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榜下捉婿
何定贤在稍作挣扎之后,深吸口气,大义凛然道:“什么风格要看多大楼,够大的修中式庭院,普普通通的建个欧式洋楼就得。”
“臭小子!”楚伟南哑然失笑,开口笑道:“还想要在中环修大庭院?怎么不说把太平山包下来建园林?”
“拆掉港督府盖院子多好!”
何定贤龇牙咧嘴,欢笑道:“楚叔要是出钱买下太平山,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行你个鬼。”
楚伟南出声道:“在云咸街修座五千呎的五层别墅,前院两千呎花园,后院一千呎露台,一层作客厅,厨房,司机,保姆间,二楼三楼作主卧,客卧,四楼书房,五楼宴会厅,天台搞个舞池,你们年轻人钟意玩点嗨的。”
“伱要是没打算出钱,就这样定了!”他瞥过何定贤一眼,没有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空间。
云咸街位于上环与中环之间,距离中环更近,毗邻太平山,步行可达利源东街,四周商贸发达,生活便捷,还有多块公园地皮,环境十分不错。
这种地段能搞出五千呎的地皮盖大洋楼,论排场阔气在全港都是顶尖。
楚伟南本身在利源东街的宅院都不到五千呎,一出手也是下血本,阔气到没话讲。
何定贤当然点头:“多谢楚叔。”
谁出钱谁大晒嘛!
白嫖的房子哪能嫌小。
楚伟南心满意足的手掌揣摩着手杖柄端,笑道:“行,晚上回去我就同韵南讲清,等你闲下来,挑个黄道吉日先订婚。”
“我会先同叔父们通个气,到时借仪式带你认识些人,不过照规矩,聘礼三金,车队婚礼都要有。”
何定贤出声道:“楚叔,我明白。”
这就是要定大房正妻的意思。
楚伟南道:“嗯,另外先说话,礼金不要搞太多,我们潮汕人不讲浮夸攀比那一套。”
“是,楚叔。”何定贤点头答应,至于楚韵南本人的意见,双方都没有深谈,简而言之不重要。
毕竟,何定贤与楚韵南又不是没有交情,双方算得上聊得来的朋友,基本就不存在拒绝的情况。
因为在家族联营当中能找一个有话题的结婚对象,已经是一种万幸,总比随便安排一个来的强。
这也是楚伟南对女儿的一种关心,否则,他堂堂潮汕商会会长,怎么会亲口为女儿牵红线?
中环别墅甩手就送出去。
而何定贤本身既是看重楚家的实力,又是见识过楚小姐的风采,算是财色兼收的一桩好事。
他脑子没冒泡也不会拒绝。
岳父大人豪爽啊!
将来,他免不得找岳父大人多帮忙,当然,他也将成为楚伟南在政坛的最强助力,不一定是政坛职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帮手,但一定是最肯出力,最为亲密的帮手,二人间休戚相关,已是家人。
何定贤也要负责处理好小妾和母亲的关系,但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氏与楚氏也是标准的利益联姻,一个用权,一个是钱,钱权结合,大有裨益,互相都得好处!
传出去也没人会说他吃软饭,反而要夸楚家得了一个乘龙快婿,夸他楚老板有眼光。
如今何定贤是刚刚升职,手握大权,潜力无限,楚老板妥妥的是榜下捉婿,见到有人说新科进士娶丞相小姐是吃软饭的吗?
别人只会夸好福气,有本事!
何定贤送未来岳父上车离开酒楼,坐到车上打算回九龙,倪坤手握方向盘开着车,难得出言道:“大老板,恭喜,恭喜。”
“你同楚小姐是佳偶天成,天生绝配呀。”
他是一直跟着大老板,亲眼见到大老板与楚小姐的合作,由衷为大老板感觉开心。
同时,更为佩服大老板了,因为换一个人就算能同楚小姐搭上关系,顶多也就只能给楚小姐打工。
能把楚小姐给骑了!
这本事不一般,谁见都得心生崇敬,羡慕的眼珠子发红……
何定贤轻笑道:“阿坤,我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啊。”
“刚拿别人的钱升职,又要拿别人的楼。”
阿坤笑道:“贤哥,怕乜?将来都是一家人,多孝敬孝敬楚老板就好,你想想,换个男人进楚家的门,楚老板不得吓死?”
“那幼子还不会走路,要是女婿同女儿串在一起,啧啧。”
“唯独你,有事业,有前途,没必要惦记楚家钱,这种好事别人梦都梦不见,你安心收着吧。”
何定贤摇摇头:“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楚老板确实适合找个混政坛的,找到我,只是我正当红,有与韵南玩的还行,换其他人来一样行。”
“不过……我突然觉得楚老板好像早有预谋。”
他先前觉得外边的风演风烟,估计是大话辉那些不靠谱的人在传,现在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楚老板搞的鬼。
但这种事情没证据也不好说啊,就算有证据又点样?他又要收人家楼,又要骑人家女儿,还不能让人家为女儿谋划谋划了?
只能供着呗!
要不然,他一个未婚的华探长,当时就会有很多大小老板上门联姻,升职重案组长更是躲不过那群豺狼虎豹。
偏偏一直没有大老板用女仔来钩他,妈的,老狐狸传谣言出去,摆明是像截和啊!
何定贤越琢磨越觉得大有可能,心里暗恨刚刚要少了。
阿坤察觉到气氛微妙,有意活跃氛围:“大老板,你打算给多少聘礼啊?”
“按照潮汕商界的规矩,平头百姓不提,那些大老板起码要返两倍回来,多给多赚啊!”
何定贤表情一愣,忽然被引开思绪:“还有这等好事?”
“行,我不掏三十万,也得掏个五十万出来,岂不是叫外人看低我一个警署警长?”
晚上。
楚家别墅。
楚伟南回到家里见到没人,皱眉向管家出声:“海哥,韵南呢?”
“老爷,小姐在外边请朋友一起开心,庆祝她商号多了几条船。”
楚伟南冷哼一声,甩手道:“派人去喊她回来,话给她知,现在她是有夫之妇,少在外边抛头露面。”
“再叫汪姨多花点时间教她煲汤,装也得装点样子出来。”
海伯闻言大惊,惊讶道:“我亲自去。”
“也好。”
“不然她都不信。”楚伟南颔首答应。
九龙,砵兰街公寓。
何定贤回到家里,望见白月娥拖地板,表情略显讶异,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出声问道:“没出门打牌吗?”
“没有。”
白月娥满头大汗,十分勤勉:“我老豆说最近收收心,马上要同长官去中环,别给人甩下床了。”
“你觉得我够努力吗?”她撑着拖把杆,表情带笑,倒真是任劳任怨,看来白饭鱼这个亲家也是心里有数。
估计在道上收到不少谣言,吓得心惊胆战,管教起女儿来了。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你老豆说的对,你要是不乖,我就不带你去中环。”
“因为,我同楚小姐谈妥了婚事,你要是不满意留在九龙就行,你老豆的生意我不会动。”
白月娥面泛怒气,表情不忿:“富家千金就是靓,就是好对不对?”
“真让你说对了。”何定贤面色一板,回过眼色,语带厉色:“你要不是不爽,从窗户跳下楼,我不会拦着你。”
“但是敢在家里闹脾气,或者打开门走出去,我也不会打你,但我第一个把你老豆丢下楼,我对他可用不着太客气,你的卖身钱,我可一毛钱都没有少。”
白月娥气得头昏脑涨。
何定贤正在解完皮带,顺势捏着皮带,指向她道:“去洗一洗,别满身大汗,有什么不舒服的到浴室里哭,今晚我陪你,但过了今晚,你就没资格闹脾气,不懂事就抽你!”
白月娥丢掉拖把转身就走进浴室洗澡。
何定贤多少能理解女人一些情绪,但不多,哄着捧着是不可能,将来哪一房有意见就抽谁,看看谁敢闹事……好在白月娥本质上是个懂规矩的,不敢跟何定贤硬顶,更不敢多说一句未来的大姐,生怕多说一句全家都给人铲了,洗完澡出来就变得十分温柔,可以随意揉捏,低头趴在床上道歉:“贤哥,我刚刚有点不懂事,你要是还生气的话,现在就拿鞭子抽我吧……”
“老子是有点不爽。”何定贤也不同她客气,啪啪啪。
“女人,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这时,楚韵南正在百乐门夜总会里搂着歌女同好姐妹摇骰子,忽然惊闻自己成为有夫之妇,再被管家带人当着朋友面捉走,心里那个吓的:“搞乜野?”
“靠,有人要搞我!!!”
一直都是她在玩妞,突然发现自己要变成妞给人玩,那个又气又怕,咬牙切齿啊……
屁用都没!
三天后,上午。
何定贤站在东方钱庄门口,叼着支烟,见邱德更带伙计们把五个皮箱塞进平治车后座,轻轻吐出口烟雾:“真是香啊!”
“这么多港币,操,有点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还是得交给鬼佬。
这几天时间他与楚韵南的婚事已经在港岛商界上层传开,但没有影响到警队公务和手下的人。
他也没与楚韵南见过面,一个是打算先坐稳位置,事业为主,一个估计是没缓过神来,正被关在家里魔鬼式训练学煲汤。
“大老板,一共一百二十万,前天潮汕商会送来的。”
邱德更上前道。
“行,我走了。”何定贤丢掉香烟,拉开车门,亲自开车前往深水湾跑马场,三辆轿车缓缓跟在背后,坐着一班荷枪实弹的旺角探员。
邱德更深深鞠躬,目送大老板远去。
148 面见鬼佬处长
深水湾。
皇家赛马会,在五十年代初,皇家赛马会就已经兼具俱乐部,酒店功能,承办有舞会,酒会,乃至私人跑马赛,但仅对高级会员开放,要拿到赛马会的VIP会籍,需要的不仅是财力。
目前为止,除了少数几个混血家族外,赛马会VIP会员都是总督府出身的高级官僚,有议事局、备法会、警务处等等。
军队派出身的高级官员,则一向对赛马会不感兴趣,总喜欢在高尔夫球打球。
两个派系在社交活动上都泾渭分明。
中午。
何定贤在安保的引领下带人来到一处宴会厅外,颜雄,阿乐,阿鬼等人拎着皮箱,乖乖沿走廊墙壁站好。
宴会厅里,悠扬的小提琴,浮华的场景。
美女,贵妇,统统与他们无关。
麦景陶在一众警务处官僚的包围下,高举酒杯,春风得意,手臂挽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金发洋妞。
一位鬼佬安保来到长官面前,附耳说道:“麦sir,何定贤到了。”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低酒杯,绅士的道:“诸位,警务处重案组的新任长官来了,随我一起去欢迎新人。”
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助理处长“伊辅”等人都在其中,十几位长官最次也是总警司衔,当中有占主流的官府派,也有新靠来的前军队派人士,每一位都身穿西装革履,打扮得体,纷纷拿开女伴的手臂,景从着警队长官走出宴会厅。
“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站在门口见到长官出门连忙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颜雄、阿乐、阿鬼等人亦挺胸抬头,站姿笔挺。
麦景陶见状笑着说道:“何警长,私下场合,不用这么正式。”
何定贤放下手臂。
“上次案子办的不错。”麦景陶笑道。
何定贤再度跺脚敬礼:“为港府效力。”
“哈哈,看来在这里何警长有些放不开,走吧,我们一起到包间聊天。”麦景陶没有请华人进酒会的意思,吩咐一句便带一行人走向长廊尽头的小型包厢。
何定贤、颜雄等人站在最尾,静待长官们都抬腿走去,方带着钱箱快步跟上。
何定贤不得不承认面对老鬼头时,心里有所压力,特别是预定的下一届警务处长。
颜雄、阿鬼等人更是提心吊胆,不敢张口,生怕说错一句话。
在两名安保推开包厢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包厢。
麦景陶在背靠玻璃窗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伸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支雪茄。
其余警队官僚各自找位置坐下,看起来十分熟悉,但不约而同都转过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华人警长。
不少人眼里或明显,或潜藏,多少都带着审视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猴……
鬼佬骨子里的傲慢是隐藏不住的,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何定贤则站在包厢中间,扭头让下属把钱箱放在桌面,打开扣子,露出里面一卷卷的港币。
“长官,总计一百二十万港币,五十万是规费,剩下七十万是感谢诸位长官成立重案组。”
麦景陶捏着雪茄,缓缓吐气,出声笑道:“何警长客气。”
“往后,港岛治安就靠你来维持了。”
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多谢长官信任,定不辱命!”
“好好干。”
麦景陶望着他,大有深意的道:“你做事,我很满意……只要我们在座的长官支持你,伱不仅可以当上督察,还会有更大的前途。”
“要知道,我们同那群转业军官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敢用你,会用你,懂吗?”
“明白,长官!”
何定贤目视前方,毫无情绪的朗声大喊。
“走吧!”
麦景陶挥挥手:“重案组装备会按时送达的。”
“Thankyou,sir!”
何定贤稍息转身,带人迅速离开包厢。
鬼佬处长说要同他见一见,真的就只一面,聊完正事一句话都没有多讲。
也许压根不值得跟他多讲。
当包厢门关上后,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走到钱箱前,将一个钱箱盖上,出声笑道:“竟然会讲一点英文,不错。”
麦景陶站起身很是随意的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港岛的统治,还是得依赖华人。”
“没有他,这笔钱可交不到我们手上。”麦景陶一手捏着雪茄,一手拍拍钱箱,欢笑道:“阿sir们,分钱吧!”
“哈哈哈哈哈。”
现场顿时爆发大笑,鬼头们一个个满脸喜色,仿佛中了头彩。
事实上,虽然他们官府派坚信港督执政方针,觉得警务处大权迟早握在手里,但是,真不一定有人相信是在今年,是在这一届!
能够抢下警务处的权力,他们真的有种中头彩的感觉,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支持重案组成立?
怎么会在赛马会见一个华人警长?
这里可是一个高级督察都没有,可是下一届警队的权力中心!
何定贤尚未有资格站在权力中心,但毫无疑问已经走进权力中心,有资格聊几句话,参观几眼。
停车场内。
阿鬼打开车门,长吐口气:“呼……妈的,一群老鬼头眼睛盯着我,盯到我发毛。”
“怎么,害怕呀?”
何定贤在平治车前笑道。
颜雄等人没有答话。
何定贤道:“没什么不好承认,我站里面我也怕,但他们还不是收我们钱了?”
“走啦。”
他坐进车里。
阿鬼念叨道:“我以后也要在玻璃间里,居高临下的看赛马,叼,洋妞波真大。”
这咸湿佬估计是唯一有心情看洋妞的,也不知宴会厅门缝那么小,他是真看见了,还是TM在发梦。
下午,何定贤来到大馆新挂牌的重案组办公区,办公区位于大馆三楼,距离中间楼道最近,两侧有鬼佬反贪污室,装备科,物证室等部门。
楼下二楼为大馆刑事组办公区,港岛中华探长办公室,一楼则是中区军装组办公区等,一层层等级分明,整个三楼除他一个华人警长外,其余部门负责人最低都是总督察衔。
大馆的地址在中环荷李活道10号,总共有四栋大楼,最高栋七层,其余三到五层不等,四周有监狱长楼、沐浴楼、A至F仓等总计十一座建筑,是港岛暴力机关的核心办公区,黄包车夫,社团中人,出于避讳从不会路过大馆正门,宁愿多花时间都要绕着走。
何定贤的重案组长办公室则在办公区内一个隔间里,推开门外边就是重案组办公区,十分方便布置公务,另外,枪械室,更衣室,杂物室,审讯室,也都在重案组内。
办公区也有明显的打扫痕迹,看在腾出地盘后,警队有安排人整理过,一张张办公桌摆开。
副组长、小队长的工位上则有一台电话,通着电话线,特征十分明显,副组长的位置甚至有饮水机。
庶务部的人不时会送来些办公用品,如粉笔,文件袋,书写纸等……
此时,一共有十几扇窗户的办公区里,总共就何定贤、颜雄、阿鬼、还有三个在旺角调来帮手的伙计。
“贤哥,这是九龙区送来的调职报告,一共一百八十三人。”
这时阿鬼捧着一堆文件走进办公室,放在长官面前。
“知道了。”
何定贤手上也在翻着一份人员简历,旁边还放着一百多份中区上交的调职报告。
“我先出去了。”
阿鬼悄悄的拉上门。
何定贤则对着报告目不转睛,一页页认真看过,一个新部门挑选组员十分重要,重案组能不能打,能不能抓到权力,就是由此开始,人事永远是政治的头等大事。
他先将履历清白干净的放在一边,再把有所突出的放在一边,最后把平平无奇的丢在一堆。
“看来盛哥还是给面子的。”
何定贤把中区递来的履历看差不多,也能感受到港岛总华探长释放的善意。
他在拿到重案组长的位置以后,尚未正式与高永盛见过面,首先冲突不是发生在中区,高永盛不是和他打擂台的人,其次,他也在一步步观察高永盛的立场。
通过中区递来的调职报告来看,盛哥大致还是比较保守,不可能再对他搞斗争了。
如果盛哥还有想法的话,大可以找一堆废材来递报告,不让他抽调中区精锐。
可现在中区递来的报告质量很高,看出来盛哥已经打算交权了,这样事情就能简单很多,站出来插旗就行!
随后,何定贤又开始翻看九龙区的报告,看见蔡兆光把刚入警队的亲儿子,以及手下一位探目都推荐上来,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兄可真不客气。”
“不过蔡元琪、陈子超?看履历倒是真很漂亮,不得不卖个面子。”
他又挑出尖东区推荐来的军装组长雷蒙,中区推荐的洪天赐,湾仔推荐的周华彪,以及太平山推荐的黄炳耀等人……
反复甄选确定五十份档案,一份份签字批准,其余文件则全部退回,当处理完全部文件时已经七点余钟。
“让这些人两天后来大馆报道。”何定贤合上钢笔,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149 三支旗(月底求票)
雷蒙穿着军装,戴着眼镜,来到大馆门口,向值班的军装岗员递上支烟:“你好,师兄,重案组怎么走?”
“来三支旗报到的啊?”军装岗员接过香烟,在手背敲一敲,上下打量着他:“小四眼,脸生的很嫩,看起来同学生仔一样。”
“呵呵,师兄,我是港大毕业的。”雷蒙表情十分谦虚,军装岗员回头指向一栋楼:“三楼。”
“多谢师兄。”雷蒙很是有礼貌地出声告辞,下一个来到门岗的便衣军装却挺胸抬头,十分高傲,拍着枪袋问道:“扑街,重案组办公区在哪里?”
军装门岗连忙立正敬礼:“长官!”
