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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萌俊     港岛旧事txt下载     港岛旧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4 四大探长(爆更10/10)

    何定贤来到专用的办公桌坐下,手底下警员们就一齐围上前来,其中既有孟元达等新面孔,也有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面孔。

    原来阿善、阿乐两人提前三天就来到差馆报到,早已被编入本组的二十名警员里。

    这样既能让两人提前融入环境,也可以为他了解组员,方便迅速接手权力,目前看来成果是很显著的。

    孟元达拿出珍藏的茶叶,替长官泡上一杯热茶,奉到桌前讨好道:“长官,饮茶。”

    “大家给面子叫我贤哥就行。”何定贤接过茶杯吹拂散热气,小小饮了一口,抬头笑道。

    “贤哥。”

    “贤哥。”一干组员们马上喊人。

    何定贤则一一问了组员们姓名,籍贯,尤其记住了几个醒目的人名,首当其冲就是孟元达。

    随后,一个满脸胡渣,眉骨有伤,形象丑陋的人报上名字,将他吓了一跳。

    “贤哥。”

    “我叫颜雄。”

    何定贤表情稍显讶异,旋即点头:“阿雄。”

    颜雄则觉得长官是认为他丑,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卑。

    何定贤在通晓过姓名后,便让兄弟们先前去办事,单独带钱伟善、陈嘉乐两个心腹到门口抽烟。

    “呼。”

    他吐出口烟雾,出声话道:“阿善,手下兄弟们有值得关注的吗?”

    钱伟善乐道:“便衣探员都不是一个样,只要规费给足,什么杀人犯火的事都敢干,你又不是一个没后台的人,兄弟们肯定得卖命。”

    何定贤点点头,又问道:“孟元达呢?”

    钱伟善露出贱笑:“你说马屁达啊?”

    他语气有一丝鄙夷:“看着是挺醒目的一个人,但其实是一个怂包,只懂得察言观色,拍长官马屁,碰见事情根本不敢上。”

    “据说,上一任探目很喜欢他,本来视他为心腹,想要找机会提拔他,然后去年发生一桩金铺劫案,探目带人往上冲,劫匪兜了一圈杀回来,马屁达直接吓得举手投降,尿裤子。”

    “那以后马屁达就坐冷板凳,再也没人看得起他,上一任探目当天就死在枪战里,那群悍匪可都是前朝溃兵来的!”

    何定贤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马屁达这种黑历史,钱伟善则继续道:“今天,他就是专程等着拍你马屁,希望别被赶出便衣组。”

    “这样嘛…..”何定贤目光露思索,嘴角轻笑:“有意思。”

    这年头当便衣确实很危险,遇上溃兵组成的悍匪,敢上的其实是少数,吓到尿裤子的当然也不多。

    马屁达被耻笑是很正常的。

    钱伟善作为老差人,看人眼光却很准:“那种人留着寻开心也不错,或者关键时刻让他背个锅,送他去死得了。”

    何定贤不言语,再笑问道:“颜雄呢?”

    今天仔细算起来,大名鼎鼎的四大探长已见其三,就剩下一个东莞帮的“韩森”没见到。

    不过,韩森既然是东莞帮的人,想在潮汕帮地盘见到也难。

    小小一个七号差馆,藏龙卧虎,但转念一想,四大探长看起来威风,其实也就是港岛众多总华探长之中的四个,直至七十年代警队改制,取消总华探长职位前,大大小小的总华探长有二十几个,第一任姚木开始,再到刘福、高永盛,现在一届有两个位置,未来一届有三个位置,二十多年的时间,四大探长真不见得是最威风的四个。

    只不过,四大探长都与ICAC成立后,办理的一个大案有关,即“油麻地果栏案”,直接牵涉到当时全港的四大白粉庄家,继而拉出鬼佬警司“葛白”。

    四大庄家前后遭到打击,入狱的、跑路的、惨死的…..葛白也成为警队第一个处理的警司级人物!

    四大探长则在通缉令发布前,携家人、心腹、财款纷纷跑路。

    随后涉及全港警队几万人的“警廉冲突”由此开始。

    可以说,四个人就是撞到枪口上,成为ICAC扬名立万的垫脚石,高层杀鸡儆猴的鸡!

    再由于影响力大又被拍成电影,事迹流传甚广,才被统称为“四大探长”。

    事实上,四大探长都只是每一任探长而已,与其它探长相比既没有更大的权力,也没有更高的警衔。

    当然,不可否认,四人都是人才,各有特点,各有本事……

    雷洛更是一手制定江湖规则的强人,可以说是探长时代标志性的人物,也是大肆扩张总探长影响力的人。

    这三人都是潮汕帮出身,可见未来潮汕帮在港的强势。

    目前三人虽地位不高,最低的更是他下属,但是汇聚一堂,可以看出端倪,七号差馆的江探长必是潮汕帮干将!

    因为人才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包括何定贤在内的人才,全都跟着江探长走,必会让七号差馆变得强力。

    高总探长如果是看在姚木面子上,像顺水推舟做人情,应该把他调到身边,在总华探长办公的“大馆”上班,而不是调来湾仔警署,强化江探长的手牌,按照他的猜测,湾仔差馆一团和气的下面,必然暗流涌动,涉及到一场迫在眉睫的纷争。

    否则,高总探长为什么要借他的力?为什么要提拔他?

    或许雷洛、蓝刚、颜雄等人就是在七号差馆表现出真才实干,方能够入总华探长的眼,成为潮汕帮下一代的主力,变成未来赫赫有名的“四大探长”。

    眼下,钱伟善道:“颜雄啊?”

    “这倒是一个狠角色,在日岛沦陷前就加入警队,曾经也做到探目,后来日岛沦陷后,又跟着小鬼子办事,跟鬼佬的时候,替鬼佬杀人,跟鬼子的时候,又帮鬼子杀人。”

    “江湖都叫他杀手雄,手上几十条人命,能干不能干的事情都干了。”

    “等到港岛光复后,全港宪兵队接受整编,他狠下心把三年搜到的财务都交给姚督察表忠心。”

    钱伟善小声道:“姚督察当时收下钱,革了他的职,但还留在便衣队替他办事,只是一直受人看不起,得不到升迁。”

    “虽然他祖籍不是潮汕的,但按规矩来讲,是我们潮汕帮的人。”

    何定贤点点头道:“无胆狠人,但确实够恶。”

    他大概是听多战时的事,更真实的接触过战争,心底对“汉奸”的行为变得麻木起来。

    无它,这个年头随波逐流的人是大多数,细究起来只会觉得世界丑陋,何况,颜雄还是姚长官亲自保下的人,何定贤不一定扫姚长官面子,只要对颜雄的人品心里有数就有,某些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够恶的人办事。

    如果不能杀了别人,就没必要做正义法官,法官没那么好当,罪犯倒是很容易…..

    钱伟善也很认同:“对,就一个无胆狠人而已,一辈子靠恶立身,只能恶到底!”

    “而且人还丑,据说眉骨上的伤就是被鬼子拿枪托砸的!不过蓝探目倒是一个真的大胆,平时嘻嘻哈哈的像个无厘头,但有枪战都是冲在最前排,备受江探长的喜欢。”

    蓝刚的绰号就叫作“无头”,指古灵精怪,爱开玩笑的人,可“无头”探长打起仗来也是提着头上阵,不怕死的猛汉一个。

    在湾仔区名声很大,与“拼命三郎”郑培基一起是江探长的左膀右臂,相比之下,雷洛才是名声不显。

    何定贤颔首道:“这么勇?”

    “那是。”

    钱伟善道:“蓝刚、雷洛、郑培基都是同一批受训的警察,雷洛比蓝刚还早两年进便衣组,但是蓝刚却升的最快,看起来最有前途。”

    “林耀文探目倒是更早两年入职,一步步升上来,主要靠背后老板支持的,雷洛呢…..外号雷小鬼,据说在警校的时候就很得教官看重,直接推荐进刑事组,可是那个傻仔,一开始竟然不肯收规费!”

    何定贤错愕张嘴:“真的?”

    他还以为是电影里瞎演。

    钱伟善却道:“当然是真的!”

    “他自称要做一个好警察,不收钱,不犯法,也不刑讯逼供,后来调职去做军装警,去年主动摆平一个不交规费的商贩,把人手脚打断,吊在菜市三天,狠狠立威,辉哥才开口把他调回刑事组。”

    “这年头想着当什么好警察,痴线来的!同僚们私下叫他雷小鬼,就是说他当年跟小鬼头一样天真!”

    何定贤没由来心头一跳,不知怎么感觉有点不爽,但又觉得重新认识了一遍雷洛,感觉电影里的人变得真实起来。

    十年之后,人人都喊他雷老虎,可明明雷小鬼听起来更可爱。

    至于颜雄本身就较雷洛等人加入警队晚,由于黑历史的原因,将来就算积功上位,江湖地位也是比雷洛等人低的。

    电影里所谓的“颜爷”纯属编剧艺术创作,一度惹的雷探长公开反对。

    何定贤一支烟抽完,转身回到办公区,喊上雷洛、蓝刚等人:“洛哥,刚哥,耀文哥,培基哥,一同去找辉哥饮茶。”

    郑培基客气婉拒道:“阿贤,伱先同阿洛、无头他们去,我有几件案子要处理,TMD,抓到现行还不认账!”

    “不把他们审服,怎么去同辉哥交代?”

    雷洛、蓝刚、林耀文欣然应许,起身一起离开办公区,来到江探长办公室。

    (十更完成!还有!!!)

75 刑事组第一次会议(11/10为盟主‘名字被洗改不回来了’加更!)

    江祖辉早早备好热茶,坐在木质茶几主位上,看见郑培基没来也不意外,端起四杯热茶一一递给四人。

    何定贤坐在左侧一个位置上,手端着茶,心知这是就职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小型会议。

    主会人既是七号差馆华探长,参会人有四位华探目,剩下一位华探目或许得到嘱咐,另有公务,缺席本次会议。

    江探长喝了口茶就道:“既然一共上过香,互相也认识过,那就不用再客气。”

    “先说一件事,厦门街、春园街、利东街、三板街都划给阿贤来管,没意见吧?”

    这四条位于湾仔警署西南角,每条街商铺林立,屋宇栉比,热闹繁华。

    三板街一带地形狭窄,盖有多间桑拿城,洗浴城,厦门街多有钱庄、赌档,春园街有市集可以收数。

    每一条都街都不比旺角差劲,雷洛、蓝刚、林耀文却是齐齐应声:“没问题。”

    “我同意。”

    因为,湾仔本就比旺角繁华,例如谭城道、押卢道、湾仔道等大街,一个都没有动,也没有影响到本来格局,各探目自然不会出声反对,那四条街确实很繁华,但街道偏短,用来安置新人是恰到好处。

    何定贤适时的道:“多谢长官。”

    江祖辉闻言笑道:“应该的,总不能把你从油麻地那样的银行区调来,却让你做冷板凳,那样你师父非得找我麻烦。”

    何定贤笑笑没有接话。

    江祖辉则道:“这个月的规费一定要收齐,记住,起码要比上个月多二十万!”

    何定贤顿时表情严肃,心知正题到了。雷洛、蓝刚、林耀辉也表现的十分郑重,特别是蓝刚表情里竟然有怒意。

    江祖辉见何定贤面上果然露出不解之色,略带刻意的解释道:“阿贤,你刚来湾仔,不知道湾仔的情况。”

    “去年,我才受任湾仔华探长,花了几个时间,整理了一下街面,清点好各间商铺、档口,公司,同消防署、军装组、食品局,金管局,还有和胜合、和合图的坐馆坐在一起,把各行各业的归数定好。”

    “本来一切都照规矩办,事情进展的不错,但是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食品局、金管署鬼佬收到的规费,要比我们头上鬼佬更多!”

    何定贤顿时绷紧神经,嗅到危险的信号。

    这年头警队华探长执掌大权,开会绝不会谈怎么办案,怎么破案,如何维护治安,因为百分百的破案率摆在那里,手底下的人自然会解决相关事情,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收钱”。

    收多少钱,谁没收到钱,怎么收钱,是一个复杂具有难度的问题,需要一次次会议洽谈,再坐下决策由探目们执行到底。

    本来刑事组鬼佬们收钱,肯定是该收最多的一份,现在有其它部门在地盘上收到更多钱,必然会引起警署鬼佬的反弹。

    要知道,野蛮时代里,拳头最大,谁有枪,腰杆子就硬!

    食品局、金管局在法律职权的作用下,有资格摆一张椅子上桌吃,不代表能比警队吃的多。

    或许,在将来职权分开,各部门有各部门的蛋糕,但现在法律没那么细,实业和航运占经济大头,实业又在警队完全掌控之下。

    导致金融、食品、水警等职能部门只能仰仗鼻息,搬一张椅子上桌乞食,吃同一块蛋糕。

    现在金融、食品收的多过警队,代表湾仔华人探员的失职!

    很容易引起鬼佬愤怒,继而发生人事地震,没处理好,帮丢掉湾仔的地盘都不奇怪。

    江祖辉的话里,还透露出一个消息,湾仔差馆的地盘,是一年前刚刚拿下的,想必蓝刚、雷洛等人也是各地抽调来的精锐干将。

    他也一样!

    全都是正逢大势,露了锋芒,被上头组织起来的干将,用来开拓港岛区局面的……这种形势下他算不上炮台,不是捧起来送死,吸引火力的,却是实打实的刀尖,有人寄予厚望,要冲上去立功的。

    难怪,湾仔警署人才济济,同时“金管局”则是港岛证劵市场管理部门,在《股票交易条例》,《期货交易法》皆没有修订的年代,主要职权是监管银行印钞,明确监管了“港岛交易所”,“远东交易所”两间股票交易所,但相关条例甚少,大有空子可钻,给了金管局鬼佬出面佬钱的空间,如水警收渔船、大飞的通关费一样,成为另一个“爬上岸”收钱的部门。

    要说现在港岛商业环境是一片野蛮,那么金融环境便可用血腥来形容,一直到八十年代,一朝暴富,一朝破产的人数不胜数。

    这不是野心家的乐园,是赌鬼,是疯子的大转盘!

