怕什么，反正有人买单。”舒颜笑得眉眼弯弯。
“你要请客啊？”
沈献吃完冰淇淋，眼睛在桌上搜寻一圈，周沐见状立刻拿扯了两张纸巾递过来。
“嗯。”
周沐淡淡应着，一双眼真诚的看着沈献。
“为什么？发奖金了？”
沈献擦擦嘴吧，原本不是必须谁请客的，今天聚餐本就突然，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舒颜和周沐两人说好的。
周沐不说话，那边舒颜已经点好菜下单了，她把手机传给周沐。
“嘿嘿，不是发奖金，是某些人啊，负荆请罪来了。”
舒颜见周沐吞吞吐吐的，索性直接告诉沈献好了。
沈献更纳闷了，抿抿唇角残余的冰淇淋香，睁着一双大眼疑惑的看着舒颜，“他惹你了？”
这个他，无疑就是周沐。
舒颜看看沈献，又看看周沐，笑起来。
“你看看，我就说吧，我沈学姐不会那么斤斤计较，还给你愁成那样。”
沈献看向周沐，就说今天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感情是因为前两天在她家争论的事？
也对，这两天两人都没有怎么联系，看来他是真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
沈献一笑，“怎么？那点争吵你就觉得我们有隔阂了？还需要专门请这一顿饭？”
周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我说话是冲了点，你别介意。”
“周沐，那算什么啊，你忘了以前在队里你天天骂我们的时候了，那时候的你可真是逮着什么骂什么哦，你以为我会介意你上回说的话？”
沈献摇一摇桌上盛有大麦茶的杯子，打趣说。
“我以前，真的有那么凶？”周沐可无辜了，他明明很温柔的好嘛。
“不是以前，是一直这样。”舒颜在一旁插话。
“现在还这样啊？”沈献一听，眼里光芒闪烁，和舒颜聊上了。
“那可不，你是不知道，昨天还因为一个小伙伴训练姿势不对，给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哇，那简直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周队原来词汇量那么吩咐。全程不带一个脏字，愣是把在场的人都给误伤了一遍，被骂的那小伙伴恨不得把脸抹下来揣兜里……”
舒颜兴致勃勃的说着，周沐不住的咳嗽皱眉示意她赶紧打住。
沈献却是听的很开心，听着听着还接上舒颜的话，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起了周大队长训人的光辉历史。
周沐在一旁听着，看着沈献笑的那么开心，索性放弃挣扎，让她们吐槽吧。
上次因为和沈献的争执，他回去以后自责了好久——
沈献这些年一直困在那件事情里，走也走不出来，逃避也逃避不掉，她只是选择了她认为最有希望的那条路而已。
虽然这条路会很辛苦，路上也可能危险重重，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不这么做，她余下的半生可能都将要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
三人闲聊着，不一会儿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了。
果如舒颜所讲，每道菜品的颜值都很高，味道也是独具一格，色香味都与别的地方不同。
用餐途中，周沐不断的给沈献又是夹菜又是递纸巾添水的，照顾的滴水不漏。
舒颜偶尔会看一眼这样忙碌的周队，周沐此人在她眼里，除了正直善良外，很少见到他能对一个人这么有耐心，这么温柔。
仿佛他铁汉柔情的一面，只有再沈献面前才能看得到。
沈献将自己公司遇到的困难，大致和他们聊了聊，舒颜听到后大为震惊，连连发出各种惊叹词。
反观周沐，好像要沉稳许多，只是听到紧要处，会紧皱眉头。
“我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有些气氛不大好的公司，职场上勾心斗角比较多，你们申飞玩这么大呢？这整个一个碟中谍嘛！”
舒颜咬着筷子，眸光深沉的盯着眼前的一盘子菜，接二连三的震惊已经让她脑子有点宕机了。
周沐拿过碗，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看着面色淡然的沈献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沈献沉思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坐稳申飞总助的位子。”
语气斩钉截铁，眼神更是坚定。
“放手去做吧！”
周沐给沈献夹了一筷子菜，虔诚的说：“只要你注意自身安全，我会全力支持你。之前说的刘贺的一些关系，已经在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沈献有点诧异，她认真的看着周沐，“你改主意啦？”
周沐挑眉，“我说了，前提是注意你自身的安全。”
沈献一笑，连忙给周沐盛了一碗汤以作感谢。
舒颜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看着周沐温柔宠溺的看着沈献，之前一直觉得特别的地方，现下好像有些想通了。
第六十二章 沈献啊，你这个胆小鬼
几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舒颜忽然一拍脑门，惊呼一声。
“怎么了？”
沈献扭头看她，手里端着大麦茶浅尝一口，刚吃过饭的双唇，娇嫩红润，面颊绯绯，双眸漆黑如墨。
舒颜撞进这样的眸色里，刚想起的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沈献，咬着唇似乎很不好开口的样子。
周沐也疑惑的看着她，这丫头不对劲啊。
舒颜拿纸巾擦了擦嘴巴，一脸认真的看着沈献说：“学姐，我有个事要跟你说一下，你能答应我吗？”
沈献笑，“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你？”
舒颜撒起娇来，摇着沈献的胳膊道：“你先答应我嘛！”
沈献和周沐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舒颜撒起娇来一般人还真抵挡不住。
笑归笑，看上去舒颜应该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沈献想了想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沈献说的爽快，眉梢眼角舒展的很开，看上去轻松愉悦。
舒颜看着她，又看了看周沐。
“你看我干嘛呀，有事赶紧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周沐靠在椅背上，单手把玩这一个没用过的牙签，看上去吊儿郎当的，此刻的他看上去一脸正义，一身邪气。
舒颜冲他皱一下鼻头。见两人都这么痛快，自己也不好犹犹豫豫的，拉着沈献的手道：
“前些天咱们学校的副院长给我打了，这不是马上要校庆了嘛，所以他们……”
“邀请你去参加母校校庆？”周沐接口道，“好事啊”。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未注意到沈献的脸色已将变了变。
“这几年，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你好多次了，沈学姐，副院长知道我现在常和你联系……他很希望这次校庆，你也能参加。”
舒颜紧紧的盯着沈献，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当舒颜说出前面的话时，沈献就感觉到不妙。
果然，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当初她研发出炸弹探测仪的时候，母校的老师们很为她高兴和骄傲，为此好几次让她去给学弟学妹们做一些讲座，分享会，包括像时校庆这样的重要时刻，都会邀请她。
至于去不去，基本上看当时沈献自己的是否有任务，如果事件安排的过来，她是很乐于去参加母校的各种活动的。
不管是分享一些小小心得给和自己当初一样一腔热血的学弟学妹们，还是以其他理由回母校看看，走走，她都会非常开心。
可是自从白绽出事后，她再也没有和以前的师长们有过联系，更别说去参加校庆或者讲座类的活动了。
沈献将手臂从舒颜的手里抽回来，动作极不流畅的断起杯子大喝了一口茶水。
周沐放下手中把玩的牙签，放下搭在另一条腿上的腿，坐正了静静的看着沈献。
“学姐？去吧，好不好？他们都可想念你了。”舒颜一手撑着下巴，探出头来看着沈献，满眼渴望的等着沈献的回答。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
沈献放下水杯，双手握成拳头从桌子上滑了下来，她的脸色看上去极不自然。
她回避着舒颜的视线，也不去看坐在对面周沐的眼睛。一双清水一样透亮的眼睛，在餐厅四处搜寻着，没有目标，没有聚焦点的胡乱瞟着。
周沐微微侧目，顺着她的视线快速的瞥了一圈，她这哪里是在看什么，不过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人看出她内心的仓皇罢了。
“舒颜，你别催她。”
周沐看着这样的沈献，心疼不已，出生拦着正要说话的舒颜。
“周队，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很想学姐去的，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帮我劝劝她。”
舒颜眼巴巴的看着周沐。
周沐一时间左右为难，还不等他说话，就听见沈献说：“我还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你们俩也早点回队里吧。”
说罢，沈献以两人来不及阻拦的速度，拎起包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沈献！”
“学，学姐。”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在她身后传来，沈献没有回头，双目直直的盯着餐厅出口。
可能是因为她眼睛里的目标太明确，也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来冷飕飕的气场，路过的人不由自主的都避道而行，将主通道让给了她。
身后周沐和舒颜望着一路带风，大步走出餐厅的沈献，两人沉默的盯着桌面不再说话。
沈献走出餐厅后，只觉得一阵憋得慌，外面冷飕飕的空气打在脸上，才让她反应过来，刚才太用力控制情绪，她几乎都忘了呼吸。
她深深的呼吸两口冷冷的空气，大脑被伴随着阵阵发麻的头皮，清醒了许多。
“沈献啊，你这个胆小鬼。”沈献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悄声说了句。
夜晚的街道上，寒风吹得有些猛，路上行人都裹紧了衣裳步履匆匆。
沈献拎着包，踩着自己的影子，顺着来路往停车场走去。
这一条街都是吃饭喝酒的地方，烟火气息很重。沈献偶尔会透过橱窗玻璃看向里面，三三两两聚餐的年轻人，吃得起劲，笑得大声。
那酣畅淋漓的笑，真是连看的人都觉得畅快舒坦。
走到巷子尽头，人已经很少了，偶然有人路过，也是匆匆的。
沈献在快到停车场的时候，听到一阵阵叫骂声，还有踢打的声音。
她将刚摸到手里的车钥匙又在包里滑了回去，微微过一个转角，就看到路灯下坐着一个看着穿着体面的男人，他的四周围着三五个半大的小伙子。
几个人叼着烟，气势汹汹的围着坐着的那个人又踢又骂。
“你他妈牛逼，穿个名牌了不起啊，到小爷我的地盘耍浑！”
“大叔，有钱吗，那点出来玩玩啊，别光一个人喝酒成么？”另一个青年嬉笑着，抬起脚往那人的外套口袋里摸。
“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不会是什么落魄的大老板吧哈哈……”
“哎，你别说还真不一定，万一哪天人家东山再起了，小心人过来铲平咱这山头哈哈哈……”
“哦哟，我好怕怕哦！”
几个人说着，互相对视一眼，猛地又每个人上前踢上几脚。
“你他妈别光喝酒，你说话啊你！”
“说话，说话，给老子说话！”
“喝你大爷，喝！”
最后一个上去踢的人，将抱着路灯杆的人手里的酒瓶子一脚给踢开了，因为离地面近的缘故瓶子掉到地上居然没有打碎，“咕噜噜”的滚开了。
抱着路灯杆子的人，连滚带爬的追着瓶子去了。
几个青年见状追了上去，“妈的，还敢追！”
“你们几个干嘛呢，我已经报警了啊，站着别动！”
沈献大喊一声，人也伴随着声音气势昂扬的走了出去。
那几个小子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读的学生，看有人过来，互相拉扯提醒一下准备跑路。临走前还不忘再踢一脚趴在地上捡酒喝的那人。
几人嬉笑着，吹和口哨跑远了，等到确定说报警的人不会追上去后，站在马路边大声挑衅着：“来啊，来追我们啊！”
“哦吼~”
除了乱喊声，还伴随着尖锐的口哨声。
几人见沈献站在原地不动，许是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冲沈献做个鬼脸，叼着烟大摇大摆的顺着街道走远了。
“你没事吧？”
沈献走过去，见那人穿着阿玛尼的西服，巴黎世家的呢大衣，一半的大衣拖拉在地上，他全然不顾及这么昂贵的衣服被弄脏，只顾着去够自己的酒瓶。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得起来，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用嘴巴去勾着酒瓶喝酒，双手撑在地上……
像一条狗一样……
如此光鲜奢华的穿着打扮，却在大街上做着这样不体面的事，沈献实在想不出来，这得是一个经历了什么事情的人，才会让自己活成这个样子。
“这位先生，你还好吗？”
那人背对着沈献，非常努力的用嘴巴去寻酒瓶口，正要张着嘴巴咬住瓶口的时候，他听到了沈献的声音。
他顿了顿，随意的“哼哼”两声，继续他的动作。
“先生！”沈献又叫了一声，那人这次朝沈献看了一眼，他的脸上很明显的有几个脚印子，眼睛细而狭长，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有些涣散，不聚焦。
他没有起身，就这么四肢撑在地上，仰头艰难的看了一眼沈献，又很快转过去，用嘴巴去寻找就瓶口。
沈献看到那双眼睛，心里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用嘴巴叼了酒瓶仰头喝了一口，又满足的将酒瓶放在地上，过一会儿又用嘴巴去寻酒瓶。
就在他的嘴巴要碰到瓶口的时候，一只脚将瓶子远远的踢开了。
“酒，我的酒啊，酒……”
男人挣扎着，要爬过去够酒瓶子，手在空中摸索着寻找方向。
一辆黑色的机车伴随着轰鸣的炸街声，呼啸而来，他那探出去的手几乎就要被车搅进轮胎里。
说是迟哪是快，身后一股力量迅速将他的身体扯了回去。
沈献拉着他那呢大衣的一角，就差一点这人就完蛋了！
“你不要命了！”
沈献大喊一声，直接抬手将他甩到刚才他呆过的路灯杆子上。
灯光照耀下，那张脏脏的又有些熟悉的脸，完全暴露在沈献的面前。
她上下打量着此人，实在无法将他此刻的形象，和他那身昂贵的衣服曾装扮起来的人联系在一起。
第六十三章 沈献得知被陷害事件始末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落魄至极狼狈不堪的人，就在不久前，还是站在北冀豪华写字楼里，挥斥方遒意气奋发的项目负责人，也是曾经多少次出现在财经类新闻和商业报道中的人物。
他也是现如今商界臭名远扬、人人喊打的叛徒——金陈。
那人也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刚刚将从那群小混混脚下和飞车轮胎下面，拉了他一把的人是沈献。
他定定的看了一会沈献，习习冷风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蓬头垢面的他，看到熟人，面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呵呵……”
沈献站在灯下，低头看着这个让自己平白落于一场风波的人，面上震惊不假于色。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金总监。”
金陈靠在路灯杆上，单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脸上的灰和土随着他的动作在脸上扩散开，整张脸变得更脏了。
他张了张嘴吧，看看路边随风乱舞的垃圾，又抬头看一眼沈献，终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视线闪躲着，很快又看向了别处。
沈献往前一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金陈惊讶的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抬眸看向沈献，眼里闪过一抹悲凉。
沉默一会儿，他抬手接过纸巾，低低的道了声：“谢谢。”
沈献蹲下身来，耐心的等着金陈擦完脸。
等纸巾从他脸上移开的时候，两行泪从他的眼里滑了下来，金陈胡乱抬手，一把抹掉，鼻子吸溜着，他重复几遍这个动作，才稍微控制住了一些。
沈献看着此情此景，愤怒的话说不出口。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献语气平淡，她只想知道一个真正的原因。
金陈看了看沈献，沉重的叹一口气，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纸巾，“对不起。”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道歉，金总监，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献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烦躁。
她的同情心让她无法在此刻指责他，但是她也没办法就这么放他离开，她必须寻得一个结果。
金陈看着远处的灯光，面露悲怆。
“我不是真的想陷害你，沈特助。”
“我知道。”
沈献淡淡回答，她紧盯着金陈的眼睛，知道他这句不是假话。
许是没料到沈献会这么说，金陈有些意外。
“我和金总监没有任何过节，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理由，冒这么大的风险故意陷害我……”
沈献微微停顿，继续说道：“我甚至认为，你完全可以不露痕迹的输掉这次竞标，然后继续在做你光鲜体面的项目总监，拿着不菲的薪酬，继续管理你的团队，你不说，没有人知道，不是吗？”
金陈怔怔的看着沈献，被揭穿的谎言已经藏匿不住了……
“所以，为什么呢？告诉大家标书被泄露，然后转嫁给我，把自己弄到这番田地。”
沈献从始至终都是心平气和的。
金陈低笑一声看向地面，又要伸手去捡那酒瓶子。