黄炳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雷蒙一路走到三楼,只见办公室大门敞开,三十多个生面孔或穿军装,或穿便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人四处发烟,到处攀谈,有人互相认识,打着招呼,每个人都表情兴奋,十分新奇。
穿军装前来报到的,普遍看起来都比较老实,穿便衣的大都在吞云吐雾,一个个都是老油条。
这时众人见到有人到来,纷纷投来目光,以前同警署出身的一个便衣举起手叫道:“阿蒙!”
“新仔。”
雷蒙面泛喜色,上前打招呼:“你也来了?”
新仔笑道:“嘿嘿,运气好……”
这时黄炳耀踏入重案组办公区,望向众人皱起眉头,突然大声喊道:“立正!”
“哗啦。”在场全部警员连忙丢掉香烟,兵荒马乱的列队立正,黄炳耀则站着大喊:“长官还没到!”
“闪开,闪开。”几名装备科的印警抬着一箱枪械进门,用充满咖喱味的粤语喊话,警员们的目光顿时就被箱子里一支支FN-49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防爆盾等装备所吸引。
办公室内。
颜雄穿着白衬,脖前挂住警哨,右手臂夹着一份文件,打开递给长官:“sir,四十支FN-49半自动步枪,十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十支司登冲锋枪,五十五支勃朗宁半自动手枪,十张防爆盾,一百枚手雷,各类五千发弹药已经到入清点,数目无误。。”
何定贤闻言颔首:“检查过武器成色吗?”
这些武器装备才是重案组权力的最大来源,其中FN-49半自动步枪,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司登冲锋枪都是二战时期英军使用过的装备,出产于比利时、英美三个国家,一款枪一间公司,但都在二战中闯下赫赫威名,实际上,二战期间能够受到大批采购的武器,每一款都有独到之处。
目前,英军开始有规模,有计划的换装,淘汰下的军用装备,全部移交至各区城市的警用部门库存。
鬼佬警员早早就用上半自动步枪,司登冲锋枪,勃朗宁手枪等,装备火力配置胜过华警数倍。
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则是同款步枪的改造升级版,性能不如专业狙击步枪,但胜在造价便宜,只要加装配件就行,目前还是半岛战场上韩军的主要武器……
而淘汰下来的军用装备自然有好有坏,成色差的膛线都磨到光,每一把武器都是要细细检查的。
这回鬼佬也算是大方一把,把重案组的武器申请全部批了,可惜在装备少批一项防弹衣。
鬼佬手中防弹衣数量也十分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批给华人警员使用。
颜雄报告道:“装备科的伙计帮忙查验过,成色都是最好的,但具体到每把枪械需要要到靶场验枪后才能知晓。”
其实,很多华人警员不习惯维护装备,手中一把点三八几年都不开,关键时刻都响不起来。
为此,两年前鬼佬还大发雷霆,稍作整备,近况才好上很多。
“知道了,武器有问题要立即打报告。”何定贤交代一声,阿鬼在旁立即喊道:“sir,五十名新选组员已经前来报到。”
“都到了?”何定贤扭头问道。
阿鬼点头:“刚刚点了一遍人头,一个不差都到齐了。”
“时间来的还挺早,呵呵,陪我出去见一见新人吧。”何定贤望一眼墙上时钟,合上文件起身绕过办公桌,颜雄连忙替长官打开房门,组员们聚拢在办公室内一阵哄闹,颜雄眉头微皱,吹响警哨:“嘀,嘀!”
响亮的警哨声响起,警员们尚未回过神,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便响起:“集合!!!”
“杀手雄。”
“妈呀,长官来了。”警员们没有因为上次的玩笑而放松警惕,依旧扯着根弦,条件反射般立正站好,只是队伍稍显不整。
颜雄则不满的扫过众人一眼,打开名单,一个个喊人。
喊到的名字,全都迈步向前,大声喊到。
何定贤站在两位下属中间,一个个把名字同人脸对上,稍微感兴趣的多看几眼,随后等点名结束,沉声说道:“怎么有人穿制服,有人穿便衣?”
警员们一阵骚动,不敢答话。
他冷声道:“当我们重案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往后,除了特定场合,要么全部穿便衣,要么全部穿军装,现在穿便衣的人到楼下操场跑十圈,穿军装的人在操场中间两百个折返跑,马上!”
“yes,sir!”
组员们大声应话,有些人甚至连长官模样都未看清,便低头随队伍一起下楼训练。
“下马威,何sir是有意要整我们呀……”操场上,洪天赐边跑边叫,陈子超路过旁边,冷笑着道:“他是官,我们是兵,官老爷要整你,伱又能怎样?”
“受着吧!!!”
何定贤在办公区看向窗户外的操场,吸着支烟:“把枪械摆到靶场,准备试枪。”
“是。”
颜雄、阿鬼答应一声,马上叫来帮手,把一支支步枪,手枪,以及子弹,手雷搬进内部训练场。
刑事组,华探长办公室,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大拇指戴着扳指,手里捏着支雪茄,望着训练场上来回奔跑的一班人影,面色沉着,双目深邃,令人猜不透想法。
随后,一连串的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声响起,更是让刑事组、军装组里染上沉重的气氛。
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提到重案组,但重案组的威压却像吹不散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何定贤组织的开工训练,实质上只是一次普通训练,但人马、装备一摆开,给人的感觉更像在示威!
……
“我想你们知道,重案组已经有一位副组长,一位小队长,但是你们不知道,重案组一共有五个队长的职位,还剩下四个,我暂时不知道选谁。”何定贤手持警棍,踏着皮靴,轻拿棍子拍击掌心,走在一列跪姿持枪,准备射击的警员身后,貌不惊意的停下脚步,来到黄炳耀身边:“你说,选你好不好?”
黄炳耀满头大汗,双手端枪,呈射击姿态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谢你妈个头!”何定贤扬起脚轻轻踹了黄炳耀一脚,黄炳耀双腿稳健,上身晃晃便不再动摇。
此刻,五十名警员分成五列,一列十人,全部跪姿持枪,等待射击命令。
何定贤喊道:“谁有本事,我就选谁!”
“我知道,你们有些以前是探目,有些是华探长的心腹,也有是我破格在军装里挑出来的大学生,我都很欣赏各位,帮各位把点三八换成勃朗宁,够不够关照各位?”
“但唔好意思呀,各位来到重案组前是个宝贝,来到重案组后,就是我的狗,只有最凶、最恶、最听话、最能守家的才能当上队长。”
警员们没有因为长官的咒骂而生气,反而在四个小队长位置的刺激下,大为振奋。
长官说什么都不重要,愿意拿出官帽才是本事!
总共五个小队长的位置,肯拿出四个来,代表长官大方,对他们看重,也代表长官不缺帽子。
否则,他手底下人早把位置全占了。
机会就在眼前!
何定贤走出队列当中,回头喊道:“射击!”
“啪!啪!”
“啪!啪!”第一列警员马上扣下扳机,一阵齐射,第二列警员在枪声中快步上前,换列射击,第三,第四如此类推。
重案组集训是不需要报靶的,能够把战术队列练好,碰上匪徒靠火力压制就能完爆。
“咔嚓,咔嚓。”警员们又开始推动枪栓,填上子弹,继续跪姿。
颜雄带人查看一下有没有落靶的飞弹,也在射击中靠肉眼观察各枪械状态,之后让组员一一报告,以此完整验枪,当然,每个组员都会对手上枪械负责。
何定贤走回队列前道:“未来十五天内,全体组员住在警员宿舍,训练最优异的四个没有奖励,因为谁当队长,还得看我心情,但是训练最差的四个,全部退回原部门。”
“明白吗?”他振声喊道。
组员们顿时懵逼,头一回体验到末尾淘汰的残酷,当即嘶声大吼:“明白!”
“长官!”
“嗯。”何定贤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换个姿势。”
“趴下!”
五列组员全部更换射击姿势,趴在靶场沙地上,阿鬼,颜雄则在众人眼前走来走去,故意用皮靴把砂子扬起。
晚上七点,第一天训练结束,组员们纷纷来到沐浴楼洗澡,公共澡堂里,一位组员揉着脑袋唉声叹气:“TMD,本来以为是到重案组捞钱,没想到,是来重案组受罪啊。”
“何sir真狠,练的要打开打仗一样。”有人出声附和。
陈子超一拳打在水上:“有拳才有权,别忘记何sir是怎么起家的!”
洪天赐点头道:“对,重案组要是拎出去不能打,压不住刑事组,别说捞钱,给人宰人都可能。”
雷蒙躲在角落,静静用肥皂抹着身子,听组员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当警察捞钱没问题,又觉得警察不该只捞钱,港大学历和社会现状的冲突,明显社会现状更胜一筹。
周华彪则同黄炳耀是警校同期,张口问道:“阿耀,我记得你枪法在警校就是最差,怎么样,有信心吗?”
“呵呵,我虽然手枪打的差,但是我会用冲锋枪啊!”黄炳耀骄傲的道:“今天雄哥讲了,未来每队的配置是一个狙击手,两个突破手,余下七名制式装备。”
“突破手不仅配冲锋枪,还配防爆盾,我怎样也能混个突破手的位置,何况我每天练家传的夺命剪刀腿。”他分腿扎马,气沉丹田,推出一掌自信的道:“怎么可能输?”
……
半个月的集训时间转瞬即逝,何定贤与组员每天都是同时收工,满天训的精疲力尽,多少找回点在缅北干活的感觉,生活倒是很有激情,真练出一副职业警官的气势。
重案组被称之为“三支旗”的别称,在警队里已经彻底传开,鬼佬也对重案组的训练表现十分满意,不管重案组有几分真实战斗力,但在训练场上看起来的战斗力,就远远胜过刑事组。
这天早上,五十名重案组员坐在马扎上,望着上首的长官,一个个忐忑不安,有些紧张。
因为,长官把话讲的很明白,训练表现是其次,关键是看长官心情,而且令人震撼的是三位长官竟然把全部礼物都退回来了。
集训期间不收礼!
这更加大警员们的不安,使得警员们除了拼命训练之外,没有其余方法留在重案组。
何定贤则打开文件出声讲道:“A队,队长林贵宝,B队,队长陈子超,C队雷蒙,D队黄炳耀,E队,洪天赐,所有队长担任突破手,其余位置雄哥自己安排,这条规矩直白的告诉各位,重案组行动队长必须冲在前面,明白吗!”
“是,长官!!!”
阿鬼、陈子超、雷蒙、黄炳耀等齐齐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吼道。
“今天暂时不用训练,以后雄哥会安排每队,每周固定训练两个下午,欢迎各位加入重案组,我希望各位对得起肩上的枪。”何定贤合上文件,拍手鼓掌,现场立即响起热烈掌声。
他没有真正实行末位淘汰制,一是组员们训练确实刻苦,首批组员的素质也高,淘汰掉不一定有更好的组员加入,没事找事显得有点麻烦,二是每位组员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派系背景,有不同警署,不同大区的,每个人在入职前,基本都得过警署探长面授机宜,拉拢施好,真要是故意挑几个退回去,警员们怎么混他不管,但各区探长们的想法就难琢磨了……
“阿雄,给各位同事发个开工红包。”何定贤交代一句,颜雄立即应命:“准备好了。”
伙计们回过味来,发现全都能留在重案组内,办公区气氛一时欢腾,红包更让大伙兴奋。
何定贤则没有闲着,出门就走向刑事组的总华探长办公室,人马,枪械都已备好,该展示的都展示了。
现在要开始收权了。
否则,月底规费都发不出来,重案组人心就要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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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全港一盘棋
“哒哒哒。”高永盛拿着烟斗站在办公桌后,正同中区华探长聊天,闻见敲门声昂首喊道:“边个!”
“盛哥,是我,阿贤。”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语气清爽的朗声答道。
高永盛悄然给华探长使去一个眼色,中区华探长吴子浩转身打开房门,立正敬礼:“何帮办!”
“嗯。”何定贤朝吴子浩轻轻点头,进入门内就见高永盛走出办公桌,张开双臂,大声招呼:“哈哈哈,阿贤,有空到我这里坐坐啦?”
“去给何帮办倒一杯茶。”
吴子浩轻轻点头,立即前去倒茶。
何定贤道:“盛哥,唔好意思,前段时间公务繁忙,到大馆来都没时间前来拜会。”
高盛用请他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把拿着烟斗的手搭在膝上,含笑摇头道:“公务要紧,来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你我之间不要考虑太多。”
吴子浩在放下茶水后,轻声告辞,便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何定贤饮了口茶,出声道:“既然盛哥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重案组已经正式挂牌,我希望揾全港各警署的华探长一起聊聊天,有些事情总要定个规矩。”
“行啊。”
“有规矩才好办事,没有规矩,整天猜来猜去,打打杀杀,于兄弟们都不见得是件好事。”高永盛欣然点头答应,再说道:“港岛区的华探长,我替你来通知,九龙区的你自己负责?”
“多谢盛哥。”何定贤爽快答应,高永盛目前最大的政治价值,就在于总管港岛刑事组三年,已经积累起港岛区华探员话事人的威望,他肯帮忙联系港岛区警员,在政治上可谓是无比配合,情况比何定贤预料当中更好。
何定贤当即作出保证:“我其实也是盛哥一手提携起来的,不敢忘记盛哥以前的照顾,请盛哥放心,我绝对同伱站在一边。”
潜意思是在讲。
你也得同我站在一边,双方合作掌控全港秩序,好处是双方的,一旦闹出血拼事件,双方都没有好处。
事实上,重案组在级别上已经高过刑事组,在武器装备上又碾压刑事组。
高永盛不管愿不愿意,已经失去同重案组掰手腕的资格,除了配合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明白,高永盛更是坦然道:“阿贤,你早就不是一个小军装了,在职务上与我同级,职权上是我上级,明年就会是督察!”
“于情于理,我都得配合你,至于不打算配合的人,你自己都已经解决,对你上位我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我再做两年就得退休,鬼佬总不能让我做十年八年的总华探长吧?”
高永盛说到这里,吸了口烟,笑的很欢:“那他们还要不要收钱啦?”
“哈哈哈。”何定贤也放声大笑。
这其实就是高永盛与陈统的最大区别,否则,高永盛在中区也不会坐视不理,当然,在双方政治资源不同的情况下,高永盛能做的其实很少,就连在商会大老板那边都没什么好说的。
人家总不能放着女婿不支持,来支持你一个快退休的老骨头吧!
因此,高永盛从来没有认为低头是一件耻辱的事,警队晚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同乡前辈该感到高兴。
他们跟错了人,后台要塌,风光注定得留在往昔,未来警队的局势,要靠面前的同乡晚辈把持。
他们还能拆台不成?
最后尽力捧一捧。
留个香火情啦,未来有什么事,也要托晚辈关照一下。
不然,一退休皮都给人扒了。
就算是赌输的陈统总探长,一样会有雷洛等人适当关照,可惜,情分会变得很淡薄……
何定贤喝了口茶:“盛哥,其实我叫全港华探长一起来坐坐,不是要示威,而是想把全港的地盘拿到一起管理。”
“以前是一条街,一个区,再到整片大区。”
“将来,全港一盘棋,让社团都在我们手底下乞食,不仅能利用社团的情报,还能规范治安,把不听话的踢出去。”
“甚至决定社团龙头,谁上谁下,以此达到管理港岛的目的。”
他当然不用示威。
华探长说到底是自己人,重案组光靠五十个人能管理多少条街?
总不能亲自拿着冲锋枪去收规费吧!
鬼佬也没这样干。
但能把全港华探长叫到一堂坐好,让两区总华探长听话,本身就是一种权威的展现。
谁敢不服?
至于新的规矩肯定就是重新分蛋糕咯。
高永盛笑道:“全港一盘棋,听起来就大晒,要换我啊,肯定是做不到,但是你最合适!”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他是完全躺平了。
何定贤闻言点头:“好,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士丹利街的长兴酒楼,我备下酒菜等各位光临。”
高永盛见他作势要走,连忙起身相送:“好,我一定到。”
两天后。
士丹利街。
五点余钟,陆陆续续就有九龙区探员坐着黄包车抵达,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辆辆私家轿车。
长兴酒楼在港岛区没有什么大名气,但距离利源东街、大馆位置都近。
何定贤偶然下班路过吃了一趟,觉得味道不错,又喜欢老板的热情。
一个小小的喜好便注定长兴酒楼将来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近六点钟时,本就不大的士丹利街,街道两侧都停满轿车,不少腰间配枪,穿着衬衫的探员来来往往,但随着两组肩挂步枪,训练有素的警员来到门口戒严后,路边的探员便退到街尾,不敢靠近酒楼。
何定贤随后就乘坐平治轿车来到酒楼门口,推门下车,走进酒楼,两旁警员立即敬礼:“长官好!”
“辛苦了。”
何定贤微微颔首,插肩而过,放眼扫过酒楼大厅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已坐满刑事组探长。
港岛、新界、九龙。
一共三十七位华探长,三十七间警署的刑事组负责人,一一停止交谈,扭头看向踏步进门的重案组长。
当他们见到一队扛着步枪,冲锋枪的警员随着长官一起进门时,脸色都产生明显变化。
武器装备透露出的实力差距,太突出,突出到无法忽视。
何定贤则带颜雄来到主桌,笑着招呼道:“盛哥,阿洛,同我一起坐。”
“是。”
“好。”
雷洛,高永盛二人在位置上起身,受邀来到主桌坐下。
盛哥坐在主位右手边,雷洛则坐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还在颜雄之下,不少华探长见状眼神都有所体会,互相间交换眼色。
何定贤大手一挥:“上菜吧。”
服务员先上卤水拼盘,烧鹅,再上海鲜等等……
何定贤倒酒举杯,环顾众人一圈,起身敬道:“多谢各位给面,好像警队华探长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聚齐在一起吃饭了。”
哗啦。
在做华探长们纷纷起身,举杯等待训话。
何定贤道:“今天,各位能够坐在一起,是给我同阿洛、盛哥面子,先干一杯。”
“饮胜!”