    转到生则生,转到死则死!

    所谓内幕交易,蒙骗股民都是小,官官勾结,洗劫华资绝不手软!

    何定贤因为“金管局”散发思维时,江祖辉说道:“为什么另外两家收的比我们多?我也不知道,因为每一间店铺,每一个赌口都按时把数交清了,我没理由刁难他们,否则社团老板要找我算账,我也没理由得罪鬼佬,否则我要上天堂见我祖母,但是我有本事刁难你们。”

    “多收二十万,让我下个月开开心心的陪鬼头饮茶,否则,我先拔了你们的皮,解了你们的枪!”

    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异口同声的答道:“是,长官!”

    “行了。”

    江祖辉点上支烟,很有自知之明的道:“估计现在你们看我也不爽,出去办事吧,阿贤,你留下来。”

    “是,长官!“雷洛、蓝刚、林耀文很习惯的离开,何定贤坐下有点意外,问道:“辉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没有,没有。”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唯独递了支烟给他:“来一支。”

    “谢谢辉哥。”何定贤抖了抖烟,再用划着火柴点上,江祖辉道:“怎么样,进口的万宝路。”

    “好烟。”

    “你刚来就职,一拜完关公,伙计都还没认全就让你办事,不会恨上我吧?”江祖辉话里竟然有讨好之意,何定贤吐出口烟,欢笑作答:“怎么会,辉哥是我大佬,就该办辉哥办事。”

    江祖辉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叹道:“我也是没招,头上鬼头大发雷霆,下个月不给塞满他荷包,怕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是倒霉,湾仔大好地盘全让了别人,不值得。”

    “是啊,辉哥,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背后耍阴招?”何定贤撞见相似的情况,不得不展开联想,江祖辉却摇摇头:“港岛同九龙不一样,总华探长是自己人,江湖上,没人敢耍阴招。”

    “怕是那些大老板故意奉迎鬼佬,我们也动不了大老板。”

    何定贤点点头,心里琢磨一番,怕后只怕牵涉到一些行业……

    江祖辉忽然压低声线,紧张的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忍不住,必须问。”

    何定贤愣神一下,恍然道:“辉哥,你说。”

    “那个,江湖上都在传,楚老板要招你做女婿,真的假的?”江祖辉发问的事情表情非常紧张,心脏暗自狂跳,嗓子眼都感觉要冒火,但凡何定贤皱皱眉头,背后冷汗就要下来了。

    何定贤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否认:“辉哥,你别乱讲啊!”

    “不讲,不讲!”江祖辉见他反应大,更是惊了,双手不断摆动,解释道:“我一定不讲。”

    “嗯,要是敢乱传消息,楚小姐得斩死我。”何定贤郑重的道:“我同楚小姐只是朋友关系,不是你们像的那样。”

    “了解!”

    “了解!”

    江祖辉连忙举手表示明白,信誓旦旦的说完,顺势把烟头掐灭,何定贤也立即起身告辞:“辉哥,我先出去了。”

    “好呀。”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不自觉间竟起身送下属到门口,等下属离开方关门办公室木门。

    “吁…..”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长气,猛的攥紧拳头,心里暗叫:“好关系!一定要抓稳了!”

    这种人才肯定不会在湾仔警署呆太久,将来飞黄腾达,当上楚老板快婿,开开口就是一个总华探长到手。

    别看他公务上一本正经,私下里已经早有准备,规费的事要是没办好,锅全部甩到雷洛、蓝刚身上,继续向长官表扬阿贤!

    这可是干不好警察,就要回去做赘婿的男人,发癫的人才敢惹。

    江祖辉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台式电话,拨了一圈号码,接进大馆的总华探长办公室,总华探长接起电话开头就是:“大话辉,新人表现怎么样呀?”

    ……

    何定贤回到办公区把四条街道,分别交给钱伟善、陈嘉乐、颜雄、孟元达负责,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人不用多说,手底下也确实需要一个恶人搭班子,不管他能力如何,将来送他去死都不心疼,如果要孟元达背锅的话,总要让他有个职位。

    关键是,孟元达拍马屁拍的正逢时候,现在手下有空缺,不给主动靠上的马屁精,难道选公事公办,尽忠职守的警员啊?

    “有牌烂仔”办事不讲公正公开的,一座自私自利的城市里,唯有任人唯亲才能保住地位,让真正的人才靠过来!

    下班后,何定贤约雷洛、蓝刚等四探目,再喊上阿善、颜雄四个马仔,一同回屋企吃饭。

    这餐饭自然没人扫他面子,颜雄,元达喜不自禁时,雷洛、蓝刚也想结交何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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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中午码字到现在,将近三十个小时,早上眯了会,中午眯了会,保证不会猝死。

    十更任务完成的时候,心里一松,旋即想到兄弟们都在撑我,有大佬打了一个盟主出来,那我必须为大佬更出来!

    大概是心里装着事,睡一会就醒了,精神抖擞继续干!

    这一章码完,吃一个饭,晚上争取再给大家搞一张出来再睡觉!

    看过俊仔老书的都知道,俊仔从没这么拼过,为什么?为了争口气!

    我要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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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见!

76 榨油水(12/10爆更,求订阅)

    雷洛站在厦门街,一座新建的三层民宅前,眼神充满羡慕:“阿贤,你的楼真漂亮。”

    这是一座占地一千五百呎,前后皆有小院,种着银杏树的楼院。

    院内主楼外墙刷有白漆,地板铺着瓷砖,看起来就较破败的民房高一个档次。

    何定贤掏出钥匙替众人打开铁门,出声说道:“这栋楼是一位闽南老板战后新建的,距离差馆比较近,就租下安顿家里人。”

    “有机会请同僚来饮茶,吃饭,地方也宽敞些。”

    蓝刚、林耀文频频点头,郑培基忍不住问道:“租金肯定不便宜。”

    “单独租一层大概要两百,整栋租下来一个月五百块。”何定贤笑着答道,如果不是电影店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滚出来,就算造纸厂能够成功开工,也舍不得租这么好的房子。

    蓝刚、林耀文、郑培基闻言都是砸舌,第一次体会到新同僚的财力。

    港岛区一个华探目每月收入五百多块,有本事的多搞份小生意,收入也到不了一千块。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养活全家,供小孩读书的钱,也足够三口之家过优渥的生活,但是想要享受。

    唔好意思,享受完就要喝西北风,等于底层的顶层,还没拿到上层的入场券。

    何定贤算是华探目里的另类,五百块钱一个月付起来轻轻松松,一有钱就想着过更好的生活。

    当然,他还没有可以到出手阔绰的地步,工厂、影店,警队,个个地方都需要用钱。

    本来是打算在湾仔租一层楼的,可是闽南老板不分租,只能整栋租下来。

    应该是希望租客条件好,不好破坏房屋,将来想要回来住。

    何定贤迫不得已,大手一挥,把整栋楼租下,钱伟善、陈嘉乐的楼则租在同一条街的另一栋,一个租了一套八百呎,每个月一百七十块,较九龙房价上涨半数多。

    九人坐在一楼饭厅的大圆桌,阿乐、阿善两人负责跑腿、泡茶,元达、颜雄陪坐旁边,四大探长一人叼着支烟,吞云吐雾,聊些公务。

    老妈在厨房烟熏火燎的忙活,帮手儿子招待同僚,好歹招待的都是一群探目们,石硖尾屋村人昂视的大人物,自然是热火朝天,非常辛勤。

    总不能,儿子刚上位,请同僚来家里吃饭,家里几个菜都拿不出来吧?丢儿子的脸不提,把潮汕女人脸都丢光了!

    一群潮汕男人倒也是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就忽略掉厨房里的事,习惯了!

    四位探长饮了几口茶,互相交换了居住地址,有事可以派人紧急联系,帮手一把。

    蓝刚、耀文、培基在湾仔附近的繁华街道,都租有一套房子以供家人居住,乃至颜雄、孟元达都租了一套小房子,唯有雷洛住在警察宿舍内。

    雷洛许是察觉到探寻的目光,主动笑笑,开始释疑:“去年为了交足买探目的钞票,找钱庄借了两万块。”

    “这段时间都在还钱庄的高利贷。”

    何定贤眉头一跳,出声问道:“哪间钱庄?”

    雷洛摇头婉拒:“这点数压不垮我,再过半年就能还清,到时候再搬出警察宿舍。”

    蓝刚拍拍他肩膀:“阿洛,早点把阿姨接出石硖尾。”

    何定贤颔首认同后,趁机接话道:“洛哥,你也是石硖尾出来的?”

    他其实早就知道。

    雷洛也点头道:“对,石硖尾北邨的,就在你造纸工厂附近,以前就听同乡提起伱,未想到,还能成为同僚。”

    “哈哈,我是南邨的!”何定贤畅然一笑,南邨与北邨位置与将来石硖尾公屋划分的上邨、下邨大致相当。

    雷洛赞叹道:“现在石硖尾的年轻人里,就数你的混的最好,据说屋村仔们都把你当偶像。”

    “你开的工厂,工价也是石硖尾最高的,干的好!”

    何定贤摇摇头不说话,突然想到雷洛欠的两万块,肯定是借高利贷,毕竟一个差人没有生意,没有资产,拿什么到正规银行做抵押?

    只能去借利滚利的高利贷,或许靠江湖关系,利息会低两分,但也得被扒一层皮下来。

    现在雷洛过的艰苦,完全是自找的,要是从一开始就收规费,或许积蓄就够了。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同僚借,而不是扮清高,以前被同僚排挤,现在被私下嘲笑。

    当然,职位规费一直都被限定的很好,永远不会是下级够不到的数目,也永远不会是下级能轻易掏出来的数目。

    军装升组长是一万,探员升探目是两万,军装组长升警长是五万,探目升探长要十万!

    军装警察最高级为警长,唯独刑事组设有总华探长,时价一口五十万!

    便衣组升官永远比军装警察高,因为便衣组财路比军装多……

    这导致只有很能干,亦或者有背景,有财力的下级,才能够不靠上级帮助升职,其余下级全部需要靠上级提携、帮手。

    这样就能隐隐掌控下级的升迁,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门槛,私底下的门槛更多,怎么拿到位置送钱比怎么凑钱更关键!

    雷洛毫无疑问也是展露才干,受到帮内某些人看重,但也许是存在敲打的意思,给了位,却不给钱。

    这导致雷洛不得已要低人一头,去社团内借钱上位,这情况不算是主流,但确实难捱。

    以雷洛现在的收入,算上利息起码要还两年,干两年的白工探目,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酒菜上好,觥筹交错,何定贤主动开口:“无头哥,耀文会,培基哥,洛哥。”

    “你们在湾仔警署是老探员,关于收规费的事情,怎么谈?”

    “擅自在规数上面加钱,算起来是我们违反规费,店铺老板、档口大佬不会答应吧?”

    蓝刚流露出九龙区潮汕帮探员少有的霸气,大手一挥,出声说道:“叫他们加就加!”

    “边个敢不服气?”

    “兄弟们教教他做人。”

    何定贤面色愕然,意想不到,林耀文也是同样态度:“上头压我们,我们就往死里压下面,社团不好惹,我们就干普通店主、工厂主!”

    “我们五个探目一起办事,一个组也就四万块的份额,几条街摊一摊,发起狠来做事,不就不信榨出来四万块。”

    何定贤听的一阵恶寒。

    郑培基喝着酒,不做回答,但态度明确,雷洛放下筷子,面色沉重出声劝谏:“湾仔区有点赚,但是市民们也赚不多,往市民身上榨,怕是要给人骂。”

    “我觉得可以找和胜合、和合图的龙头大爷谈一谈,和字号里面的潮汕帮不少,也都有在湾仔区揾水,让他们出点钱不会掉块肉。”

    蓝刚对此不置可否,林耀文却面色不悦,话语一点不客气,毫不掩饰的骂道:“雷小鬼,你老毛病又犯了?”

    “当差的!地位不见的比社团高!我们手底下总共百来号人,带着枪也拼不过别人大社团,他们枪比我们多!”

    “见过踩扁路边蟑螂的,见过去踩大老板的乜?收钱收到大佬头上,找死呀你!”

    雷洛面色一怒,刚站起身想要骂人,却又强忍下坐回去,昂首喝了杯闷酒。

    林耀文说话真难听!

    真TM没错!

    对于五位探目而言,压榨底下的人,怎么比找上面的人方便,而且事情是一层层压下来的。

    他们不过是最下面的执行层,理论上,跟他们没有关系,不过人可以骗得过自己,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吗?

    屋村里走出来的人,最懂底层民生艰苦,何定贤抢了一辈子银行,也只是抢银行,没想过洗劫老百姓啊!

    银行丢了钱,有保险公司赔,大老板们赚着利益,当然要承担风险,可洗劫底层市民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何定贤不管干过多大的事,唯独这种事情不敢干,闻言就皱起眉头,出声说道:“耀文哥,无头哥,我是觉得不一定要找龙头、老板拿钱,关键是,底下的人掏不出多少钱,有没有想过找出有水的地方,同别人一样去收。”

    “同样是在一片区,为乜的部门能收到钱,我们不能,难道他们枪多过我们?”

    蓝刚、耀文、雷洛、培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说不出话,因为全港执法部门不可能有人枪比他们多。

    何定贤下一句更是诛心:“或者是,他们脑子多过我们?”

    四人被他犀利的目光齐齐扫过,刹那间酒水都没了滋味,要是换一个新来的探目敢同他们这样讲话,当场就要有人摔杯子,教他怎么尊重前辈,但偏偏面前的人腰杆子硬,手腕也硬,总华探长都吞枪饮弹,着实没人敢惹。

    既然是一路人的为什么要白吵出一个大敌?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四人又齐齐咽下那口气,或是叹气,或是苦恼,桌上一阵唉声叹气,四人全都面露苦涩,唯有雷洛最先开口,感慨着道:“贤哥,港岛区同九龙区最大的不同,不在于油水多,而在于行业多!商会多!社团也多!”

    “各大势力的盘根错节,想要重新定规矩难上加难,一个探目被人拿去填海占的地,跟九龙塘一个道友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个探目多占两分地……”

    (俊仔知道肯定有错别字,可以标注一下,明天改。)

    (睡觉了,明天见,爱大家!)