沈献一脚踢开，“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是觉得自己壮志未酬，何必受人掣肘？金总监，我不认为你会愚蠢到为了我这样一个不重要的角色而自毁前程。”
金陈缩回手，那曾经精锐的眼神里，此刻暗淡无光。
“既然沈特助知道这件事嫁祸给你不是我本意，又为什么要继续追问呢？”
沈献只看着他，不再说话。
“沈特助，是不是在申飞得罪了什么人？”
金陈的反问，证实了沈献的一些猜想，她短暂的思考一下，点了点头。
看到沈献点头，金陈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沈献微微蹙眉，看着他一头原本打理的整洁的头发在风中乱舞，这笑莫说是开心，连一丝丝的喜悦都感受不到，冷风夹杂着笑意，听着莫名的无奈。
“申飞早已不是原来的申飞，我金陈再呆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更何况……”
等笑够了，金陈缓缓开口，说着说着却又停了下来，看着沈献一脸的同病相怜。
“更何况，我和你一样，得罪了人。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给我设套，下绊子，天天提心吊胆举步维艰，我他妈再卖力工作有什么用！”
金陈说到激动处，狠狠的砸了自己的腿一拳，愤怒不是他唯一的情绪，还有委屈，不甘……
“可你是顾总一手提拔上来的，你这么做，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沈献看着他，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要不是有人在背后设套，我也不会倍受胁迫将事情抖出来转嫁给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没有办法，他们设套，也要你愿意钻，你敢说这次不是你动了歪心思才被有心之人利用？”
金陈一愣，随即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不是第一次了。要换做是你，那么多次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敢说你不会动心？你敢说你会拒绝送到嘴边的肥肉？一次两次可以，十次八次呢？”
金陈说的铮铮有词，好像自己这么做，是迫不得已。
沈献凝眸，“结果你上套了，猎人收网了，你出不来，就拉我下水？”
“你很聪明，但是这次你猜错了，沈特助……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你，我不过是个锚子罢了……哈哈，锚子……”
金陈仰头直视头顶的灯，嘴里大笑哈出的冷气在空中形成白雾，看上去鬼魅异常。
沈献心里一惊，这么说，金陈不过是用来打击她的一个工具。
见已经说到了这里，金陈便也道出了真相：
当初竞争公司的人悄悄找上他的时候，他确实是拒绝的。
只不过，对方一次次的加码，并再三承诺，一定会保密，只因为这次竞标对他们一个新创立的公司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对方动之以情，赋之以重利。
金陈在一次次的卖惨和利益的诱惑之下，动摇了。
对申飞这样大的集团来说，一次竞标失利不算什么，但是对这样一个新成立不久的公司来讲，能不能在北冀立足，公司能不能存活下来，那一群创业的年轻人，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一局，对他们的影响着至关重要。
直到他们的砝码加到金陈可能需要五年才能在申飞赚到的金额时，他接受了。
事情在他给出低标的那一刻，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方拿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往来的所有证据，包括电话，会面时的录音，还有他给出标书时偷录的视频，让他将这件事按在沈献头上，并且必须要他亲自去董事会爆出来。
就这样，他们利用金陈，想来个一箭双雕。
“谁能想到，顾总会力排众议保你，还拿出邮件传输证据，呵呵，百密一疏啊，百密一疏……”
金陈拍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很懊恼自己不该用自己的电脑发那份邮件。
沈献听完整个事件，这一环套一环的，计划可谓是缜密。
唯一的漏洞，就是他们低估了三十三楼所有人对沈献的信任，包括顾琛。
“邮箱的信息，也是他们提供给你的？”沈献问。
金陈点了点头，双腿盘坐在地上，身上加起来几万块的名牌服装，在他眼里，此刻像是一堆破烂，根本不用顾及。
沈献心里有那么一刻疑虑，他们又是如何获取自己的邮箱密码的呢？
转念一想，她能让唐逸查到邮箱登录IP，他们想要截取一个邮箱的登陆密码，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让你这么做的人，是谁？”
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金陈听到她的这么问，哀叹着笑了一声，不管沈献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还是探身捡到了那“咣啷啷”围着路灯杆转了半圈的酒瓶子。
里面的酒已经倒的差不多了，他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瓶口，仰头喝了一口。
沈献蹙眉看着他，没有再阻拦。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金陈擦了擦嘴角，“沈特助这么年轻，不如趁早另谋高就吧，不然今天的我，可能就是明天的你，哈哈哈……”
“也没准，会比我更惨，呵……”
猛灌两口酒的金陈看上去有些疯癫，面部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又像哭又像笑。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金总监，谢谢你今天告诉我整件事情的真相。”
沈献起身，后退两步，看来想要从他这里再知道什么信息，已经很难了。
金陈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在沈献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金陈忽然开口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为什么将近四十岁才在顾琛的提拔下当上这个项目总监？是我能力不够吗？当真以为我金陈比不上他们吗？呸，我是不屑与他们为伍，我他妈的有良知！”
沈献顿足，转身蹲下来看着他，“比不上谁？不屑与谁为伍？”
“谁？哈哈哈……”金陈又喝一口酒，“谁啊？彭飞，刘贺？哈哈哈……王八蛋，也没见他们谁比我混的好，妈的都遭报应了吧？”
沈献眸色一亮，她急急道：“刘贺，你知道刘贺？他怎么了？”
金陈一笑，“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家破人亡啊，惨不惨？呜呜呜……我他妈也遭报应了，报应……”
沈献还想再问什么，金陈却半哭半笑着将她推开，原本蹲在地上的沈献，差点被他推倒在地。
金陈扶着路灯杆起身，摇摇晃晃的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又看了看沈献，警惕的将瓶子抱在怀里。
“别踢我的酒。”
沈献手撑着地站起来，“你知道刘贺一家是被谁害的？”
金陈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顾副总的人，让我跟着他干，我没答应。”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见的一样，说到后面，有些小小的得意，竟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刘贺让你干什么？”沈献追问。
“嘘！”金陈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精细的眼睛四处瞟了一眼，“不能别人听见。”
他有些站不稳，沈献伸出一只手搀扶他一下，被打开了。
金陈一手撑着杆，悄声说：“我不跟……他不告，告诉我……幸好，幸好啊，我没跟着他，不然我也要……”
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献面色一凝，金陈带着些醉意，但他的话不假。
“刘贺为什么离开申飞，你可知道？”沈献拉住抱着杆子转圈圈的金陈问。
金陈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顾副总有把柄在刘贺手上？”
金陈继续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申飞还有谁跟刘贺的关系比较亲近？”
金陈继续摇头，“走了，都走了，被清干净了。”
现在的金陈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将醉未醉，似醒非醒……
金陈忽然开始用脑袋去撞路灯杆，“哐哐哐”的撞得很用力，沈献拉也拉不住。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他好像清醒了一些，猛然回头看着沈献说：
“沈特助，申飞的水可比你想的深的多，现在有人盯上你了，小心引火烧身啊。”
“小心啊，小心引火烧身……”
他神神叨叨的说着，放开路灯杆，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走出一段后，他忽然转过身来，冲沈献深深的鞠了一躬，大喊道：“对不起！”
沈献怔怔的看着他，没有再追上去。
只见他起身后，嘴里继续说着“小心，小心……”然后踉踉跄跄的继续往前走，手里的酒瓶子被他晃了晃，发现里面没有酒，就随意的扔到了路边。
他走的很快，价值上万的呢大衣被他脱下来拖在地上，很快便隐没在灯红酒绿的街道里。
这一幕对沈献的冲击很大，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一个四十多岁壮志未酬的中年男人，在这一场场的选择和算计中，就葬送了自己打拼了多年的事业……
沈献顶着冷风朝停车场走去，心里唏嘘万千：看金陈这样子，怕是最后一分钱也没有拿到，没拿到钱不说，还丢了工作，坏了名声……
以后要想在北冀混下去，怕是难了。
第六十四章 净干些像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动物心肝的事儿
刘贺果然是替顾衡做事的。
恐怕那刘贺遭此横祸，和他在申飞替顾衡做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做了什么，沈献目前还不得而知。但绝不是之前彭飞口中的“带走公司核心技术自立门户惹恼了顾衡”。
沈献回到车里，双手扶着方向盘久久没有开车。
车子里熟悉的气息和陈设，让她不由得想到了顾琛。
从金陈那里才知道，原来自己能继续留在三十三楼，是顾琛在股东大会上力排众议，给她正名。
原来猜想，自己不在公司的这几天，可能是经历了一些曲折的。
却不料，作为整件事情的幕后推手，顾衡更是联合一些原本就对顾琛提拔自己当助理有意见的老股东们，想借此机会把她弄出申飞。
那些老顽固们有多喜欢固执己见，又有多喜欢倚老卖老先声夺人，沈献是知道的。
更何况，泄露标底这件事，切切实实的损害了公司利益，一开始的证据还那么充分……
被诬陷被甩锅，悲伤莫名其妙的黑锅，换谁都会觉得委屈和慌乱，而被人从始至终充分且坚定的信任又是一件多么幸运、幸福的事情。
这份信任，就像是在乱如荒原的人心里，注入一股蕴含力量的暖流，冲散了那不白之冤带来的委屈和慌乱。
干枯的荒原里，也就此生出希望的嫩芽……
并不是所有位高权重的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泯灭人性，至少顾琛不是。
对一个人最初的印象和定义，一般来说是很难改变的。
但在不知不觉中，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经历的事情，沈献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顾琛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观。
大到她自己还没来得及清晰的、重新定义这个人，就已经在行为上有了不同以往的变化。
进入冬季的北冀，总是雾霭沉沉的，若是没有大风，鲜少见到蓝天和太阳。
尤其是清晨。
沈献在抚云庭上的花园旁，已经来回走了两三趟了。
她今天包裹的有些严实，白色的围巾配奶咖色的呢大衣，灰色的修身牛仔裤外面套着一双白色的短靴，要是手上再戴个手套，这一身就是完美的御寒冬装。
因为穿的厚实，她看上去像一只企鹅，奇怪地将笨拙和灵活融合在了一起。
她边走边踢腿，短暂的活动一下筋骨，虽然受伤的腿还会有些疼，但已经不影响她做这样的活动了。
沈献下车是因为在车里呆的有些闷，再坐一会儿她怕自己会在车上睡个回笼觉，作为来接老板上班的小特助，这个个行为可不可取。
外面的空气冷的刺鼻，但也让人精神抖擞大脑清醒。
抚云庭上的住户一家一栋，每一栋的距离都很远，这个花园与其说是小区的花园，倒不如说是顾琛的私人花园更确切些。
就在沈献围着花园走了第五圈的时候，顾琛那栋的门开了。
“顾总早上好！”
沈献大步迎了上去，手里的钥匙轻轻一按，就听到一声车锁解开的声音。
顾琛越过车顶看她，停在院子里的车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霜，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车顶上轻划一下，“说不让你迟到一秒，也不用来这么早吧。”
他早就看到她了，大约半个小时前，他起床洗了澡，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的时候就看到她在楼下踢腿了。
雾蒙蒙的清晨，一个清冷的女子在自家的花园里转圈圈，像一只企鹅……
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等他接完跨国电话的时候，她还在那里转，两条修长的腿轮番在空中一上一下的，不知疲倦似的。
穿的优雅端庄的，怎么净干些像是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动物心肝的事儿，顾琛心想。
即便这样想着，他还是抬头看了看时间，还是比以往早个一刻钟。
他看了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又看看窗外的天，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在镜前抓弄了一下头发，挂上眼镜下了楼。
“第一次开车过来，怕堵车。”
沈献有些不好意思，以往都是地铁加公交，最起码地铁不堵车，时间好计算，公交要是等不到还可以骑共享车，不管怎么走，时间都是自己可以掌控的。
堵车可就不一样了，所以宜早不宜晚。
伴随着沈献的说话声，顾琛已经拉开了后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沈献加快脚步走过来，快到车前的时候踮脚往车顶看了一眼，上面居然已经落了一层霜。
怕顾琛下来冷，沈献下车的时候没有熄火，车里很暖。
“那我们出发了，顾总。”
沈献笑着，冻得红彤彤的鼻尖，看上去格外挺翘。
顾琛随意的“嗯”了一声，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抬起头看向开车的沈献，只看得到她削瘦的侧颜，专注的看着前方，一只手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转弯。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门口的保安友好的和沈献鞠躬打招呼，沈献帅帅的冲他甩了个手，那保安笑的比发了奖金还开心。
重点是，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顾琛靠在椅背上，手上的手机不断地有信息传来，一连串的英文，他忙不迭地开始看邮件，回信息。
刚才涌上心头的那一抹不对劲，很快就在忙碌中消散了。
等他忙完一阵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献已经打开了他常听的音乐，悠扬舒缓的曲调，在车内低声环绕。
音量刚刚好，不高不低，以至于他连什么时候开了音乐都没有察觉。
作为“司机”的小沈，好像越来越合格了呢。
盯得屏幕久了，顾琛觉得眼镜有些不舒服，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沈献从后视镜里观察到顾琛的举动，悄悄升起了后座遮光板。
刚才顾琛下楼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眼睛下面的一圈青黑，昨晚又熬夜工作？
几天没见，总觉得顾琛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而且都是些海外的电话，或许事因为时差的缘故，所以才熬夜？
这一路上还算是顺畅，没有怎么堵车，沈献将顾琛送到申飞大楼正门，然后自己才去地下停车场停好车。
等再回到三十三楼的时候，顾琛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给她们几个交代重点工作了，三个人严肃认真的站在一旁，很是庄重的样子。
沈献不好意思扰乱会场，安静的站在一旁，等顾琛交代完回办公室后，她才跟了进去。
“顾总，给您准备的早餐。”
沈献说着，将一个大大的饭袋放桌上，双手自带倍速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整齐摆开……
刚脱掉外套转过身来的顾琛，看到眼前一幕震惊了，手里的外套都忘了放……
第六十五章 什么事，直说吧
盯着桌面上花花绿绿餐食的顾琛，只觉得手臂上一轻，沈献已经拿着他的大衣走到衣架前挂好。
“顾总，请用。”
挂好衣服，沈献转身来，嘴角未动满目含笑的对尚在惊讶中的顾琛说。
“这是……”
顾琛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个圈儿，指着茶几上丰盛的有些过分的早餐，金丝边的眼镜，在他极好的掌控下，才没有真的跌下来。
沈献见状，殷切的给他介绍起来：
“哦，这是山药排骨粥，张弛说您胃不好，冬天喝这个养胃。这是蒸南和玉米精致碳水，这是煎的火腿、鸡蛋三明治，这一盒是坚果组合，这是新鲜的先番茄和切好的橙子，补充VC。”
沈献一本正经的介绍着，还很贴心的说明了每一个食物的功效，可谓是“尽职尽责”，完全没有注意到顾琛时明时暗的眸色。