何定贤昂首饮酒。
雷洛、高永盛、颜雄、陈立等在场众人,齐齐举杯,把酒饮空。
紧接着,何定贤再度添酒:“我记得江湖上有人讲,我阿贤请人吃饭,一定会砸个脑袋助兴。”
“不为别的,就是为开心。”
不少人都脸色发白。
但人人忙着倒酒听话,来不及去观察别人。
只听何长官发笑:“不砸人脑袋的话,就吃不下饭,因为我会开始掀桌子。”
“哈哈。”蔡兆光、陈立、曾少珂等人都笑出声来,但吴子浩,陈细九,江祖慧等人却真不敢笑,袁义,高勇等东莞帮残存的华探长,更是在心里暗自揪心。
何定贤拿着酒杯笑道:“放心,那都是谣言,信不得的,何况,我一个人也掀不了那么多张桌子,今天同各位交交心,来者都是兄弟,我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华探长提前退休。”
“前提是,大家都要配合我的工作,来,再饮一杯。”
他举起酒杯。
这句话却让袁义、高勇等人心头一动,也引起很多华探长的遐想,因为何定贤话里的意思已经是要保留东莞帮华探长的位置。
确实,何定贤已经打算让余下的东莞帮华探长做到退休,因为,东莞帮华探长已经别无选择。
只要靠向他。
他不用,继续换人,只会让私下的利益团体壮大,倒不如分割成不同小团体,互相间可以制衡。
所在位置高度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潮汕帮探长在掌控主权之后,倒也不会为一点点边缘权力再去触长官霉头。
毕竟,这可是长官的升职宴。
众人再度饮下一杯。
何定贤又道:“接下来,全港警队的地盘,将放在一起规划,我需要派会计组进入各区调查。”
“诸位长官们,不会驳我面子吧?”
今天同自己人吃饭,他是一点杀心都没有,杀自己人,就是瓦解起身权力,除非有人触犯规矩。
不遵守规矩。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成为重案组长之后必定要做的一件事,今时不同往日,他坐在主位,要有上位者的自觉,不然很难走下去。
而让全港警队的地盘,一起来划档口,看起来简单,却注定会影响到所有华探长的利益。
因为,这样操作下重案组就能把控刑事组的经济命脉,虽然规费照样能收,照样能发,但是,各社团知道档口归重案组统一分划之后,就不会再求着刑事组,华探长对辖区社团就不再有绝对统治权。
同时,华探长收不到各个社团为了抢夺档口的上贡,各社团大佬也不再向之前一样受制于华探长。
这不代表社团大佬崛起了。
相反,是给踩的更低,更扁了!
只是华探长们顺带也给踩了一脚,一时间,在坐华探长们陷入沉默,但见到两位总华探长都没有出声,便一个个闭嘴不言,显然是在情绪上做最后挣扎。
这就是收权!
151 握权,打出去!
何定贤没有继续施压,强逼探长低头,因为,利益损失是一致的,包括陈立、蔡兆光等人也一样,逼人低头的霸权主义走不长,分蛋糕的者,最好是能把蛋糕做大。
于是他出声安抚:“我想各位长官应该明白,不少辖区内,社团还是有黑档口存在,这些钱与其被老鼠蟑螂偷吃,不如挖出来给兄弟们分。”
“我知道,很多人碍于关系,人情,不好把事做绝,想着既然人家大部分规规矩矩的交数,一点点就算了啦,但是全港三十七个辖区,每间社团偷吃一点,加起来是多少?”
“我想每个月起码少收二三十万,现在不管,将来甚至更多,几百万,上千万!各位不好做这个坏人,我来做,谁不安分,我来杀,谁不服气,我来摆平!”
“总之,坏人我来做,钱,兄弟们一起分。”
华探长们屏息凝神,继续侧耳倾听。
何定贤语气一顿,再度讲道:“重案组全港一盘棋,不是把全港的利益都占完,这种事情连鬼佬都不敢做,没有人可以吃独食!”
“我只是希望把粮仓守好,顺带的,给商户们搞好一点治安,将来各位才能收的更多,同时各区之间有油水区、有银行区、有码头区、棚户区,乡下,水塘的区别。”
“这些区别是地区经济问题,我解决不了,也不会乱动各位的利益,想以华探长捞的更多,还是得同以前一样想办法调到中心区。”
“至于重案组收多少?我早就想好了,一区抽五个点,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因为哪个区有钱就多收,哪个区没钱就少收。”
“点样?”
华探长们闻言不约而同,齐齐松出口气,没有感觉到伤筋动骨,尚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
如果重案组真的能够把黑档口全部扫光,在全港一盘棋的策略下,各位华探长们不见得会少收多少。
因为,何定贤等于是收走黑档口的那一笔。
各区理论上,黑档口的收益,在百分之三到十之内,超过五的都不多,到七的都算非常张狂,大多只出现在先前的东莞探长地盘。
但每区五个点,三十七个区加在一起,就算有贫有富,收益也非常可观,远超任何一间差馆。
普通的油水区比不上,大馆都没法比!
而且重案组才多少人?
最关键,何定贤拿到全港地下档口的规划权后,各个社团,无论大小,全都得排的队来送钱。
实则最削最多就是两位总华探长的灰色利益,但偏偏两位总华探长绝不会反对。
他们只是少收,又不是没得收。
旁边一干值班的重案组员表情却异常兴奋,眼里简直在放光,重案组真是没来错!
威风!
权多。
钱也多!
这里才是将来警队权力的核心。
可直到此刻,何定贤也还是在内部拿利益,没有表述出做大蛋糕的想法。
他却没有在气氛轻松后,忙着割肉,而是说道:“制度上,将来刑事组要配合重案组办事,可在工作上,重案组也可以帮刑事组的兄弟,刑事组火力不够大,随时叫支援,重案组兄弟扛着步枪,携冲锋枪替你往上冲,所以,这五个点不会白拿,而且以前刑事组收规费,只敢在岸上收,不敢收上码头,为乜?”
“火力不够啊!”
他夸张道:“码头上不仅有各社团红棍,有几百上千的兄弟,船上还有各字号最卖命的强人。”
“你拿着点三八去,说不定别人在船舱里就掏出冲锋枪,这种事情新闻上都有写,匪比警强,黑比白大,边个不知?”
“因为鬼佬防着我们,我们没有大火力嘛。但现在好不容易鬼佬开了一个口子,肯给我们一点装备,武器躺着吃灰吗?我们也能上码头,冲上去同社团打,把规费收上码头!”
这下各区华探长脸上都浮现惊喜之色。
规费要是能收上码头。
每区都多收几十万!
要知道,港岛没有一个区是没有码头的,大型码头没有,总有小码头,官方码头没有,总有黑码头。
新界、九龙很多油水差的区,码头却出奇的多,特别是将军澳、荃湾、青衣那一带……
而且他们打不上码头的地盘,正如长官所言的武器差,火力低,怕伤亡。
这些劣势都给重案组补齐。
何帮办要是能一声令下,率警队打上码头,真有机会吃口肥肉。
陈立、蔡兆光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惊诧,就连雷洛、高永盛都脸色微变,他们可不知道何帮办要打上码头。
当然,想上码头除了要打垮各个社团之外,还得摆平各个商会,港岛这座港口城市,码头就是各大老板的命根子。
航运则是整座城市的大动脉。
高永盛不得不站出来道:“阿贤,你打算怎么上码头?”
何定贤轻笑:“很简单,官方码头不管,各商爱怎么开工,怎么开工,但是黑码头,我们警队就要去履行执法权力,打扫干净再迎客。”
“扫干净了,让每艘船照吨位,货物类别收钱,不交钱,不让劳工进去卸货,那些大老板愿意把货放在码头发臭,由得他们,但我们一点点规费又不多,老板们还会不卖个面子吗?”
“盛哥,我们华警不再是以前分治两区的时候,现在有重案组领头,只要全港兄弟支持,商会也得适当让让步。”
高永盛点头道:“明白了,既然这样可以做。”
只在黑码头收规费,等于是专查走私,虽然越了缉私队的权,但缉私队本身就压不住码头。
这种情况下,警队往上顶,缉私队本身就没话讲。
只要别漏那一份就行。
同时,有重案组带头,两区刑警配合,大老板在走私的情况下,让让利情有可原。
重案组只要开出关税五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规费都能大赚特赚。
大老板们也会觉得不痛不痒。
商人最懂分辨利弊。
另外,码头让谁开工的权力又握在手里,警队还能在社团手中再削一笔。
何定贤举起酒杯,朗声道:“当然,这些计划需要一步步实施,细节还有很多要调整,要同各大社团,一间间谈过去,要到各区码头,一个个踩过去。”
“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各区兄弟支持,一起支持重案组工作,把圆仔汤搓大,今天吃牛肉丸,明天吃鱼丸!”
“怎么样?”
“撑唔撑我!”
这下在座探长不敢再有疑虑,全部随着两位总华探长一齐起身,举杯说道:“贺长官就职,谨遵手令!”
就连雷洛、高永盛二人都口称长官。
一个只懂在地盘内刨食的长官,注定要玩权术,搞斗争,定期就要清洗一遍……但一个懂得打出去,能把蛋糕做大的长官,很多内部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不管何定贤能不能做到,一面旗帜打出来,就足够让华探长们心甘情愿的放低身段,将来若是能够做大……
“为警队贺!”
何定贤饮下杯中酒,顿觉神清气爽,畅快笑道:“重案组在集训的时候,有人就说重案组是三支旗,三把三支旗插在港岛、九龙、新界,说我要比姚sir更狠、更凶。”
“我不否认重案组就是要插三支旗,但却是插在警队,江湖,码头的三支旗!”
“这个名号我替重案组接了,诸位坐下吃饭吧。”
在座华探长纷纷坐下,随着主桌长官动筷之后,气氛慢慢也活跃起来,有人开始聊警队未来,也有人上前给长官敬酒。
这餐饭吃到现在,警队主次已定,权力已收,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怎么使用权力了。
何定贤朝雷洛、盛哥敬了杯酒,感谢两位总华探长支持,之后同诸位华探长推杯换盏,三个多小时后,众人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三支旗要接管全港警区档口牌照的事情已经传开,整个江湖一片轩然大波,相比之下,收管码头还是没谱的事,反倒没有引起社团的强烈反响。
因为,江湖社团只要把档口的事情挡下,收管码头自然就办不成。
何定贤在浴室里擦牙,望着镜子背后倒映出一个女人的丰满身材,吐出漱口水,用毛巾擦擦嘴。
白月娥已经搬到唐楼里住,同老妈相处的挺愉快,毕竟,她根本闹性子,彭玲珊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总之,晚辈越有本事,长辈越佛性,家庭越和睦。
白月娥拿来一件西装外套给洗漱干净的男人穿上,出声说道:“阿仔、阿更两人一大早乘轮渡来,在门口守着,我请他们到客厅等伱了。”
“嗯。”何定贤抖抖肩膀,等女人系好扣子,拉开房间走下楼,猪油仔,邱德更放下手中的白粥站起身道:“贤哥。”
“大老板。”
何定贤望向两人:“昨天电话里事情都说过了,阿仔,以后你要配合邱生的账目到各区抽水,这件事情有多重要,你明白吧?”
“我知道,贤哥。”猪油仔穿着黑夹克,表情甚至有丝丝紧张,抽水全港警署,妈的。
这还是收租佬吗?这TM江湖地位实打实踩华探长一头,江湖绰号“包租公”!
何定贤则扭头望向邱德更:“会计组的人手够不够,警队收钱是要有账可查的,没有账薄无法让人服气,厘清全港警区的档口,费时费工,人手不够可以招,这件事情比任何事都重要。”
当初会计组算是养对了。
邱德更扶扶眼睛,略作思考:“想要在月底前厘清全港档口,起码得多招二十几号人,弄六个小组出来,分头做事。”
“嗯,让六个小组的人把家人交出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笔大奖,但没有筹码在手信不过。”何定贤说完,邱德更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
“行,你们做事,我也去警署。”何定贤打算离开时,猪油仔却上前一步,支支吾吾的道:“贤哥,你老婆在门口等你,正坐在你车上。”
“乜嘢?”何定贤脚步一顿,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在恍然后笑道:“那女仔,呵,找上门来了?”
他立下婚约之后真的是一直很忙,还未再去百乐门找过楚小姐,老婆在那又飞不了,肯定事业为重,但好歹人生大事一桩,别人找上门来也不奇怪,倒是给猪油仔撞到大新闻了。
152 夜宿唐楼
何定贤走到家门口,路边平治车后排降下窗户,露出一张扎着马尾,未施粉黛,清纯靓丽的俏脸。
“哟,何长官出门啦?”楚韵南朱唇轻启,眼神瞟来,带着不爽。
何定贤上前笑道:“楚小姐,好久不见。”
“别!”
楚韵南连忙否道:“别叫楚小姐,叫老婆!”
“呃……”
“老婆,有事吗?”何定贤表情尴尬,半天就憋着一句废话,楚韵南轻笑:“老婆找你能有什么事?”
“老婆是有事才能找你的吗!”
何定贤呵呵一笑:“不是,毕竟还没有结婚,我也不好天天往楚家跑。”
楚韵南眼神往楼上瞟了眼:“我理解,在楚家没得女人睡,在家里有小妾捏脚多舒服。”
“换我啊,我也不去未婚妻家里。”
倪坤本身站在车头处,见状连忙后退五步,双手放在小腹前,眼观鼻,鼻观心。
何定贤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内女子体香扑鼻,回头笑道:“不是没有女人睡,是还不到时候。”
“要是未婚妻等不及,我也可以的。”
他一个屋村仔其实没必要顾及俗礼,特别是在私事上面,豪门子弟还得讲究讲究,免得影响家名。
他需要个屁?
无非是给楚叔点面子。
楚韵南瞪起眼睛,不忿道:“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
何定贤错愕张口:“除了夜夜笙歌,抓紧玩妞,还能怎么过?”
“我就是不想伱压力大,觉得要被人玩,才没有去找你……”
楚韵南呸道:“我整天在屋企学煲汤,学炒菜,学给人按摩呀!”
“多托你的福,何长官,否则我都不知鲍鱼汤怎么煮。”
何定贤望着她发笑:“老婆,你好好学,我挺想试试的。”
“试什么?”
楚韵南没有否认老婆的叫法,显然也是在心底接受这场联姻,或许是不爽他半个月没去探一次,或许是真不爽被人关在家里。
何定贤笑吟吟的道:“试试你的功夫,是不是真像嘴上讲的那么厉害。”
楚韵南轻咬下唇,怒瞪着他,几分羞恼看起来更似娇羞。
“王八蛋,你等着!”
何定贤则道:“我要上工了,如果没打算以大嫂的身份,去见见我那班兄弟,差不多该下车。”
“对了,晚上请你到百乐门,一起嗨皮嗨皮,结婚嘛,照样玩,不过得带上我一起,嘿嘿。”
他露出贱笑。
楚韵南翻起白眼:“该不是盯上我的妞和小姐妹吧?”
“随你怎么想。”何定贤也不否认。
楚韵南哼声道:“行喽,有人请客,怎么会不去,那些妞有本事随便你玩,记得把白月娥叫上。”
“还有其它的小妖精,马叉虫,但凡有一个统统都叫上,老娘要一次性处理干净。”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了!”
“最厉害的小妖精不就是你?啧!”
楚韵南再瞪一眼,表情真有些生气,何定贤不再逗她,而是朝窗外招招手,倪坤连忙跑进驾驶位,启动车道:“大老板,到哪里?”
“先到利源东街,把我老婆送回老丈人家里,再送我到差馆。”何定贤道。
“是,老板。”倪坤领命。
傍晚,何定贤收工回家,吃过晚餐,走到卧室换上西装,当白月娥在身前替他整理领带的时候出声道:“等会换件衣服,一起去百乐门坐坐。”
“是要见谁吗?”白月娥手指微颤,心里有点慌乱,早上在家门口的事情她不可能不晓得。
“楚小姐要见你。”何定贤语气轻松,拍拍她肩,安慰道:“放心,她很好讲话的,不会为难你。”
“何况,这时候见你比进门后见你更合适,她大房的身份毕竟没落到家里,在外多少要给我几分面子,将来这个家还是我说的算,只要我钟意你,你把我哄开心,搞爽了,没人能欺负你。”
“知道了。”白月娥开口答应。
何定贤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楚韵南有心要与妾室过不去,大可以进门后再拿大房的身份压人。
不过,一来白月娥陪了何定贤半年多,感情还不错,二来,三妻四妾是合法主流。
楚韵南要是真打算以大欺小,那就很不守规矩,不受女德,是要给人骂的。
以楚韵南的家风不至于这样做事。
“嗯。”
“不错。”何定贤系好领带,整理袖口,戴上手表,真有几分翩翩公子气质,回头则见到白月娥换上一身白裙,扎着头巾,身上珠宝首饰全部摘的干干净净,有意打扮出一幅懵懂少女,贫民女孩的感觉,让人望之生怜。
何定贤一看就知道白月娥打的什么注意,但点点头并不戳破,反而觉得很好,一个女人懂得示弱本身便是种态度,谁愿意给人踩过一头?
主动放低身段代表识趣,楚韵南肯定会懂。
二人坐上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门口两名侍应生上前拉开车门喊道:“欢迎光临百乐门。”
其中一位熟悉的领班深深弯腰,抬起头见到车上的人,忙道:“何先生好久不见,何夫人在里面等你。”
“喔?”
“又是你!”何定贤看向领班轻笑出声,领班含笑:“我每天都在百乐门等您。”
“会说话,阿坤,赏!”何定贤扬臂打出一记响指,倪坤立即掏出两张港币,一人一张。
“多谢何先生。”两名侍应生双手接钱,语气欣喜的喊道。
何定贤挽着白月娥走进夜总会,白月娥跟在身边,稍稍有些怯场,赌档,麻将馆她熟,夜总会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两人绕过两条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来到包厢区,几位正在喝酒的千金小姐还在窃窃私语,见到正主到场,连忙分散坐开,张嘴打着招呼:“何先生,何先生……”
千金小姐们打量着他,但马上目光就转到白月娥身上。虽然她们是亲眼看着何定贤怎么一步步混起来,但是,绝不会因为何定贤出身低就看扁他,因为女人都是慕强的,从低爬起的男人,在她们看来比出身豪门的阔少更具魅力,况且,何定贤本身就长相英俊,西装革履,腰间带枪,便衣警察,前呼后拥,更有一份别致英雄气。
何定贤则很自然的把手臂拿出来,坐到楚韵南的身边,顺手挽住楚韵南的细腰,手掌摸索着蕾丝亮片的触感,让白月娥坐在左手边,环顾四周轻笑:“好久不见,各位。”
“今天玩的这么素啊?”
冼德枫家族的冼雪珍举杯轻笑:“今天是何先生作东,我们也不敢玩的太夸张,何况,韵南已经是有妇之夫,不合适了。”
“有乜不合适?”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点起支烟,捏在手上笑着道:“要不要我到差馆挑几个靓仔出来,能玩又能干的那种?”
“保证不要钱!”
罗彩云闻言表情放光,嘴上却道:“下次,下次。”
“行!”