77 惜脚惜手,饿死蛤虬

    “其实我们都知,金管局的油水,肯定钱庄来的多嘛。”

    雷洛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悠悠吐气:“要么就是证劵公司,要么就是钱庄,否则边个给金管局交钱?”

    “可是湾仔区内没有证劵公司,全港现在就一间股票交易所,地盘规费都直接归大馆,其余证劵公司也多在中环,大馆把那些钱收干净,湾仔剩下乜野?”

    “就剩下钱庄了!”

    雷洛手指一点桌面,掷地有声,展现出非常清晰的思维与头脑。

    何定贤也早有猜测,当即接话:“所以,食品局就是拉来当枪的?”

    “对呀。”

    雷洛张口道:“金管局吃相总不能太难看,加上湾仔餐厅、酒楼多,就加上食品局一起咯。”

    “这摆明就是跟警队抢食!”

    何定贤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蓝刚憋着口恶气,叹息道:“那又能怎样?金管局直属管理所有金融机构,一句话就能吊销钱庄的牌照,别说高利贷不能放,就连正常典当、抵押都别想干!”

    “这就同水警收关费一样,那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争不过,只能做做面子给上面看,让底下的人多交一些。”

    “几个月交下来,新规费就定好,鬼佬拿到手变多,一时半会也不好再骂人。”

    林耀文闻言点头。

    雷洛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关键是钱庄账目紊杂,哪本是真账,哪本是假账,边个也不清楚。”

    “警队一开始就知道难以遏制钱庄,所以定下一个规数,按照比去年整年账目高二分之一价格抽水。“”

    “现在看钱庄赚的远不止如此…..”

    他捏着烟头,摁灭在餐盘里。

    何定贤心头冷笑:“差佬人被人看不起是又原因的,只懂得玩枪,太低估钱庄的暴利了。”

    “如果当时换成我在场,别说加二分之一,直接给他加个零,照十倍来收,他都有得赚。”

    也许是港岛金融界比较新潮,警队对金融的认知不足,也许是受制于其它原因,事实上,江总探长在去年定规费的时候,绝对是手下留情,大大放水了。

    这不是来自外界的反击,是警队的疏忽。

    当然,警队对钱庄的收益肯定会有所预估,但绝对没料到近年来港岛经济活跃,一年比一年的经济增长快。

    在华人难以从正规银行贷款的情况下,钱庄就变成地下金融中心,以比实体经济更快的速度膨胀。

    雷洛继续道:“但是金管局不一样,在管辖范围内,有权力调查钱庄所有账目,金管局的鬼佬根本不用管真假,看你的账目不满意,就吊销你的牌照,你说伱怕不怕?”

    “要不要把压箱底的账目拿出来?所以,我们难以拿到手的资料,却是金管局轻而易举的材料,他们既然知晓钱庄的底,自然可以扒他们的皮,拿到心中想要,比我们更高的规费。”

    何定贤点头道:“洛哥说的对,这一回与其说是他们同警队抢食,不如说是我们要同金管局抢食。”

    蓝刚双手一摊,不耐道:“对呀,所以怎么抢得过?”

    他们还是光想着压榨底层市民。

    顺手。

    方便。

    没危险。

    何定贤却道:“但钱庄开在我们地头上,要让他们乖乖吐钱,一定是有办法的,关键不是拿什么狗屁账目,是同金管局一样,彻底压死他们!”

    年老持重的郑培基发出冷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连账目都拿不到手,怎么压死他们?”

    “搞一间钱庄容易,要是一间间钱庄搞过去,整个行业的人跳起来打我们,我们分分钟就被填海,阿贤,你别忘记,你地头上钱庄最多!”郑培基话语里已经带着警告。

    何定贤闻言哧笑:“TMD,我还真不知道,我地头上钱庄最多,不过我最钟意抢别人的!”

    “金管局来我地头上,那就是抢我的!我就话一句,我要是有办法搞定钱庄的人,你们跟不跟我干!”他一拍桌子,目光巡视一圈,出声喝道:“各位够不够种!”

    雷洛稍一思索,马上答道:“干!”

    郑培基则心头一惊,先不表态,倒是“无头”受人激将,马上开口:“有什么不敢干?只要有办法就去做,有机会就去赚,这是潮汕人的脊梁骨!”

    林耀文也是一个狠绝色,吸着香烟,眯着眼睛,文质彬彬的道:“惜脚惜手,饿死蛤虬(小青蛙),我胃口可是很大的。”

    何定贤眼神转到郑探目身上,竟然毫不犹豫就开始借势逼迫老人,好在郑探长也是一个懂团结的好伙计,不会在关键时刻唱反掉,旋即点头:“我知,你办法多,你去干,兄弟们等吩咐就是。”

    “那就得,赚钱庄老板的钱,总比赚商铺老板来的多。”何定贤轻笑一声,潇洒自信,至于怎么办妥,没有跟众人提,继续招呼众人吃饭。

    四个探目也没问,等到消息就动手,收不到消息,继续搞下面的呗,总之,上头没办法,下头人诶打。

    孟元达在此时,才有机会发挥特长,居中调节气氛,把探目们哄的开开心心,倒是颜雄一个人小酌着酒,全程不主动同长官敬酒,一直板着张凶脸,看起来从不酗酒,有点职业操守。

    晚上八点多。

    何定贤把几位同僚都送上黄包车,就连手下也安排好车,等到客人都离开家门,他招招手道:“阿善。”

    “贤哥。”

    钱伟善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给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何定贤转头同他说道:“还能不能跑九龙一趟?让猪油仔查查雷洛借钱的钱庄,还有雷洛老宅的地址。”

    “没问题。”

    钱伟善耿着脖子点头,继而问道:“贤哥,是要帮他还债搬楼吗?”

    他已然是看出大佬很欣赏姓雷的同僚,联想一下两人同出屋村,其实多一份关照也是合情合理,那人关系背景,天然属于老板盟友。

    有的人成为朋友很快,有的人一辈子都是敌人。

    何定贤却笑着摇头:“洛哥看起来不爱讲话,习惯低头,心里却比谁都有傲气,帮他还钱搬楼不算真朋友,那是刻意施恩,我只是想知道那间钱庄的名,顺便让阿仔每个月去给洛哥家里送点油粮就好,朋友之间探望父母很正常。”

    “我懂了。”

    钱伟善微微颔首,忙道:“我这就去九龙,马上让仔哥安排,正好能搭上最后一班轮渡,明天早上回来报信。”

    “辛苦了。”何定贤点点头,回头向久候在楼前的倪坤说道:“送阿善去北角码头。”

    “是,老板。”倪坤连忙搭起汗巾,弯腰屈背放低车辕,钱伟善摇摇晃晃的坐车上,明显有几分醉意。

    但是他神智大概还是清醒的,托个口信问题不大,没托好明天再托就行,至于会不会掉进海里,真掉进去就去死吧!

    一个人一个价,阿善、阿乐的价格就是没雷洛、蓝刚等人高,更别提和江祖辉、高永盛相比,倪坤的价格也没阿善、阿乐高。

    这是一个人人潜意识里都接受的生存法则,所以,就算何定贤让他喝了酒还去九龙,仅是顺口查一下雷探目的事情,阿善心里也是无怨无悔,乃至都想不起来有坠海的危险。

    翌日。

    上午,何定贤来到警署上工,把桌面的几份案子处理完,主要处理方式就是安排人头,没人顶的大案,想办法查查凶手,查不出就摊给社团,社团必须调人给差馆把无头案给顶下来。

    顺便再看看街头抓到的小偷小摸,有没有托关系,或者被冤枉的,照其它探目的办法,冤枉的一律关起来下次用来顶大案,有人托到关系才放手,港岛警队百分百破案率摆在这里,怎么可能抓错人呢!那不是打港岛警队的脸吗!

    何定贤倒是很好讲话,基本都带人回去凑钱,凑到钱就放回家,实在凑不到钱的,只能关起来找个小案子顶了。

    他倒是不在乎一点案子的油水,但不能拦了底下探员的财路,很多小探员就靠此揾水,要是大手一挥公正严明,只怕就不融于眼下环境。

    但好歹比普通探目下手要轻,给一个机会,大部分人都会凑到钱,乃至去借高利贷,也没人想留在警队羁留室。

    这些案子分到各个小组,既是给各小组油水,也是各小组的职责、工作,真碰到悍匪的大案也得顶上去,不过到时整个刑事组都会出来一起扛。

    和想象中大刀阔斧的办事不同。

    何定贤一直办理公务到下午,一切都有条不紊,直至近四点钟才叼着一支烟,在总华探长门口熄灭,沉思良久,抬手叩门。

    “哒哒哒。”

    “请进!”

    江祖辉的朗声答道。

    何定贤推开门,立正敬礼,大声汇报:“长官好!”

    金管局是利用体制性的优势压倒警队,警队想要扳回一城收够数,唯一的办法也得从体系入手。

    一旦涉及到改体系,定规矩,就不得不慎重小心!

    但与其一门心思压榨底下,让心里不好受,他还是决心推动一下历史的进步,把剥削目标进行转移。

78 江湖新秩序

    江祖辉见到来人是手下的大佬,板着的脸露出笑容,连忙起身招手:“阿贤,过来坐。”

    “谢谢长官!”何定贤再度开口,关掉房门,才走到茶几旁坐下问道:“长官忙吗?”

    “不忙,不忙,有什么要事尽管说。”王祖辉笑容还是灿烂,要是给手下探员见到肯定瞠目结舌。

    何定贤却熟悉了他的态度,双手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水,随后敬给长官一支烟:“确实有件事想同长官商量一下。”

    “你说。”

    江祖辉拿着烟放在鼻前轻嗅,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何定贤直接了当的道:“我同蓝刚、阿洛几人商量一下,一致决定把钱从钱庄那里收回来。“

    江祖辉眼神凝视他,语气不再有讨好,而是问道:“怎么收?”

    何定贤道:“重定规矩!”

    “请湾仔署长出面,拉金融局的人坐下来谈,喊几大钱庄老板来,开诚布公一个个谈妥。”

    “同意的继续在湾仔开工,不同意的滚出去!”

    江祖辉顿时睁大瞳孔,望着他道:“你好胆子,一来湾仔就要立规矩,楚小姐知道吗!”

    何定贤轻笑道:“楚小姐管不到警队,我靠潮汕帮撑腰,靠总华探长壮胆。”

    如果是九龙区的情况,他绝对不敢提如此激进的想法,可是港岛区与九龙形势不同。

    除了港岛区更复杂之外,潮汕帮在港岛区的力量也更大,王祖辉则一瞬间就想到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不在于刑事组,而在于鬼佬高层。

    “高层的事情,只能靠高层解决,是上头的博弈。”

    “只要鬼佬警司不想一直收的比别人少,就必须替我们出头,所以鬼佬出头的概率很大。”何定贤吞云吐雾,斯文温吞的说道:“一直以来,鬼佬都是坐在云上,好像我们天生就该为他打工,但是在港岛区的警队力量中,潮汕帮已经是第一。”

    “鬼佬想要继续开开心心地揾钱,没问题,但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履行一点职责呢。”

    何定贤问道:“就当是为市民的税收服务!”

    江祖辉心里有点意动,又感觉有点好笑,不屑道:“鬼佬是开军舰来的,你当是来开善堂啊?”

    “不过,伱倒是说对了,港岛警队离不开华人,港岛区离不开我们潮汕人,倒逼鬼佬出面不是没可能,但是新规矩是什么规矩?”

    何定贤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饮下口,语气平静:“很简单,顺者生,逆者亡。”

    “往后在我们的地盘上,正行生意全部公开账目,每年核一次账,请专门的会计师来办。”

    “正行生意的店铺越多越好,竞争大,有活力,也能吸引客人,偏门生意则不一样,越少越好,因为越少人抢食,吃的就越饱,干脆直接定下数目,一条街多少个档口,马栏,洗浴城,除此之外,其它人不能踏足。”

    “这样跟着我们的人,会打定主意跟到底,没跟上的人,也会想办法讨好我们,送钱来。”

    “例如赌档,粉档,让他开就开,不让他开就倒闭,往后社团龙头又点样?烂泥塘里的人,一巴掌就扇倒!”

    何定贤话到这里,大力挥手,霎时间将江祖辉拉回现场,否则他还在神游物外。

    只见江祖辉砸吧砸嘴,惊叹道:“你真敢想。”

    何定贤却很认真道:“这是可以的,例如现在社团乱窜,档口开了一间又一间,不仅把地价拉贵,让正行生意没得做,也导致街头隔三差五出现火拼,警署不仅有破案率的要求,也有罪案率的要求。”

    “虽然,港岛警队的破案率是世界第一,但是,罪案率也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把事情做的漂亮,江湖将会有新的秩序,街面上也会漂亮很多。”

    江祖辉感觉头大,起身让阿贤等等,到办公桌拿来纸笔,重新坐回说道:“你继续讲。”

    他宛若一个学生一般,专心致志,记录谈话,笔速倒是很快。

    何定贤点点头:“目前,可以利用眼下的事情,先从钱庄、金管局破开壁垒,接下来一个个行业收起。”

    “先收正行,因为正行的人好欺负,等把正行收齐,手上有钱,兄弟们得到实惠,再开始整合偏门。”

    “事情的关键有很多,比如要鬼佬出头,比如要有人办事,冲突血拼免不了,可是一旦成功好处也多,第一个就是把规费握在警队手里,兄弟们能分的钱肯定更多。”

    说到底都是为了赚钱,要是一个计划不能给行动团体带来利益,那么改革就是无稽之谈。

    江祖辉也想的明白,当即答道:“那时港府收一层税,我们收一层,白的归他们,黑的归我们!”

    “对。”

    何定贤自信一笑,言语间尽显霸道:“他们管白天,我们管晚上!”

    “往后六点收工完的港岛,我们话的算!”

    江祖辉情绪出现难以遏制的激动,握着笔的手甚至都在颤抖,忍不住张口问道:“阿贤,你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秩序!”何定贤语气果决,一语中的:“有秩序比没秩序好,就算是地下秩序!”