她一溜儿的说完，见顾琛还站在那里，善意的提醒道：“趁热吃。”
顾琛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这一顿早餐一排过去刚好摆满一端的茶几。
微微提一提西裤，顾琛落座，好看的双眸扫过面前的食物，却迟迟没有开动。
沈献过去蹲在茶几边，仰头看着顾琛认真的问：“不合胃口吗？张弛说你不挑食的……”
顾琛搓搓双手，侧脸看着沈献因为仰头显得尖削的小脸。
沉默一会，他缓缓开口道：“什么事，直说吧。”
别看沈献以前也是谦逊礼貌的，但顾琛能感觉到她心里那股子不卑不亢的劲儿，她说话办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就算是听命办事，也未必能从心底里认可这个命令，话听了，事儿办了，但人心总还是远远的晃荡着。
就算是笑，那也是声笑面不笑，眼笑脸不笑的……怎么说，她身上惯有一种疏离感，旁人近不得的。
总是清清冷冷的这么一个人，今天忽然变得这么热情，甚至还有一些……亲切？
嗯……顾琛不太敢把这当作理所当然，搓着的双手，是他内心慌慌的真实写照。
这个沈献，想干嘛呢？
“没什么事啊。”
沈献眨巴着眼睛，面上并无太多表情，眼神诚恳的让人不好意思质疑。
顾琛摇摇头，抬手开始选用早餐，用疏懒的语调给她一个期限，“你还有一次机会。”
沈献一笑，微眯着双眼道：“我真没事。”
她的目光跟随着顾琛的手，一会到他嘴边，一会到桌上，头转的很是热闹。
顾琛细嚼慢咽的，浓香的粥，外焦里嫩的三明治，清甜的南瓜……
都很好吃，该香的的香，该软糯的软糯，该甜的甜，但是他多少有些难以下咽。
这是为什么呢？
被那样一双闪亮清透的眸子，像导航一样锁定、追踪着，谁吃得下去？
尤其那双眼，还带着些许的满足，眼里散发的光芒像激光一样灼烧着顾琛的手背……
他吃了两口，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和盯着自己的那双明亮眼睛对视。
沈献双手把这茶几边边儿，看的正起劲，见顾琛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的问：“吃啊，怎么不吃了？”
顾琛金丝边眼镜后面的一双眼里，满是无奈，漂亮的茶色眸子微微一动，柔声道：“你是怕我吃完，还是……怕我吃不完？”
沈献似笑非笑的回他，“我当然是希望你吃完啊，都吃完……”
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开始变低，低头看了看自己扒着茶几边的手，嘴角抽了抽，终似乎意识到了不对。
她起身抿着上唇，弯弯眼睛做微笑状叮嘱顾琛：“顾总您慢慢吃，吃完我再来收拾东西。呵呵，打扰了，呵呵……”
沈献一边说着，一边退出了顾琛的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早上起太早了脑子不好用？
“沈献献，你打自己干嘛？”
陈诺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像是要去找顾琛。
“啊，没有，这儿头发卡住了，疼。”她说着，揉了揉被自己刚才拍过的地方，这次是真疼。
“哦，我还以为你说错话惹恼了顾总在这儿自己生气呢。”陈诺凑过来，低声调侃道。
“怎么可能！”
沈献立刻反驳，她不可能说错话的，绝对不可能！
会错意……倒是有点可能。
“哼哼。”陈诺皱皱鼻头哼哼两声，“顾总忙吗，他要的文件我整理好了。”
“在……吃早餐。”
沈献双手指了指顾琛办公室，说着话漫步往回走了。
陈诺被丢在门边进退两难，以前顾总吃早餐可是三五分钟就搞定了，今天这么长时间还在吃？
她犹疑着，还是敲响了门。
“顾总，您要的海外近期内海外经营状况倒数一百名的科技公司资料整理好了。”
听到里面顾琛的应允后，陈诺抱着一大摞资料走了进来。
看到顾琛端坐在黑皮沙发上，身上穿着板正的西服马甲，黑色领带一丝不苟的被领带夹夹在马甲上，名贵的白衬衫袖子被他挽起，银色的百达翡丽明晃晃的环在手腕上……
他坐的笔挺，黑色的短发今天被尽数梳起，被发蜡稳稳的定型，帅气的眉眼不落一丝凡尘。金丝边的眼镜，更给他增添了不少禁欲的书卷之气。
他姿态矜贵优雅，身形笔挺雅正，表情严肃专注……
而他专注的眉眼正盯着夹在右手指间的半根玉米，修长细白的手指，和黄色的玉米形成鲜明的对比，分明的指节凸起，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普通的玉米……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看到这一幕，陈诺张了张粉嫩嫩的嘴巴，却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手里的资料倒是差点跌落在地上。
“顾……顾总，资料给您放这可以吗？”
陈诺说着，像螃蟹一样横着一步一步往顾琛的办公桌旁挪。
“嗯。”
顾琛微微抬眉，看了一眼姿势和表情都很奇怪的陈诺。心想：今天的这些秘书都怎么了，一个个的这么奇怪……
陈诺放好资料，又往里面推了推，匆匆看一眼还在端坐着的顾琛，弯一下腰匆匆小跑着出去了。
马琪的工位离得顾琛的办公室最近，她很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但是进进出出顾琛办公室的人，她免不了是要注意一番的。
看到一个两个的，脸色奇奇怪怪的从里面出来，忍不了吐槽一番：“干嘛呢你们一个个的今天，神神叨叨的。”
陈诺按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她先是皱眉不解，后又开始捂嘴偷笑。
这可给马琪整懵了，她扬起下巴冲陈诺“喂”了一声，“什么情况啊？”
对于马琪的无礼，陈诺今天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她扬起头，娇娇的说一声：“就不告诉，急死你！”
随后，双手背在身后学着马琪平日里的样子，昂首挺胸的往自己工位走去了。
“你！”马琪当然看的出来陈诺在学她，气的直翻白眼。
唐逸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电脑后面瞥了两人一眼，嘴角一勾继续忙碌。
第六十六章 心里掀起一场海啸（二更）
陈诺和马琪的日常斗嘴，让三十三楼原本比较沉寂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有不自觉地议论到了金陈，沈献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听她们议论以前金陈拿下的几个项目，一件件的也算是奇袭。
“真是可惜了，要不是他心思不正，说不定拿下这个项目顾总会给他升职加薪呢。”
“不容易啊，一把年纪才当上这个项目总监，才做了几年，就把自己的前途给葬送了。”
“也对啊，再撑几年，都该退休了。”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着各自的意见。
唐逸见沈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菜，嘴巴机械的咀嚼着，觉出不对劲来，冲另外俩个人使了使眼色。
马琪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盖上饭盒说自己吃饱了。
陈诺抿抿嘴，后悔不该又聊起这个人，于是就这马琪转移话题。
“你什么意思？”陈诺瞪着刚盖上饭盒的马琪说。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一天吃这么点骂谁呢，对比我们吃的多呗！”
马琪冷笑一下，把玩着弧度完美的八字刘海冷语反讽：“挺有自知之明啊，这三十三年楼谁最能吃你不知道吗？”
“对，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活神仙，不吃饭也能活。”
陈诺翻着白眼，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肉。
马琪瞪着她抿了抿嘴，瞥一眼发呆的沈献，没说话转身走了。
陈诺尴了个大尬，埋头吃饭的时候不忘戳一戳沈献。
“沈献献，不认真吃饭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沈献眯眯眼，往嘴巴里塞东西。
“沈献，已经翻篇的事情久不要想了，那个金陈，估计在这个圈子里是混不下去了，他这也是罪有应得。你别有心里压力……”
唐逸难得安慰人。
“嗯……我……”
沈献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道疏懒的声音，“沈特助，吃完饭来一下。”
“哦，好，好的。马上……”
沈献立马答应，顺便扒拉两口饭，快速解决掉自己的午餐。
她回话的时候，顾琛已经离开了。
陈诺屏气凝神的看了看外面，确认顾琛走了以后，才开始抱怨：“马琪这家伙真讨厌，怎么都不带关门的。”
“别抱怨了，赶快吃。”
沈献嘴巴塞得鼓鼓的，到处找餐巾纸擦嘴巴。唐逸抬手给她抽了纸巾过来，“去吧，我帮你收。”
“那多谢啦！”
沈献擦完嘴巴，大喝一口水顺了顺气息，匆匆赶去顾琛的办公室。
“顾总，您有什么吩咐？”
进入顾琛办公室的沈献，已经恢复了往常清冷素洁的模样，一张脸淡淡如菊，黑色的瞳仁认真的看着顾琛。
顾琛正在擦拭自己的眼镜，看她进来，倒是不慌不忙的先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
等重新带好眼镜后，才细细打量了一下几乎跟在自己身后赶过来的沈献。
“这个，整理一下发给张弛。”
他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丢过来给沈献。
“好的顾总。”沈献顺从的应着，走过去将桌上的文件夹拿起来。
“沈特助……”
顾琛复又缓缓开口……
“嗯？”沈献双手抱着文件夹，安静的看着顾琛，等他后面的话。
“金陈的事，你怎么看？”
顾琛懒懒的扶一下眼镜，双手交握在桌上，直直的看着沈献，眼神专注又带有一些……期待？
沈献和他眼神对视，有那么一小下的慌乱，刚才几个秘书的谈话被他听到了？很快，她又恢复了镇静。
她双手摩挲着怀中的文件夹，咬咬唇顾左右而言它，“我听说了顾总您在股东大会上对我的维护和信任，我很感谢……”
“沈特助！”
顾琛低唤一声，打断沈献这答不对题的话。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起身，靠进沙发椅里，没有要放沈献走的意思。
沈献眯眯眼做微笑状，“我觉得……嗯……”
“嗒嗒嗒……”顾琛一只手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毫无规律的在桌面敲击，发出阵阵声响。
沈献盯着那直接分明的大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缓缓开口道：“也许有背后的原因，但是我在想……”
这次，顾琛没有打断她，而是耐心的等着。
沈献视线上移，看向顾琛专注的眸子，鼓起勇气道：“是不是，惩罚过重了些？”
顾琛停下手上的动作，冲她伸了伸手指道：“说下去。”
“毕竟，以申飞在业内的影响力，官网和微博官方的信息一经发出，相当于是出了封杀令，金陈……恐怕在北冀，想要谋得一席之地，很难了。”
沈献事受害者，她现在也清楚的知道了金陈陷害自己的缘由，所以，金陈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似乎和她多少有一些关系。
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很不像她平日里的做事风格。
顾琛微微眯眸，那审视的目光让沈献觉得浑身一僵，心里一个激灵，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顾，顾总，这只是我站在自己角度的一一点点见解，如果从大局来看的话，或许这么做有很强的震慑作用，顾总，我的这点小想法，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站在公司的角度，我完全支持您的任何决策！”
沈献说着说着，语气莫名的坚定起来。
顾琛歪嘴一笑，抬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一双好看的眉眼复杂的沈献怎么看都看不懂。
“你真这么想的？”
顾琛没来由的一句话，给沈献问懵了，骑虎难下之际只能点头肯定的回答。
见沈献这般模样，顾琛轻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能说点自己的真心话呢。”
此话一出，沈献心头像是被射了一记冷箭，脚底如踩震针毡。
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一天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我一定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即使他是受制于人情非得已！”
顾琛的声音慵懒、疏离，如同潜龙低低的吟啸，拨开空气字字句句清晰可见。
沈献怔怔的看着他，顾琛的视线定格在别处，眼神里透着沈献前所未见的冷冽，他放在桌上的收，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为太过用力，分明突起，微微发白。
这样的顾琛，心里似乎蕴藏着一场海啸，在悄然等待时机呼啸而来……
这样的顾琛，沈献从未见过……
“那如果，这个人，是你很亲近的人呢？”
不知怎么滴，沈献将藏在心里一直很想问顾琛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如果这个人，和你密不可分，但是做了让你无法接受的事，给你带来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你会像惩罚别人一样惩罚他吗？还是会估计彼此的关系，理解他，维护他，放过他？”
沈献的一连串问题，与其说是想要一个答案，不如说是对顾琛的试探。
她想知道，等到有一天，她找到顾衡胡作非为的证据，顾琛是会站在正义这边，还是站在亲情这边。
毕竟，在过去顾衡几次有意无意的破坏和阻挠中，顾琛只是坐视不管，放任其为所欲为。
顾琛转过头，直直的迎上沈献询问的眸光，“对方是谁不重要，他做了什么才重要。如果他都能做出伤害我的事，你觉得，他还在乎我们亲近与否吗？他不在乎，我何必在乎呢？”
顾琛说着，轻松一笑，刚才那蕴藏的在心里眼底的海啸，在这云淡风轻的一笑中，悄悄隐没。
沈献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有了顾琛这句话，她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和顾总您……想的一样。”
“那就不要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和同情心。”他懒懒的摆了摆手，示意沈献可以走了，顺带着说了句：“下午去趟疗养院。”
“好的顾总。”
沈献令行禁止的应允，拿着手里的文件速速退离了顾琛的办公室。
她心里总觉得，顾琛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然为什么会突然问题她对金陈惩处决定的看法？
沈献很快的将手里的文件整理扫描后，发送给了张弛。
最近顾琛好像一直在关注海外的一些商业动态，手里的是一些不知名企业的盈利及亏损近况，与其说是盈利亏损，倒不如说是负债情况。
真是惨兮兮，一般人谁会关注这些濒临破产的公司呢？
转念一想，顾琛可不是一般人。
张弛最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是不是的在朋友选炫一些吃喝玩乐的动态，看上去妥妥的一个纨绔公子的日常，要不是现在腿脚不方便，他定是会开上他的那辆限量款兰博基尼炸街去。
据说那是顾琛送给张弛的生日礼物。而现在，他也只能坐着轮椅和他的最爱的座驾合张影了……
“沈献献，你看我朋友圈的照片帅不帅？”
沈献的邮件发过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张弛的信息。
沈献点开朋友圈一看，张弛支着一条腿，上半身靠在兰博基尼的上，受伤的腿架在一辆雅马哈上，歪着嘴冲镜头大笑，另一张照片是他仰头看向远方的侧脸找，看着忧郁文艺。
沈献看了看，给他回复：“高低有点不配了。”
“是吧，你也觉得这两车配不上我现在的气质了对吧？我就说养伤的这段时间，我整个人哪里看着不一样，果然气质有所变化。”
沈献：“……”
沈献：“邮件收到了吗？干活了！”
张弛：“你这是代替顾琛压榨我这个伤员，你们两什么时候同流合污了。”
沈献语竭，她什么时候和顾琛同流合污了，还不是张弛废话太多！
转念一想，她忽然想到一个让张弛闭嘴的办法。
沈献：“下午我和顾总要去京郊的一个养老院，你知道是谁在那吗？”
七八分钟过去后，张弛简洁的回了两个字：“不知。”
第六十七章 好，下回我试试
不出意外的，这一次顾琛还是没有让沈献上楼。
天气渐冷，院子里已经不复之前的热闹，就算是出来散步透气的人，也是匆匆来又匆匆去了。
原先那满是看书下棋的亭子里，此刻也只有稀松的三两人在那边下象棋，围观的人也是少了。
院子里本是载满了松柏冬青，这些树木依旧青葱绿茏，反而更加显得这里寂寥无边……
早上出了一会儿太阳的天，此刻又变的灰沉沉起来，偶尔还伴着冷风呼啸，卷起地上落叶，翻卷着重新为它们寻找了一处化作春泥的佳地后，风便不留情面的远去。
顾琛上楼已经有一刻钟了，这一次好像比上回时间久了一些？
沈献也不知道，许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一些小朋友能与她说笑消磨时间，时间便过的快一些。
而今这空荡荡的园区里，让她呆的有些心神不宁的。
沈献左等右等不见顾琛下来，便自己下了车，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在院子里闲散漫步。
这是她第二次陪顾琛来这家疗养院，她一直没问上面的人是谁，顾琛也没说。
今天有意无意的和张弛套话，话最多的他也只是回了句“不知。”
沈献正踩着脚下石头数到一二十三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面色沉了沉，犹豫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献献，是妈妈。”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中带着雍容之气的女声，她懒洋洋又带着点撒娇味道的语调，让沈献皱了皱眉。
“怎么了？”
沈献淡淡询问，修长嫩白的手指从大衣袖子下探出来，拨弄着路边的冬青叶子。
“你这孩子，没怎么妈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爸爸妈妈报个平安的，听奶奶说你换工作了？换了好，之前非要去干那种工作，爸爸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