“下次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回头看向楚韵南,只见楚小姐穿着一身黑色束腰蕾丝长裙,搭配钻片高跟鞋,妆容典雅,脖子上挂着蓝宝石项链,手上戴着钻戒,蓝宝石起码有三克拉,钻石则有两克拉,将本就靓丽的脸蛋,衬的更加贵气,窈窕的身段则份外诱人。
虽然,黑丝束腰薄纱很是性感,但坐在沙发上却让人不敢直视,因为潮义勇二十多号兄弟腰间戴着枪,正一板一眼的坐在后边,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今天给楚小姐值班的红棍不是熟人,所以他没有前去打招呼,但当班红棍还是在他入场时起身鞠躬,口称何先生。
何定贤搂着这样一个靓女,一股无法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终于明白英雄为何要配佳人!
因为,英雄能人所不能,便要征服一切别人高攀不起的东西!
有些女人。
天生就是用来衬男人的!
路人有多羡慕你,你就有多成功,出来拼命,不享受高人一等的感觉,享受乜野?吃喝玩乐吗!
低级欲望!
“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何定贤举起酒杯邀众人饮酒,随后又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以未婚夫的身份见韵南朋友,感谢各位赏脸。”
“何生客气。”
“恭喜,恭喜……”在座的千金小姐们都很客气,楚韵南也不拒绝男人的搂抱,或者说没理由拒绝,不过察觉到男人手不安分,总是不着痕迹的四处乱摸,悄悄还是白了他一眼,但在何定贤的搂抱下,距离何定贤的身体越来越近,两人衣服已是贴在一起,互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
这种场合白月娥必然会有些不自在,但要拿到妾室的身份,就该承受这样,再者港岛的小妾多了去。
一个个都不这样过来的?
白月娥必须懂得做小,所以一言不发,直到有机会主动举起酒杯,敬向楚韵南:“大姐。”
楚韵南打断她的话:“大姐不好听,把我叫的很老。”
虽然在年龄上,楚韵南满二十,比白月娥大两岁,但她能喜欢这种称呼?老公兄弟喊声大嫂没问题,小妾喊大姐,找死呀!
白月娥其实早早打好一通腹稿,知道喊大姐有几率倒霉,但是不喊大姐,喊楚小姐倒霉的几率更大,反正对方要找茬,注定要倒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半杯洋酒饮尽,接着再倒上半杯:“楚小姐,恭喜你,以后何氏需要靠你主持家事,请多关照小妹。”
“我看你也是个懂分寸的。”楚韵南上下打量白月娥一眼,觉得白月娥在包厢区里,多少有几分丑小鸭的感觉。
今天她盛装打扮不提,其它姐妹为了给她撑场面,也是比以往要惊艳靓丽,就算白月娥走素雅路线,天生丽质,但在气质上还是弱了不止一筹,红棍家里是养不出千金小姐的。
她也不好再为难白月娥,便出声道:“既然阿贤能带你来,将来也是打算带你入门的,这样,以后中环别墅里,会有你一间房,住不习惯也可以再买套房给你,每个月我会给你发零花钱,打打牌,逛逛街,但是生意上的事,工作上的事,你不得插手明白吗”
楚韵南声音清亮,却不容置疑:“你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阿贤找你是看中你漂亮,保养好你的脸蛋,大波,翘屁股就行!”
她说的十分直白。
何定贤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此刻必须给何夫人面子,也就不乱开口。
白月娥拿着酒杯,咬唇点头,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
楚韵南却不吃她那一套,在皮包里取出一个大红包,当众递给她道:“叫小姐。”
“楚小姐。”
这小姐不是西化式的称呼,是古代里上下尊卑里的小姐,白月娥叫小姐之后,在家里就是丫鬟的地位。
虽然,楚韵南不至于拿她当丫鬟,甚至会给她请佣人,但上下尊卑,主次从属就算定好了。
“行。”
“一起饮杯酒。”楚韵南见白月娥开口喊人,再收下红包,满意的举起酒杯:“叮!”
二人碰杯饮酒。
何定贤看楚韵南摆正房谱,一点都不觉得白月娥亏了,因为那个红包很厚,起码有两万块。
今晚,夜莺在登台结束之后,也下场敬酒贺喜,何定贤来者不拒,一直招呼众人饮酒,每一杯都让何夫人陪,摆明是见色起意,在场其它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戳破,甚至有所迎合。
楚韵南都看出来了,但她不想在白月娥面前服输,晚上十一点多钟,何定贤带着两位夫人告辞,将二人送上车,直接带回唐楼过夜。
束腰长裙的绑带、扣子很难解,何定贤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费劲,着衣办事,开始履行丈夫的职责。
白月娥从小出身江湖,酒量更胜,居然还有力气帮忙,这晚何定贤看见妻妾和睦,成就感十足,狠狠过了把瘾。
楚韵南也没有让他失望,玩归玩,家风倒是很严,只有嘴皮功夫,哪有什么真功夫。
只能慢慢培养了。
在这一点上白月娥是大姐!
第二日,清晨,楚老板起床吃早餐,听见管家讲女儿在外过夜,顿时脸色煞白:“人呢?”
“昨天同何先生在百乐门饮酒。”海伯把话说的隐晦,楚老板闻言一愣,却长松口气:“知道了。”
他喝着粥,突然骂道:“这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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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江湖不服气
上午,楚韵南在床上幽幽睡醒,觉得后背腰部发酸,两腿柔软乏力,一转身便觉得身体不适,将手伸进被子里摸摸,顿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向四周布置。
昨夜的衣服都收起,送到店里清洗,一套简单的女装叠好放在床尾,她掀开被子愣神道:“人呢?”
差馆内,何定贤处理几份重案文件。
重案组成立后,各区刑事组无法处理的重型罪案,相继开始递交大馆,主要以连续杀人案,抢劫案为主。
根据规定,金额超过十万,作案超过两起,罪案超过五人。
绑架、凶杀、抢劫、纵火、各类罪案都要上报。
影响力巨大,社会舆论大的罪案也要上报。
各区已经陆续上报二十多起,可见港岛如今的治安环境。
大部分都是陈年旧案,解决起来非常棘手。
何定贤暂时把两年前的案子锁进档案柜,没打算往前追究,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查老案子只是白费功夫,吃力不讨好,要是意外有新线索还可以查查,目前先把手上三起今年的案子查好。
“阿鬼,金鱼街连续杀人案,负责到底。”
一份文件丢在桌上。
A队阿头立即起身:“是,长官!”
“雷蒙,电器街盗窃案,匪徒强盗电器,残杀一家五口,连小孩都没放过。”何定贤走到第二张办公桌:“你来办。”
“是,长官!”雷蒙拿起文件,肃声答应。
黄炳耀、洪天赐、陈子超三人望向长官,眼神跃跃欲试。
“阿超,中环珠宝抢劫案,有兴趣没?”何定贤拿起最后一份文件,陈子超立即答道:“没问题,长官!”
这三起案子只要用心都不难办,电器街位于深水埗,有社团帮忙要挖出几个劫匪很简单。
关键,得是要在对方逃港前抓到。
金鱼街杀人案则是买凶杀人,行凶者是俗称的职业杀手,难度在于怎么找人。
这种人有专门的圈子,社团可以通过中间人买凶,但也不知道杀手的位置。
杀手在作案结束,必定会藏起来,但港岛刑事组从未大规模打击过职业杀手,逃出港岛的几率不大。
等着干下一单呢。
第三起案子,百分之百是旗兵干的,危险最大,但陈子超没有犹豫,马上就带人外出。
重案组的火力配置已经比寻常要劫匪要猛,抓捕旗兵的难度降低很多,陈子超只要找到旗兵老窝,自然可以呼叫同僚支援,底下还会有各区探长协助。
何定贤大多数案子都不需要亲自带队,但当上重案组长后,总揽全港要案,更能看到港岛社会的黑暗混乱,社会治安的千疮百孔……
简直触目惊心!
在刑事组抓人头顶案子无所谓,反正人人都这样干,如今,刑事组照样拿人头顶案子。
但案子只要递交到重案组,他就打算让伙计好好查,否则,重案组成立的意义将有缺憾。
他要练兵。
连案子都不好好办,手下迟早同刑事组一样废材,怎么镇得住底下人?怎么拉出去打码头!
黑的做,白的也做,方立得稳。
这才是在血色年代能出位,能掌控金钱帝国的手段!
正好,会计组已到各区清点档口,借三起案子,试探各大社团配不配合。
鬼佬在重案组成立以后,没有开口要规费,但月底前拿不出上贡的数目,恐怕大馆要有人找他麻烦。
上回鬼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正巧,中午,宏运茶楼,新记话事人向钱,大圈帮龙头“大华”,和记元帅“金牙连”,和胜和坐馆“甄国龙”,东义堂话事人“勇涛”,五位港岛一线社团的掌门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讨江湖最新的局势。
大华穿着汗衫,挂着一条手指粗的金链,最后到场,落座后立即拾起筷子往蒸笼里夹起豆豉排骨,喂到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喊道:“刚从码头下来,妈的,早上太阳晒死人。”
“大圈华,还到码头卸货呢?”金牙连端起茶盏,轻声问道。
大华出声道:“习惯了。”
“怎么,号码帮的葛少没来?”
他环顾一圈,瓮声道。
港岛超过万人的一线社团,绝不止眼前五家,潮义勇、福义兴、号码帮皆是。
次一档的还有东福社、和联胜……
甄国龙道:“葛少是给广府帮开工的,手下大将大鼻登,又是霍官泰的人。”
“他们不会来了。”
葛少是号码帮第二代话事人“葛志雄”。
其父“葛肇皇”为前军统官员,背靠前朝,管理粤省旧帮派力量,二战后,前往台岛拿到资金,来到港岛作发展,是一位利用政治身份,发展自身力量的人。
自称“洪门忠义会”,门下号码帮在资金支持下,迅速壮大,一度是港岛第一大社团。
但他本人已在三年前逝世,把位置传给儿子,显然是见台岛没机会,打算把号码帮作自家基业代代相传。
怎奈帮内有人不服气,一打就是两三年,葛志雄靠猛人大鼻登的帮忙,方坐稳话事人的位置,但号码帮分裂出众多字号,势力衰减不少,再下去号码帮就无法家传……在社团定位上,新记同号码帮有些相似,但号码帮受到商会影响太大,早早与台岛分离关系,反倒是新记的政治资源很稳,竟然真的做到代代相传!
当然,新记创始人的前军职,本身就比葛家高,能比葛家稳也是理所当然的,如这种一插旗就是大字号的社团,个个背后都有政治资源……
大华把手一摊:“得,朝义勇不来,号码帮不来。”
“福义兴也不来。”
“怎么搞?”
东义堂话事人勇涛道:“他们愿意低头,他们低,我们不干,就没能逼我们干!”
向钱一身黑色中山装,坐在桌边,沉默寡言。
甄国龙:“没那么简单。”
“以前湾仔是怎么分地盘的,想必你们也见过,到时候边个打垮我们,边个就有重赏。”
“老福、潮义勇、号码帮发起疯来,我们怎么开工?”
大华颔首。
他其实是很不愿意交地盘,换牌照的,一来受制于人的日子不好过,二来大圈帮每块地盘都是一刀一棒打下来的。
三来,大圈帮揾水最多的可是走私生意。
“听人讲,三支旗是要插到码头上的。”
向钱点一支烟,垂着眼,沙哑的开口道:“连哥,你怎么看?”
金牙连沉默半晌:“削凯子削到商会头上,各大商会的老板不会开心吧?”
甄国龙实话实话:“本来我们和记同警队的关系不错,潮汕商会也一直支持何长官,可现在打工仔要当老板,包身工要当地主,我们给人踩一脚没关系,当码头事关重大,不能让!”
大华点头:“有机会谈吗?”
“愿意交地盘的社团,按警队的规矩走,我们不想干的,照旧!”
金牙连摇头:“难!”
向钱点头:“何定贤办事的风格,说一不二,不可能谈!”
勇涛道:“没得谈,就只能打。”
大华却问道:“金牙连,伱们老板真的支持吗?据我了解,何定贤可是楚家的乘龙快婿!”
“楚家是潮汕商会的招牌没错,但潮汕商会不是只有一个楚家。”金牙连望他一眼:“何况,潮义勇是端楚家饭碗的,我们和记不是,无非是多卖几分面子,但该打还得打。”
“不打,不是做不做狗的,是TM整个江湖的社团全都要给人踩扁!”
主桌一手,马惜如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喝道:“我们爱在哪里开工,就在哪里开工,警队要抓就抓,要杀就杀,靠,划什么档口,发什么牌照,真当自己是港督啊!”
“怕这怕那,别出来混好了,回家抱老婆多开心!”
勇涛、大华稍稍皱眉,向钱面露欣赏,望向马惜如:“既然这样,那等开会的时候,记得一起站起来!”
“好。”
“没问题。”
金牙连、甄国龙、大华、勇涛都纷纷点头。
他们虽然不打算配合警队,但不可能主动去找重案组麻烦,那就不叫反抗,叫霸凌了!
现在,全港只有一个字号,够资格用霸凌两个字。
那是重案组!
他们要等同贤哥开会的时候,再站出来表态,要是何定贤逼人太甚,就有旗号能打出来。
师出有名。
背后大老板也会支持。
何定贤能量再大,也打不过港督,各大商会的老板们一致不同意,港督也得考虑考虑。
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各个大佬背后,也有对应的老板,各商会幕后,也有比会长更具实力的人。
“改革”这种事没人可以一言九鼎,也没有不流血的。
两天后。
何定贤拿着陈子超递来的结案报告,眼神惊诧,大加赞赏:“干的漂亮。”
陈子超带人强攻贼窝,交火不到三分钟,不足一百发子弹,竟然就轻松拿下六个省港旗兵。
这份英勇是掩盖不住的。
同时,社团在案件中的配合极其关键,三起案子,各区社团竟然都配合的很好。
这种态势更让他心神警惕。
何定贤道:“让阿雄进来一趟。”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154 做慈善,打边炉
颜雄拉开办公室房门,站在门口道:“贤哥,你找我。”
“进来。”何定贤招招手,上前递上支烟:“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颜雄接过香烟,划着火柴点上,长吐口气:“难!太难了!”
“向钱、大华、金牙连那班人,又贼又精,出门至少带五六个人,有什么事都是交给心腹办。”
何定贤点头道:“我知道,有难度。”
“他们身边重用的人,至少跟了十来年,绝不会轻易卖大佬。”
这一次对付几大社团的话事人,绝不能一上来就打,谈判那局非常重要。
希望打的是他们,而不是何定贤,打起来,几大话事人,倒是可能越打越威,拉到老板支持。
凡遇大事,情报先行。
这时情报显得尤其关键,何定贤突然明白警察为乜喜欢用卧底了。
因为,卧底真的好用!
颜雄呼出口烟,讲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身上怎么会没破绽?”
“甄国龙,大华身边都有兄弟好赌,在濠江欠下不少债。”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试着谈谈。”
正如颜雄所言,江湖人破绽一定有,只要找到就能让他们低头,有时候不一定要用打的手段。
真打起来,双方都会有损失。
颜雄点头道:“好,我去谈,大老板打算出什么价?”
“还清赌债加一份跑路钱,这些人同大佬混,一定是不会缺钱的,大佬也不会让他们缺钱,但再有钱都挡不住赌,大佬心知肚明,却不可能帮他们填账。”
“他们要是狮子大开口,就当作没得谈,只要没被赌债逼到鬼门关前,没人会答应帮我们。”何定贤笑道:“要是逼到鬼门关了,这点筹码就够了。”
颜雄若有所思:“那我想办法做个局。”
何定贤不置可否人,只是道:“约各位大佬,三天后,一起到我家打边炉,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江湖人都以为我怯了。”
颜雄点头:“明白。”
这段时间,何定贤可没让重案组的人马闲着,收获不大,但有机会,而且他不能指望全靠重案组来解决江湖事。
刚刚成立的重案组,只是武力支撑,太多地方欠缺底蕴,需要时间作养料,一点点发展。
比如情报。
傍晚,何定贤乘车来到楚府,餐桌上,楚伟南笑道:“云咸街的地皮已经开始动工,但前前后后起码要盖三五年,但婚礼肯定等不急了。”
“楚叔放心,我会购置一套公寓先住着。”何定贤喝着佣人盛好的汤,楚伟南点点头:“房子总是不缺的,不过,你已经就职,该把婚期定一定。”
“下个月正式订婚,年底办婚礼可以吗?”
何定贤笑着答道:“订婚没问题,婚礼的事情,我得回去同老妈商量下。”
“虽然我老豆去世,老妈也懒得管我,但婚事得让老人家点头,韵南已经见过我母亲,很招我母亲喜欢。”他眼神瞥过身侧的女人,女人在桌底轻踩他一脚,似有些责怪。
楚伟南笑道:“哈哈,伱说的对,是该由亲家点头,这是礼数。”
“楚叔,警队有些事,希望请你帮手一下。”何定贤忽然出声,楚伟南眼神稍有变化,开口道:“码头上的事吗?”
“是,根子在码头上。”何定贤道:“我在警队说的话,想必叔父都有听说,我上码头不是要同叔父们作对。”
“只是社团的形式已经过气,叔父们帮忙,警队可以一力挑,哪间社团有警队好用?”他舀口汤,饮下再道:“反而社团看起来是在给老板做事,私底下什么勾当都做,有人给钱就听话,有人给钱也不听话,现在人力卸货为主,社团还要敬商会三分。“
”将来,码头要是用车卸货,劳工大减,社团敬你吗!”
楚伟南表情微变,在海外用货车卸货,乃至把火车开进码头,在码头铺设轨道都有!
有识之士都知,将来机械代替人力是主流,无非是目前港岛劳工便宜,火车贵,才一直采用人力卸货的古老方式,但五年、十年之后呢?
社会改变是很快的。
何定贤慢条斯理的道:“警队同社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警队会越来越规范,社团会越来越失控,老板们不管同警队关系怎么样,警队都不会害他们,但社团可不一定,互相搞起来,说不定就拿你开刀。”
“最简单的,将来商会要裁工,社团不肯,怎么办?”
楚伟南放下筷子,眼神烁烁:“阿贤,我真没看错你,你竟然能拿警队的理法性当说辞。”
“虽然现在警队同社团一样脏,但是,在始建之初,两者就不一样。”
何定贤答道:“楚叔,你可是我未来老豆,我不会诓你,社团永远不如警队,就算两边都给老板们打工,未来哪边更有前途?”