    “以前的秩序不再合适,那就换一个新秩序!”

    “辉哥,你觉得对不对?”

    江祖辉沉吟不语,静下来回答道:“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对与不对,要上头说的算。”

    “你先回办公区做事,等到有消息,会同你第一个讲。”

    何定贤颔首道:“好。”

    江祖辉目送着下属离开,心里仍旧震撼,一个直属于警队的地下帝国,将在这一天拉开序幕。

    何定贤没本事马上改天换地,还一座城市的朗朗乾坤,但起码能推进一步,让毒瘤局限于资本、官僚、社团三个体系之中,就像是切不光的癌症,用靶向药打上一针。

    这不可避免的会有副作用,可他作为一个受害者,管不了那么多,但很多恶性事件却能够消失在街头,让江湖归于江湖,金钱归于金钱。

    让愿意平凡幸福过一世的人,活在工厂店铺,让想要上位的野心家,出现在街头码头,资本当中…..

    事实上,这不是一种进步,而是一种互利的妥协,但社会总是螺旋式的上升,妥协也许是在为下一次的打破陈规而蓄势。

    有他没他,港岛警界实力发展到一定地步,都会产生这种规则,他这次拿出来也是看中港岛区潮汕帮势力,已经可以在小范围内试行新的规则,如果成功必然壮大潮汕帮实力,会大规模号召各区学习,产生一个良性循环,他在潮汕帮内的地位也将随着一次“策划”拔升。

    如果失败或者被否决,对他而言也无伤大雅,努力过,心安理得的躺平,继续做大老板就好。

    他大概还是利己的成分多些,只是顺带想到了做个好人,为实事出出主意。

    何定贤会到办公区后,满脸轻松,江祖辉在关起门来,在办公室同大佬打电话,雷洛见他出来,很关切的上前询问:“阿贤,事情同长官提了?”

    他一点都没有关心何定贤,倒是很关注加规费的事怎么解决,隐隐意识到对方要发挥独有的背景优势,唯独没有想到是用脑子。

    以阿贤楚会长未来女婿的身份,跟各大银庄打打招呼,给个面子凑二十万出来不难吧?

    何定贤要是知道雷小鬼的想法,非得一脚踹过去,但现在却笑笑说道:“提了,等长官通知。”

    “能透点消息吗?”雷洛关切道。

    何定贤点点头,站起身搂住他肩膀:“出去讲。”

    “行。”雷洛在差馆大楼门外的一个角落,掏出一包万宝路,又塞回去换成好彩,递给他一支眨眨眼道:“你喜欢抽这个。”

    “抠!”何定贤接过香烟,翻起一记白眼,却没有点着,而是先把简略的想法说了一遍,再把烟放回烟盒里,他正好也是一盒好彩。

    雷洛听完描述,年轻的面庞,好似受到惊吓,张大嘴巴问道:“你怎么敢同辉哥这样讲?”

    “有什么不敢!”何定贤自信的道:“干不干,又不是我说的算,我只是出一个主意。”

    雷洛点点头,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你胆子够大!”

    心里则在暗暗羡慕,有一个好老丈人就是大晒!

    他又开口道:“你是怎么想到订一个新秩序的?这可不是江湖规矩,是一箩筐的江湖新秩序!”

    何定贤嗤笑一声,熟练的用手假装脱帽,出声道:“我以前是当军装的,最讨厌人在街头用帽子收钱,那多不威风,要收,就让他们送上门来。”

    他再嚣张的做出一个抛帽姿势,甚至很有兴趣的吹出口哨,复站好后再道:“便衣组每个月在办公室门口排队领钱也很丑,给鬼佬见到是小事,给记者拍下来简直笑掉大牙。”

    “我这个人要面子,不想几十年后看老照片,看见自己在拿着帽子,或在排队。”

    这段话说的雷洛眼前一亮,内心折服,拍拍他肩膀,用赞叹的语气说道:“贤哥,我服你!”

79 时代浪潮

    下工前,江祖辉便披着夹克,揣着笔记本,脚步匆匆离开差馆。

    晚上,何定贤回到家中把衣服挂好,侧头就见猪油仔拿着茶杯,坐在客厅,笑容灿烂:“贤哥。”

    “阿仔,消息查到了?”何定贤坐在一张椅子上,接过手下递来的热茶,猪油仔等大佬喝完茶才开口:“查到了!”

    “雷探目是在利东街信亨钱庄借的款,一共一万两千块港币,分一年还一万五,每个月一期,目前还剩下四期,总计五千港币。”

    何定贤早有预料,颔首道:“果然在我的地盘上,好在没有利滚利,多少给阿洛留了面子。”

    “雷洛毕竟是个探目嘛。”猪油仔略带讥讽,开着玩笑,他现在已经有点看低雷洛了。

    不是尊重,是跟了贤哥以后,觉得普通探目都差点意思。

    雷洛欠一屁股债更可怜。

    利东街也是大量钱庄汇集的地下金融区。

    何定贤道:“你去信亨钱庄借一笔钱。”

    猪油仔面露错愕,举目对上大老板眼神,忽然心里有所明悟:“我懂,一定多借些。”

    “你借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何定贤笑笑:“信你。”

    “不过我要特别多,多到让信亨破产的钱。”

    猪油仔沉吟不语,出声讲道:“那就只能拿工厂作抵押了。”

    “嗯,但是不用着急,同他们慢慢谈,做得真一些,等我消息再去拿钱。”何定贤谨慎的吩咐声:“如果上头没发话,钱也就不用借了。”

    猪油仔微微颔首:“信亨钱庄幕后老板是鹤城人余少虹,隶属于五邑商会,其实是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的人。”

    “我知道李冠春。”何定贤点点头:“东亚银行创始人,银行业大王李石鹏的仔,五邑李氏的接班人。”

    “是。”猪油仔见大老板心里有数,不再多提。

    何定贤看猪油仔辛苦过海一趟,就留他在屋企食晚饭,可晚饭还没吃到一半,颜雄就小跑到家门口喊道:“贤哥,贤哥!”

    何定贤听到声音,心头一动:“是阿雄,我在湾仔区的兄弟,叫他进来。”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早早就见过颜雄的名,心里默默对其更为重视,接着出门请人进来。只见颜雄立正敬礼后,十分干脆的道:“辉哥打电话到警署,请伱到南区的球场一趟,让你马上出发。”

    “好!”何定贤也毫不犹豫的放下筷子起身,重新披上衬衣外套,挂起配枪,回头朝厨房喊道:“老妈,我出去一趟。”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声音,猪油仔连忙跟着起身:“贤哥,我陪你过去。”

    何定贤没拒绝,顺带拍拍颜雄肩膀:“阿雄,一起去。”

    颜雄点头以作答应,三人很快离开家门,乘着黄包车赶到南区的皇家高尔夫球场,位于南区深水湾的“皇家高尔夫球场”。

    这间高尔夫球场由“港岛高尔夫球会”成立,一直是英籍军官、政府要员的活动场,与赛马一样是鬼佬专属的高级娱乐。

    早年地址与赛马会一般都建在“跑马地”,港岛区“跑马地”也是因此得名。

    1918年2月26日,港岛举行周年跑马大赛,因燃放爆竹导致发生大火灾,烈焰席卷了整片跑马场造成惨绝人寰的惨案,有资料记住的死亡人数就达“590”人。

    港岛常用的“爆棚”一词由此而来。

    后来,港岛赛马会与高尔夫球会都重新选址建造会场,高尔夫球会首个新场就是在深水湾,1897年港岛高尔夫球会在时任总督的支持下,获得英女皇御准的“皇家”二字,头衔改为“港岛皇家高尔夫球会”,同时在新界粉岭扩建第二个球场。

    迄今为止,港岛华人高层、老板为了与鬼佬维持关系,一直都是赛马与高尔夫的热衷者。

    所谓的“高级运动”永远是底层人创造,只不过是高层人在玩,久而久之就成一种运动。

    社交属性要大过运动属性。

    如高永盛等在港岛区任职的华人,要是玩高尔夫球的话,肯定是在港岛区的一号球场。

    何定贤带人来到皇家球场门外,报上总华探长大名,便坐着一辆英式马车进入球场内部。

    猪油仔、颜雄都是头一回来到皇家球会,故作冷静的表情下,难掩着激动与好奇。

    英国贵族风范的马车跟拉货的马车很不一样,坐起来就算颠簸也能产生一种优越感。

    何定贤却觉得比人力黄包车还嗑屁股,坐车到底得轿车,不过球会确实个高层人玩的东西,在汽车没有普及的年代用马车,主要就是突出一个贵族气质!

    江祖辉见到有马车停到球场旁,回过头就朝着刚刚下车的身影,招招手喊道:“阿贤,过来!”

    “长官!”

    何定贤朗声应道,连忙快步上前。

    猪油仔,颜雄两人一下车,很识趣,站在球场外的路边一动不动,与附近十名便衣探员别无二致。

    小弟都是小弟。

    江祖辉则抢先在下属要敬礼的时候,递上一支球杆问道:“会不会?”

    何定贤故作难色的抱怨道:“辉哥,你在为难我啊……”

    “哈哈哈。”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双手握杆,刚刚打完一球的中间男人转过头来笑道:“阿辉,不要让年轻人难作。”

    高永盛个子仅有一米七出头,但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骨高壮有力,嘴上正叼着一根烟斗吸气,无形之中有种睥睨四方的气势。

    这种级别的大佬总会让人一见难忘,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真的有上位者气质。

    何定贤见他目光投来,连忙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阿贤,球杆先拿上。”高永盛单手撑着球杆,一手拿下烟斗,站在草地话道:“今天,我是让你来玩的,又不是来站岗的。”

    “是!”

    “长官!”

    何定贤放下手臂,老老实实的接过球杆,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不会打倒是握的牢。

    高永盛满意的点头道:“虽然鬼佬的东西没意思,但是多学一门手艺,总能有用到的时候,毕竟高俅都能当上殿帅嘛…..何况港岛是鬼佬的天下,咱们为了工作打打球,把鬼佬哄开心,说不定兄弟们能多分点钱。”

    “长官说的对。”何定贤一本正经的回答,只是为给长官面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高永盛大概也知道下属对说教很没兴趣,转身把烟斗递给江祖辉,继续打了两杆。

    值得一提的是,他球技稀烂,每杆球都乱飞。

    何定心多少是看出来,这家伙也不喜欢打球,来高尔夫球场只是为了练球,说不定只是为了陪鬼佬玩来练练手。

    半小时后,高永盛坐到绿茵坪的一张椅子上,放好球杆,喝了口矿泉水,出声说道:“阿贤,木哥同我介绍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够狠,有胆识,未想到,你脑袋更好用。”

    “有些人钟意手下无脑敢拼,有些人钟意手下机灵醒目,我就钟意手下办事顺心。”

    他语气一顿,很是犀利的道:“你这件事很顺我心。”

    “多谢长官。”何定贤坐在旁边,连忙答道。

    高永盛则道:“想的好,干的也要漂亮,只会想不会办事,不行的。”

    “阿贤,我如果搞定上面的事情,肯不肯带兄弟们拼一拼?”

    何定贤表情冷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肃然道:“好!”

    “那行,一切就从湾仔区的钱庄业开始着手,按照你的计划试一试,要是你能够办成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皆由你来主导。”

    高永盛开出很好的条件:“将来你的名字一定响彻港澳!”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定贤笑着回应:“多谢长官栽培。”

    “诶。”高永盛甩甩手,真心实意的道:“能够坐到我边上的位置,那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要不吝提携,何况,你这么能干,实话讲,类似的想法一直盘旋在我脑袋里。”

    “只不过大概是习惯墨守陈规,不敢去闯,总觉得时机不对,欠些火候,更没有如此具体的计划。”

    “直到阿辉打电话同我讲,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时机早就到了!”

    历史上,没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江湖新秩序的出现,是有时代内因的,不可能会没人想到。

    警队华人势力的膨胀,港岛经济的飞增,社团上岸,航运红利,面粉取代大烟进入港岛。

    鬼佬对半岛局势的惊恐,执法部门的勾结、矛盾、一切都是内因,一个又却不够,个个凑在一起定会重塑规则!

    只是因潮汕帮势力庞大,占据警队第一,所以,最终是由潮汕帮的人脱颖而出,带领警队定下秩序。

    又因何定贤名声更响,风头正劲,获得总华探长青睐,要是没有何定贤也有雷洛,没有雷洛也有其他人,没有潮汕帮,东莞帮,五邑帮都可以来干!

    但潮汕帮又因抢到时代红利,飞速做大,终将成为警队独霸一时的派系。

    何定贤闻言吹捧道:“长官为兄弟们在上面顶着天,自然感觉肩上担子重,不敢轻易乱动。”

    “不像我,一条命闯荡江湖,什么事都敢干。”

    高永盛笑道:“这倒是你的性格,我看你啊,还是早点成家好。”

    江祖辉在旁会心一笑。

    高永盛又道:“往后私下见面的时候,叫我盛哥就得,我同刘福那个老骨头不一样,才四十出头,没那么快当爷。”

    “知道了,盛哥。”何定贤答道。

    “我觉得按照你的方案,鬼佬肯定不会扫我面子,因为大家都能落到好处,一开始也是拿湾仔区一个行业试水,既没有动社团,也没有动大人物,执行不下去收手也来得及。”

    “你对上层欠缺了解,其实一个湾仔署长,不够资格拉金管局、食品局坐下来聊,毕竟那两个部门都是比较强力的。”高永盛翘起二郎腿,抖抖烟斗,出声道:“我会请助理处长亲自出面去谈,就算谈不拢,也够时间让你操作。”

    “只不过,正行生意好说,将来偏门生意的档口,一条街该设多少个得计划好,给其它乡社一口饭吃的同时,一定要潮汕帮的兄弟们吃饱。”高永盛不愧是潮汕帮推出的代表人,很关注潮汕帮的利益,乃至是偏门生意。

    “我懂,档口方面重点关注同乡,也能获得同乡社团的支持,定规矩的时候,打到其它社团不敢说话。”何定贤出声说道。

    高永盛说微微颔首:“就是这样考虑的,出来行,要懂得团结,对鬼佬的时候呼吁华人团结,抢生意的时候同乡就得团结。”

    其实有一点没有提,那就是江湖规矩一但重立,潮汕帮江湖势力扩张的同时,又能够使潮汕商会的正行势获得红利。

    商会老板们不至于靠江湖人打打杀杀,但有人马撑腰,做各种生意都会便捷许多,只要找麻烦的人少了,财路自然就会顺逐。

    如果能够把计划推行下去,潮汕商会的支持必然会有。

    高永盛扭头道:“阿辉,这段时间让各差馆把往年账目交上来统计一下,每条街档口数量,社团地盘都要重新厘清。”

    “没问题。”江祖辉连忙点头。

    高永盛又道:“另外,把我给阿贤的礼物拿出来。”

    江祖辉笑着转身离开球场,在休息室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何定贤真没想到还有礼物,待辉哥抱着木匣回来递给他时,他心里也有点惊讶。

    “打开看看。”高永盛挑眉问道。

    何定贤当场将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石楠根做的高级烟斗,线条流畅比例均匀,烟嘴处用玛瑙做的装饰,细节处有花纹勾勒,木匣旁还包有一袋烟草,一看就知高档货来着。

    这个烟斗的造型和材质竟然与总华探长所用的一模一样。

    何定贤心中稍微惊诧一下,旋即合上木匣,出声说道:“多谢盛哥!”