薄薄的指甲掐碎了一枚叶子，绿色的汁液顺势在手上留下一道印。
“你们不是去冰岛了吗？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打断那边的老生常谈，沈献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啊对对对，我和你爸爸啊，在冰岛呆了有一段时间了，玩一玩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妈妈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新工作干的顺不顺利？要不然你过来找我们，你爸爸和我有了一个新的计划，他的朋友啊，在澳大利亚有一个农场……”
“我不会去的。”沈献蹙眉，手里的破裂的叶子，已经被她揉的细碎，一块一块地落在白色的短靴上，凌乱不堪，她打心底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你们好好玩，奶奶和我都很好。”沈献仓促的想要结束电话，但很快那边就传来锐利刺耳的喊声。
“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啊？前两年你精神不好，我们费了多大的心思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当初不让你学那玩意儿非学，好吧，闹出人命了你又病怏怏的这么多年，家里亏待你了还是怎么的？非要学你那叔叔当英雄，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可真就不管你了！”
一股怒火翻腾着从沈献心底直涌而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要捏碎手中电话的冲动，眸光中的寒意堪堪的似乎要将眼前的绿叶纷纷冷冻一般。
“你轻视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再说我小叔叔！你要是再敢说我小叔叔一个不好，你试试！”
短短几句话，彷佛透支了沈献所有的力气，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每一个字都咬着后槽牙蹦出来。
因为克制，脖上青筋尽数凸起，随着她的呼吸一鼓一鼓的起伏。冷风卷起她的发丝，在空中翻转后落下，彷佛她自身所带的气息让这头发不受控制的乱舞……
“不是不是，献献，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妈……献……”
不等听完对方在说什么，沈献握着电话的手已无力的垂下，她摸索着按了挂断键，将那远隔重洋的声音锁死在手机里。
短短几分钟的通话，将她心上的伤口一道一道的撕开，缝合伤口的线就像是被里面的什么力量一个一个的炸开。
嘣嘣嘣……
弹的她五脏肺腑都疼了起来。
额上冷汗森森，她紧握着手机原地蹲了下去。
说不上来的难受、窒息，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她像个极度缺氧的人，只有奋力吸食空气中的氧气，才得以续命……
“沈献？”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她面前的鹅卵石路上，头顶传来温柔慵懒的呼唤声，声音里带着询问。
沈献怔怔蹲在原地，半晌才仰起头，挤出一抹不太好看的笑，佯装无事的叫了声：“顾总。”
一只大手伸到了她面前，顾琛薄唇紧抿，一双清俊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
沈献怕被顾琛看出什么端倪，她扯扯嘴角说：“我没事。”
说话间，她就要起身，双腿软软的……
顾琛弯腰，伸出另一只将手机从沈献手里抽出来。
沈献这才注意到，她握着手机的手是有多么用力，手心空了，手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顾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掰开，曲着的手指伸开，才有疼痛传来。
就着她这只半伸半圈的手，顾琛将她拉了起来。
手指相触，顾琛指尖的温度渡在了沈献的掌心，寒冷里的这一点点热源提醒着她，她的肢体有多凉。
待沈献起身站稳，顾琛才放开她的手。
“我其实没事，就是蹲久了，腿麻。”
沈献被顾琛深邃的眸子盯得发怵，随口扯了一句谎话。
顾琛一只手放进裤兜里，认真的看着沈献说：“人在撒谎时，会因为心慌，使得全身的血液流动加速，从而导致鼻子里的海绵体发热，鼻子也会因此变红，沈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鼻子又红又大？”
听闻顾琛的话，沈献不自觉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尖，手上还残留着顾琛指尖的温度，她只触到自己的鼻子又冷又凉。
“不大啊。”沈献声音有些囔囔的，说话间还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呵……”
顾琛低笑一声，好看的眉眼在金丝眼镜后面弯成完美的弧度。
“我们该走了，沈特助。”
顾琛两根手指夹着沈献的手机递过来，淡淡的说了句。
“好！”
沈献忙不迭地接过手机，看了看已经锁上的屏幕，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抬脚跟上顾琛。
两人一前一后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顾琛刚才原本已经到了车边的，见车里没人，四处观望时发现沈献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蹂躏着路边的冬青。
她讲电话的声音不大，所以不大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
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就在她蹲下去之前，她的身形摇摇晃晃的。
被齐腰的冬青遮挡住她蹲下去的身影后，顾琛以为她是晕倒了，这才走了过来。
看到她只是蹲下而不是晕过去后，顾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就看见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用力的好像要把手里那几寸特殊材质的高科技产物捏碎一样，真怕她捏不碎人家，反而把自己的手弄伤……
经过之前一系列非同寻常的经历后，顾琛深信她绝对有可能把自己弄伤而不自知，这才将手机从她手里拿过来。
说什么蹲的太久腿麻了这种话，骗鬼呢！
从她蹲下到顾琛走过来总共才不到一分钟，她能把腿蹲麻？
哼！打麻药见效都没那么快！
顾琛心里想着，这个小特助藏的可真深啊，什么实话都不跟他说！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些生气，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沈献在后面跟着，见顾琛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她要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
这样一路半跑半走的到了车里，沈献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顾总？回公司吗？”
沈献全然没有察觉到刚才顾琛是有意为之，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气息不匀的问顾琛。
顾琛坐在后座，一手搭在膝盖上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嘴角隐忍的弧度在这一两下的拨弄下，恢复如常。
“去香山。”
他丢出三个字后，随意的靠回座椅里，修长的双腿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摆好，便开始低头查看手机。
香山？
沈献脑子里虽有疑惑，但还是乖乖的定位了去香山的路线。
车子平稳的开出了疗养院后，顾琛盯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那一抹青白，微微叹息一声。
沈献在后视镜里看的真切，感念于刚才顾琛将自己从情绪中拉了出来，她鼓足勇气说道：
“顾总，当你想叹气的时候，你要深呼吸一口，然后再长长的呼出来，这样才不会泄气。不然叹气多了，人的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的。”
“哦？有这种说法？”顾琛将信将疑。
“嗯，你试试，我一开始也不信，后来发现真的很管用。”沈献认真的回答他随口问出的问题。
“你经常叹气？”
哪料，顾琛非但不信不试，还反问起她来。
沈献脸上笑呵呵，心里腹诽：“这年头好人可真难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卖了。”
沈献刚想说没有，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鼻尖，等到察觉时已经晚了，顾琛也看见了。
要不是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她都想打自己那只手一下。
沈献这幅窘态，已经尽数收入顾琛眼底。
只见他学着沈献的模样，摸摸自己的鼻头说：“好，下回我试试。”
第六十八章 登山二人组（二更）
都是在京郊，从疗养院出发到香山倒不算很远。
香山最著名的景色是深秋是漫山遍野的红枫叶，那时候来登山看景的人也是最多的。到了这个时节，红枫叶倒是也还有，只是稀疏了许多，登山的人也没有那么多了。
沈献不知道顾琛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香山，天气雾霭沉沉的，好景也已残败，实在不是一个登山的好日子。
不过老板发话，她这个小特助，自然只有服从的份儿。
顺着蜿蜒的盘山公路，沈献一路开到了半山腰的停车平台处，到了这里，剩下的路就需要步行了……
“顾总，接下来是走上去吗？”停稳车的沈献，转头问顾琛。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么！
果然，顾琛余气还未消除，他用他那好听的慵懒声音反问道：“不然呢？你想爬的话我也不好阻拦。”
沈献默默咬牙，爬！
转个念头想一下，爬山爬山，不爬怎么上山。
算了，老板说的都对！
或许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山上人很少。
下了车后沈献在停车场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水，紧跟着顾琛那双大长腿，对她这个常年锻炼的人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挺勉强的。
顾琛啊顾琛，你说你想爬山怎么不早说呢，不然她就穿运动鞋了。
今天穿了一双粗跟的小短靴，走路多了终归是有点不舒服的。
这段山路是修过的，青石板的路还算是平整，有些地方也很陡峭，两边都是枯掉的黄草，对于阻挡尘土来讲，没什么用处。顾琛脚上那双名贵的黑皮鞋，此刻也是沾满了尘埃。
沈献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后面开始走走停停，好巧不巧的，装着水的塑料袋子在一处斜坡那里断了，水瓶咕噜噜的顺着长坡滚了下去。
“哎哎，水……”
沈献不管不顾的踩着小皮靴追了下去，好在跑的够快，水被她给追到了。
她捡起水瓶，擦了擦上面的灰土杂物，转头看的时候自己离顾琛已经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了。她很想说：“顾总，我在这里等你好不好啊。”
可惜的是，顾琛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已经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她。
修身玉立于长风中，一身黑色的呢大衣在风中翻卷，金丝边的眼镜早就换上了太阳镜，一身的黑，显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站在着荒山旷野之中，画面异常养眼。
沈献一手举一个水瓶，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时候的顾琛仿佛褪去了高楼大厦里那一层一层的光环和荣誉，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长相优越的男子。
或者说更像是一个追求自由的灵魂，立于长风，藏身旷野……
沈献复又“哼哧哼哧”的“爬”上刚才走下来的那一段路，等走到顾琛身边时，大气喘的浑身发热。
“累？”顾琛接过她手中的一瓶水，却并未开启。
“不，不累，这才哪到哪！”沈献强撑着，她才不可能认输呢。
见顾琛接过水瓶，她空出手来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纸巾，将手中的水夹在胳膊下面，拿过顾琛手里的那一瓶开始拿纸巾擦。
“这上面，沾了土了。”
她一边擦一边解释，等擦干净了，这才又将水递回给顾琛。
顾琛全程静默的看着她，因为大大的墨镜遮住了眼镜，沈献也不知道他此刻作何感想。
要知道顾琛平日里喝的水，那可都是存放在无菌常温想里的，这么讲究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喝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水吧。
出乎沈献的预料，顾琛接过水后就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动作流畅顺滑，完全不在意刚才这瓶水经历了什么。
沈献愣愣的看他喝完转身要走，这才用纸巾擦了自己的那瓶水，一边低头擦，一边跟了上去。
因为没有看路，脑袋就这么撞上了明显放慢了脚步的顾琛。
“不好意思，顾总，我刚才……”
她后退一步，撤到顾琛的斜后方。
顾琛只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是脚下速度又降了降。
沈献走的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和顾琛一两步的距离，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有人骑着摩托车从山上下来，一路飞驰电车的，好不得意。
“嘿嘿，慢慢爬吧，还远着呢！”
“哈哈哈……哥们儿，小手牵起来……”
车上时一对情侣，很年轻的样子，罕有人迹的路上看到两个俊男美女，大喊着开起玩笑来，声音随着机车声渐渐远离。
“哦吼……”汽车的男生大喊了声，女生也跟着尖叫一声，两个人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着，青春洋溢的样子让寂静的山坳热闹了一阵子。
顾琛嘴角勾出一抹笑，但很快就隐没了去。
“顾总，你怎么忽然想到来香山了？”
以沈献这段时间对顾琛的了解，他妥妥的是一个工作狂，除了每天上班下班加班，以及一些必要的商务应酬之外，很少看到他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
今天这个行程，在她看来也只是在疗养院出来的临时起意。
“你应该问，我怎么才来香山。”
顾琛又放慢了一些步伐，和沈献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嗯？这么说你以前经常来？“沈献拧水瓶盖，拧了半天没打开。
怎么的，滚上一圈治不了它了？
沈献心里狐疑，手上的劲儿更大了有一些，就在她手和瓶盖用力对抗之际，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水瓶，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瓶盖拧开递了过来。
沈献错愕一秒，她真心不觉得自己最近疏于锻炼，真的……
“谢谢！”她乖乖道谢，走了这一路，说实话真的口干舌燥，仰起头就喝了两大口。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刚才沈献的那个问题，两人也没有继续下去。
快到山顶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些，风也更大了。
随着视野变得开阔，沈献整个人也轻松起来，她自己走着走着倒是快了许多，双手展开迎风而上，这种感觉很好，像是能让风带走身上的全部压抑和苦恼。
偶有红色的枫叶在风中翻卷，沈献追过去抓住了一片，将红色的叶子，奶白色的经络，足足有巴掌那么大。
顾琛跟在身后，闲庭漫步的走着，偶尔扭头四处张望，从这个角度望去，已经几乎能看到高楼耸立的北冀全貌，城市边缘出偶有烟囱白烟飘摇，在风里四散……
他抬起墨镜，眼前的景象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风里夹杂着冷意和山间独有的草木味道，钻入鼻间沁人心肺。
他们的目标是山那边的鬼笑石，这个地方现在像是北冀的一个网红打卡景点，大多数人会在天气晴朗的晚上来这里，一观北冀灯火辉煌的夜景。
前方就是一个形状各异的大石头和粗壮木头围起来的一个巨大平台，有不多几个年岁比较大的老人在那边拍照。
“顾总，到鬼笑石了。”
沈献走的更靠前一些，转头提醒顾琛道。
“嗯。”
顾琛低低应了一声，望向前方寥寥拍照的几人，脚下微微顿了顿，那双明亮的眸子，不可察觉的暗了暗。
或许是因为风太大的缘故，拍照的人也没有多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
等到顾琛和沈献登上平台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没有自己先上去，沈献等到顾琛上去了之后，她才缓慢的跟在身后，放眼望去，繁华的城市尽收眼底，冬天的气息给它染上了一层灰白，灯还未亮起，看上去怎么都差点意思。
沈献不知道顾琛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鬼笑石，但又不好多问，磨磨蹭蹭的走到木头围栏那里，双手抓着木桩远眺。
顾琛走到一处围栏那里，手撑着木桩轻轻一跃，落座于木桩之上。