“外界说我踩进码头,就是踩商会一脚,但是合法码头我收钱吗?黑码头我就算去收又怎样,社团的筹佬多发一支筹,商会就给多削一笔,不如给我做,我明码标价的抽水,再把码头管好,下令各社团成立劳务公司,按人头,按工时,制定一个统一的薪酬标准。”
“账目明明白白,不会给各大社团吃黑钱,再也不用依赖社团,但一样能管着、用着、养着社团、要是有社团的人不服,我处理干净,我不是踩商会一脚,是希望华商同华警,一起把社团踩下去。”
何定贤语气不屑:“尿壶一样的玩意,不踩它们,满屋子都是腥味!”
“今天是个机会,要是商会不撑警队,社团就可能尾大不掉了……”
楚伟南擦擦手,丢下抹布:“你知道的,一个社团几万人,龙头大佬的地位照样没有管上千人的总探长高。”
“那不止是因为总华探长手中有枪,也因为华探长是港府的一部分,你既然知道自身的优势,把好处坏处都想的明明白白,能讲出几分道理,我就去替你同几位叔父聊一聊。”
“尽量让他们支持你。”
何定贤面色感激:“多谢楚叔。”
“至于他们信不信你这套说辞,我没办法打保票,因为,警队的名声确实没多干净,有些时候还是社团好用。”楚伟南一番话真是让港警颜面尽失,偏偏又是不争的事实。
“楚叔,下个月开始,我想拿一笔出来做慈善。”何定贤突然说道。
楚伟南轻轻一笑:“有心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目露欣赏。
何定贤道:“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吧,一部份给东华三院,一部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
“基金平日的打理,想要委托楚叔帮忙寻找合适的人才。”
楚伟南本身是十分热衷慈善事业的,特别是在教育、医疗方面,他本人做慈善都不成立基金会,直接捐钱到学校、医院,偶尔搞活动的时候,捐一部分到慈善基金里。
因为,他作为商人深知慈善基金不一定真慈善,有可能是真基金,做善事最好是单纯的做,所以他直接砸钱到位的行为方式,在港岛商人里算是独树一帜,在港岛大多数人还是热衷于成立慈善基金,既方便筹款,也方便避税,打理账目,有时一笔钱捐出来,不用花自己一毛钱,名气还有了!
所以,他一听就听出何定贤想办慈善基金,目的不单纯,有一定功利性,但他却没有拒绝,也没有看不起,反而乐呵呵的应承下来:“没问题,我来帮你找人。”
以他的地位来看,何定贤如今的权力不小,但身家底薄,还不到做慈善的时候,既然愿意在此刻拿出钱来做慈善,就算有功利性又算什么呢?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何定贤也没什么好隐瞒,挑明的说:“我给东华三院捐钱,是想方便警队伙计,资助贫困学生,其实也是想寻找点人才,将来帮手我。”
“这年头能够考上高中,大学的人,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肯用功,因为钱错失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港岛华人现在需要人才,港府也需要人才……这批人要是能够进入港府各个部门工作一定未来可期!”
楚伟南没想那么远,只是道:“做善事,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是积福的,你愿意干,天下人都会帮你。”
“不需要同我解释什么。”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
三天后,傍晚,向钱推开车门,望向面前一座唐楼,收回目光,低头迈步进入门内。
大堂。
一张大圆桌摆开,中间放着筒骨锅,锅边是一份份鲜切肉片,蔬菜,豆皮。
“楚小姐。”
向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旁边茶几,一把椅子上,连忙鞠躬问好,语气颇为诧异。
潮义勇话事人陈十九,福义兴坐馆林大头,大圈帮、新记、和记、号码帮……
全港大字号的社团龙头都已坐在桌上。
向钱随机上桌找位置坐好。
颜雄几个手下守着客人,阿鬼带人守着门口。
楚小姐穿着女士西装,翘着二郎腿,短发波浪流淌在耳侧,没有上桌,而是说道:“何生公务繁忙,再过半个小时能到家里,各位先吃,我一女人就不上桌了。”
陈十九尴尬道:“楚小姐。”
“我不上桌,但是替丈夫招待各位,想必还是够资格的,有什么事,各位可以同我先聊。”楚韵南朗声说道:“我不希望,等会何生回来,餐桌上还有咋咋唬唬的声音。”
155 四两拨千斤
大馆,办公室。
何定贤轻靠着沙发,把玩着一把烟斗,面前茶几上躺落几份文件,突然问道:“阿仔,人到齐吗?”
猪油仔手臂夹着旧皮包,连忙鞠躬:“老板,人都到齐了。”
“嗯。”
“再等一会。”何定贤道。
唐楼,家中。
金牙连拾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扔进锅里,眼神飘向桌边所有人:“各位,既然楚小姐发话,让我们先吃先聊,那就先聊吧。”
“何先生忙,聊的差不多,估计也就回来了。”
大圈华点头道:“行,先聊吧。”
他们以为何老板没有亲自来,是想给谈判留一点余地,一开始就算谈不成,后面也能讲条件。
否则,要是一句话谈不拢,何老板没面子,那就连谈都没得谈了。
这种做法其实很老道。
但却能透出何老板的底气不足,一时间众人胆气都大。
楚小姐坐在旁边,自然能代表楚家的意思,潮义勇在楚家混饭吃,话事人陈十九当即开口:“潮义勇已经决定,完全按照何先生的方法做事,交地盘,交码头,交规费。”
东义堂勇涛闻言抬起眼,嘴角勾起,不屑轻笑:“哧,你们潮义勇还用说?”
“林大头,老福呢?”
福义兴坐馆微微皱眉,答道:“老福没什么本事,胳膊拗不过大腿,就这样了。”
“早猜到了。”
勇涛面色轻蔑,连连摇头,张嘴吃下一块牛腩。
和胜和的甄国龙举起手,手中还拿着筷子,出声道:“我先讲,和胜和不打算把地盘交出来,一条街,一个档口都不会交。”
“葛少,你发句话,号码帮够不够以前一样勇!”
葛志雄辈份更低,表情有些难看,想要同甄国龙呛两声,但张张嘴,却道:“号码帮也打算交。”
“交,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不交,大家都等着出殡吧!”
金牙连举起酒杯,出声道:“诶,整个江湖够响亮的字号大佬,全部都坐在炉火旁,点解就要出殡了?”
“和记是因为四个字做到这么大,以和为贵,今天,我也想把这四个字送给各位!”
“只要我们团结一起,不互相打生打死,怎么可能有人倒?”
大华一拍膝盖,朗声赞同道:“没错!”
“大家团结起来!”
“叮叮叮。”
这时,大厅供桌上,一部电话响起铃声。
在座八人话锋一断,齐齐回头,望向一张冥相下的电话。
气氛有点诡异。
颜雄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迎上八人目光,开口道:“喂?”
“叫大圈华听电话…….”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俯身拿着电话,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嗓音略显沙哑。
“知道了。”颜雄把电话放在一旁,出声道:“大圈华,何先生找你。”
“神神叨叨的,请客又不露面,有事情不会当面聊啊!”大华在椅子上站起身,口中骂骂咧咧,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上前将电话拿起:“喂?”
“我是大圈华!”
剩下七人眼神都直勾勾盯着他,不过,餐桌距离供桌有段距离,其余人不可能听到电话内容。
何定贤则穿着黑色西装,嘴里叼着烟斗,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着一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女人,轻笑着道:“大华,老板的女儿好不好玩?”
“伱讲什么?”
大华脸色骤变,瞳孔紧缩,唇齿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紧张到极致,一句话就被别人捏住命脉。
何定贤平静的道:“两年前,广府商会曾老板的女儿被绑架,惨遭轮X致死,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正同东北仔争龙头,曾老板就是支持东北仔的吧?”
大华咽下口唾沫:“何先生,你唬我啊?”
何定贤道:“这照片可是你自己拍的,我就在你家里找出来的,留着回味啊?”
“一个连小弟弟都管不住的人,怎么管地盘,管码头?是你交地盘,还是我交照片,自己选。”
“让国龙来接我电话。”
大圈华心颤道:“好,好,何先生。”
他将电话放到一旁,出声说道:“国龙,何先生找你。”
甄国龙望着大圈华心虚腿软的样子,表情也有些不安,众人都知道何先生出招了!
而且够凶。
像他们出来混的谁人没做过点缺德事,谁没有一点把柄?很多事情,正常对手是拿不到消息的,但如果被拿到呢?
甄国龙不敢乱想,拿起电话,靠在桌边,目光还瞥过墙上的冥相。
以前潮义勇的红棍汗巾青。
“何先生,还在上班吗?”甄国龙问道。
何定贤轻笑:“是啊,国龙,我的伙计们正在忙着去青衣仓库,半年前,水房丢的一批大烟,就放在那里吧?”
甄国龙面不改色,眼神却悄悄望向和记大元帅,水房坐馆“金牙连”!半年前,水房为了抢回毒品市场,在金三角搞来一大批大烟,打算低价铺货,挤兑和胜和新兴产品“面粉”的市场。
同时,和图还在私下研究面粉提取技术,打算把大烟进行提纯。
两间和字头大社团,表面上是和和气气,可同为毒品大庄家,私底下龌蹉不少。
金牙连则对甄国龙投来的目光给予鼓励,暗示甄国龙顶住压力,谁知甄国龙心底正暗暗叫苦。
TMD,这件事情真被胜和抓住证据,金牙连第一个要带人来斩他!
何定贤语气关切,好似在替他担心:“这么货堆在仓库里发霉,岂不是可惜?我帮你拿出来销销,正好水房最近很缺货,卖给他怎么样?”
甄国龙立即答道:“何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电话给金牙连。”何定贤道。
甄国龙放下电话,沉声道:“连哥。”
金牙连在众人注视下站起身与甄国龙插肩而过,拿起电话喊道:“何先生,我出来混十几年,坐上和记元帅的位置就靠两个字,忠义!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确实,连哥,你对兄弟们都很好。”何定贤吸一口烟,笑道:“最爱关照兄弟们的老婆。”
“大马小马两兄弟的老婆好不好玩呀?”
金牙连气势不减,出声喝道:“我不知,你在讲什么,胡说八道!”
“啪!”
他竟然直接挂断电话。
离开电话时,眼神却不自觉瞟向门外的两个身影,大马,小马是胜和的人,跟水房没关系。
但金牙连却看中两人老婆美色,私下暗有勾连,每次都是通吃!
爽的不行!
或许是在卖货上卖不过大小马,在女人身上开始找成就感了……
“神经病,真当我金牙连是好捏的!”他坐回位置上拾起筷子,继续涮着牛肉片,作为和记元帅,众人中势力最大,名声最响的带头人。
他要是撑不住。
其他人就悬了。
但甄国龙、大圈华、向钱等人却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何定贤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出声笑道:“呵,气坏了。”
猪油仔躬身道:“老板,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回去?”
“不用。”
何定贤放好电话,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掂量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出声说道:“再打回去,丢我气势,现在已经够了,毕竟,他们猜不透我到底还有谁的把柄。”
“金牙连挂的这个电话真妙,从现在开始,我谁的把柄都有了!”
猪油仔恍然大悟:“明白了,贤哥。”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管不住小鸟呢?果然,小弟是大哥的天敌,哈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拎着高夫球杆转身出门:“回家,同大佬们一起吃饭。”
唐楼内。
八个人一言不发,埋头吃饭,气氛平静的有点诡异。
陈十九、林大头对视一眼,心里感觉稳了。
电话没有再响起。
可时不时有人朝电话瞥去目光,何老板一出招,招招致命,谁知道还有藏几张牌?
向钱、勇涛两个没接到电话的,心里比接到电话的更虚。
“国龙。”
“何先生同你讲了什么?”勇涛忍不住问道。
甄国龙说道:“能有什么?给地盘,给钱咯!”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葛志雄年纪轻,没忍住:“扑哧。”
笑的很突兀。
金牙连、大圈华眼神都瞥向他,甄国龙更是面色涨红。
楚小姐在旁边饮着茶,望向几人,眼神戏虐。
什么乐色。
这配同我老公大声?
一辆平治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手拎球杆走下,门岗组员立即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轻轻点头,带着猪油仔走进大厅,望向桌上的八人朗声大笑:“哈哈哈,多谢各位赏光,唔好意思,同长官在外边打球,来晚了。”
“老婆,有好好招待客人吧。”他上前搂住楚韵南的秀发,低头轻吻额头,楚韵南道:“当然,来者是客,总不能丢何家的礼数。”
“那就好。”何定贤在众人瞩目下把球杆放到桌边,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斟酒举杯:“来。”
“先敬各位一杯。”
八人齐齐举杯,出声道:“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昂首饮尽,畅快道:“舒服!”
“实不相瞒,前边同长官打球的时候,长官问我,今晚全港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我说是。”
“全港八大社团的老顶坐在我面前,一句话没谈拢,那就是天大的事,但我相信,各位不会让我难做。”
“只问一次,地盘、码头、交不交!”
八人对视一眼,陈十九道:“交!”
何定贤轻笑:“十九哥,多谢,但现在交的不用出声,不交的,开口话给我知,或者站起来看看也行。”
勇涛屁股顿时想要离地,但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连忙坐回椅子上。
东义堂是最反对交地盘、交码头的,因为,其它社团交地盘,不一定会亏,甚至可能有得赚。
偏偏东义堂作为东莞帮社团,在警界已经无人撑腰,一旦交地盘,很可能是被瓜分的那一个。
但先前囔囔最凶的和记、大圈帮、新记都没有站起身,他又怎么敢出头?
向钱的眼神瞟向甄国龙,甄国龙连忙低头,金牙连张张嘴,终是不敢答话,当眼神转到主位上的时候,正巧何先生也在盯着他。
“向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何定贤笑脸吟吟。
向钱一脸奸相,但却摆的很正经,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都答应了?”何定贤出声笑道:“既然这样,合作宗旨就能先确定下来,至于具体的牌照,档口,码头,一步步谈,一个个分,不急。”
“阿仔。”
猪油仔上前一步:“大老板。”
何定贤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收租佬,想必各位都知道,他会代替我同各位谈,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有什么不满意,来找我,不要为难他。”
猪油仔满脸红光,抱拳笑道:“各位大佬,请多关照。”
八人没有过多打量他,因为,猪油仔是个老熟人了。
他们见何老板再度举起酒杯,连忙跟着举杯,只听何老板道:“多谢各位支持,干完这杯酒,谁再说反话,全部人都要合起来打他。”
“干杯!”
陈十九、林大头、葛志雄十分爽快地起身碰杯,甄国龙、金牙连、向钱等人略作犹疑,也陆续站起身举杯:“叮。”
“叮叮。”
何定贤笑着将酒饮下,招呼众人坐好,拾起筷子:“来来来,打边炉,多下点牛丸同肥牛。”
晚上,八点多钟。
八位话事人一起离开唐楼,临走时,一半人笑着,一半人板着脸,他们不知为何谈好的联盟,一下土崩瓦解,但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团结起来在明面上扛住警队不可能了。
猪油仔留在家里收拾碗筷,乐呵呵的道:“贤哥,大晒啊,三言两语就搞定他们。”
“不是我厉害,是老板们厉害,手中握着不少黑料,让这些话事人乖乖听话。”何定贤抽着支烟,轻笑道:“不过,他们只是暂时害怕,不听的人一样要打,最好能把话事人换了。”
“明天叫阿豪来见我,我先上楼休息。”
猪油仔笑道:“大佬、大嫂、小心台阶啊!”
何定贤搂着老婆回到卧室,白月娥正好在收拾床单,见到小姐又要留宿唐楼,打开衣柜忙取出一个枕头。
156 持牌社团
伍世豪穿着夹克,叼着香烟,步伐匆忙的走进一间茶餐厅,用力把闸门拉好,转身后鞠躬问候:“贤哥。”
何定贤坐在茶餐厅内一张方桌后,喝着冻柠茶,招招手:“坐下聊。”
颜雄、阿鬼、陈子超三人带着一班警员,分坐在旁边三张桌子旁。
伍世豪坐下整条姿态,脸色拘谨,接到大佬递来的菜单,随口讲道:“猪扒饭一份。”
“没问题。”何定贤把菜单递给手下,自然有人去安排,他则讲道:“我昨天同各大社团聊了聊,以后全港地盘都是我来分,义群有没有兴趣进中环。”
伍世豪面露狂喜:“多谢贤哥,义群的兄弟们一定行!”
现在义群已经扩张到两千多人,在九龙四个区都有地盘,主要经营水果批发、电器零售、赌档、字花摊和斗狗。
“好,湾仔就先划两条街给你们,好好干。”何定贤出声鼓励。
伍世豪忙道:“一定不辜负贤哥的关照,贤哥,有什么要帮手的吗?”
他眼神雀跃:“义群在港岛虽然算不上大社团,但也不是没有名号的小字头,我们两千多人不算多,可个个都去过东南亚,我在泰国码头养了一批泰国佬,随时可以调到港岛。”
何定贤笑笑:“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你帮手,拿两千号人去大新记、还是打和记、大圈?”
伍世豪接过服务员呈上的猪扒饭,在筷筒里抽出双筷子,敲在餐碟上对齐,憨笑道:“贤哥,伱昨天约八大龙头吃饭,让八大龙头低头的事,全江湖都知道了。”
“江湖人人夸你有手段,巴闭!”
何定贤吸口柠檬茶,笑而不语。
伍世豪吃两口饭,继续道:“我们义群又是靠你起家,同当年的联公乐一样,谁不知招牌背后挂着警徽?”
“我是你的人。”
“要打,肯定义群先上,否则,兄弟们进中环揾水,心里也不安。”
何定贤开口答道:“打肯定是要打,我只是暂时压住八个人,但没那么快打,让你进中环,只是因为你说的,义群招牌背后有警徽,我理所应当的要多关照。”
“大佬别忘记我就行。”伍世豪道。
“呵呵,主要是连我都没有想好要打谁。”何定贤拿起布,擦擦手道:“一直都打东莞帮,总能还打吧?”