    高永盛无所谓的笑笑:“听说你抽烟,特意把家里的藏品拿出来,好好干,在树规矩的事情上,整个湾仔差馆,你话事!”

    “阿辉,好好配合阿贤。”

    江祖辉立即应命:“是,长官!”

    万字更新结束,开始码明天的了。

    俊仔真没有存稿,早上睡醒舒服之余,还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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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五邑商会

    何定贤拿着礼物同江祖辉一起先离开球场,高永盛晚上要在球场会内同鬼佬助理处长聊天,来到球场门口时,江祖辉笑道:“阿贤,盛哥是把你当接班人看了。”

    “呵呵,辉哥,我还不够资格。”何定贤轻笑两声,江祖辉大有深意道:“你够,只是你不承认。”

    何定贤把长官送上黄包车,目送其远去,猪油仔在旁问道:“贤哥,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伱呀?”

    他在九龙区负责商业的事,对警队内部不太了解。

    何定贤摇摇头道:“正好用我罢了。”

    上司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一个大饼下来能把人看撑,真想吃到就是做梦!

    高永盛正值壮年又刚刚上位不久,要什么狗屁接班人?

    只是看重他所以勉励几句,再拔高他的职权,借他的力进行改革,如果真能改革成功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处。

    弄一个华探长的空缺给他不难,但是接班总华探长就别妄想了。

    因为,届时高永盛的权力将得到强化,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得之不易的更高权力。

    要是因为一个“烟斗”就胡思乱想是很容易犯错误!

    到时给人一扒到底,兄弟们都不能说他卸磨杀驴。

    “这样啊……”猪油仔若有所思。

    何定贤吩咐道:“信亨钱庄的钱可以借。”

    “大老板,我懂的。”猪油仔点头答应。

    隔天早上。

    何定贤来到刑事组办公区,刚刚在工位坐下,准备等兄弟们到齐,再喊人开会。

    孟元达却提了一套西装,小心翼翼的上前:“贤哥。”

    “怎么了?”何定贤眼神疑惑,不明所以,孟元达眼神带怯,含蓄的道:“是这样,我祖上三代都在裁缝店打工,特意让老豆做了一套衣服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何定贤眼神落在他手上的西装袋,透过袋子可以看见是一套标准的英式黑色西装,不仅有外套、裤子,还有衬衫、领带,完整的礼服套装。

    他恍然才想起来“马屁达”家里是开裁缝店的,但没想到是西装裁缝,有手艺的老师傅。

    这种制衣师傅起源于上海滩,专门为当时的新贵制衣,一套衣服售价几千港币。

    由于港岛英籍商人、鬼佬政要众多,又缺少制衣师傅。

    战后上沪逃到港岛的师傅们纷纷开店发财,用精妙的手艺打响名牌,已经受到精英阶层热捧,一间老板是上沪口音的制衣店,订单可以排到两年以后……

    何定贤总觉得有时“马屁达”说话口音软,原来里面还有一层原因。

    这时他却坐着没动,出声问道:“达仔,你是上沪人吗?”

    “不是,不是。”孟元达连忙解释:“我同上沪旗没关系,祖上都是潮州人,只是早年前往上沪打工。”

    “我父亲那一代就迁来港岛,算是正统的潮州人。”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挥挥手道:“东西收起来,不要拿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孟元达不作解释,立即点头:“是,长官!”

    他拎着西装袋离开办公区,悄悄把西装放进长官的衣柜格子叠好,其余差员看在眼里一句话都不讲。

    因为,新官上任,有人受到提拔,有人要讨好长官,按照规矩,最近是送礼人最多的时候。

    如颜雄、阿乐等人其实都备了一份礼。

    底下各个警员大部分也有。

    只是有人礼大,有人礼小,基本都是烟酒、糖果,鸡鸭肉,唯独颜雄送了一个金戒指。

    没见长官衣柜最近都是打开的吗!

    现在马屁达靠一套西装立压兄弟,兄弟们想不服气都不行,谁叫别人家里开西装店,每个月揾水近万。

    何定贤等到猪油仔回来,方站起身道:“兄弟们到隔壁开个会。”

    “是!”

    “长官!”

    二十名组员一齐起身,来到办公区旁的会议室,人手一个小马扎坐好,四条街的负责人坐在最前。

    何定贤望着兄弟们精神抖擞的样子,微微颔首:“阿雄,我要你联系和合图在湾仔区的扎职人,递张帖子上去,就话花腰贤请他饮茶。”

    “知道,长官!”颜雄面不改色,欣然应许。

    何定贤再看向孟元达:“达仔,你负责请和胜合在湾仔区的扎职人,一样递张帖子去。”

    “没问题。”孟元达拍拍胸脯自信道:“长官,一定办好!”

    “阿善。”何定贤换到下个人,语气变得严肃:“最近带兄弟们在街上走走,把湾仔区内的偏门档口,一间间查清楚,每个字号,每桩生意,有多少间。”

    “收到!”

    钱伟善郑重答应。

    这些数据上的东西已经可以提前准备,没有对市场的详细数据,谈何重定市场规则?

    高永盛下令调查的整个港岛区数据,是涉及大范围改革时候用的,区区一个湾仔区肯定要底下来查。

    江探长手上有一定的数据,但不能保准详实准确,有些社团为了不给差人抽水,是敢在私下开黑档的。

    这些黑档一旦被发现就要死档主,可总有不怕死的,敢冒江湖之大不韪。

    何定贤派出最信任的下属,就是想要一个详细数据,开会则是让兄弟们有个心理准备。

    湾仔区要着手做事,肯定会闹的江湖鸡飞狗跳,要是一点风声都不放出去,兄弟怕是连枪都不敢开。

    “我昨晚见了一趟盛哥,得到盛哥的亲自嘱托,湾仔区接下来要办的事很大,但绝不会少你们的好处……”何定贤点支烟,站在台上,眼神扫过组员:“各位只要保证把事情办好,我保证一年的红包比一年大。”

    二十名警员坐在马扎上,抬头挺胸,双手放在膝前,张口吼道:“是!长官!”

    当晚,何定贤约和字头两大社团的扎职人在酒楼吃饭,其一是和胜合堂主大彪伟,其二是和合图堂主黑脚贵。

    这两大字号都隶属于潮汕帮势力,同时在湾仔地头开工,怎么也不可能扫花腰贤的面子。

    也许,花腰贤在和记龙头“金牙连”,或者和胜坐管“甄国龙”面前只是小角色,但一定是堂口扎职人必须礼敬三分的人物。

    何定贤找两个人并非是要谈判,而是要借力打力,整治钱庄的过程中,必定会引起五邑帮反击。

    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家族名头很响,是港岛第一间华人银行的创始人,全港大半钱庄都跟五邑商会有关。

    李冠春也持有很多钱庄的股权,在幕后暗吃分红,但“银行之王”李家早已名不副实。

    因为自东亚银行创始人“李石棚”去世后,其四个儿子为夺家产争的不可开交,其三儿子“李春兰”售出股权,自创维记牛奶公司,退出银行业,剩下两个儿子只顾吃喝玩乐,无法维持家族影响。

    大儿子“李冠春”虽继续持股东亚银行,并且当选五邑商会会长,但在商会内已经没有话语权。

    甚至随着东亚银行发生过信任危机,业务量下滑,间接导致五邑商会内部疏离。

    五邑商会是由粤省“新会、开平、恩平、台山及鹤山,五市为连结同乡友谊,共拓发展,共谋福利而成立”,至今已经有三十年历史,最早的名字是“五邑维持总会”,在1921年便出现。

    早年根基是鹤城商会、新会商会两个同乡商社,后来才吸纳开平、恩平、台山三邑。

    一如潮汕商会是由“潮州商会”与“汕头商会”合组而成,商会势力虽然强大,但是越庞大的组织越容易在内部瓦解,商会也可能会解体,疏离,泯然众人。

    一个不够强势、不具有代表性的商会会长,对于商会不见得是个好事。

    何定贤还真不怕五邑商会来找麻烦。

    因为,他没有一开始就朝五邑商会的正行生意下手,重订钱庄规矩,不改正规的抵押、典当、给其留够面子,只改违规的高利贷,贵利。

    且只把行业限定在与李冠春有深度连结的钱庄业,实质上有把李冠春从五邑商会里剥离出来的意思。

    不是他看不起五邑商会,而是李冠春没有让人惊惧的才干,而五邑商会内倒有一大批会员能量颇大。

    例如华东三院主席“张之珊”,其家族涉及医疗、教育、地产多个行业,又是太平绅士,爵士爵位。

    例如,议事局成员,洋行买办“冯炳芬”,例如大律师“简乐强”等人。

    但他们或是攻于政坛,或是不想接管五邑商会,总之都没有站出来挑大梁的意思。

    毕竟走买办、律师、慈善家路线的大老板们,想要在政坛步步高升,是不需要借助社团乃至商会力量的……

    这也导致他们在底层基础薄弱,将来五邑商会英杰渐少……

    但李冠春作为商会会长,再是没有名声,一句话发下来,五邑社团也是要豁出命拼的。

    街头要是比之前还乱,惹的鬼佬不开心,改革或许就会终止,事情会失败,五邑帮也会赢。

    何定贤后台有人撑腰,甚至可能是整个警队,鬼佬包括华人的集体撑腰,大势滚滚之下倒不怕一个大老板作阻力,就是面子上得做好看点,自然就想到让地盘上的潮汕社团出面。

    胜合堂主大彪伟,合图堂主黑脚贵来到茶楼,得到暗许的利益之后,便纷纷答应派人搞定五邑帮。

    三天后,猪油仔带着造纸工厂牌照,来到信亨钱庄。钱庄业消息非常灵通,早就暗中把他的背景调查一遍。

81 春园酒楼

    信亨掌柜见到肥胖的身影入门,立即笑呵呵走出账房,拱手恭维:“仔哥,一天来一次钱庄,让我们信亨财源滚滚啊!”

    猪油仔面露不悦,坐到茶座上,出声喝道:“昨天我开的价,能不能答应?”

    掌柜笑吟吟站他跟前,委婉道:“三十万港币是一个大数目,就算贵号一个月能赚五六万,我们钱庄也不能轻易借出。”

    “每一笔钱都是钱庄的命根子,要是人人开口都是三十万走,钱庄没几天就要关张呀。”

    猪油仔带着怒气,出声说道:“我们厂专门为《星岛日报》供纸,还在同《港岛工商报》,《华商报》谈合作……前来贷款是为了扩张工厂,等新的机器开工,每个月入账能超过十万。”

    钱庄掌柜连忙奉承:“是呀,仔哥,东方纸业欣欣向好,未来一定是港岛纸业的翘楚,还同星辉商会有合作,这些我们都知,但钱庄有钱庄的规矩,以东方纸业现在的规模,真的贷不到三十万。”

    猪油仔一拍桌子,冒火道:“要是能贷到,我就去找银行了!”

    “钱庄也贷不到啊。”掌柜还是很为难,借钱要借垮一间钱庄其实很难,但以小型钱庄的规模,要是有三十万坏账,掌柜同老板都要一齐跳海,只不过,钱庄银号被人卖下,继续接手经营。

    信亨也是港岛几百间大小钱庄里的小银号,一般都是一万、几千的往外边贷,三十万不是掏不出,而是风险太大,本能就要规避

    猪油仔冷笑一声,正打算放低要求,借二十万就走。像他一样来借钱的人,自然都是狮子大开口,先往高的要,还要扮的火急火燎,最后才不甘心的答应。

    掌柜却咬咬牙,跺跺脚,出声道:“这样,仔哥,正好老板在银号里喝茶,我亲自去同老板谈谈。”

    “好。”

    “我等你。”猪油仔欣然答应,心里却起了警惕,银号老板摆明是在等他。三十万的借款不可能不早报给老板,可能一千块都得同老板讲,掌柜只负责定息,催债,评估。

    钱庄掌柜绕过帐房,登上楼梯,来到二楼一间茶室内。

    茶室里。

    一张六米长的实木茶几横摆,十几个穿着长衫,年龄不一的银号老板,或站或立,手里都端着杯茶,气氛也有些沉重。

    信亨银号的老板名为“黄有维”,是五邑恩平人,祖上在清朝末年来港开办钱庄,在钱庄行业里也是老江湖,颇有号召力,手下不仅有“信亨”,还有“宝德”,“利来”一共七间商号,有些衰仔想以贷养贷,都不知背后是同个老板,最后给人丢进江里。

    湾仔区钱庄业他算是最大只,周围十几位银号老板,全都是在湾仔区揾水的钱庄老板。

    今天他们齐聚一堂是因为钱庄业有个老规矩,一条街上的银号,要是有接不下的单子,可以由德高望重的行业前辈召集同行,一起将单子吃下,有钱一起赚,亏损一起担。

    这时黄有维在掌柜开口说完消息,表情平静的放下茶盏,朗声说道:“各位同行,猪油仔背后是谁,想必诸位都知道。”

    “我不觉得一个每月揾水十几万,能够逼死总华探长的探目,会来同我们商号借区区三十万。“

    ”今天找各位来,也不是同各位讨论,要不要接他的单子,而是接下他的单子该怎么办。“

    一人上前一步,端着茶盏,说道:“如果猪油仔是真心来借钱最好,马上就把钱借给他。”

    “如果是花腰贤想来削凯子,少借一点,让他削一笔开心开心得了。”

    有人闻言冷笑:“他要是想削凯子,三十万送给他都得,怕就是怕,没那么简单。”

    “警队那群豺狼虎豹,一个比一个贪,要是他代表警队来的……”

    黄有维感叹一声:“那就要同警队好好过个招了。”

    半小时后。

    猪油仔茶都喝光两壶,钱庄掌柜终于姗姗来迟,主动上前笑道:“仔哥,有没有袋麻袋来?”