他所在的位置看上去比较危险，除了身后的围栏，脚下只有几寸延伸出去的石头，再下面便是峭壁直达山底，万一不小心踩空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脚下啊顾总。”沈献不由自主的嘱咐一声。
顾琛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沈献从这个角度看去，只看得到顾琛的背影，他笔直的坐在围栏之上，直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背影透着无限的孤独感……
风起风落，周围的一起在风声中都安静了下来……
都市的浮躁气息褪去，大自然给予的冷和万象，都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能让人渐渐的静下心来。
沈献拿出手机四处拍照，红色的枫叶，远山厚厚的云层，远到看不见真容的大都市……一一收入她的镜头，还有那一抹黑色的、孤寂的背影……
因为顾琛没有说话，沈献不也不好去打扰他，只安静的在一旁拍了几张照片后，便找了个平滑一点的石头坐了下来。
她很久之前也经常来这里，那时候她还有一大群的好朋友，确切的说，是一群可以出生入死的战友。
现在大家退役的退役，转业的转业，留在北冀的人已经不多了。
还有那一个，永远长眠在西郊园陵里年轻的生命……
周围安静的出奇，沈献抱着双臂拉紧大衣遮挡风寒，一头的黑发凌乱飘逸，眼角处偶尔会有人影走过，但也不大能引起她的注意。
呆久了，她会偶尔转头看一眼一直背对着她坐在山崖边的顾琛，待到确认他尚未又离开的打算后，又不自觉地沉浸在了自己世界里面。
天色渐晚，原本就人迹稀少的香山，渐渐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忽然，沈献头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速度很快，紧接着，就有人影从她头顶一跃而下，直冲背对着这边顾琛而去……
第六十九章 初雪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升起，视线看过去的时候，沈献也已经站了起来。
只见那人身手敏捷，踩着脚下的石块几个跳跃，就快到了顾琛身边。
“顾总小心！”
说话间，沈献人已经跑了过去，好在离的不算远，沈献跳到另个石头上的时候，那人已经一脚冲顾琛踹了过去。
顾琛听到沈献的声音，回过头来看时，迎面就有一条腿伸了过来，他想要退到木桩围栏里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顺势从木桩上跳下来，整个人身体向后一仰，这才躲过这一踢。
沈献从后面拉住那人的胳膊，一只脚抬起在他的后背上踢了好几下。
那个人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目标只锁定在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的顾琛身上，用脚去踩他把着木桩的手。
顾琛一只手一只手的换着位置，速度很快。
就在沈献快要将手里拽着的人踢倒时，他的一只脚也正好踩在了顾琛的手上，吃疼间顾琛一不小心松开了一只手。
身后又传来嘈杂的声响，沈献腾不出眼睛去看，只想先尽快解决眼前的这个人，能给顾琛争取一分一秒的机会，让他回到平台上来。
可是还不等她把手边的人解决掉，她的后背就重重的挨了一脚，她整个人向前扑了上去。
她借着身体的重量，一脚狠狠踩在针对顾琛的人腰间，随后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朝眼前的围栏撞了上去，胸部结结实实的砸在木桩之上，疼的她浑身一颤。
因为桩子的抖动，顾琛整个人差点被甩出去，沈献顾不得自身的疼痛，冲上去一把抓住顾琛的手。
顾琛此刻已经一只脚悬空，一只手脱离了围栏，要不是沈献及时抓住，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承着手腕传来的力量，顾琛整个身体找到了重心，他的目光和沈献的对视，只见她艰难的趴在木桩之上，咬着牙，两只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腕，就连眼神都在使劲。
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对视，顾琛的心好像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
他借着沈献的力量，纵身一跃，从围栏外面跳了回来。
沈献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顾琛拉回来，见他平稳着地后，才做出一副防卫攻击的架势，等她即将转过头时，才惊觉刚才那人已不在身后，不远处好像有什么拳脚相撞的声响……
“别看。”
沈献迎风转头的刹那间，眼前一黑，一只温热的大掌抚在她的眼睛上，耳边传来顾琛略有些气息不匀的低音。
她被背靠在一个宽厚的怀里，眼睛被大掌遮住，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到不远处打架和低吼的声音，刚才就差一点，顾琛的手就被撞离了他唯一的支撑，就差那么一点……
感觉到好像安全了，沈献脑子里此刻只有刚才的那危急的一幕。
身后的顾琛也未动，那是什么人在打架？听上去至少三四个人的样子。
沈献身后崖边吹来的风，被顾琛遮掉了一大半，两人靠的很近，顾琛身上的带着清香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从她肩头传来，惹得的她心头一阵慌乱。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打斗声竟越来越远，紧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远了。
沈献诧异，被遮在大掌后面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
“对不起，老板，让他们跑了。”
一个陌生而又略显慌张的声音从几步远的距离传来。
“追。”
疏懒而略带着些愠怒的声音，从沈献发间擦耳而过，强大的气流吹起她的发丝，挠的的耳朵发痒。
“是！”
那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又是匆匆跑远的脚步声。
待到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顾琛的手才缓缓从沈献的眼睛上移开。
等沈献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只看到一个飞奔而去的背影，周围的一切，都在那背影消失后，恢复了之前的空旷和寂静。
“有受伤吗？”
头顶的声音将沈献的视线拉了回来，她回头看向顾琛的时候，他已退开了一些，两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顾总，刚才……”
沈献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人忽然冒出来，而且还是两拨人，后来的显然是来保护顾琛的。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离奇，她一时间无法理清。
“这种事，对我来讲，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顾琛一只手扶住身后的木桩上，随意的站在那里，看着沈献问她：“怕吗？”
沈献一愣，怕吗？
转念一想，别说顾琛了，就是她自己不也遇到过了吗？
“不怕，只是……”
她声音微微一顿，眼神不自觉地瞟向了刚才顾琛差点跌落的位置，很多事，都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啊……
顾琛抬手，替沈献拍了拍背上的尘土，“如果怕，想撤退还来得及。”
沈献没有回答他，双手抓着围栏看向远处的高速。
“在这个世界上，每二十五秒就会有一人因为交通事故死亡，每六秒钟就会有人因病去世，每四十秒就会有一个人自杀，但每秒钟，会有三到四个新生命出世……”
沈献转头望向顾琛，“顾总，几秒钟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刚才在围栏外面的时候，你怕吗？”
顾琛笔直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沈献，看了许久。
沈献也不避开他的眼神，回望过去，他们都在问对方怕或者不怕，可是怕与不怕，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迎难而上，克服心中的恐惧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要不然，怎么会有勇敢这个词呢？
长风肆意在枫树林中呼啸而过，卷起他们的头发，衣角，将时间卷在这里面悄然趟过……
冬天的气息在这一刻，好像更浓了些。
天灰蒙蒙的天空中，开始飘洒起盐粒一样的雪，一粒粒落在顾琛黑色的大衣肩膀上，格外醒目。
“下雪了！”
沈献的目光被他肩头的雪花吸引，惊喜的叫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向天空，果然洋洋洒洒的雪在风中没有规律的飘了下来。
从稀稀落落的几粒，渐渐的变成了一瓣一瓣成型的雪花……
落雪如织，像一张网一样，将远处的城市和这边的山头隔成了两个世界。
雪下的大了起来，风倒反而停了。
北冀，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七十章 如果刚才没有抓住我，你会怎么样？
沈献刚才那一撞，虽然没有伤到，但痛还是痛的。
回去的路上，顾琛的速度放缓了许多，这条山路不像寻常的山那样陡峭，但终归弯弯延延的，有不少小段小段的陡坡。
沈献走的很是艰难，小短靴的鞋跟不算高，但比起上山来，下山真是个大问题，好在路不滑。
雪洋洋洒洒的有不断变大的趋势，晶莹的雪花钻进脖子里，一阵阵的透凉。白雪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一层覆盖着一层，白色在全世界渐渐增多……
沈献将大衣领子立起来，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反观顾琛，黑色的大衣依旧敞开式，似乎并不觉得冷。
两人一路沉默的走着，偶尔沈献脚下打滑的时候，顾琛会面不改色头不回的，伸手搀扶一下。
“谢谢”，沈献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尴尬的谢一句，真是有些许的狼狈。
沈献心里悄悄的在想，顾琛是什么时候开始，会让保镖暗中跟着他出门了呢？
到了停车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没有别的车辆了，只剩他们的车孤零零被包裹在大雪中。
顾琛从大衣兜里伸出手来，大掌在沈献面前张开：“我来开。”
沈献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还是拿出车钥匙递给了顾琛。
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行驶，顾琛开的很慢，行到开阔处，他们所看到的已经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自家老板在开车，沈献的神经崩的有些紧，人也坐的很笔直，安静的车厢内，气氛有点奇怪。
“你真的不考虑联系一下虞扬吗？”顾琛忽然开口道。
“谁？”沈献刚刚盯着外面的雪有些出神，一时间没太听清顾琛的话。
“虞扬。”顾琛重复了一遍人名。
谁？虞扬？虞扬是谁？
沈献飞快的在脑子里问了自己这三个问题，很陌生的名字，但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转头看一眼认真开车的顾琛，心里警铃大作，这个名字曾在他给过的一张名片上见过——一个心理医生。
想到此处，沈献讪讪一笑，“顾总，这事不都过去了么，你看我现在好好的，看什么医生啊！”
“在国外，很多人会不定时去看心理医生，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心理疾病，只是适当的找一个专业的人交流，会让他们精神放松，有助于缓解压力。”
顾琛双目专注的盯着前方，语气缓慢而诚恳，诚恳到让沈献几乎无法反驳。
双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角，沈献咬唇不知该作何回应，索性转头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
“沈献。”顾琛低唤一声。
“嗯。”沈献用鼻音发出一个音符，还是不敢回头去看顾琛。
“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你不说我也不勉强，我也相信你非常清楚很多东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刚才在山顶，你一直在发抖，你知道吗？”
沈献回头，正好撞上顾琛幽深的眼眸。她不知道。
“如果刚才没有抓住我，你会怎么样？”
顾琛直直的看着沈献，此刻的沈献看上去有些错愕，很显然，她不知道。
“我……”沈献张张嘴巴，回答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这种假设的结局。
顾琛转过去继续开车，声音却变得坚定起来，“如果刚才没有抓住我，你不需要自责和内疚，因为这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
沈献想要争辩些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琛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我刚才说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假设……但你要允许并且接受一切可能的发生。”
顾琛转过头来，看着沈献不容置疑的对她说道。
你要允许并且接受一切可能的发生……
关于在鬼笑石遇到这件事，沈献没有追问顾琛会是什么人做的，就像是顾琛没有追问沈献的过往以及她为什么会拥有一身旁普通人不会有的技能。
他们彼此怀疑，却又心照不宣的不去探底。
一场大雪，给整个北冀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大多数人都沉浸并且欢喜在这场大雪里。
在公司月底的股东大会上，沈献再一次看到了秦莳。
她作为集团的财务总监，汇报并总结公司上个季度的财务状况，她看上去依旧美丽夺目，红色的丝绒上衣让她看上去像是一朵在冬日里绽放的玫瑰。
沈献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她非常专业干练做汇报，那些财务方面的专有名词和繁复的数据，像是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秦莳真的很厉害。
所有人都专注的看着投影在屏幕上的PPT，数据一目了然，秦莳却是看也不看，就能精确的说出每一笔资金往来的数目，甚至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
“以上就是咱们集团上个月的成本及收支状况，下个月公司的重点工作……”
秦莳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下，快速的看了坐在主位的顾琛一眼，“下个月财务部门的重点工作，是统计集团的全年营收和支出，根据公司项目需求，为明年的发展预留备用款项。”
“好，非常好。”在秦莳说完短暂的安静过后，顾衡点头连连称赞，“秦总监的工作做的真是细致到位，你看看，这些数字好像都让她给背下来了一样，可见秦总监平时工作真的很认真啊。”
秦莳对于这样的称赞，只是微微点头一笑，便悄然落座。
沈献静静的看着她，她之前对秦莳说过的那些话，她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一般。
秦莳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挑眉看了过来，嘴角不动声色地勾出一抹并不善意的笑，眸光在笑意落下的瞬间，骤然变冷。
对于顾衡的称赞，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也有几人简单的迎合几句。
“公司各部门、各项工作最近都推进的很顺利，只是……”说话的是年纪最长的章仕，作为公司元老，一般的会议他很少参加，不知道今天为何来了。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过去，大家都安静等着下文，章仕却沉默了。
顾琛道：“章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他说话时，是笑着的。
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怕又藏着什么坏心思吧，沈献在心里悄悄的想。
果然，那章仕点了点桌面说：“既然顾总让我直说，那我便直说了吧。”
顾琛伸了下手，坐了个邀请的姿势，笑意更浓。
有了顾琛的默许，章仕便开始了他往日的做派，目光对准顾琛说：“距离上次股东大会，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不知道小顾总对咱们申飞未来的发展，可有新的展望？”
顾琛歪歪头，看着他，“章老指的是？”
依旧面不改色，嘴角带笑。
章仕摸了摸下巴，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似乎因为顾琛的笑，让他不舒服。
“小顾总何必明知故问，你要知道，现在距离对赌协议到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顾总，还是要有个心里准备啊。”
他说着，朝桌上左右人环视了一眼，目光在经过顾二叔和三叔的时候，略微有所停顿。
“不光是你，我们所有人都需要有一个心里准备。”
“准备什么？”顾琛明知故问，笑容逐渐放肆起来。
气氛逐渐不对劲，桌上人人静默，生怕自己被注意到，章仕更是被顾琛这反问和笑，整的有些恼羞成怒，握着拳头直皱眉头。
“小琛！”坐在顾琛边上的顾诚低低叫了一声，提醒他注意态度。
顾琛没有因为章仕的压迫而恼怒，反而放松下来，缓缓靠进座椅里摊手看向章仕。
“章老，还请明示。”
声音云淡风轻，听不出息怒。
在场的股东门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章仕言下之意，可顾琛偏偏不接话茬，这不是让章仕当场逼宫么？