“大圈帮、新记、和记、又个个几万人,打起来街头不好看,但上码头就可以打了。”
“他们绝不会轻易交出码头,你要做好准备。”
伍世豪顿时明白,大老板是做好大打一场,打垮一个大字号的准备,而不是街头百人晒马,随随便便打一场立场。
今天叫他来,是先给好处,让他心中有数。
伍世豪立即点头:“我知道,大老板,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定贤轻轻颔首,许诺承诺:“如果码头能够厘清楚,我一定在九龙找两个最大的码头给你开工。”
伍世豪肃声道:“多谢老板。”
月底。
邱德更坐在东方钱庄的二楼内,出声说道:“迄今,各区街道档口已经厘清,根据大老板的意思,把地头稍作调整,除了让义群进入湾仔外,和记在九龙塘的地盘稍有扩大,潮义勇在尖东拿到五条街,东义堂在金钟分了两条街,新记多拿了乡下档口……”
因为全港社团一锅烩,八大社团低头后,其余小社团也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这导致何定贤有资格拿整个港岛地盘做文章,最终的结果就是,港岛这么大,社团还是那么多。
也就多出一个义群而已。
实际上,各大社团的利益,在档口方面没有大的损失。
这一点警队、江湖都有预料,社团真正不肯放弃的是码头,何定贤肯定要拿稳岸上的地盘,稍作准备之后,再去拿码头的地盘。
最重要,他得拿第一个月的规费,去堵鬼佬的嘴,免得鬼佬见到有枪响,故意拿事情找茬。
不过,何定贤却采用互换地盘,拆开档口的方式,有意给各大社团下绊子。
例如,潮义勇进入尖东,只能做马栏的生意,赌档却归东义堂,东义堂在深水埗的地盘,则交给号码帮来打理。
虽然都是以小换大,以穷换富,表面上是有得赚,但却让港岛的江湖势力地图,不再是条条块块,而是在三大区都形成犬牙交错,互相制衡的局面。
凡是肥水区,一块地头至少有三间社团,中环的加上小社团,最高达到十六间,有的一间社团管一块生意,有的几间社团管一块生意,过一条街尾,马上进入下一个社团的地盘。
打破社团原有格局,让社团间内耗,方便警队掌控社团!
虽然,街道上的零星争斗可能爆发,但是华探长就能压住,古惑仔们将来还能和警队斗?
“嗯,八大社团能够配合已经不错,但八个大社团,还是太多了。”何定贤感叹一声,将来有机会得拆分一下,光是一个大圈帮哪里够!
东北人、西北人、个个都得有招牌!
光是和胜和多寂寞。
新胜和胜!
听起来是不是就更威风?
号码帮字堆那么多,怎么能个个都听二代少爷的话呢?当年可是你们打下的江山!
水房更别说了,五六万人,起码得有七八个龙头吧?
何定贤上辈子天天体验碎片化管理的精妙,用起来堪称信手拈来,刻在骨子里的管理哲学……
“让下面的华探长,尽快督促各社团在月底前换好档口,如果有没换的直接打,打不过报到重案组。”
“这个月的规费,按照本月的账目来收,下个月,按照新地盘账目收。”何定贤说道。
邱德更点头应诺:“没问题。”
东方钱庄已经在中环开了第一间分号,位置就在湾仔环道的民翔街,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的地段。
现在关键是全港四个烟牌的怎么分。
何定贤手指捏着捏嘴,陷入沉思。
八间大社团,四张烟牌,两间争一张,正好体现出烟牌的稀缺性,可以用烟牌趋势大社团做事,但如果只发四张,就会把一半的社团赶到对立面!
八大社团个个都有烟档!
没有人愿意放弃买大烟,因为大烟实在是赚钱,一口气打死,只会让黑烟档发展起来……
同时,欧美已经立法禁止种植烟土颜料,港岛作为东南亚大烟出口欧美的中转站,烟牌不只关乎烟档,也关乎走私权。
邱德更奉上杯热茶,悄然退出房间。
三天后,一个震惊江湖的消息传出,三支旗发出四张烟牌,分别为潮义勇、号码帮、和记、新记所得。
四张烟牌,每张还可以拆出两张副牌,分别在九龙、新界开档。
这代表全港实际上有十二张烟牌,持主牌的人,要是吃不下三区市场,就可以把副牌租给其它人。
给足大社团机会!
这番操作何定贤既可以利用四张主牌来趋势四大社团,互相权衡,又可以不得罪其它大社团。
你们要烟牌?
我不是没发,去找四大社团拿牌去的,反正每个区最多三个字号开工,有效的管控了烟档发展。
而全港能一次性吃下三区烟档的社团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也就说,四大持牌社团,必须与其它社团合作,才可能把货铺到全港,有心经营的可以互相合作,一个给牌供货,一个开档销售,无心经营的直接收租金,把卖不到的区全部交给其它社团。
这样四大持牌社团吃大头,其它社团也有利分到,何定贤完全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有矛盾自己决绝。
一次聊天的时候,何sir便与雷总探长说道:“牌照真是个好东西,玩法全由发牌者说的算。”
“大多时候,几张牌照就能掌控整个市场,下面的人只能狗咬狗。”
因为,牌照背后是强权、是武力的体现!
更强权者,要持牌,还得几轮审核资质,再让有资质者竞拍,几轮拍下来大笔钞票就入账了。
何定贤还没达到发牌收租的地步,能收权发牌已经是用尽手段,便大发慈悲的让众人先免缴租金。
抽抽水就得。
月底。
一辆雪弗兰驶进大馆,在雨棚下停稳,猪油仔推开车门,站直扯扯衣角,自信的打算迈步,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弯腰折回车里取出一个墨镜戴好,再拉开后车门,弯腰取出两个皮箱。
身侧一辆轿车紧随其后停好,四名肩头挂着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推门下车,各自手里都提着两个皮箱,一行人互相点头,匆匆进入大馆楼内。
三楼,重案组长办公室,何定贤在窗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工位上,拿起客用杯子,冲好一杯热茶,等到猪油仔进门后递给他道:“辛苦了。”
猪油仔摘下墨镜,双手接过茶杯,恭敬的道:“贤哥,一点点事情而已,托你的光,钱都顺利收上来了。”
“重案组的第一个月,两百三十万港币!”
何定贤坐到沙发上:“才两百三十万吗?”
猪油仔脸色一愣,旋即意识到贤哥最近划档口的时候,估计各社团好处费收不少啊!
他堆笑着道:“贤哥,两百三十万不少啦,比大馆刑事组都多收八十万!”
157 金钱流向
何定贤把钱箱一个个打开,望着箱子里一卷卷港币,随手取出一卷解开,正好是一千港币。
他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掏出一把钱,接着再掏出一把,将一卷卷港币洒在桌面,出声道:“点三十万出来。”
“喔喔。”猪油仔稍显错愕,赶忙上前,十卷为一组,连忙分出三十组,总共三百卷。
“存到钱庄里。”何定贤出声讲道,再把钱箱扣好。
一个月辛辛苦苦,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
猪油仔立即明白贤哥在抽水,当即把钱拢好:“明白,我来办。”
“嗯。”何定贤扣好钱箱,等三百卷港币被装进皮包里,再出声道:“让两个伙计进来,同我一起去给鬼佬送钱。”
“知道,贤哥。”猪油仔重新戴好墨镜,手臂里夹着皮包,感觉重量格外沉。
随后,他拉开门把两个警员喊进门,一人提起两个钱箱,留下一个箱子在办公室内。
何定贤交代道:“把钱给组员们分一分,老规矩,更衣室,钥匙在第二个抽屉里。”
更衣室里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长官有部门所有格子的备用钥匙。
猪油仔立即答道:“我明白。”
何定贤旋即也拎起两个箱子,挺胸抬头,迈出办公室,转上楼梯来到五层的副处长办公室。
“哒哒哒。”何定贤抬手叩门:“麦sir!”
“请进!”麦景陶声音响亮,清澈有力。
何定贤推开门带人进入办公室,把手里六个皮箱全部放在桌面,本来下头送来十个皮箱,转手就只剩下六个,抽走四十万,余下的钱整在一起,免得拎太多箱子。
下头的钱,是在各个警区收下来,肯定要多带几个箱子,每个箱子里的钱也不一样多。
现在六个皮箱,其中五个三十万,一个有四十万。
总计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让人放好箱子,离开长官办公室,再立正敬礼:“麦sir,这个月的规费。”
“辛苦了,何sir。”麦景陶手里夹着雪茄,绕出办公桌,来到钱箱前满脸笑意,褒奖道:“干的不错。”
以往,每个月大馆的规费都是送到警务处长手中,哪里轮得到他来染指?
他只有收钱的份,没有分钱的份。
现在,这种分钱的感觉让他着迷,他吐出口烟雾,感慨道:“多少钱?”
“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道:“各区警署交上来的,往后,最大的一笔规费,都将放在这里!”
“好!”
麦景陶得意道:“我没看错你。”
“好好干,你只要一直能拿出如此优异的表现,明年的督察级绝度没问题,年底,我就会就职警务处长。”
何定贤立正敬礼:“Thankyou,sir!”
麦景陶拉开书柜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单独封装的古巴雪茄,递给他道:“送你的。”
何定贤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再度敬礼:“Thankyou,sir!”
“去忙吧!”麦景陶挥挥手。
鬼佬间怎么分钱,那就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而当金钱的流向,通往的渠道发生变化。
权力也就在变化。
“Goodbye,sir!”何定贤正面后退两步,方转身走出办公室,顺带把门给关上。
这下麦景陶权力抓的更稳了。
不过,他跟麦景陶是同一派系的势力,英华合作,承上启下的关系,麦sir权力稳固,他的权力才稳固,与二者都是件好事。
但以往各区华探长的规费都是直接孝敬各区警署鬼佬,九龙总华探长则是孝敬大区鬼佬,港岛总华探长孝敬的是大馆鬼佬。
而此时总华探长依旧有地盘,依旧得上交,大馆的鬼佬可以收两份!
这就是收权的好处!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锁上门,面色玩味,闻着雪茄,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呼……”
“感觉不错!”
他正要发笑,喉咙被烟呛到:“咳咳咳。”
“咳咳!”
“妈的,什么鬼玩意。”房间里传来咒骂。
猪油仔敲开房门时,却见大佬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背靠窗户,手上捏着雪茄,一幅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样子,连忙心里一紧:“贤哥越来越有风范了。”
“呼。”何定贤稍显熟练的吐出浓雾,沉声道:“阿仔,钱发下去了?”
“是,按照说好的,雄哥两万,四个队长一人一万,兄弟们一人八百。”
这个数目有点夸张。
重案组每个人单论规费,就超过便衣探员总收入一倍,但便衣探员平时在街头有油水,多少能还敲一点,重案组成员每天呆在大馆里,除了训练就是行动、值班,连很多隐性福利都无。
那就必须得直接一点,让待遇在钱上直接体现,否则,组员们打生打死为乜?打破头进重案组为乜?
油水不给厚,谁跟伱拼命?
副组长同四个队长的规费,看起来多,实则就是一般般,位置就那么几个,不给多兄弟们才觉得不正常。
且比同级的总华探长、华探长要低数倍,当然,等到明年全体职员官升一级,规费还可以再翻一倍。
副组长、小队长毕竟是部门内的中层管理,而华探长在一区内也是头,两者间是不同的,但华探长的位置就那么多,重案组不仅有新位置,升职还快,办事更威,各有优劣。
区别形同直隶部门和地方机构。
“发下去就行。”何定贤挥手赶散烟雾,出声道:“下个月,烟牌的钱会上来,规费起码要多三五十万,不用交这么多到差馆。”
“多出来的部分,是我们挣的,关鬼佬没事,直接存进钱庄里,把银票交给倪坤,他会给我。”
猪油仔点头:“好。”
“对了,规费每个月还是要起浮一下,要么多个八九万,要么少个两三万,总体得一直在涨。”
“要让鬼佬看见我们的成绩,却又不能给他吃得太饱,送来钱的要有零有整,一看就是详细算过的。”
“懂吗!”
何定贤再度嘱咐。
虽然,这个月的规费里也有烟档交的钱,但是,全港不交规费的烟档可不少,比马栏、赌档还多。
算是一个重灾区。
而让四大社团持牌之后,持牌社团都不可能允许黑烟档的出现,规费必然会有明显增长。
当然,这是一次性的涨幅,之后每月将会正常浮动,直到把码头收到手,规费才会有下一次的大涨。
“贤哥,我懂了。”猪油仔嬉笑道:“对付鬼佬,还是你在行。”
“华夏人天生的嘛……”何定贤耸耸肩膀,坦然承认。
一周后,皇后大道中,一间新租的办公室内,何定贤穿着西装,望向面前的季正明,出声讲道:“季生,东方慈善基金,将来就交给你打理了。”
“这是二十万港币的银票,先做头期的捐款使用,每个季度会按照基金发展,再汇入善款。”
季正明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西装,头发有些花白,却精神抖擞的中年人。
“何先生放心,楚生已经同我讲过基金会的发展方向,先期二十万港币足够使用。”季正明双手接过银票,讲气话来慢条斯理,带着潮汕口音。
他受楚会长推荐来管理慈善基金会,绝非青头仔,既有在洋行上班的经验,又曾参与大型慈善基金会组建,本人受聘于东方慈善基金,每年都会在公开募款中抽水两个点的管理费。
“这样最好,要用钱的时候,尽管开口。”何定贤看向有模有样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四名员工,向财务公示、募捐善款、审核救助对象,跟进项目进度等,都是要有专人负责的。
小慈善基金也得有十几号人,大的几百号都不止,还不包括免费的义工。
季正明笑道:“我已经联系好东华三院董事局,拟定首期捐款十五万港币,下个月烦请何先生出席捐款仪式。”
何定贤点头应诺:“没问题,到时间通知我。”
季正明又解释道:“给东华三院的捐款之所以占大头,一是东华三院名气大,小额善款连个仪式都不好摆,二是医疗行业价值高,何先生既然想在医疗行业里找点人脉,出手不好小气的。”
“反而捐助贫困学生,花钱少,不好给太多,名单正在一个个审核,项目起码要两个月才能运转起来,我想问一句,何先生是想以医疗为主,还是以教育为主?”
何定贤最初定下两个发展方向,没想到还是得选择一个最重要的,沉吟后道:“教育吧!”
“没问题。”季正明颔首道,搞慈善基金跟搞公司有点像,前期要稳扎稳打,寻找项目方向,要是能做红一个项目,金山银山的社会捐款就会流入慈善基金,基金抽管理费都能抽到饱。
正规的慈善基金,光明正大的抽管理费,不正规的贪污、腐败,吃黑钱,能赚多少更别提。
季正明眼里主要搞医疗,图的是实用,因为基金会做大,老板是有机会进入东华三院董事局的,主要搞教育,图的是善名,教育捐款一向是成本低,见效快,名声久的搏名方式。
大老板喜欢好名声不要紧,但救助贫困生战线拉的着实有点长,捐学校,盖楼不是又方便,又廉价,又快吗?
不过,他倒是没有否认大老板的任何一个决定,因为慈善基金最初就是得围绕出资人的意见,他有什么发展想法,做出项目,拉到大笔慈善捐款之后,自然可以主导实施。
傻仔才会同金主犯冲。
何定贤最初还想把慈善基金会直白的命名为“何定贤慈善基金”,这是基金会借名、扬名最好的方法,既可以借他名头,也可以替他扬名,但考虑到有公职在身,最终还是在季正明的劝诫下作罢。
158 打得一拳开(求月票,兄弟们)
一个月后,医院道,普仁街,东华医院。
作为全港第一间华人医院,周边主干道,支道都以此得名。
何定贤站在东华医院主治楼前的广场上,举起一张十五万善款的广告牌,交给旁边的董事局代表冯有德。
冯有德本人名声不显,在港岛经营着白事生意,号称“殡葬大王”,与“中华巴士”老板“颜承坤”是好友,为本届董事局成员之一,一个办白事的来做医院董事真是专业对口,极具眼光啊。
“哗啦啦。”在一众护士、医生的掌声下,冯有德接过善款广告牌,面带微笑,身姿挺拔的与何先生握手拍照,几间日报的记者们举着相机,疯狂抓拍照片,特别是东方日报记者。
随后,冯有德走到话筒前:“本人代表东华三院接受何定贤先生名下东方慈善基金的十五万元善款,保证将每一分善款都落实在病人身上,将东华三院勤、俭、忠、信的精神传承下去……”
何定贤讲话时道:“本次捐款旨在救助贫困病人,帮忙买药买汤,绝不多花一分钱在设备,设施上。”
“东方慈善基金谨代表东方纸业、东方日报、东方钱庄、东方电影公司,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社会贡献。”
“将来,东方慈善基金一定会承担起社会责任,多为社会做贡献。”
冯有德面带微笑,在旁鼓掌,气氛一片祥和。
开玩笑,有人来送钱,气氛能不好吗?
捐款仪式结束后,东华医院院长,董事局代表冯有德等人,邀请何定贤前往茶室休息。
茶室内,除了冯有德外,另一位董事局代表冯尧敬也在,冯有德与冯尧敬是堂兄弟,两兄弟一个是殡葬大王,一个是永亨银号的创办人,于二战前在广州就有偌大身家。
虽然,永亨银号远没有恒生银行出名,但冯尧敬在港澳两地已经开设三十多个分号,生意做的远比东方银号要大,且会在1960年拿下银行牌照,一步步转变为上市银行。
冯尧敬本人也是著名的爱国人士,不仅在四十年代回老家顺德,集资开办“马冈私立德兴小学校”,还捐建了“马冈医院”,且在明年就捐资给东华三院开设“大口环护养院”,未来的“冯尧敬医院”前身。
至于冯有德本人的殡葬业生意,其实是不开设一条龙店铺的,而是专门生产殡葬用品,如香烛、银纸、棺材、纸人等等,公司与一大批手工业家庭签订合同,制定统一标准,盖上公司印章,纸人都卖到新加坡去了……
何定贤在茶会中听出冯尧敬看中东方钱庄发展迅猛,大概是有点想“通汇”的意思,闻言没有拒绝,而是给出邱德更的电话,让他去找邱德更聊,如果能谈妥的话,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一项商业举措。
这就是为什么东华三院董事局在全港久负盛名的原因,因为,董事局内成员都是非富即贵,随便一项资源互换,都是外界不好谈的项目,何况,东华三院既有医疗资源,又有善名,给东华三院捐钱永远不会亏,要是能进入东华三院的董事局,就等于一步踏入港岛的上流社会。
在港岛要加入东华三院董事局,可是要港督府批准申请的,在上层没有关系根本不可能。
何定贤办完正事,没有在医院久留,偶尔花钱见一见世面,不代表他就是那个层次的人。
捐钱的机会将来多着,硬攀关系没用,等到名声地位到,往上走才是水到渠成的事。
第二天。
旺角差馆,反贪污室,葛白手上拿着一份东方日报,看着头版头条上曾经下属风光得意的照片,龇牙咧嘴,举起茶杯饮下一口,不痛快道:“去大馆吃香的喝辣的,捐款洒洒水就是十几万,把我留在旺角?”
“不讲义气!”
葛白放下报纸,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背负双手,低头思考:“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何定贤的关系就要断了。”
“以后谁帮我升职?”