    猪油仔笑道:“麻袋没有,等会叫辆黄包车。”

    钱庄掌柜笑容依旧,语气骤然冷峻:“没关系,我们有。”

    “唰!”

    脑后风声袭来。

    “嘭。”

    猪油仔脑袋回荡起重响,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晕,整个人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

    掌柜朝着打手使一个眼色,出声说道:“把他丢进香江洗澡。”

    “知道了。”打手穿着短衫,腰间配把匕首,壮实手臂我握着短棍,神貌凶厉,吹个口哨就有兄弟涌出后堂,用麻袋把人给套起。

    大概是觉得猪油仔体虚肥胖,没什么战斗力,扎好袋子就装上板车推走。

    整个过程连银号的门都没关,倪坤蹲门口简直看的目瞪口呆,连忙抬起黄包车悄悄跟上。

    傍晚。

    何定贤在家里看见刚换好衣服,手上还拿着毛巾的猪油仔,脸上浮现出怒色:“TMD,连我的人都敢动?”

    猪油仔惊魂未定,直接拱火道:“贤哥,他们可真是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知道一群成精的家伙,不像贵利东一样好骗,但想着探探他们的底。”何定贤怒极反笑:“呵,没想到,他们反客为主,敢给我一记下马威!”

    猪油仔抱怨道:“我只是去借钱而已,不欠他们的钱呀,竟然也把我丢江里,要不是阿坤在门口守着我,贤哥……你就见不到我啦!”

    何定贤拍拍他肩,宽慰道:“就当去游泳了。”

    “阿雄。”何定贤回头喊道。

    “长官!”

    颜雄立正敬礼。

    “查查哪个字号在帮新亨钱庄做事,把他们话事人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何定贤朗声说道。

    颜雄眯起眼睛:“港岛区帮五邑商会做事的字号只有一间,名头不小,叫作五江社,话事人名为’潘立强’,花名‘大头潘’。”

    何定贤突然面露不爽,怒声吼道:“我叫伱把他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听得明白吗!”

    “谁问你他们话事人叫乜名!”

    颜雄当即立正并腿,肃声回答:“是,长官!”

    猪油仔也被吓一大跳。

    何定贤则有语气讥讽的骂道:“什么吊毛杀手雄,杀一个人唧唧歪歪,改名叫八婆雄最好。”

    猪油仔再度变得会察言观色,战战兢兢讲道:“贤哥,阿雄也是帮你做事的人……”

    “我知道。”他皱起眉头,看向猪头仔:“还有没有事?”

    “没事。”

    猪油仔捏着毛巾,憨笑着道:“游游泳而已。”

    “行吧,你回九龙,港岛没你的事,阿乐,你去通知阿洛、蓝刚他们,叫他们晚上七点带兵围了春园酒楼。”何定贤转头同一位跟班吩咐道。

    猪油仔、陈嘉乐全都起身:“知道了,贤哥。”

    何定贤望着两人离开,叼着烟斗说道:“当我是吓大的?丢我一个小弟就想吓我,靠,你丢他全家都得。”

    本来信亨钱庄派人来下贴,请他晚上到春园酒楼吃饭,本以为是信亨钱庄老板想要低头,或者是来收风的。

    何定贤还想着对方识趣,收一笔钱,再通过信亨为中间人,把规矩修订一下,能不闹出流血事件最好。

    没想到,TMD竟然是一场鸿门宴,行!

    湾仔区一百号便衣探员不知坐不坐得下!

    雷洛、蓝刚等探目其实刚刚放工,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泡妞,但活动地带都在湾仔一袋,收到消息马上就回差馆集结警员。

    搞定钱庄是目前整间差馆的头等大事,别说先前五人有共同约定,就算仅是江探长给的压力,都不得不让四人慎重。

    晚上七点,何定贤穿着一套合体的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叼着一个烟斗,乘黄包车来到春园酒楼门口。

    他摘下烟斗,吐出口气,踩着皮鞋落车,见到酒楼门口站着一群五江社打仔,蔑笑一声踏步进入酒楼。

    酒楼位于的春园街也算是他地盘,由于地盘上钱庄业存在,湾仔区确实活跃有一些五江帮势力,但全港五江帮总计不过一万多人,大部分靠航运,工程养活,岸上的打手只要负责暴力催债。

    钱庄老板黄有维保下整间酒楼,会同十三位行业同仁,坐在二楼的圆桌上等客上门,一楼五张桌子摆开,一共坐了四十几名打仔。

    何定贤进门就感受到一片目光扫来,旋即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但没在一人身上多留稍许,坦然踏步就登上酒楼二层。

    不得不说,马屁达眼光犀利,光靠目视,竟能准确判断他的腰身尺码,一套西装穿着不仅份外潇洒,气宇轩昂,而且合体舒适,行动方便。

    这有他身材标准,长相英武的原因,也得益于马屁达从小在裁缝铺帮工,锻炼出好眼力。

    马屁想要拍的好,不仅要醒目,还得有家资,有本事。

    黄有维听见皮鞋登楼的踏步声,当即就在主位上站起身,视线里正好出现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同时他远远的拱手含蓄:“何长官,久仰大名,本该早日登门拜访,但是害怕冒昧,特邀业界同仁一起为何长官摆酒祝贺,多谢何长官赏面出席。”

    十三位在湾仔区开工的银庄老板一起站起身,手上抱拳行礼,眼神却毫不避讳的打量来者,眼光锐利的想要吃人。

82 一杆爆首

    何定贤把烟斗放进口中,深吸一口,眼神对上主桌的老板,忽然合拳拱手,大笑道:“哈哈哈,各位老板客气。”

    他踱步来到酒桌右侧空着的主宾位,寒暄道:“我只是七号差馆一个打工仔,承各位老板薄面看得起,包下整座酒楼,那要我两个月薪水啊!”

    黄有维面不改色,请客人坐下,再入座主位,客气的笑道:“何长官讲笑,谁不知您在九龙开办实业、垄断影店,我们搞银庄的您面前,上不了台面,全都是小生意。”

    黄老板眼神落在何定贤手上拿着烟斗,瞳孔猛缩一阵,表情微微有些色变,显然是认得出烟斗来历。

    何定贤吐出口烟,轻飘飘的道:“小生意?呵,我看你每个月赚的不少。”

    黄有维客气的奉上茶,语气小心:“同仁们多少要赚一点,但在湾仔的地头上,赚多赚少,得仰仗何长官,阿泉,把礼物送上来。”

    昨天在钱庄里的掌柜,正站在桌旁伺候,闻言立即捧上一个牛皮包的长盒,来到兵位把长盒打开,深深弯腰,谄媚的抬手介绍:“何长官,英国进口的高尔夫球杆,同英女皇用的一模一样,一个工厂制造的。”

    黄有维也大笑道:“何长官,我听闻您前几天到了南区球场一趟,想着您可能会对打球有兴趣。”

    “毕竟以何长官的身份,才干,将来肯定是要出入议事局、总督府的人物,正所谓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届时都是与爵士、议员、太平绅士一起聊天,难免要打打球球,赛赛马。”

    “说到赛马,对了,李老板家里好像有一匹良驹,到时选出来给何长官看看。”

    坐在下首一位留着八字胡的老板当即笑道:“没问题,等着何长官挑一个时间出来。”

    何定贤眼神转到那盒球杆里,最吸人眼球的不是一套球杆,而是球杆下面摆好一叠又一叠的港币。

    粗看一下,至少都有十几万港币,端得阿泉已经手臂微微颤抖,足可见其诚意。

    何定贤站起身来到球盒面前,仔细打量了球杆一阵,最后挑选出里面最有份量,最为结实的一根。

    他把球杆放在手掌里掂量一阵,眼神扫过面前的掌柜,掌柜连忙伏的更低,胆怯的避过目光。

    在场一共十四位钱庄老板,目光也都汇聚在他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何定贤算是看明白了,动猪油仔是威,给钱是恩,恩威并用,球杆都是在警告他!

    我们知你去见过总华探长,但是,有总华探长撑腰又能怎样?

    只要收下球杆跟钱,接下来,就是把钱跟警队分一分,井水不犯河水,继续相安无事。

    “他们根本不知,警队华人已经与鬼佬达成一致,要拿他们杀鸡儆猴,打破陈规!”何定贤想到此处,嗤笑出来,表情里的讥讽,令桌边老板们都是一愣。何定贤则拿起球杆,用手把盒子关上,出声说道:“球杆收下了,其它拿回去。”

    老板们很是油滑的纷纷大笑,看起来是一幅宾主尽欢的场景,黄有维却凑上来热情的道:“何长官,是不是东西用不顺手?”

    “我让手下人去换。”

    何定贤摇头拒绝:“不用,其它的东西用不上,留一根球杆就好了。”

    他手里拿着球杆上下打量,好像在掂量怎么握舒服,黄有维见状有点捉摸不透,但觉得大势被他们掌握,拿捏一个探目肯定不成问题,当即就向门口侍应使了一个眼色。

    “上菜。”

    侍应生立在门口,连忙鞠躬点头。

    何定贤却举起手叫住:“稍等。”

    “何长官,有什么吩咐?”黄有维按下心底不耐,面上却笑的开心:“要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提,只要能够买的,就一定有!”

    “黄老板真是大方。”何定贤付之一笑,语气依旧平静:“只不过,我喜欢把事情谈完再吃饭,免得浪费粮食,让大家都吃不饱。”

    “毕竟,每次吃饭都掀桌,形象不好。”

    黄有维脸色耷拉下来,一众老板们也默不作声,黄老板沉重的道:“何长官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不是同你们谈条件,伱们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只是饭要吃的开心,总得同朋友一起食,酒要饮的痛快,也得跟兄弟一起饮,我得要把不同路的人赶下桌,我才吃得下饭。”

    这一番话里的威胁非常露骨,杀气更是溢出齿缝,黄有维不复先前客气,收手而立,回到主位上看向他道:“何长官,这桌子上坐的都是业界同仁,你莫非是想一个吃独食。”

    “小心噎死呀!”

    “后生仔!”

    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猛然侧身甩起,杆尖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击破一颗头球。

    “嗙!”

    毫不留情的一杆重球下,黄有维脑袋就像充水气球般爆开,红色血水四处飞溅,人也转了一圈摔倒在地。

    桌边十三名钱庄老板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脏狂跳,好明明事情还可以谈,好好的一餐饭,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真不把五邑商会放在眼里吗!

    区区一个探目就算有总华探长撑腰,怎么够资格在酒桌动手。

    何定贤却甩手再将球杆重重砸在实木桌上,将木头都砸出一个豁口,继而一脚踩在椅子上,叼着烟斗环顾众人一圈:“把钱庄底帐全部交出来,规费重新定,往月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警队绝对不能收的比鬼佬少。”

    “呼。”他松开一只手摘下烟斗,吐出口气,目光一个个转过去:“包括金管局的那一分也先交给我们。”

    “将来,所有的规定,警队订,所有的规费,警队发,叫你们金管局的头来警队拿钱。”

    “就这样简单!”

    这一杆不是为猪油仔出气,阿仔的气有人去出,这一杆是为了脸上的面子!

    他的人!

    不是什么瘪三都能动的!

    与此同时,这一杆也图穷匕见,将警队最新的内部意见,正式向整个江湖公开,服、不服,结果都摆出来给大家看。

    醒目的人,眼下就该猜到七分,识趣的低下头,可港岛地下混乱已久,各行老板们威风惯了。

    他们眼里总华探长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小小探目更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角色,要不是何定贤有几分才干已经加入潮汕商会,连他们摆一桌的资格都无。

    新的秩序在没有建立前,也是不会受到认可,阻力最大的时候……

    唯有被人接受的秩序,方叫作秩序,当然,也可以让人被动接受。

    眼下,大部分人都还是转不过弯来,老板们见到推选出来的业界代表被人干趴,又气又怒,也有人意识到,事情不一般,警队就连金管局的数都要包圆,看起来不像是简单来吃一口,但更多人觉得心肝肉都给人挖走了。

    TMD,之前收规费就算了,全当是江湖规矩,为大家好,现在底帐都要查,那么利润完全公开,岂不是他们给警队打工?

    警队只要改改规费数额,就能剥削他们利润,实打实的强权行为,总督府都不这样干。

    你倒是替总督干了。

    凭什么啊?

    有人忍受不了,一拍桌面,怒气勃勃,指着何定贤就是破口大骂:“TMD,一个花腰仔而已,港岛从没有人敢这样嚣张,真当我们五邑商会不会做事?”

    “现在就斩翻你!”

    “阿强!”

    这人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底下的人仿佛得到信号,哗啦啦,马上就人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大批手持警枪,身着便衣的探员冲进现场,紧接就是枪声响起。

    “砰砰砰!”率先在桌底抽刀的五人顿时胸口中枪,相继倒地,其余五江社马仔纷纷停手,望着眼前布满大厅的探员,第一次见到枪比他们人多!

    楼上,喊人的人老板闻见枪声,骤然色变,心底已发虚,脸上却还在强撑,用手指着何定贤道:“花腰贤,钱庄背后都是李老板在支持,你最好要懂的分寸。”

    “嗙!”

    枪声没有把所有人都吓住,依旧有人站起身,拍桌大喝:“对!没有社团能欺负五邑人,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恩平施!”