这种事，即便是人人心里在想，但为了体面，一般不至于撕破脸讲出来。更何况，上次就这个话题已经聊过了，顾琛当时虽没发火，这也不代表他不介意。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沈献越过所有人看秦莳，只见她低头看着眼前的电脑，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坐在她旁边的顾衡，撇着嘴瞪着沈献，目光接触的时候，冲沈献眯了眯眼，眼里凶光不加任何掩饰。
沈献微微一笑，假装只是眼神无意间路过，也像别人一样，看向了章仕。
“章老，今天的会议进行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紧要的事，下回再说吧。”
顾诚捏着手里的佛珠打圆场，另外也有人开始低声说自己还有别的安排，有的说身体不适云云。
“啪！”章仕一张老脸气的发紫，他看着顾琛道：“紧要，非常紧要。我这把年纪天天提心吊胆可不行！”
“小顾总，时间不多了，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完不成，不如趁早出个方案的好，毕竟这儿悬而未决对大家，对公司的发展，未必是件好事。再者说，这么短的时间，恐怕也不太可能有转机了吧？不如趁今天大家都在，小顾总说说自己的想法，代理董事长这个职位，该有一个正式的董事长代替了！我们申飞这么大个公司，总是代理算怎么回事，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申飞内部乱成什么样了呢！”
章老发话，年长的股东门虽然不敢出声附和，但连连点头的人却不少。
顾衡依旧撇着嘴看着顾琛，顾衡则是闭着眼，摇摇头，一副不忍看的样子。
所有人都期待顾琛的一个答案，秦莳也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看了过来，沈献就坐在顾琛旁边，很容易两个人的眼神就会有接触，秦莳却对沈献视而不见。
“老生常谈的话题，我不想再重复。章老，您只需休养生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保重好身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琛说的轻松，挑了挑眉看着章仕，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人，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顽劣。
章仕指着顾琛道：“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年纪大了，保重身体要紧。
第七十一章 一夜爆火的商界顶流
顾琛面上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的笑，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他是因为畏惧大家，恐因自己表现不好，让大家去了他这个代理董事长的头衔。
沈献却很是知道，顾琛心里一定已经有了打算。
他这笑，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胸有成竹。
马琪在一边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做完会议记录的她，只盯着电脑屏幕，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就在所有人以为顾琛会和章仕剑拔弩张之际，顾琛的电话响了。
只见他两根手指从西服内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没有回避当场就接了。
章仕这下可气坏了，他堂堂一个公司元老在这里说话，发表自己的意见，顾琛这小子竟不紧不慢的打起了电话，这是什么道理。
就在章仕控制不住情绪要发作是，顾诚冲他摆了摆手以作安抚。这才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暂时压制住了发火的冲动。
顾琛听着电话，偶尔回一声“嗯”，“没问题”，“按计划进行”……
在座的股东门见他这般云淡风轻，面上都有些不悦。因为刚才章仕点出的话题，却是事关申飞的未来，这个事情不容小觑，怎么就说着说着接起电话来了呢？
顾琛的电话讲了没几分钟，确切的说是听了没几分钟，就收线了。
他挂断电话后，一边锁屏，修长的食指轻轻划过手机屏幕，像是在擦拭一番上面的微尘。
等他在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严肃。
“刚才章老说的非常有道理，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忧，但我不支持你的提议，既然说好了按协议办事，就该按照约定来，如果事事以臆测为先，实在是有违申飞的办事风格，大家觉得呢？”
顾琛的话掷地有声，虽然看不出他生气，但常年来身居高位给他带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这一刻完完全全架了起来。
他环视一眼桌上众人，“也许，我会给你们惊喜，也不一定呢，居然没有人期待么？”
此话一出，股东们不淡定了，不管是希望顾琛能完成对赌协议的，还是不希望顾琛完成对赌协议的，都觉得他话里有话。
“小琛，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嘛，眼下大家最关心的事，就是你这个对赌协议的事情，你能不能给个准话！”
顾衡双眼冒着精光，急切切的看着顾琛，一脸的期待。
同样，以章仕为首的其他股东也是，有皱眉有期待有疑惑，有些演技稍微差一点的，竟露出了担忧。
一时间，整个会场上，面色纷纭，人人带着不同的心理望向顾琛，期待一个答复。
顾诚手里摩挲着自己的串珠，倒是一脸的淡定。
顾琛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要笑不笑的说道：“不急，到时候大家就会知道了。”
众人哗然，议论声四起。
“你这孩子，怎么就改不了从小就喜欢吊人胃口的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多人等着你呢，你看你……”
“三叔啊，我看就你最急。”顾琛笑着打趣完顾衡后，便对所有人道：“散了吧。”
“小琛，要不跟大家先说说？”顾衡点到为止的说了一句。
“三天，三天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马琪一出会议室就气的低骂一声：“这帮人真无耻！”
沈献走在她的身后听的一清二楚，第一次听到马琪骂人是为了维护顾总。
“注意言辞。”走在前面的顾琛也是听到了，他倒是很淡然。
马琪生气的不行，瞪了一眼跟过来的沈献，沈献真的是好无辜，为啥要瞪她？
她又没做错什么。
“马琪啊，你要对顾总有信心。”沈献悄声在马琪耳边说。
“你说的倒是轻松，你知道那对赌协议涉及多大金额嘛，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
马琪还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她甚至在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这帮人真的要将顾总拉下来，那她就辞职。
不！以后顾总去哪她去哪，就算是顾琛以后只在公司担任一个小小的职位，那她也要做顾总的助理，顶顾总到底。
“反正我相信顾总，他一定有办法的！”
沈献见安抚没用，便直接向马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没想到这波表态，迎来了马琪的一顿反讽：“无知者无畏。”
两人说话间，已经落后了顾琛许多，声音又低，也不怕被顾琛听见。
沈献见怎么说都改变不了马琪的想法，便也不再强求，淡淡的丢了句：“等着看结果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顾琛有什么打算，但是以这段时间对顾琛的了解，他这么从容，一定是有他的计划的，顾琛不可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接给那些老股东们一个期限。
而这个期限，还是那么端，足足比原定协议早了半月有余。
果然，沈献想的没错。
三天期限还未到，网络上已经有一个海外的科技公司频繁进入大家的视线。
最大的一个热点是——海外濒临破产的小公司被国内某集团收购后，重整上市，上市当天直接涨停。
另外还有比如股票成交数量不断飞速飙升；该科技公司IPO估值过亿等等，类似于这样的新闻，层出不穷。
这个新上市的公司，就像是娱乐圈里一夜爆红的顶流，忽然间就闯入了各个商界大佬的眼里。
但是大家关注的点都很奇怪，不是这个科技公司的主营业务，也不是它到底是如何被重整上市的。
大家最关注的是，到底是哪家公司收购这么一个有潜力的小公司。
在公司楼下咖啡馆里加班的沈献，在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一定是顾琛的手笔。
这就是他的底牌！
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是接听一些海外的电话，且常常熬夜工作了。
一定是的！
虽然顾琛没有透露出丝毫，但是沈献就是这么坚定的认为。
想到自己原先跟马琪说的“你要对顾总有信心”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正当沈献沉浸在这种喜悦之中的时候，她眼前一黑，一个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一身朴素衣着的男人站在她的对面，弯腰问她：“您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沈献被猛然受到惊吓，肩膀缩了缩，抬眼看到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便无防备的说：“坐吧。”
“哎，好好，谢谢谢谢。”
那人开心的表达着谢意，人却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坐了下来，双手谨小慎微的拿出包里的电脑放在桌上。
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沈献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她抬头看了看宽敞的咖啡厅，不远处就有好几个空位，不只是空位，空桌都好几个。
那这个人为什么非要和自己坐一桌？
沈献狐疑的喝了一口红产，她看着对面的人弯着腰，眼睛几乎要贴在电脑上了看着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沈献的不适。
他看上去很认真的在电脑上看着什么，他也什么都没点，好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似的，手脚完全放不开的样子。
沈献是点了一壶红茶的，她将托盘里的另一个杯子翻过来，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我，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感觉到沈献的动作，那人抬起头来看这沈献，不好意思的说着，一双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眼里，看着有些紧张。
沈献摇了摇头，“只是好奇，那么多空位，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那人偷偷转过头，往收银台那边看了一眼，低声说：“你是不知道，这家咖啡厅不点东西不让坐的，我……”
他看了看自己破旧的包，声音顿住了。
沈献大约理解了他的窘迫，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你放心，我就是用一下这里的网络，写个邮件发出去，我很快就走了，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没关系，这杯茶，请你。”
沈献说着，将倒了茶的玻璃茶杯往过去推了推。
“谢谢，太感谢了。”眼镜男很是谦卑的点头道谢，双手将茶杯捧了过去。
沈献得知他和自己拼桌的原因，便也不再多想，低头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那人已经喝完了茶，写好了邮件，他用最小的动静和动作幅度，将电脑合上，悄悄的收入自己的包里。
沈献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带笑道：“真是多谢你啊，我这个邮件实在是太急了，已经发完了，我也该走了，谢谢你。”
“不用太客气。”沈献淡淡道了声，心想或者事刚毕业的大学生，手里也没什么钱，所以才会来咖啡馆蹭网。
这里的咖啡一杯最低也要二十七八块，对于比较节省的人来说，都可以是一天的饭钱了。
她很能理解。
等那人走了以后，沈献低头想要和陈诺打个电话，探讨一下今天这个突然暴出来的海外公司。
刚找到联系人，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听到外面一阵惊叫声。
“我的电脑，我的电脑！”这个声音沈献熟悉，是刚才和自己拼桌的那个大男孩。
顺着声音望去，只看见那大男孩跌坐在地上，黑框眼镜也掉在了一边，他看着大门口大声喊叫着。
“怎么了？”沈献跑过去，想要搀扶起他。
“我的电脑被抢了，快帮我追啊，我腿受伤了。”
那男孩快哭了，声泪俱下的祈求沈献。
沈献看到玻璃门外一个抱着电脑的人正在飞奔离去，眼见着就要跑不见了，她也顾不得扶人，转身就追了出去。
第七十二章 “病友”交流
那人跑的很快，沈献跑的更快！
毕竟做贼心虚，他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要追上来的沈献，双脚一软摔了一跤，等他再起来的时候，沈献已经追了上去。
“东西，交出来！”
沈献揪着他的领子，气喘吁吁，一首插着腰的气势有些骇人。
也就是个年纪不大的破小孩，感觉和咖啡厅里的那个差不多大，人赃俱获，他不交也不行了。他犹豫之际，沈献开始威胁他：
“还不拿过来，不拿过来我报警了啊！”
“别，别报警！”他将抱在怀里的破包颤巍巍的递过来给沈献，再沈献伸手接包的那一面，迅速挣脱逃窜了。
沈献的目的也是要回东西，人跑了就跑了吧。
她喘着气拎着包往回走，刚才出来的急，外套还在咖啡馆里，刚下过雪的天冷的她直打哆嗦。
快步回到咖啡馆里，那跌坐在地上的男孩已经坐回到了他们原来做的桌子旁。
刚才透过玻璃的时候，沈献瞄了里面一眼，看到那男孩把玩着手中的大黑框，悠然自得。
这怎么她一进来，他就又变成了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了？
沈献狐疑的将手中包递过去，“追到了，你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东西。”
大男孩抬手扶了扶镜框，感激的连连道谢，手已经开始查看里面的东西了，那破包真的是很破，感觉要不是抱着而是再多拎一会，它就会漏底似的。
检查了好半天，大男孩才扶着大黑框从包里抬起头来说，“没丢东西，都在。”
沈献淡淡回道：“那就好。”
她上下打量了这人一番，看他衣着朴素，但是皮肤却很白净，看着弯腰曲弓的样子，但总觉得整个人气质和这身衣服不太相符。
“我刚才脚受伤了，我能在这儿坐一会歇歇嘛？”男孩磕磕巴巴谨小慎微的看着沈献，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气氛都烘托到这份上了，沈献觉得她不提一句送他去医院，都说不过去。
“没事，我就歇歇就好。去医院，我也付不起钱……”说着，男孩声音哽咽起来，严重更是泪花泛滥，双手死死的扣着破包的袋子，可怜的不得了。
沈献不忍再看，目光转向桌上的茶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垫付。身体要紧。”
“不不，不用，没什么大事，歇一歇就好了。你人太好了！”
男孩连连摆手拒绝，缩着身体往后坐了坐。
沈献见他这样坚持，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又给他在刚才的茶杯里到了茶水。
“小姐姐你人真好，人美心善的，你一定做过不少好人好事吧？”
沈献嘴角一咧，好人好事？
果真是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么？也就只有在学校的时候，大家会这样宣扬一个人的品德。
“也没有。”她淡淡回道。
“那你一定是看不得别人受苦受伤吧？你这种心肠得人啊，做好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一定不是你第一个帮助得人吧？”
沈献点点头，那倒是，虽不说是经常做好人好事，但帮人点小忙这种事，还是经常会有的。
“那你助人为乐的时候，有没有受过什么伤啊或者被人误解之类的？”
男孩的话开始变多了起来，眼神里的卑微也少了些。
沈献摇了摇头，开始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多了。
“那你有没有特别难忘的经历呢？”
沈献继续摇头。
“小姐姐，你别介意啊，我就是觉得我们有点相似，所以……”他眼神瞟到桌边，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相似？”沈献不解。
“对啊，我就是因为人太好，总被人骗。”那男孩说着，生怕沈献不信，双手指了指自己衣着和背包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也是有点钱的，就是因为太相信别人，身上的钱被骗了个干净，现在只能从头再来了。”
于是这男孩就开始对沈献讲起了他被骗的经历，以及自己是怎样从那段黑暗中走出来的，说到艰难的地方，不是哽咽就是痛哭流涕。
沈献一开始还能保持着淡然的态度，但是听着听着，有些东西映射在她的身上，那种离奇的感同身受竟莫名其妙的真切，她开始给男孩递纸巾，偶尔说上一两句安慰的话。
安慰人的事情沈献并不在行，说出来自己都有尴尬，但眼见着对面的人快啜泣到背过气去，她总不能端坐着什么都不做。
“都过去了，只要你能走出来，就很好了。”
听到沈献的话，男孩眼睛都亮了，“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觉得？”
沈献点点头。
“可是我还是会被那些可怕的过去折磨，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我感觉我随时走在崩溃的边缘，时好时坏的，我的朋友们见我状况不好也都开始和我保持距离了，我真的是……太难了。”