他上一次积累的政治资本还未兑现,但兑现结束顶多升警司,往下每一步都悬呢。
想要升职快。
要有钞票呀……
“这十几万给我多好。”葛白手上没有财路。
反贪污办公室,每个月只能收到两万多。
先前谈好的八百万储金,早就给他拉超额了,银号里两个点的股份,每年都能分红一笔,但股份不售出的话,收益是细水长流。
他也舍不得售出。
“得多去大馆转转。”葛白当即决定,下午就前往大馆。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望见门口站着一位熟人,眼神是非常吃惊的。
“葛sir,你怎么来到大馆了?”
葛白含笑道:“帮长官送一份文件给麦sir,正好路过,想着来探望你,怎么样?”
“最近过得好吗。”
何定贤请他坐下,送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道:“还不错,顺风顺水。”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葛白语气和煦,心底却有些失落,依旧说道:“如果遇上什么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在大馆有些熟人,另外,海关、惩戒署都认识一些人。”
何定贤称赞道:“葛长官真是交友广阔。”
“我认识人,总是比你认识人方便些。”葛白谦虚道。
何定贤心知:蛇鼠一窝,喜欢跑官的人,自然认识的人多。
这家伙找上门没好事。
他回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纸袋,递上前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表达谢意,正好上个月伙计送了一袋茶叶来,葛sir拿回去喝吧。”
“呵呵,多谢。”
葛白望了茶叶一眼,漫不经心,再聊几句后,便拿起茶叶告辞:“何sir,旺角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先走一步。”
“有空常来大馆坐坐。”何定贤送他离开办公室,啪哒,将门关上,暗唾道:“死鬼佬,可TM千万别来了!”
葛白拎着茶叶下楼,心里也颇为不爽:“以前都是港币伺候,现在就送一袋茶叶?”
他拉开车门,顺手把袋子丢到副驾位置上,听见声音不对劲,打开袋子一看才露出喜色。
“好兄弟啊,何sir……”
办公室里。
何定贤在书柜里取出一卷地图,将地图在墙上缓缓摊开挂好,整幅港岛地图上以不同颜色,标注有填海区,工业区,住宅区等地块。
每条街道上,以记号笔画着圈圈勾勾,旁边写着记号简称。
港岛、新界、九龙海岸线一圈,则是星罗棋布的一个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个黑码头。
一个黑点反而代表合法码头,其中以九龙维港码头最大。
颜雄站在房门外,抬手叩门:“哒哒哒。”
“何sir!”
何定贤望着地图,头也不回:“进来。”
颜雄推门进来,见到长官又在看那幅地图,出声笑道:“何sir,又在看地图呢?”
“这个月兄弟们该上码头了。”何定贤目不转睛,沉声说道:“上小的没意思,大的又该挑哪个呢?”
“全港够大的黑码头一共五个,荃湾一个,青衣一个,将军澳一个,清水湾、大埔区一个。”
“每个码头都有最早有四五个社团开工。”颜雄如数家珍,功课做的很足:“打哪个难度都不小。”
何定贤思索道:“各大社团,乃至小社团,只要想在码头开工的,全都已经注册好劳务公司,他们等着我们上岸,而我们也准备好上岸上,选择哪个码头上,哪个码头就会开打。”
“虽然之前八大社团全部低头,但不可能平平稳稳让我们上码头,或者说,他们知道我要杀鸡儆猴,再一一解决他们,既然不能坐以待毙,就要准备奋力一击,要是第一战没打下来,先前的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
何定贤瓦解了八大社团中可能的联盟,又用烟牌让他们互相制衡,但社团的龙头绝非傻子。
何定贤之前的把柄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威胁过别人一次的把柄,再拿出来威胁一遍,只会引起对方的同仇敌忾,乃至于逼对方狗急跳墙。
想让人畏惧、忌惮、要拿捏好分寸,逼人太甚,就是逼已!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定贤琢磨道:“现在是决战的关键时刻,打赢便会一站而下,打不开就要陷入拉锯战的泥潭。”
西区,东升大厦,一间按摩店内。
东义堂坐馆勇涛穿着T恤,坐在按摩床尾,双腿泡在脚盆中,十分笃定的道:“肯定是打我们啦!”
“我们东莞帮在警界没人撑腰,在商会背景不够大,照我看,商会老板已经默认要把码头交给警队管,姓何的不打我,打谁?”
东英社坐馆“歪鸡”坐在对面,不信邪的嘟囔道:“次次都打我们,不至于吧?这一次,带头闹事的可是和记。”
“而且,和记也有做潮汕商会的事,金牙连站出来唱对台戏,摆明是不给何长官面子,何长官能饶得过他?”
东福社坐馆“串烧”也带着犹疑:“何定贤在警界已经开始接纳东莞籍探长,我同几个同乡问过口风,何老板好像不打算再追旧账,多少要给他们一点面子吧?何况,我们大部分码头都还在九龙、新界的同乡地盘上,有情况也能提前收到风。”
勇涛狞笑一声:“哼!”
“东莞籍探长?现在华探长算个屁!江湖上已经没有东莞帮、宁波帮探长这一说啦!自从福爷死掉,再到三支旗成立,整个警队都是姓何一个人说的算,谁跟伱们分什么同乡!”
“姓何的一声令下,那些同乡最先来杀你们表忠心!”
歪鸡、串烧面色错愕,将信将疑。
勇涛又伸手指向她们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谁都知道,现在软柿子是边个?是你,是你,是我啊!”
三个洗脚小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给大佬们洗脚,勇涛却一脚把面前的小妹踹翻,厉声说道:“现在全港江湖人,边个不知何定贤办公室里有一幅地图,拿笔一划,说这块地是谁的,这块地就是谁的!”
“江湖靠打打杀杀,一刀一棒能抢地盘的日子过去了,但是我们抢到手里的,凭什么一战不打的就要让?”
“我在何定贤面前低过头,可你们两间社团没有,三间社团,不,全港十几个东莞社团现在都该联合起来,我让手下过档到你们社团,一定要把将军澳的地盘给守住了!”
歪鸡、串烧两人表情一惊,对视一眼,勇涛也不藏着掖着,出声道:“东义堂的名号没用了。”
“我打算打完这一战退休,借势推动所有东字头社团组成联盟,让东莞人再也不用被潮汕人欺负!”
这二人自然明白勇涛是打算借壳上司,但要是能趁机收购“东字头”公司,新社团倒是真大有可为,东字头也能一改近两年的颓势,只能说每个大佬都有不服输的精神,就算身处劣势,也会想尽办法的找机会翻身。
串烧忍不住调侃:“字东头联盟,听起来不错,叫乜名?东记啊!”
勇涛冷笑一声,讥讽道:“和记、新记、东记?一听东记就是吊车尾的,叫什么东记!”
“叫东兴!”
“我们东字头要兴旺,要发达,就叫东兴!”
歪鸡、串烧听见新字号的含义,顿时热血上涌,连忙答道:“涛哥,我们跟你上!”
“听你安排!”
这两个东字头社团日子也是难熬,有大佬带头当然跟注,说不定未来很能混个东兴龙头做做。
何况,就算做不上龙头,光凭组建东兴的历史成就,假以时日,在江湖上也是泰斗级人物。
勇涛闻言颔首道:“既然有二位的支持,三大东字头社团联合,其它东字头的小社团我来说服,问题不大。”
“更何况,我找了个新靠山。”
歪鸡、串烧眼前一亮。
同时,大馆,重案组办公室,何定贤长叹口气,用手指指将军澳的位置:“每个社团都很乖,实际上,是把主动权交给我,让我陷入被动的位置,他们好后发制人。”
“既然这样只能挑好捏的,让兄弟们准备好,先上东字头的码头。”
颜雄肃声说道:“是,贤哥。”
159 海关
晚上,歪鸡拎着一个藤箱,弯腰走入黄大仙区的一间别墅:“高探长。”
黄大仙区华探长高勇坐在客厅沙发上,站起身张开双臂,热情地打招呼:“鸡哥。”
“好长时间没见了。”歪鸡把藤箱放到桌面,感叹着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高勇提起茶壶,斟上一杯热茶,递上前去:“是啊……”
歪鸡接过茶,浅饮一口,叹息道:“要不是有事相求,我也不敢上门。”
“这里是五十万港币,兄弟们凑出来的,希望勇哥看在同乡面子上,在码头上帮兄弟们一把。”
高勇叹道:“怎么帮?”
歪鸡道:“警队要上将军澳码头,肯定会在观塘,黄大仙调兵,观塘区探长是潮汕人,我们搞不定,但只要勇哥肯定帮忙,也能拖拖时间……”
“唰。”
楼梯上,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影,突然划着火柴,低头点烟,深吸一口,望向大厅缓缓说道:“鸡哥。”
歪鸡坐在沙发上,手腕一颤,差点没端住杯子,满脸惊恐的叫道:“何长官!”
“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何定贤捏着香烟,一步步走下阶梯,出声问道:“快点讲,我时间很忙。”
歪鸡咽口唾沫,扭头看向高勇:“高,高探长……”
高勇面不改色,出声道:“既然何长官亲自来,你有什么话就讲吧。”
歪鸡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高勇,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竟然卖我!我可没有叫伱约何长官来!”
“要杀要剐,你们动手吧。”
高勇沉声道:“鸡哥,你也说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所以,特意叫何长官来,替你争取一个翻身的机会,可别一条路走到黑。”
歪鸡咒骂道:“放屁!”
“亏我在涛哥面前一直替你说话,真是信错你了!”
何定贤来到大厅,语气平静的问道:“涛哥是边个?很威风吗!过两天就是死人一个,有什么用?”
“阿鸡,重新问一遍,你今天是不是来找我的?”何定贤站在一个柜台前,手指在收音机上摁了两下。
“啪嗒!”
磁带开始归位,重放。
“鸡哥…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音质虽然低劣,但字句却很清晰,完完全全能听得清。
刚刚收音机在录音!
歪鸡顿时脸色煞白,眼神极度张皇,何定贤回头问道:“如果没打算讲,那我事后把录音带剪一剪,送给勇涛作礼物。”
“告诉我,你会是什么下场?”何定贤厉声喝道。
歪鸡打个激灵,张口结舌,不言而喻。
不管东莞帮是输是赢,拿到磁带绝对会干掉他!就算明知是何定贤陷害,也会借机吞并他的势力。
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动机都要归于利益,一切的阴谋都需要实力。
歪鸡被压的喘不过气,何定贤坐到单人沙发上,轻声劝道:“说吧,给自己一个机会,总要为老婆孩子考虑。”
歪鸡一下就像被抽干所有力气,颓败的靠住沙发,垂头道:“东义堂打算派兄弟们过档到东福、东英,再由东福、东英集结小社团占住码头,不打算下去。”
“有意思。”
何定贤挑挑眉头,赞赏道:“脑子没白长,然后呢?”
“然后……勇涛将联合所有东字头成立一个新字号,打出一面‘东英’旗帜,继续发展东字头的势力,只要第一波把警队赶下码头,其它社团也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下码头。”歪鸡道:“届时东兴起码五六万人,联合和记、新记、十几万人摆在这里,你也不敢随便动手。”
高勇眼神望向何长官,发现今晚一个电话带来的好处,远比想象中更大。
若非东英社“歪鸡”觉得同他有十几年交情,关键时刻可以用上。
这招真能打警队一个措手不及!
但事事谋求周全,缺乏奋力一击的勇气,本身便是一个缺憾。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何定贤的收获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势大一方定然更易捕捉到势弱方的破绽。
“说完了?”何定贤望着歪鸡,轻弹烟灰,高勇目光转向歪鸡,歪鸡背脊发寒,出声道:“勇涛找到海关一个鬼佬督察作靠山,警队上码头的时候,会有督察下令拦截。”
“这……”高勇瞳孔微缩,嗅见危险的气息,鬼佬督察只要往码头上一站,或者不用带队拦截,华警都不敢开枪,形式马上就会有变化。
何定贤问道:“怎么确定是海关的人?”
歪鸡豁出去道:“勇涛没有说,他只说有新靠山,但我们都在码头上混,怎么会不知道新靠山是谁?”
“本来社团就免不了跟海关、水警打交道,认识一些海关队长很正常,关系好的都能称兄道弟,靠山又不会平白无故的蹦出来,我连那个队长是边个都知!”
何定贤一时间陷入沉默,因为歪鸡说得太有道理,社会上没有临时找来的靠山,背景是要花时间维护的。
于是,新靠山不代表是什么新人,只是以前认识的人里,有人愿意替他出手罢了。
警队上码头虽然没有把海关那一分钱吃了,但是毫无疑问会侵蚀海关的权力,海关署有人不满非常正常,没有明着跳出来反对,已经是给警队面子。
就算警队照样给海关分钱又点样?
谁手上捏着账目。
谁大晒!
“那个队长叫乜名?”何定贤眯眼睛,出声问道,歪鸡答道:“英文名叫卡尔,中文名叫章仕辉!”
“好。”
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回到柜台前,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望向二人道:“这份录音带我先拿走,桌上的钱,你们两个分了。”
“将来东兴社龙头的位子归歪鸡。”
他大步走出别墅。
歪鸡在他离开后,身体稍有放松,瘫靠着椅子叹气。
高勇上前拍拍他肩膀,宽慰道:“鸡哥,别多想,过几天高高兴兴的扎职,安安心心的揾水。”
歪鸡叹道:“东莞帮完了。”
高勇摇摇头:“真一直打下去才是真完了,但现在东莞帮不还有我们吗?总不能我们投了何长官,就不讲东莞话,不是东莞人吧!”
歪鸡鄙夷的看他一眼:“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在学汪某人曲线救帮啊!”
“鸡哥,把你香蕉摆正再说,别给我老婆见到。”高勇瞥了一眼他的裤裆,走上楼梯,懒得再招待客人。
何定贤则知晓海关愿意出头,不见得是单纯要保东字头,或许打算浑水摸鱼,把码头给拿下。
东字头想驱狼吞虎,实则在引狼入室!
三天后,中午,何定贤坐在观塘区的一间露天排档门口,吃着一份虾排饭,看见海关署中走出一班队员,突然举起手腕,撩开袖口,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十六分。”
“唰!”
一辆小轿车猛地停在街边,两名身穿夹克的便衣探员冲下车,将一个海关署鬼佬夹在中间,一名便衣探员递出证件道:“旺角刑事组的,受反贪污室总督察命令,烦请卡尔长官跟我到旺角走一趟。”
“卡尔”鬼佬作为海关队长,职级与警队督察相同,见到两名便衣探员上前,立即露出警惕的表情,出声大喊:“警队无权管理海关,你们的行动违反条例!”
他后退掏向腰间的枪袋,四周几名鬼佬关员迅速聚拢在长官身旁,齐齐准备掏枪喝止。
如今,港府要不是为了监管警队华人,根本不会成立反贪污室,其余鬼佬为主的纪律部队当中。
更没有反贪污部门。
海关队长又怎么可能轻易受制于华人刑事组?
可当关员们掏枪反抗的时候,车里立即跳下两名手持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将枪口对准面前的鬼佬。
鬼佬们脸色煞白,动作纷纷僵住,注视着卡尔队长被两名华警请上车。
“两分钟,很好。”何定贤合上衣袖,放下手臂,站起身道:“老板,买单。”
海关鬼佬竟然打算横插一手,那么他也用不着客气,因为海关鬼佬是在同警队的鬼佬抢食。
把消息往高层一报。
葛白便作为一个招牌出来站台,以葛白总督察的身份,要压下一个督察级队长轻轻松松。
海关上头要是有意见,也可以去找警队高层施压,但那时,警队已经成功拿下码头。
何定贤临上车前,向猪油仔交代道:“让潮义勇、老福动手!”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恭敬的弯腰替老板关上车门,目送大佬的轿车离开,再招手唤来一个小弟:“通知你们大佬,要时间了。”
“明白,仔哥。”小弟连忙应诺,转身就跑向码头,海关署位于将军澳码头很近,一是方便停泊警船,二是方便捞油水。
码头,潮义勇红棍“潮州粥”坐在一间茶摊门口,正大口饮茶,收到小弟传来的消息,二话不说,放下茶碗,在桌底抽出一把锋利的砍刀。
“兄弟们,做事!”他手持砍刀走出茶摊,茶摊里一个个身材精壮,目光凶厉的马仔站起身,手里全都拿着砍刀,下一个路口,迎面走来一队两百余人的兵马,带头的正是老伙计“白饭鱼”。
160 码头之战
白饭鱼、潮州粥二人合兵一处,总计三百多人,人人手持利器,光要凑足三百把砍刀,便不是一间小社团能够办到的。福义兴红棍陈秉松叼着香烟,单手夹着两柄八斩刀,带着两百多名老福兄弟不紧不慢,跟在背后。
这五百多人丢在码头上看起来不多,但码头几千号劳工真正能够动手的有多少?
东字头全部合力能够调动的打仔也就两三千号,能够安排到码头上不到八百,因为,东字头不敢保证其它的码头不会被袭,因为,东字头没有足够的组织能力,能组织起几千人的兵马!
人越多,越不好调度,大字号单场战斗调度几百人就是极限,小字号顶多调度几十个人。
正式开战可同街头群殴不一样,人人手中都拿着拿着兵器,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除了,受过专业训练,拿着厚饷的职业刀手,其余社团成员是不会参与血拼的。
当两大字号五百人汇成长龙,来到将军澳码头时,大虾,小虾二人各自带着一百号兄弟,已经在码头上同东字头的人对峙,东义堂一名双花红棍坐镇大局,东福社、东英社、以及零散的东字头小社团各有红棍率领手下在场。
此刻,将军澳码头已经停工,一千余人分成两边,拉开上百米的对峙线,大虾拎着把刀,出声道:“交出码头,停止发筹,从今往后,码头公务酬劳按照何生的规矩来。”
“我们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让我们走?”东义堂双花红棍“大奔”举起手上的短斧,指着大虾鼻子道:“要上码头,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这是你说的!”大虾面露凶光,恶狠狠盯着他,举起刀一冲而上:“斩他!”
“斩他!”
两百多号义群兄弟一声令下,举刀冲向东义堂阵线,潮义勇、老福的人紧随其后,全部挥刀冲向东字头。
东字头、义群、潮字头、老福、双方人马马上混杂在一起,喊杀声传遍将军澳,立即就有数十人倒下。
只见东字头左臂绑着黑布,潮字头、义群、老福右臂绑着红巾,双方砍杀绝不讲军阵,而是散乱在整个码头,你追我逐,三五成群,视角切到上空,宛如两群蚂蚁在沙堆开斗,密密麻麻,犬牙交错,但奋勇之势,绝非虚言,每间社团都有敢打敢拼的狠角色。
为了守住码头,一战扬名,个个都拿出亡命之态,因为谁能够打赢,谁的名号都将响彻江湖!