    “花腰贤,你一个潮汕人,没资格对钱庄业指手画脚,乖乖去做你的造纸、影店、去好好伺候你的楚小姐!”

    何定贤呼出一口烟,将烟斗反抠,倒出烟丝,再放在旁边柜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慢条斯理。

    一直等到两个人把话讲完,才回头看向他们:“还有没有要跳出来逞威风的?”

    其余老板们默然不语,也许是两人把话都讲完了。

    这时雷楼下蓝刚、林耀文已率人控制好局面,余下一个小组则在门口把守,雷洛特意带着一队警员冲到楼上,踹开房门,顿时所有人涌而上,纷纷用枪口顶住在人后腰,把人摁在嵌着球杆的木桌上。

    “都不讲话,那就是都讲完了。”何定贤拾起杆尖带血的球杆,抬头吩咐一句:“把地上的那个先丢下楼,我再讲。”

    “好。”

    雷洛干脆的张口答应,努努嘴,马上有人动手将黄有维扔出窗户,伴随重重一声落地音,酒桌旁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刑事组的全员出动,已经证明是集体性的行动,不是一间差馆要揾水!

    是整个警队要做事!

    这种局面的层次,既不受他们而掌控,也不受他们影响,无论谁能够赢到最后,总之被车轮碾过的虫子都要先死。

    或许翻车后,开车会撞成烂泥,但虫子早已腐败。

    何定贤托着球杆,踏着皮靴,踱步来到第一个呛声的老板面前,抬手扫扫他衣领,笑着道:“你要斩翻我呀?”

    老板凛然不惧,昂首道:“定下的规矩不可改,多少规费就是多少,要交底账是不可能的。”

    何定贤颔首回道:“交给鬼佬,不交给我们,是觉得我们没权力。”

    他目光转过:“阿洛,把他带下楼,让他见识下警队手段有多硬。”

    雷洛轻轻颔首,用枪顶着老板后腰,老板却硬着不走,雷洛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旋即举起枪瞄准脑后:“砰!”

    “比骨头硬点。”雷洛答道。

    何定贤走到恩平施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两名探员读懂眼色,将恩平施压在地上,挟持双臂。

    何定贤双手握着球杆叹道:“不要随便学人拍桌子,因为,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啪!”

    他毫不犹豫的甩起球杆,一杆砸进恩平贵嘴里,将其两排牙齿全部砸烂,就连嘴角都豁开一个大口。

    何定贤旋即将球杆丢在地上,叮当一声,清脆的回音让人发怵。

    这时他拍拍双手,再环顾一圈,出声问道:“底帐交不交!”

    “规矩!”

    “认不认!”

    还是没有人回答。

    恰巧,颜雄去而复返,拎着一个染血的布袋回来,将布袋摆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五江社话事人,大头潘到了。”

    何定贤眼神一瞄,冷笑道:“确实很大!”

    江湖人,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余下十人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压弯了腰,明白警队的意志是从上到下,再也挺不住,低头道:“交。”

    “认!”

    “何先生,底帐我们交,规矩我们认,但是金管局那边……”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金管局是你老豆呀?要钱喊他来找我!”

    “是。”

    问话的人连忙低头。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关切的道:“正行生意好好做,要捞油水,也得照警队规矩好好捞。”

    “这规矩,我定的!”他松开手昂首走出房门,路过雷洛身前的时候,侧头对他说道:“地上的钱同兄弟们分一分,出门不能白跑一趟,另外把那个掌柜带回警队审一审,我怀疑他同一起杀人案有关,最后球杆记得帮我带回去,用起来挺顺手的。”

    “以后派上用场的机会多。”

    何定贤突然笑起来再问道:“刚刚我打球帅不帅?”

    “贤哥打球犀利,一看就是练过!”雷洛闻言笑赞,何定贤也虚心的接受了,颔首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有机会一起打球。”

83 乱世恶狼

    何定贤回到屋企,休息一夜,夜里,警队兄弟却押着钱庄老板,直接回到家里或钱庄取出底帐,同时,探员接到命令,多处出击,将湾仔区内其余大小钱庄,总计二十一个银号,查了个底朝天。

    翌日,上午。

    何定贤穿上西装,来到差馆,办公区内,探员们空了大半,剩下十几人在一堆账本前连打哈欠。

    他们见到长官到来,连忙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微微颔首,来到办公桌前,望着如山般的账目也是头大:“这么多?”

    账本有薄有厚,全部装订成册,正面写有钱庄号名,内页有时间,分号,里面是用繁体书写,从左至右,从上往下,其中还有一些暗语。

    足足铺满四张办公桌,另有一些还被探员拿走,在手上查阅。

    何定贤拾起一本随手翻翻,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书里有毒,连忙把书丢下骂道:“靠他娘,真的不是在刁难我们?”

    “长官。”探员强迪面露苦色,出声道:“昨夜,雷探目他们去取账本的时候,发现每个钱庄账本都有一柜,同一个月都有四五本,有些是给税务局看的,有些是给警队看的,有给金管局,还有专门写给参股老板看的……”

    “为了保证账目精确,干脆就把全部账目都带回差馆检查,以其中金额最高的一本为准。”

    何定贤咽咽口水:“奸商!”

    强迪也是无奈,他作为蓝刚的头马,打打杀杀见过了,一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书,但讲出一件好玩的事:“昨天给你打破嘴的钱庄老板,底帐竟然藏在衣柜里,老婆的内衣底下。”

    “哈哈哈,香不香?”何定贤闻言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问道,强迪咧咧嘴:“又不是他小妾家里,四十多岁的阿姨了。”

    “但确实挺香。”强迪回忆片刻,竟然点头,语气似有一分向往。

    何定贤拍拍他肩,朝着账目努嘴道:“不用查了,把账目全部按字号归类封箱,我去请专门的会计师来。”

    “你们算也算不准,真靠你们,差馆整年都不用开工了。”

    下面的人捉摸不透上面想法,有事情干肯定要往下干,但是作为长官的不能为难人,让拿枪杆子的去拿笔杆子,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多谢长官!”路迪表情欣喜,满口答应。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张二十元港币交给他道:“拿去请兄弟们吃早餐。”

    “谢谢。”路迪咧开嘴笑的很是开心。

    何定贤来到更衣室,照习惯检查柜子,要是柜子里没什么东西,就可以把柜子锁上。

    未想到,一开柜子里面就有一整沓的港币,拿起看看,总共五大沓,一沓两千,总计一万。

    “嘿嘿。”他随手取出一沓,看见上面有银号封条,当即明白是雷洛清点完盒子分润出来的。

    这种钱兄弟们有,探目有,华探长也得有,其中华探长还得拿大头,估摸一下也没有少给他。

    “当差就是好。”何定贤把港币揣进兜里感觉鼓鼓的,干脆就走出差馆门口一趟,让阿坤把钱送回家,他那一格柜子继续开着,里面摆着一个烟斗……

    华探长办公室里,江祖辉叼着支烟,坐在椅子上,重重把一个烟灰缸拍在面前,高兴的道:“阿贤,抽烟!”

    “谢谢辉哥。”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对面,抖抖烟灰,吐出口气:“我想请一个会计帮兄弟们核对账目。”

    “将来要厘清的账目肯定不少,不用会计师的话,钱都会从指缝里漏走,下面那些老板也不服气。”

    办事最好有理有据。

    江祖辉爽快点头:“请!”

    “有本事为我们赚钱的人,就该拿着钱去请!”

    何定贤颔首。

    江祖辉继续道:“另外,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办的漂亮又威风,高总探长非常欣赏伱的球技。”

    “他话事情忙完,一定再约你打球。”他忽然想到什么,用膝盖将办公柜给顶上,显然捞到不少好处。

    何定贤假装没有看见,笑着说道:“打球都是同盛哥学的,有机会还要盛哥多指教。”

    “昨晚那些扑街是不知道警队要办大事,还以为我故意找麻烦,想刮他们油水,边个能想到,现在不仅是盛哥发话,连鬼佬都同我们站一边。只是我年轻气盛,做事可能有点过火。”

    江祖辉甩甩手,满脸不屑一顾:“不算过火,就是大头潘吗?五江社话事人,看起来威风,但我们就要踩扁他!”

    他复而正色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麻烦,对我来说也麻烦,唯独对高总探长不麻烦。”

    “有什么事情也是高总探长扛,不过你能亲自让人去取他的头来,确实够巴闭。”江祖辉把烟头摁灭,认真道:“要是没有这颗头,说不定那些老板不会胆丧,对于商人而言,底帐就是命根子。”

    “你在捏他们命根子呀,嘿嘿。”江祖辉发出贱笑。

    确实,想要定偏门规矩,首先就要树立警队权威,一定要把社团龙头踩扁!

    因为社团是商会老板们的拳头,踩扁他们手下社团,就是打断他们一只手。

    五江社的“大头潘”一朝生死,各大堂口立即开始夺权,但是敢报复的一个都没有。

    商会也就丧失报复权力。

    除非商会决定不死不休,集资砸钱下去买命,但那样又可能引来当局不满,导致生意都会受损。

    资本阶级的妥协性、软弱性,暴露无遗。

    这也是在动荡年代强权可以压垮资本的原因,港岛若不是有另一个强权在上面顶着,早早就被警队给踩扁,不可能出现商人把差人当狗使唤的情况,现在警队权力想要上升,窃取鬼佬退让的空间,立即就敢向商会下手。

    当然,以港岛的社会环境警队想要压住老板不可能,毕竟,老板一合力就能让当局动手。

    唯独在不搞正行生意,只动偏门生意的情况下,可以拿捏好尺度,重定江湖秩序。

    说到底,华资老板、警队、社团、全都是在殖民地乞食的三等人,不打赢鬼佬前,个个都得看鬼佬眼色,商会老板是靠着建设港岛,上缴税收得到鬼佬下放权力,警队现在却靠着勾结鬼佬,输送利益,开始获得鬼佬进一步的权力下放,只要互相触碰到对方的领域。

    不触动到另一批鬼佬的利益,大家背后都有鬼佬撑腰,谁怕谁?

    虽然给人当狗底人一等,心头总是不爽,但是在殖民地、说的更难听,在沦陷区里挣扎生存!

    就得先低头!

    将来手腕硬了,自然能把上头的人赶下台,事实上,这是港岛华人的普遍观念,也是未来华资崛起的内因之一。

    港岛组织海外华侨,战时捐款,战后建设,其实都是为了华人能抬起头,为了祖国能收复失地,不再低人一等!

    这些人也是将来官方认证的爱国企业家、实业家,是“港人为港”的主力,当然,也有一批铁杆买办,一心为外族服务,以外籍人士自居,那才是真正的走狗。

    何定贤一直觉得想获得自由的人,有野心者是“狼”,安于乞食,背祖忘宗者为“狗”。

    他之前没有感觉,只想获得权力,不要被人踩低,现在见识到港岛的斗争之后,心里愈发觉得不爽。

    这是来自一个现代人的基本心理,无关前世是好是坏,他想当一匹狼!

    就算是一匹恶狼!

    也好过做一世败犬!

    而警队在权力上升之中,不可避免会遇到阻挡,其中最大阻力是商会资本,最大对手则是社团。

    商会资本只是在幕后,社团才会被推到台前,而且警队、社团一直是在同一个位置上,警队突然间的上升,必将会引起社团反弹。

    社团愿意卖华人探员三分薄面,为了吃饭自矮一头,但不可能希望头顶多个爷,将来既给商会打工,也要给差人当狗,那岂不是狗中狗?

    所以警队必将要把社团打垮,统一江湖,这也是眼下为何社团嚣张,能和警队过招,历史上,再过十几二十年,社团却要仰仗警队鼻息的根源。

    当然“警队”是一整个大集体,大势不会改,可“潮汕帮”一系从高永盛往下到最普通的潮汕帮探员,也只不过是警队集体的一部分,潮汕帮想要引领大势,拿最大的红利,面临对手可就多了。

    有社团、有商会、有警队内部的东莞帮、五邑帮、也有鬼佬,乃至自己人……

    何定贤离开办公室后,并没有在差馆久留,走出差馆大门,叫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倪坤:“陪我去九龙一趟。”

    “老板,请上车。”倪坤弯下腰恭敬请道,他自从来到港岛区上工,逐渐变得见多识广,就连高高在上的警队探目,竟然也对他和颜悦色。

    这导致他在社团、工会内的地位都是一路高涨,不仅港岛区的车夫已经叫他“坤哥”,就连在社团内都扎了一个草鞋的职。

    要知道,他这种只给社团交数,不为社团砍人的工人,一般都是背一辈子四九,往往也没人想要出头,愿意上位的是另一批人。

    社团给他一个草鞋职位,已经是大大的看重提拔。

    同时,他也不再跑去外边接客,一整天就守在差馆门口,专门等着老板用车。

    近来还有四五个想要跟他混的年轻车夫,也会陪他一起在差馆等车,往往也能拉到不少客人。

    在工会里七号差馆街似乎已经默认为他的地盘。

    他自然知道一切改变是因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车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道:“阿坤,听人讲,你最近快要结婚了?”

84 收纳新人

    倪坤拉车的脚步放缓,讶然道:“是的,何老板。”

    他不是惊讶老板会知道,而是惊讶老板会张口问他,何定贤坐在车上,翘起二郎腿,失笑:“恭喜你。”

    “都是托老板的福。”倪坤真心实意的道:“要是没有老板,我一个车夫哪里交的起聘金。”

    何定贤微微颔首:“男子汉,成家立业,好事。将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定要好好工作……”

    倪坤闻言兴奋,果断的道:“一定专门为老板做事好。”

    “摆喜酒的时候记得请我,只要有空一定去,那一天的轿子队,钱我出了。”何定贤豪气道:“再给你加一只猪!”

    这年月港岛喜事流行用轿,有专门承办的轿行,普通人家一定轿子,大富人家六顶起步。

    有喜欢排场的甚至会用八台大轿,一路敲敲打打,唢呐鞭炮,好不热闹。

    结婚当天迎亲时,新郎官还要抬一只活猪上门,以供娘家请客使用。

    当然,穷苦人家几百港币就能买走女儿,嫁个有公司上班的就算高攀,像倪坤这种车夫在街头揾食,混靠卖苦力,结婚哪里有钱请轿队,心生惶恐之余连忙拒绝:“不用老板破费,我约了几个兄弟,到时候上门拉车去给我接亲…..”