男孩说着，捂着脸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沈献最怕人哭了，她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男孩忽然又抬起头来，“你说，我去看心理医生，会不会好一些？我感觉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呜呜呜……”
沈献又给他递了张纸巾，“看心理医生也要分人的，有些人看了有用，有些人看了不光没用甚至还会起反作用。如果是我，我会努力靠自己走出来，把自己伤疤揭给别人看，本身就是再次受伤的过程……”
沈献语气顿了顿，这个她最有发言权了。
“为什么人人都能过的那么好，为什么我就是不行呢！明明我已经活得很努力了，为什么不能像小姐姐你这样体体面面的活着呢呜呜呜呜呜……”
男孩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哭的声音有些大，惹得咖咖啡馆里的其他客人时不时的望过来。
沈献有些窘，慌忙说：“我也并非你看到的这样光鲜，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承受的痛苦的，我也有过不去坎和战胜不了的心病。”
“我不信，你一定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男孩哭的更伤心了，刚才沈献说话的时候他倒是有认真听，但是沈献说完，他不但没有感受到安慰，反而觉得沈献是在编瞎话哄骗他。
咖啡馆本来就安静，他这么一哭，整个咖啡馆里都是他的哭声，周围的人还以为是沈献欺负了人家呢，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起来。
“你要是不哭，我就跟你说说我的事。跟我比起来，你那些痛苦，不过是损失了些财务而已，一个人真正的痛苦，是想从头再来都没有机会。”
听到沈献这样说，男孩止住了哭声，自己拿了张纸巾擦干眼泪，双手抱着包撑在桌上，认真的看着沈献道：“那你说说看，我不信你活的比我还痛苦。”
沈献无奈，只得模糊背景将自己心里这些年经受的折磨以及自己曾经无数次看心理医生的事，跟他讲了讲。
男孩听的很认真，很投入，在沈献想讲不想讲的时候，会问很多承接性的问题。
不知不觉，沈献已经讲了好多好多没有跟别人讲过的，自己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伤痛和感受，以及那些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晚上，她都有过哪些可怕的想法……
“那后来呢，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沈献眼睛酸胀疼痛，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她选择了逃避。
两个人聊了很长的时间，但神奇的是，沈献一开始明明在安慰别人，等到了后面，变成了她在跟他倾诉。
更神奇的事，等说了这么多之后，她竟然不像是以前和心理医生阐述自己的内心那般排斥，心里莫名的放松。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反而比挣扎着出来更好，小姐姐，你的做法是对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想要改变某种状态，反而会陷得更深。只有当你学会和这种状态和平共处的时候，它就会藏起来，慢慢的，等你的状态调整到它的对立面的时候，它就会慢慢消失。”
沈献诧异的看着他，“你看，你并不是一无是处，你很会安慰人。我跟你讲完这些，心里舒服多了。你呢，现在有没有好点？”
男孩被沈献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太丢人了。还有……”
“什么？”
“我不是真的想要打探你的伤心事的，只是我没想到，你的经历比我悲惨太多了，虽然有些地方我没怎么听懂，但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
他说的没听懂的地方，恰恰就是沈献所有痛苦的由来，她并未将一切和盘托出。
“没关系，其实你也帮到我了，我已经很久不敢跟人说这些了。谢谢你。”
沈献的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她拿纸巾轻轻点了点眼角，浅浅笑着。
“其实你这种情况，不算太难，我以前为了自愈，看过好学心理学的书，小姐姐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了留个联系方式吗？或者，你想找人倾诉的时候，我可以充当那个倾听者。”
沈献原本是决绝的，但看到男孩揪着自己破旧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
“好啊。”
两人加了微信好友，那男孩的起身深深的给沈献鞠了一躬道：“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小姐姐你一定要开心啊。”
说罢，也不等沈献说话，抱着破包转身跑了。
第七十三章 问他还不如问我
沈献简单的翻看了一下那人的朋友圈，只是三天可见。
最近一条朋友圈是一轮明月，孤零零的躺在朋友圈里，没有配文，倒是很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他的微信名是简单的两个英文字母“YY”，除此之外，朋友圈也看不出别的信息。
沈献推出他的好友界面，只觉得是一场偶遇，自己举手之劳帮了一下别人而已，并未做他想。
点开和陈诺的对话框，沈献正在编辑信息时，陈诺那边就发过来了一条。
“沈献献，你看到新闻了吗？突然冒出来的海外公司，神奇不，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一段话，后面带着一个排大大的吃瓜表情。
沈献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一抹笑，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什么是默契，这就是默契！”很快陈诺激动的又发过来，“我就看到对话框是正在输入，没想到你真的准备给我发消息啊。”
沈献：“嗯呐。”
陈诺：我猜测，这个海外公司跟咱们顾总多少有点关联，你觉得呢？
沈献笑：我觉得你说的对。
陈诺：沈献献，你好好说话！【敲打】
对于这件事情，陈诺要是再确定一点顾琛的心思的话，她都不用问就能知道一定是顾琛的做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再帮顾琛收集、整理一些海外的同类公司信息，刚开始的时候还因为工作量庞大抱怨过一二，并且打心底里认为这些事情毫无意义。
沈献在手机上快速的打下几个字：明日自见分晓。
合上手机，沈献处理完手头的一些工作后，便合上电脑准备离开，手机“叮”一声传进来一条信息，是张弛。
“沈大恩人，你可怜可怜孩子吧？”
一条信息没头没脑的，给沈献整糊涂了。
“怎么的呢？”
“我好饿好饿，每天都吃不到沈大恩人亲手做的美味，活的好凄惨，可怜兮兮的没人管呜呜……”
接下来沈献的手机频繁震动，是张弛发过来的一大堆卖惨的表情包。
沈献默……
好像是这么一段时间没有照顾到这个病患了，近来除了工作上的对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交流。
张弛也是，说工作的时候比谁都正经，也没见他说自己吃不好没人管的，现在好了连番轰炸，绷不住了这是？
“好好好，这就去看你，留好胃等着吧！【得意】”
沈献边打字边往外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的呀，恭迎沈大恩人大驾。”
张弛正经起来不正经的人不敢惹他，不正经起来正经人怕他。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沈献这么顺着他，倒不是因为怕他不正经也不是惧他正经，纯粹是心底里那股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就是觉得不能放任他不管。
回家路上沈献去了趟超市，原本来时脑子里就已经开始计划要做的菜，早已确定要准备什么食材了，所以到了超市基本上就是直奔目的地，一个两个的选好自己想要买的东西。
她最近的厨艺基本上都贡献给张弛了，就连顾琛也只是在早餐的时候才能享受到她亲手做的美食。
厨房里一番折腾后，沈献便做好了三菜一汤装盒，就连她自己也是简单的吃了两口边角料，好菜都装给张弛了。
等沈献到医院的时候，张弛正站在窗户边上操着一口纯正的英式口音在打电话，从来不知道张弛的英语说的这么溜。
看得到沈献进来，他开心一笑，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的，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沈献这么想着，将袋子里的饭菜拿出来整齐的摆放在茶几上，打开的盖子让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VIPD的病房里，因为张弛住的时间久了，也增添了不少物品和人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医院的感觉——
什么鲜花、台式电脑、按摩椅、换洗的衣物和张弛的一些高科技摆件，所有可能会随手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
沈献看着他床头的一个投影仪，一脸的狐疑：“你这是要在这里常住啊，‘私人电影院’都安排上了。”
那边张弛大笑着挂断了电话，一跳一跳的走了过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我张弛的风格！”他说着，将自己丢进了沙发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美味。
“你什么风格？”沈献故意问他。
张弛已经拿起筷子开始思考要从哪里下手了，听闻沈献这么问，抬起头来认真的的看着她说：“自然是风流倜傥，大隐于市井的高雅风格了。你别看这些小东西，全部都是高科技，我的宝贝！”
沈献嗤之以鼻，将最后一个装有排骨汤的保温桶打开道：“宝贝也不应该都出现在病房里，你现在该多想想，怎么尽快离开这里，而不是怎么让这里变得舒服。”
张弛看到排骨汤，眼睛都亮了，将手里的筷子换成汤勺，也不管沈献说的对不对，直接认同。
“对对，你说的都对，百分百赞同你！”
“不过，要是我出院了，是不是就没机会吃到你做的美食了？”
张弛汤勺已经伸到了保温桶边，忽然停住，一本正经的问沈献。
“那要看你跟不跟我说实话了。”沈献挑挑眉，故作深沉的看着张弛。
张弛放下汤勺，非常严肃的看着沈献，“我保证，只要你问我，我一定如实相告，如有隐瞒……”
“如有隐瞒，让我味蕾罢工，再也无法感受到吃美食的快乐！”
沈献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呵，倒也不必，反正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就是想求证一下罢了。”
“说罢，什么事？沈大恩人问话，我没有不说的道理。”
张弛一副狗腿子的样，双眼巴巴的看着沈献，饭也不吃了。
“这两天突然冒出一个海外公司的新闻，你应该看到了？那个神秘人收购的人，是顾总么？”
张弛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刚要开口，病房门被推开了。
“问他还不如直接问我！”
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道传来。
两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顾琛穿着一身咖色的呢大衣笔挺的站在门口，手里领着一大袋子东西正看过来。
第七十四章 他不吃，我吃（二更）
沈献站起身来，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人，一时语塞。
有什么比在背后打听别人，却被正主当场抓包更尴尬的呢？
“顾总。”沈献低低的叫了一声，上前将顾琛手里拎的东西接了过来。
“嗯。”
顾琛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也不推脱，顺手就将手中物品递给沈献，自己则是快两步朝张弛走了过去。
当他看到桌上丰盛的饭菜时，脸色微微一变，“看来我的来的不是时候？”
张弛立马哈哈笑着双手做出迎接状态，“是！太是了。”
话音落，他的双手在茶几上方拂过，显摆的说：“看到没，这一桌子的菜，都是我们沈献献给我做的，唔……”
他用手煽动着饭菜的香味，闭眼深吸一口气，很沉醉的样子。
顾琛嘴角歪歪牵动，单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张弛，冷声说道：“既然这样，那看来我带的京兆尹有些多余了。”
此话一出，张弛的眼珠子都要炸了，他直直的看向沈献手里的袋子，那不是北冀三星的米其林餐厅京兆尹家的包装袋是什么！
不等张弛说话，顾琛转过头对沈献说：“你带回家吃吧。”
“啊？”沈献一愣，顺着张弛流着口水的视线低头看向手里的袋子，刚才没太注意顾琛手里拎的是什么，这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饭盒，甚至袋子还散着余温。
“别，别啊！好饭不怕多，我今天可要饿死了。顾老大，我错了还不行吗。”
张弛说着话，身体似乎有一股魔力似的让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顾琛一把又推进了沙发里。
“沈大恩人，快拿过来啊。”
张弛双手在空中扒拉着空气，恨不能自己挣脱顾琛的牵制赶紧抢过袋子抱在怀里。
沈献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逗他，“我真是太伤心了，刚才我做的饭还是香饽饽，这么快就被比下去了，以后我可不能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不是不是，沈大恩人，我求你了别这样，你常在京兆尹可不常有啊，快让我尝尝。”
沈献摇着头，将手里袋子递给张弛，一脸“落寞”的看着桌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彷佛冷却的不是她做的饭菜，而是她的心。
张弛拿到京兆尹的饭菜后，若获珍宝的开始往外拿菜。
顾琛落座，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伸手拿过筷子道：“他不吃，我吃。”
张弛一点也不见外，笑着说：“一起吃嘛，我比较喜欢雨露均沾。”
“想得美！”顾琛一筷子打掉张弛伸过来的筷子，斯斯文文的说了一句贼好听的话。
沈献真的要被这两个人笑死了，伸手帮张弛将剩余的菜拿出来开盖。
顾琛递过来一双筷子，“一起。”
京兆尹是北冀为数不多的三星米其林餐厅，要想吃到不光是有钱就行，那可都是要提前预约的，不一定能预约的到。
没事面前，谁要矜持？
沈献自然不会，而且顾琛点了这么多菜，张弛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于是茶几上由原来的三菜汤变成了满满当当的双层，顾琛果然吃的沈献做的家常菜比较多，尤其那萝卜排骨汤，足足喝了三碗。
“你给我留点啊，都喝完了！“张弛原本吃京兆尹的菜吃的很开心，回过神来的时候，汤煲都快见底了。
“嗯？京兆尹不常有！”顾琛用他的话反驳他。
“不是，你也没点汤啊，再说了，就算是米其林三星也比不了沈献献煲的汤好不好！”张弛委屈极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顾琛优雅的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满足的认同张弛的话。
张弛看着他的空碗，又看了看低头细嚼慢咽的沈献，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
“顾琛，你不会是第一次喝沈献献煲的汤吧？”
顾琛也没多想，淡然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张弛揪住了顾琛的小尾巴一样，开心的靠在沙发里大笑。
沈献疑惑的看一眼笑的逐渐变态的张弛，不解，非常不解。
顾琛的脸色愈来愈差，他扯一把张弛那条受伤了还在乱踢的腿，一双冷峻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张弛快速收起笑，坐了起来，为防止自己的嘴角再次裂开，他绷着脸木木的说：“我，吃过好几次了。”
说话间，还贼兮兮的冲顾琛挑眉。
顾琛看着他，抬手扶了扶镜框，这个动作极为优雅，尤其配上他歪歪弯起的唇角，煞是好看，优雅端方中带着一点点邪痞，迷人又瘆人。
张弛僵僵的收回视线，身体端坐着，两只手端起饭碗往嘴巴里塞东西，试图堵住自己话多的嘴。
沈献已经习惯了两人奇奇怪怪的互动，想起刚才自己被抓包的窘迫，又想到明天就该到三日之期，为了不让自己晚上不失眠，便鼓足勇气问顾琛：
“这两天频繁出现在新闻里的那个公司，是你三天后要给股东们的惊喜么，顾总？”
顾琛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向正在吃饭的张弛。
张弛吃的正香，忽然感受到一股冷风“嗖嗖”的从他头皮掠过，忙抬起头嘟嘟囔囔的说：“不是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明天你就知道了。”
顾琛的声音有些温柔，看向沈献的目光也不似看张弛的那般冷冽。
“好的顾总。”
沈献从善如流，不再追问。
接下来的进餐和谐了许多。张弛感叹自己在医院呆的久了，怕是要给小护士们平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前两天还听说有小护士为了抢着给自己换药，两人发生了口角，直言自己真是个人间祸害云云。
沈献和顾琛皆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他吹。
“小丽温柔，小红甜美，小花身材好，小美皮肤白……怎么办啊，好难选……”张弛说着说着，在那边纠结上了。
“要不然，我把这间病房包年，你住在这里慢慢选。”
长久的沉默过后，顾琛忽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张弛，给出了他的建议。
“哎别别别啊，老大！”张弛捂脸，“我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可千万别……”