……
东区,百福道。
一排老式的三层民屋沿街排开,其中一幢大堂内,香烟缭绕,东义堂坐馆勇涛一袭黑色长衫,刚刚率兄弟们祭拜完关公,站起身道:“码头已经打开,将军澳有海关的人出手,警队拿不下来。”
“下一步,该拿下义群的龙头伍世豪,一举打残何定贤在江湖的手!”
十名身穿汗衫,表情肃穆,头扎红巾的兄弟跪在地上。
每人额前红巾上都有一个黑色忠义二字!
勇涛则在关公像旁的太师椅坐下,探手在桌面抓来一个签筒,朗声说道:“诸位都各社团选出的忠义之士,上前抽生死签吧,签筒里死签九枚,生签一枚,正所谓九死一生!”
“事情办好,平地一声雷,扎职东字头双花红棍,事情若败,我下去陪你们。”
十人进入香堂前,皆收过安家费,得到过嘱托。
心知前往做掉义群龙头不是件易事,一两个去摆明送菜,九个人去反而让众人心安。
于是十人都陆续上前,一一抽签,将签头一亮,个个都是涂着黑漆的死签。
“哒哒哒。”这时东义堂师爷从阶梯快步走下,来到坐馆面前,附耳说道:“涛哥,海关的打电话来,让我们的撤走。”
勇涛拿着签筒的手微颤两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问道:“怎么讲?”
“卡尔被警队的人带走了。”师爷声音放低极低,宛如飞蝇,可勇涛还是听清了,继续示意马仔上前抽签。
正巧,第六个兄弟在签筒里抽出一支生签,余下的人也不用抽了。但还是一一上前把签取走。
勇涛看见生签眼前一亮,觉得上天眷顾,出声道:“已经打开怎么撤?”
“继续做事,说不定还有机会。”
师爷颔首:“知道了,涛哥。”
九个兄弟齐齐起身,上前到桌面取来武器,一人一把手枪,将枪弹填好。
伍世豪双手端着一把加兰德步枪,带着一队人马转过街头,进入百福道,见到一栋民宅门口停着轿车,有数名黑衫马仔,毫不犹豫的举枪就射:“哒哒哒,哒哒哒。”
伍世豪在海外有使用步枪的经验,枪法不算很准,但在背后五个兄弟的火力支持下,一梭子弹就把院门前的四个打仔射倒,四个马仔腰间有枪,但根本来不及掏出,伴随枪响就倒在血泊当中。
“哒哒哒,哒哒哒。”伍世豪靠近大门后,再度下移枪口,扣下扳机,果断补枪。
只见,两队人马已经把民宅包抄,每队除了两个华人带头,剩下八人都是皮肤蜡黄的泰国佬。
颜雄带着兄弟在百福道入口拉起警戒线,出声喊道:“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阿贵带人封锁着另一个出口。
东义堂坐馆勇涛在香堂内惊闻枪声,豁然在太师椅上弹起,出声喝道:“有枪手!”
“大佬,走!”师爷马上起身拉起坐馆,将其往上楼上带去,香堂里十个马仔正不知所措时,伍世豪已经带人杀进院中,仗着半自动火力,将前院的保镖迅速肃清。
但双方正处交战时刻,东义堂在坐馆四边安排的保镖不少,个个带枪,当即就有人在二楼推开窗户,双手持枪往下射击。
“砰!”
“砰!”
“砰!”
伍世豪带的人马一时受阻,连忙藏到墙根处,将枪口上举:“哒哒哒,哒哒哒。”
楼上窗户玻璃齐齐碎裂,弹孔在墙上来回扫出几排,队伍靠人数、火力立即将上方的枪手压制。
“冲进屋。”
“打垮东字旗!”伍世豪双眼通红,大声喊道,第一个身先士卒往前冲,屋内十名马仔也回过神,打开保险,慌忙的在屋内寻找掩体,有些人干脆后撤到楼上。
几具泰国佬的尸体躺在花圃旁,余下的六人都同伍世豪一起往前冲,冲出房内举枪就扫。
“噗噗噗。”子弹将沙发、橱柜全部打穿,其中一枚扫过关公像,瓷塑像顿时四分五裂。
伍世豪望见摔落一地的关公像,眼神微微愣神,但很快反应回来,出声吼道:“上楼!”
香堂里,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过要在民宅狭窄的楼梯口往上冲,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地形大大限制了武器的发挥,楼上保镖光是用手枪回击,都可以把人牢牢拦在楼下。
伍世豪却不慌不忙,在楼下装填弹药。
同时,两队枪手早已通过隔壁的民宅,攀爬至楼顶天台,结结实实堵到了要借路逃跑的东义堂坐馆。
勇涛将师爷一把推到前方,挡下一梭子弹后,掏出手枪,躲在墙角:“砰砰砰!”
举枪回击。
他没有求饶,没有咒骂,只是尽力在做最后的抵抗,可下一秒一梭子弹便把泥砖大裂,近距离下数枚子弹穿透砖缝,顿时将其胸口洞穿。
勇涛双眼迷离,逐渐失去聚光,跪倒在地上,眼前已是一片黑暗,但见枪手没有再继续射击,突然一个快步冲到墙边,翻身摔倒在地面。
带队枪手望楼底一看,马上开始跟大佬上下合击,将楼道里的东义堂枪手清洗一空。
伍世豪回到楼底端详片刻,确定人死透了,即刻带人跑出楼内。
……
将军澳码头。
陈秉松双手转着两柄刀锋带血,锐气渗人的八斩刀,表情轻松地走到大奔面前:“奔叔,三十几岁的人了。”
“还在打打杀杀?”
大奔拎着短斧,抬起袖口将脸颊鲜血抹净,眼神犀利扫过前方,冷笑道:“老福一个老掉牙的字号,还不是出来混吗?”
陈秉松一手正握,一手反狭,一寸寸的迈步逼上前:“让兄弟们撤吧!”
“将军澳伱守不住了。”
大奔笑道:“上一个这样讲的人,尸体在旁边摆着,说来好笑,一个叫义群,听都没听过的字号,一个过气几十年的字号,个个都想踩东义堂上位,我们东字头就这么威啊?”
陈秉松陡然间加快脚步,左手持刀突刺,一刀不中,立即后退。
八斩刀一功一守,在对方短斧扫来时,右手探刀斜切,试图切掉对方手掌,但短斧力大势沉,硬生生把八斩刀嗑开,武术训练在白刃战中必然有用,但身体素质和兵器却是决定一切战力的前提。
陈秉松当即松手,松掉一刀,同时再度后退,抬头时眼神看大奔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砰!”
一记枪声在码头响起。
何定贤手中举着枪,望着面前倒地的人影,大声喊道:“抱头蹲下!”
“所有人,抱头!蹲下!!!”
此刻,重案组携观塘、黄大仙两区刑事组登场,宛如虎入羊群,一下将双方攻势打散。
161 何探长一语建东兴(月末,求月票)
近两百名刑事组探员,手持配枪,凶猛进场,一区一队,每队百人,将码头人群切割成片。
五十名重案组警员分为五队,每队两名突破手打头,左手持防爆盾,右手架冲锋枪,枪口靠在盾旁,凡有匪徒持刀上前,便果断扣下扳机:“哒哒哒。”
一路突破,扫尽阻碍。
随后则是举着步枪,一个贴一个的重案组队员。
五队人马并肩前进,将沿途罪犯全部往后压,几乎没有恶徒敢率人冲上。
何定贤则在警队迅捷的动作中,获得一个安全区,好整以暇的击毙罪犯。
“砰!”
“砰!”
“蹲下,否则开枪!”
观塘华探长赵胜龙、黄大仙华探长高勇,两人带队在前不断开枪示威,把罪犯向码头尽头逼去。
数千人充斥着码头,早已把码头占的满满当当,一地尸体、伤者、散落在码头各处。
警队进场以后,社团成员不断后撤,很快就无处落脚,将军澳说到底只是一个黑码头,岸上卸货区旷阔却不算庞大,少数古惑仔在左右两边逃走,却被出口两百人的军装部队堵住,击打,捕获。
剩下的古惑仔们不得不转身跳海,码头旁跟下饺子一样,转眼间就跌落两三百人。
“嘭,嘭,嘭。”伴随落海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碰撞中溺水,挣扎。
岸上的人回头一看,感觉不妙,可前方的人还在不断后退,硬生生在挤压中落水,
期间,还有互相踩踏,撕扯,打骂带来的伤亡。
前方有人预感到不妙,呼和间召集兄弟,想要上前冲开警队阵线。
“退后!”
“退后!!!”
警员们双手持枪,大声厉喝,有人敢上前一步,便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砰砰砰!”
刑事组依靠绝对武力,强硬姿态,将古惑仔数波分扑击碎,彻彻底底将东字头一半多人赶落海。
这些人不落海。
警队真不好捕人。
两位探长见人数达到可控制范围,才下令让探员们进行抓捕,部分社团份子逃出卸货区,也闯不出码头门口军装组的封锁,至于抱头投降,那是潮义勇、义群、老福才有的待遇。
不管警队怎样喊投降,东字头的人心中有数,都不敢落入警察手中。
何定贤望了老福的红棍一眼,出声问道:“叫乜名?”
“铜锣湾扎职人,陈秉松!”红棍收刀而立,抱拳行礼。
何定贤点点头:“老福多人才,以后来将军澳开工。”
“多谢何帮办!”陈秉松肃声答道。
何定贤扭头朝颜雄说道:“手上绑红巾的自己人,全部放了,绑黑巾的全部带走,让他们大佬出钱赎人。”
颜雄点头:“知道了,贤哥。”
底下探员马上收到消息,对罪犯开始分别处理,把岸上的人一个个拉走以后,再开始捞海里的人。
白饭鱼、潮州粥在同何长官打过一个招呼后,便与陈秉松、大虾、小虾一起带着字头的人忙撤出场。
三个字号受伤的兄弟,自有字号的人带走,但大字头躺满码头,还能喘气的伤者至少有数十人。
颜雄皱着眉头上前:“贤哥,不好打扫,干脆全推下海。”
“我们推下海,还不是要水警捞?你能保证他们一个都不露头?”何定贤没好气地道。
颜雄点头:“能!”
“靠。”他暗骂一声,出声道:“别管他们,不会死的自然有人来拉,不过,记得派军装组守在码头,今天码头停工,不许记者、船东进出!”
颜雄旋即点头:“是,贤哥。”
虽然,这一战能彻底打垮东字头,但是,东字头大小十几个社团,每个社团组织构架都很完整。
几百名精锐小弟的死伤,龙头大佬的死亡,纵然是抽光社团的骨干力量,可以让社团在十年内一蹶不振,但不代表把社团打散。
社团里的人,可以一级一级顶上,绝不会放任码头兄弟冻死,发臭。事实上,当晚就有许多东字头的劳工前来码头,将伤员,尸体用担架运走,值班的军装警按担架收费,每人还揩到手十几块。
第二日。
伍世豪带着十几个兄弟,挑着果框进入大馆,把榴莲、凤梨、菠萝蜜等水果散给大馆伙计,重案组、刑事组、军装组、人人都有份。
“贤哥,阿豪给你来送水果了。”颜雄站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轻声喊道。
伍世豪就守在一旁,手里提着带水果,小心翼翼等着。
何定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坐在皮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支雪茄朗声喊道:“进来。”
颜雄将门打开,侧开一步,伍世豪立即弯腰进门,恭恭敬敬的把水果放好,看向翘着二郎腿,表情玩味,抽着雪茄的老板:“贤哥,新鲜熟透的榴莲。”
“多谢,阿豪。”何定贤举手挥开烟雾,眼神投向一旁的位置:“坐。”
伍世豪谨小慎微的在沙发旁坐好,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何定贤笑道:“放轻松,昨天的事情,义群办得很出色,我何定贤说话算话,以后义群不仅能在将军澳码头开工,在港岛区还有三个小码头归你们,不用谢,都是伱打下东字头的战利品,理所应当是你的。”
伍世豪面色浮现激动,但依旧保持冷静,诚挚的道:“替大老板做事天经地义,大老板赏义群的,义群的兄弟们绝对不敢忘。”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将雪茄塞在嘴中,上下打量着伍世豪:“勇涛死了,江湖上不少大佬都吓到胆丧,今天,各区探长陆续开始接管码头,没有一间社团敢跳出来反对。”
“如今,义群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字号,假以时日,肯定能做到过万人。”
伍世豪恭敬道:“全靠大佬版提携。”
何定贤道:“本来,今晚白饭鱼、潮州粥约我一起吃饭,可能是想谈码头怎么分,陈十九和林大头也会在,你替我去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处理,东字头七百人还在差馆里关着呢!”
那些衰仔当然不可能关到大馆,直接就留在九龙区,分别由新界、九龙的数间差馆羁押。
平均每间差馆不到一百人。
伍世豪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慢点,我送你。”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在伍世豪的推辞中,还是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东字头肯交出来的码头很有限,无非是东义堂的将军澳和中环几个小码头,警队上码头是抽水,不是来分地盘的,毕竟,码头有没有生意,取决于各商会老板,警队只有打工,维持秩序,抽规费的份,地盘没必要分,也没得分。
仅有的几个码头,让三间出力的社团,各自谈谈,把利益分均就行。
他亲自下场分一块烙饼没意思,另外,也给义群正式上桌的资格,要是三间社团可以有办法把饼做大,那三间社团自己去办。
何定贤手上真正捏有的筹码,是东字头七百多号人,这七百多号人都是骨干,东字头不可能放弃,捏住他们,就等于捏住东字头的喉咙。
晚上,金钟,潮福酒楼。
东福社、东英社、东义堂,十三间全港东字头社团,龙头大佬齐聚一堂,正站在酒楼门口互相交谈,时不时把目光看向街外,似翘首以待,盼着贵客登门。
七点余钟,天色渐暗,一辆平治车停在酒楼门口,十三位东字头龙头见到车牌,立即在东英社坐馆歪鸡的带头下涌上前去,排好列队,拱手问候:“何生,感谢赏光。”
何定贤穿着西装站在酒楼门槛前,望向一干身着长衫的江湖人,笑着抱拳:“多谢各位抬爱,包下这么好一座酒楼,请!”
“请!”东英社在东字头坐馆里,顶多算是二线社团,但在东义堂龙头身亡,二路元帅暂管帮派的时候,歪鸡名正言顺,成为东字头的代言人。
一班人和和气气的坐上酒桌,分成三桌,歪鸡坐在主桌主位,右手则东福社坐馆“串烧”,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等,左侧第一个位置则是主宾何定贤。
歪鸡入座以后,没有废话,举起酒杯连干三杯,出声道:“今天,我们东字头的摆下谢罪酒,没有别的,就是希望何长官大人有大量,放过东字头的诸位兄弟。”
“愿赌服输,我们东字头的码头全部交出去,不只是东义堂一间社团,我们东福社、东英社、都愿意一起扛。”
何定贤夹着菜,津津有味的尝着,冷眼看东字头表演。
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站起身,手里端着酒杯,敬道:“涛哥用命还了何生的债,希望何生高抬贵手,往后,东字头也跟潮字头一样,甘心为何生打生打死,绝无二话。”
“我先饮尽。”
何定贤放下筷子,望向一干低头的东字头坐馆,轻笑道:“既然各位态度都摆出来,那就干一杯先。”
他拾起酒杯。
在座东字头坐馆纷纷面露喜色,连忙举起酒杯,出声道:“多谢何生。”
何定贤将酒饮尽,放地酒杯,畅然道:“我也不是爱把事做绝的人,诸位大佬,晚上就可以去差馆提人。”
大峰、歪鸡、串烧等人齐齐松出口气。
但串烧马上回过神来,捧起酒杯,敬道:“何生,我们这些社团为了给兄弟们治伤,发安家费,实在是拿不出提人的钱。”
何定贤轻笑着望向他:“要不要我给你出啊?”
别忘记,这一次他还动用鬼佬的力量瓦解海关,事后肯定要给鬼佬一笔酬金,数目得足够大,甚至要包括安抚海关的,至于警队鬼佬给不给海关,那就是另一回事。
这笔钱他当然不可能出,就只能拿抓回来的人换,羊毛出在羊身上,败者是要输尽一切的。
要为这次血并买单的。
差馆里七百多号东字头的人,一个人五百块规费就是三十五万,扣掉给差馆兄弟们的奖金,至少能拿三十万出去给鬼佬,足够填饱鬼佬的胃口了。
当然,各大社团给兄弟们治病,安家费,起码都要扔出去三四十万,加上提人的一大笔费用。若单让一个小社团出,足够逼社团大佬去跳海,分摊到各个社团身上,少的一两万,多的八九万,一样不是个小数目。
社团大佬做出的决定,只要自掏腰包,而后续社团内人心思动,造成的影响还更大。
后面安抚人心还要钱。
有些大佬是感觉资金捉襟见肘,但没人敢同何长官嘴硬,串烧马上道:“何长官,唔好意思,是我讲错话了。”
他将酒饮尽,放下杯子,一巴掌就扇在脸上:“啪!”
何定贤笑着拦下:“串烧哥,我讲真的,我可以给你们出,我开钱庄的嘛……谁的钱不够用,尽管到东方银号借,利益就比银行高一点点,大家肯定都能接受。”
串烧、歪鸡对视一眼,没想到,何长官在这里等着呢?
何定贤压手示意串烧做好,出声问道:“我听说港岛有个新字头要成立,叫乜……东兴是吗!”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表情霎时间变得非常精彩,组建东兴本来就是一个小范围的秘密决策,在座知道的人不过寥寥,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词,意味着他们中出了叛徒。
而何定贤提出东兴的名,意图昭然若揭,当着众人面说道:“我觉得成立东兴挺好,所有东字头社团都团结在一起,更方便管理,也好做大做强对不对?”
串烧、大峰、歪鸡几人喉结滚动,心生畏惧,暗叫不妙。
何定贤却谈兴大增,站起身道:“要不然,我作个主,今天正式帮各位把东兴的招牌立起来,各位有没有意见?”
在场所有东字头坐馆一声不吭,既不敢反对,也不敢赞同,因为,由外人来立社团招牌,是典型的名不正,言不顺,立起来下边人要打成一锅粥啊!
但偏偏何定贤刚刚干掉勇涛,威名正盛,无人敢反驳。
他很自信:“没有人反对,那就是所有人都赞同咯?行,我再推选歪鸡做东兴的第一任话事人,有没有人反对?”
“既然大家都赞成的话,那就站起身干一杯吧。”何定贤开心笑道,在场一个个东字头坐馆黑着脸,站起身干杯,歪鸡更是额头冒汗,慌到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