“那你的小丽小花什么的怎么办？照你的说法，她们都那么喜欢你，你走了，她们岂不是要伤心了。”沈献忍着笑说。
“哪有喜欢我，她们抢着给我换药，不过就是想让我讲笑话给她们听！”
“嘿，说实话了吧！哈哈……”沈献指着张弛大笑起来。
旁边的顾琛也是眉梢眼角含笑，看着张弛装了一顿饭的功夫，总算是给他破了。
第七十五章 难道真的要出局了吗
那个频繁出现在新闻热搜里的海外公司以及国内收购它的神秘集团，沈献都注意到了，申飞集团的那些股东们，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
等周一去上班的时候，果然听到公司里许多员工都在讨论。
因为这家公司的一些研发产品，比如关于货物的出入库科技化管理器以及微型机器人探测、巡逻等等，和申飞的物流行业关联比较大。
众人都在津津乐道，到底是哪里的科技新秀擦着申飞的边发财，这针对性很强了啊，以后申飞想要提升工作效率，不就得给他们钱么？
高层人员关注的点，和普通员工却不大一样。
比如顾衡。
沈献遇到在楼里巡视的顾衡时，原本是想回避的，在这个比较关键的时刻，她不希望和已经盯上自己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岂料，顾衡远远的就看见了她，一声“沈特助”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她想退也是退不得了。
“顾副总。”沈献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顾衡上下打量一眼沈献，眸光中带着轻蔑。
“沈特助来了也一些时日了，可适应了三十三楼的工作？”
沈献点头，“谢谢顾副总关心，还可以。”
说着话，顾衡示意沈献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沈特助啊，小琛现在面临着这么大的难关，你这个做助理的，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顾衡看似笑容可掬，目光掠过他处，很谨慎防备的样子。
沈献一脸疑问，“我没太理解顾副总您的意思。”
“所谓树倒猢狲散，要是真的到了小琛退位的那一天，沈特助就不想给自己找个退路？”
沈献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来策反来了？
沈献面无表情道：“我相信顾总。”
“呵呵，真是天真，沈特助上任时间短，恐怕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无知者无畏嘛，不过，沈特助这么信誓旦旦，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衡带着威胁和警告的话，无非就是想在沈献这里探听一二，沈献对此人早有防备，自然不会上当。
她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有些大事，恐怕还没有顾副总您知道的多。”
见沈献油盐不进，顾衡的脸色变了变，“张弛在的时候，可比你会做人。沈特助，要学会权衡这话，我已经跟你讲了很多遍了。呵呵，年轻人，不要脑子一热，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你来申飞，已经惹出了不少事情了……”
“顾副总！”沈献打断他的话，“下午三点钟，顾总会召开股东大会，我想马琪应该已经通知到大家了。不如，您再耐心等几个小时？”
沈献抬腕看了看时间，提醒他不必浪费时间在自己这里打探消息。
毕竟因为顾衡的从中作梗，顾琛已经损失了两个项目了。又恐自己言多有失，沈献不想再与他多做交流。
顾衡面色一白，看向沈献的眼神里更是憎恶，一个小特助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不成？还是给的教训还不够！
正当他要发作之时，一道清丽的女音伴着有节奏的高跟鞋声传来：“顾总，您在这里呢，找您半天了，下季度的财务预算需要您签个字。”
沈献听到声音时心里一顿，转头就看见秦莳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
“秦莳……”
沈献低低的叫了一声，秦莳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般，笑脸盈盈的将手中文件递给顾衡。
顾衡看沈献表情变幻莫测，又看了看秦莳，并没有去接文件：“认识？”
秦莳鄙睨的看了一眼沈献，红唇弯出一抹明媚的笑，“整个申飞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沈特助啊，顾总您真会开玩笑。”
这妩媚的笑加上娇娇的打趣，顾衡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他冷哼着看向沈献：“那倒是，呵呵，大名鼎鼎！”
“走，去我办公室。”顾衡说着，眼神勾一眼秦莳，自己先行离开了。
秦莳上下睨了沈献一眼，表情眼神无一不在向沈献表达一个“蠢”字。
沈献回身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秦莳那铿锵有力的高跟鞋声，无一不踩在她的心上。
每一次见她，都像是过往对自己的一次凌迟，秦莳不再是秦莳，沈献似乎也不是沈献了。
下午的股东大会，股东们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来，摆出一副今天不把顾琛干退位誓不罢休的架势。
反观顾琛，依旧从容不迫，斯文雅正。
他到的时候，所有股东都已等在那里了，不等他落座，以章仕为首的老股东们就急不可耐的发问：
“顾琛，三天为期，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大家也都是接了你的会议通知才来的。”
“没错，是我的说的。”
顾琛落座，瞥一眼说话的章仕。
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难道当时不是你们逼迫人家要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所以才将时间足足提前了半月的嘛？
怎么的现在还没开始，就想先给自己脱个罪？
见顾琛如此坦然，章仕倒也不好再发难，眨了眨眼睛和其他股东交换了个视线，语气稍微变得柔软了些。
“那你今天叫大家来，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进展了？还是……”
还是直接宣布辞去代理董事长一职？
顾琛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坐下后手轻轻一挥，旁边马琪和沈献收到讯号后，便将手里的找资料一一分发了下去。
资料尚未发完，就听见有人倒吸冷气，“咦！”
“这怎么可能！”
沈献紧抿着唇角，将手里最后一份资料放在顾衡面前，略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顾衡已被刚才那些股东们小声的惊叹勾起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打开手里的文件看了起来。
“这，这么说，这两天新闻上天天报道的那家小科技公司是你的手笔？”
章仕放下手中资料，不可思议的看向顾琛。
顾琛宠辱不惊的点了点头。
“哎呀，我就说嘛，这完全按照我们的业务发展的周边科技，要是被别的企业掌控了，那对我们可是一大损失啊！”
有一些新晋得股东看到资料，很是欣喜。
顾衡咳嗽两声，那些刚起得欣喜声音，落了下去。
“小琛，你看看你，这么大的事应该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吧，你也不跟大家说，要是说了，群策群力，没准能早点完成呢，你也不必受那么大的非议不是！”
顾衡一副心疼自己侄子得模样，皱着眉看过来。
顾琛浅浅一笑道：“因为不是很有把握，也不想诸位有了希望再失望，所以才私下让海外的朋友参谋了一二，让诸位担心了。”
“不是不是，顾总你这说的哪里得话，我们只是觉得这么大的担子放在你一个人身上，着实有点太重了。”
章仕合上手中文件，连连站在顾琛得角度考虑。
“都是我应该做的，章老您不必太过有自责。”顾琛一句话说的章仕脸色变了又变。
自责？他哪里自责了？他有必要自责吗？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子要找补也没办法找补了。
顾诚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话，认认真真地看着资料上的每一行字，每一个数据，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二叔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大家都还沉浸在这一大新业务带来的惊喜时，顾琛的话将众人目光都带到了顾诚的身上。
连同沈献和马琪，也齐齐的望了过去。
只见顾诚一脸的为难，伸手抚了抚眼前的文件说“很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短短时间内，完成这样的一项并购，虽然IPO估值离当初的对赌协议，还差了一些距离，但我顾诚敢说，我们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小琛这样！”
顾诚痛心疾首的拍了拍顾琛的手臂，眼神犀利的环视一眼所有人道：“我顾诚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谁，以后要是敢还敢质疑小琛坐上代理董事长的能力质疑，就是和我顾诚过不去！”
顾琛抬手扶了扶眼镜，并未说话。
沈献默默的观察着大家的反应，看上去多数人是认同顾二叔的。唯独顾三叔和章仕那一帮比较老的股东们，有的拧眉沉思，有的左顾右盼，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安静的会场上，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打破了宁静。
“哎，虽然我觉得，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可以了，但是……”
顾三叔合上资料，面色沉重的看了一眼章仕，又看了看顾诚，“二哥，当初小琛签下协议的时候，老爷子都说这如同军令状，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见证，且都是跟着老爷子白手起家打下的申飞，要是如此马马虎虎糊弄过去，我担心会有人不服啊……”
“老三你闭嘴吧！”
一直以来在会议上缄默少言的顾诚，发火了。
他拍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顾衡道：“有人不服，我看就你不服，还能有谁不服！”
“我！”
顾诚话音未落，章仕略显苍老的声音就传了开来。
他抬了抬手，示意顾诚坐下。
“章老，你……”
“我知道你护侄心切，但是你三弟说的没错！申飞能有今天，那完全是顾老爷子当年坚持一个信字。怎么能因为一个人，一再得特殊化，而弃了我们申飞的立根之本呢！“
章仕作为公司元老，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说这话绝对是有资格的。但是眼下的事情，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年长的一些股东们，听到章仕的话纷纷应和，“以信为本，自然是错不了的！”“已经开过一次特例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云云。
沈献见他们一边倒，心里有些着急，气不过这种咄咄逼人的局面。
“但是大家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协议的时间并没有到！”
听到陌生的发言，股东们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只见一个瘦高女子站起身，一头黑发高高束起，面色从容言辞恳切的娓娓道来。
“既然申飞重信，那我们就应该遵守协议的约定，时间还没到，为什么要去探讨顾琛的去留？这几天的新闻，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科技公司的市值一直在飙升，谁能保证，到了协议约定的那天，我们完不成约定的数额呢！”
沈献这个特助申飞没人不知道，但是她在公众场合说话还是头一遭，见只是一个小小的特助在那里说话，章仕等人面上松懈下来。
“沈特助，这不是你该说话的场合！”顾衡冷冷开口。
“我认为沈特助说的没错，各位都是申飞集团的领军人物，既然要立信，就不能区别对待。”
马琪也在一旁站起身来，直直的看向章仕和顾衡。
一些站在顾琛这变得股东也有人小声表示支持，但终究迫于章仕一派的压力，暂时还没有人站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股东大会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的场合了？顾琛，你平时就是这么约束下属的？”
章仕将矛头对准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顾琛。
“坐下！”
顾琛看了一眼沈献，语调疏懒的说了声。
沈献原好想要争辩一二的，又空给顾琛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最终还是坐了下来。马琪见沈献坐下了，也不得不坐下。
“小琛，你这……”顾衡有些为惋惜的叹了一声，指了指两个坐下的秘书，彷佛在说她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顾琛坐正身体，目光冷冷的看了过去，放声道：“虽然她们不该说话，但我认为，她们说的没错……”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问：“不知各位，现在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会场上争论声愈演愈烈，两派人各持己见，唯有章仕、顾衡、顾诚几人皱着眉，非常不悦的看着嘈杂的会议室。
“既然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章仕率先开口，目光投向顾琛。
“章老但说无妨。”顾琛云淡风轻的一笑说道。
“现下大家争论不休，不如举手表决，顾琛这个代理董事长是去是留，还是要听听所有人的意见才行。”
“我同意！”章仕话音刚落，顾衡立刻就战队表示。
“小琛？”顾诚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顾琛，没有表态。
“好啊，我没意见！”顾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一如往常的疏懒。
“顾总！”沈献有些担心，轻轻的叫了一声，明明可以再争取一些时间的，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做决断？这些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顾琛轻轻抬了抬手，看上去并没有不悦。
章仕见顾琛应允了他的提议，年迈的脸上露出一些得意，他靠进沙发了又发表了些倚老卖老的言论后，才以自己是公司元老的身份发话，让大家举手表决。
顾衡自然是第一个投了反对票的人，在拉顾琛下位这件事上，他比谁都叫的大声，大家一点都不意外。
接下来就是章仕，自然也是投的反对票。
一个，两个，三个……
叫嚣最明显的那些人，都一个个跟着投了反对票。
沈献的双手紧紧握在桌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支持顾琛的……
“我支持小琛继续担任代理……不对，是成为申飞集团真正的董事长！”顾诚在许久没人举手的情况下，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顾琛。
“二哥！”顾衡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跺脚的声音远在大会议桌这边的沈献都听到了。
顾诚愤愤的瞪了自己的二弟一眼便不再去看他，目光只盯着桌面，也不去看其他的人。
有了第一个支持票，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沈献看着两边票数都在不断增加，似乎是不相上下的人数，心里一紧，看向顾琛的时候，只见他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看着前方。
支持顾琛的，基本上是后来新晋的一些股东，而像是章仕这种从公司刚成立就在的人，一个个都跟随着章仕的脚步，投了反对票。
沈献在他们举手表决的时候，悄悄数了一下人数，十六个人？
这万一要是平票，可怎么办？
虽然有这样的担心，但看着犹豫的人那么多，忽然觉得今天可能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随着时间的流失，那些犹犹豫豫的人，终于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出意外的，反对票要比支持票多出一票。
输了！
别说顾琛，沈献心里都有些不甘！
顾琛退位后，让谁来做申飞的老大，那个阴险毒辣的顾三叔么？
“好了，现在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小琛，你给大家说两句吧！”顾衡看着票数，即便是故作悲伤，也掩藏不住他的窃喜了。
顾琛靠在椅子里，看上去有多从容就有多从容，他紧抿唇角，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沈献看着他，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顾总，还有顾总，他可以投自己一票！”
此话一出，引来一阵哗然。
马琪拽了拽沈献的衣角悄悄给她比了个“赞！”
顾琛抬头，冲她浅浅一笑。
“呵呵，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平票，再加上对赌协议，我看，还是要按照之前说的进行了。”章仕摸着下巴，语调闲散的说。
刚才那些支持顾琛的人，此刻也无话可说，静静的看对面装，心里烦闷的很。
突然，大会议室厚重的木门被一把推开。
一道清亮高昂的女声彷佛从高空落下，重重的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她说：
“你们都当我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