    何定贤皱起眉头,颇为不爽:“你要别人在背后指着伱骂,说你是个拉车的吗!”

    倪坤表情一愣,张张嘴道:“拉车很好,帮大老板拉车,我很开心。”

    何定贤闻言心里竟有些惭愧,下意思的挪了下屁股,放缓语气温言道:“大喜的日子同平时不一样,一个人再穷,结婚那天都要风光,要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坤,你既然跟我,我就不希望你被人笑,每一个兄弟既替我卖命,也是我的脸,你回去问问弟妹,要是不钟意坐轿子,我给你们租车队。”

    港岛目前已经有出租车服务,但公司都掌握在英资手里,没有正式颁布“出租车牌照”。

    出租车也只在码头、酒店门口出现,其余地方要用车需先致电出租车公司。

    港岛区的中华巴士、九龙与新界的九龙巴士,也已经获得特许的地区运营牌照。

    但出租车与黄包车的区别,就是底层人和上层人的区别。

    一座城,两种命。

    中华巴士的老板“颜承坤”更是祖辈就做轿行,生意十分红火,后来看中汽运前途在33年斥资34万港币,拿下港岛区的巴士专营权。

    颜氏轿行到现在还是港岛最大的一间轿行,很多鬼佬都喜欢坐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到汽车不好行驶的公园、山路游玩。

    倪坤听完大老板的话,心里很是感动,沉默后开口讲道:“轿子就够了,老板。”

    “好。”

    “记下了。”何定贤轻声回答,闭上眼睛,不再作理会,倪坤一路把他送到码头,再一起登船,来到九龙继续拉车,直至来到上海街的一元店公司。

    他离开上海街的日子,掰着手指算也不到一周,回来不会有半点陌生感,进入一元店时,六七个穿着短衫,正在打牌的马仔就转过头来,面露惊色,连忙丢掉牌起身喊道:“老板。”

    “老板。”

    猪油仔听闻声音推开办公室,表情露出欢喜,大声说道:“贤哥,你怎么来了?”

    何定贤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道:“看看你有没有感冒。”

    猪油仔摸摸鼻子,旋即骄傲的挺起胸膛,在兄弟们面前故作英勇:“下香江算乜?那点浅水够我游?不是我吹牛,有大老板在岸上拉我,跳太平洋都能轻轻松松游回来。”

    “不要装大晒,那天谁在哭?”何定贤毫不给他留面子,一句话就戳破牛皮,四周兄弟都不约而同面露轻笑,但眼里对仔哥的敬重不似作伪。

    混江湖,不怕死是假的,敢顶上去,值得佩服!

    猪油仔当即作出为难的神色,嘟囔道:“贤哥,这样子我很难带兄弟呀……”

    “每个月好吃好喝养着,电影店工钱发着,需要你来带呀?”兄弟们闻言都是哄笑。

    猪油仔瞪了兄弟们一眼,让扑街仔们坐下打牌,再把大老板请进房间里,奉上一杯茶,关上门,恭恭敬敬的问道:“贤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以为港岛区的事情还没完,何定贤却摇摇头,出声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是找邱德更的。”

    “你来找邱经理呀……”猪油仔语气惊讶,但神色对没有半分轻蔑:“我去帮你喊人。”

    “等等,邱德更最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出声询问,猪油仔也没藏着掖着,爽快道:“老老实实干着。”

    “一元店有邵老板的股份,又没有他的股份,犯不着为难我们,就是账目查的很认真。”

    猪油仔嘟囔着道:“做事情很勤勉,下班还帮老婆一起洗盘子。”

    何定贤点点头道:“叫他来吧。”

    “好。”猪油仔推开门出去一趟,不到两分钟就把人给带进办公室,邱德更穿着夹克外套,戴着眼镜,表情有些拘束的鞠躬问好:“何老板。”

    何定贤在椅子上站起身看向他,邱德更眼神有些回避,何定贤心知对方是打心里畏惧他,当即失笑道:“邱老板,抬起头,有些事情同你聊聊。”

    邱德更动作僵硬的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庞暮气沉沉,与初次碰面时的意气风发不一样。

    在港岛一次创业碰壁,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让邱德更意识到打工跟创业的区别。

    至于他脸上的疲惫和皱纹算什么事,一辈子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辛辛苦苦走过来。

    一点挫败既无法击垮他野心、志气,也打不倒一个能白手兴家的商业巨鳄,但是欠邵老板的人情却把他死死困在电影公司,若一辈子当个财务经理,就算吃得起饭又怎样?

    “何老板,有什么事请讲。”他说话嗓音沙哑,有点难听,何定贤则道:“有没有兴趣开一间会计公司?”

    “嗯?”邱德更表情一愣,心生疑窦,会计事务所可没那么好开,一来要考正规的会计师牌照,二来需要关键的生意渠道。

    目前港岛的会计事务所没有几家,基本上都是在大洋行服务,毕竟除了洋行谁需要职业会计师?

    港岛会算账的人太多太多,几乎每个商号的账房伙计,算起来账都很麻利,大商号的账房掌柜更是“精算师”。

    何定贤继续问道:“我在港岛区可能有一些账目,需要专业的会计师帮忙计算、核对。”

    “将来这些账目也会越来越多,甚至需要请一批帮手,与其让外人把钱赚光,不如介绍给朋友赚。”

    他眼神投向对方,郑重其事的道:“你在电影店管帐干的不错,想来邵老板会让你负责管帐,你也是学过做账的,而我说到底是电影店老板,你为邵老板做事不假,严格意义也是我的员工对吗?”

    “对。”邱德更不得不点头承认:“我的工资是公司发的。”

    何定贤点点头:“吃我的粮吃了几个月,有没有想过帮我做点事?顺便也可以再谋划一下出路。”

    “你也是我出来做事,商业路上的第一个对手,虽然不够老练,付出过代价,但是我欣赏你,你也总不能一辈子困在一元店吧?”

    邱德更失笑道:“承蒙何老板看得起,不过我称不上是什么对手,只是当时也想赚点钱罢了。”

    “何老板,晚上可以把账目送过来,至于成立会计师事务所的事,之后再说吧。我看不懂英文,考不上会计证,但帮何老板做点事也行。”

    何定贤微微颔首:“对于邵老板而言,你就是随手安排的一枚棋子,负责看住我,但你如果肯跟我,将来还有一展宏图的地方,我对兄弟们怎么样,你平时也看在眼里。”

    他在桌上倒了杯茶,转身递到邱德更面前,沉声说道:“一杯茶的功夫,够你想清楚跟不跟我。”

    聪明人做选择不需要太长时间,何况是选边站队,上一次邱德更选错差点输掉身家性命,这一次邱德更又会怎么选?

    他心头有所悸动,内心有所期盼,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举杯一饮而尽后道:“何先生,有事请吩咐。”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出声笑道:“邱生,往后都是自己人,我会有很多生意要你搭手的。”

    猪油仔脸上立即堆起肥肉,乐呵呵的帮邱德更把茶杯端走,回头讲道:“邱老板,以后靠你关照了。”

    以他的精明油滑自然知道邱德更会受重用,拿下邱德更不仅是为电影店拔一颗钉子,更重要是老板在商业有很高追求,需要能够在商业上帮手他的人。

    猪油仔自认没有干大生意的魄力,只能帮老板处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是邱德更不一样。

    这段时他可是对邱德更开了眼,这家伙不是人,是头驴啊!一只抠搜的驴,很难不让人欣赏他,毕竟连这种人都不发财,那就没人可以发财了……

85 狗要吃骨头

    何定贤让邱德更负责核对账目,一来是确实需要人手帮忙,二来是想试试邱德更的能力。

    他可不仅是想要邱德更管一个会计公司,过两年,公司资金宽裕,是要着手购置地皮,成立院线+电影公司的组合。

    那时整条院线将成为现金奶牛,源源不断的提供金钱,必须要一个有能力,够忠心的人看着。

    以他对邱德更的观察而言,邱德更能力没问题,够不够忠心……

    先找一个次级项目干两年,日久见忠心,当晚,就有探员将封箱锁好的账目送到九龙,一共足足五箱账目,一百多本,邱德更也没有请人,叫来老婆,两个人一头扎进茫茫帐海。

    三天后,何定贤就收到消息,邱德更将账目核对清楚,效率十足,心头惊讶之余,立即派人将邱德更请来港岛区。

    厦门街,和福茶楼,何定贤摆了一桌早茶,邀江祖辉、蓝刚、雷洛等人齐聚一堂,邱德更到场后,见到五人腰间挂着配枪,表情很是拘束的鞠躬问候:“何先生。”

    “呵呵,阿更,坐。”何定贤笑容满面让他坐下,在侍应生倒茶时,向同僚介绍道是:“这是我公司的帐房师爷邱先生,先前接手了钱庄账目。”

    江祖辉看向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斯文瘦弱的邱德更心下惊讶:“这么快?”

    邱德更抬头应对:“长官,那些账目看起来多,实际上很多都是假账,一旦区分出哪本是真账,核对起来就很快,我同拙荆两个人每天看到半夜,花三天时间已经核对过两遍,准确无误。”

    ”这是核对出的结果,单独另立了一本账目。”他在怀里掏出一个没有封皮的小册子,站起身弯腰递给何定贤,何定贤使了个眼色,他便转手递给江祖辉,江祖辉接过账目,没有去看,而是笑吟吟道:“有本事。”

    “阿贤,你手底下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啊。”江祖辉望向何定贤,何定贤笑而不语,邱德更拾起茶杯饮了口茶,蓝刚、雷洛等人则是大为佩服。

    招贤纳士是种本事,也是要实力作为底气的,一个人手下人才越多,手腕自然越硬。

    这时邱德更虽然是个帐房师爷的身份,但是看起来斯斯文文,有点读书人的样子,曾经在上海滩见多识广,真到场面上也不会露怯,关键是警队最近正需要帐房做事……

    导致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对他挺尊重。

    早茶饮完,一行人离开茶楼,江祖辉揣着账目进入办公室,何定贤没有看过那本小帐,但心里对钱庄收入的数字了然于胸,如“信亨”那种银号一个月通过放贷,抵押至少能赚三万多,较小的银号一个月也有一两万,大银号能够超过五万港币!

    这笔数目是没有包括正规典当,借贷的收入,如果加上正行方面,一个月能再加三成!

    对,钱庄的正行收入,不到偏门收入的三分之一,湾仔大小二十多间钱庄,黑色收入每个就达到七八十万!

    且在年年逐步上涨,每月都有增长,足可见钱庄之暴利,港岛地下融资之需求旺盛!

    难怪,钱庄在明面上交完警队规费,还能够再给金管局的鬼佬上供一笔。

    因为,钱庄是没有亏本生意的,高利贷也极少坏账,手下养的五江社马仔,一个个都轻易断人手脚,推人下手的催债打仔,经营方式与正规银行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些是一个片区,整个行业的月收入,一共有十几个老板来分,扣掉手下员工,养马仔开支和资金风险等,收入看起来夸张,但也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因为他清晰知道港岛近年的经济一直向好,不像大部分警员根本不关心港岛商业信息。

    不过警队收钱是按地盘划分,定规矩是按行业划分,一收就是收所有的人!

    收到手自然是一笔大数字。

    下午,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一起来到长官办公室里,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江探长开口道:“我已经同总华探长打过电话,决定把钱庄的规费,一律加收一成半,月底开始照新规矩收,之前的账目既往不咎,其余钱庄老板暂时不要为难了。”

    “是,长官!”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纷纷敬礼,表情郑重,语气中难掩激动。

    警队收到的规费一旦增加,每个人都是能分润到好处的。

    就算鬼佬把最大头的钱给吃下去,剩下的也要按大小一层层摊好。

    这回五人不仅把鬼佬砸下来的压力成功扛起,还把事情干的非常漂亮,让湾仔差馆每个兄弟们都得到好处。

    江探长也大为满意,在抽屉里拿出一叠港币丢在桌上,整整五千块钱:“阿贤,专门给你的,拿去给会计师们发工资,诶,不要拒绝!”

    “盛哥特意找人重新核对过账目,得出的答案是一模一样,非常好!将来警队肯定有大笔账目需要核对,总不能让你自掏腰包吧?”

    江祖辉笑脸吟吟:“何况,找华人算账比找鬼佬会计师便宜很多,自己人也更信的过,收下吧!”

    何定贤上前两步,拿起港币,咧嘴一笑:“嘿嘿,谢谢长官!”

    江探长甩甩手,讲笑道:“湾仔忙活完了,整个港岛区钱庄却要倒大霉,哈哈,好在我们能轻松一阵。”

    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露出笑容。

    江祖辉却暗含警示的道:“不过,伱们千万不能让兄弟们放松警惕,钱庄业只是刚刚开始,剩下的赌档、字画摊、烟档、粉档、码头走私、洗浴城……每个行业都要一刀刀切过去,盛哥说了,整个港岛的江湖都在盯着湾仔,湾仔的每一步路,都是警队的下一步。”

    “好不夸张的说,湾仔兄弟们全都被架在火上烤,既然,第一个拿到钱,就要第一个就要上去拼,将来能不能上位,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雷洛、蓝刚等人面色肃然,齐声应命:“是,长官!”

    “如果有什么需要临时决断的事情,你们都听阿贤的,阿贤要是派人要用兵,兄弟们都得上。”江祖辉想的很是通透,点起一支烟,吩咐道:“军装组我也派人打过招呼,兄弟们都会支持你们。”

    何定贤明白江祖辉是不想出头冒险,也可能是自知实力不够,干脆就全权下放给他。

    “明白!”

    五人刚刚走出办公室,蓝刚就搭住何定贤的肩膀,出声道:“阿贤,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你,以后就靠你多关照了。”

    何定贤干笑两声,说不出是喜是愁,答道:“我就是在九龙怕被人打黑枪才调到港岛,没想到,在港岛被打黑枪的机会又多了。”

    “哈哈哈,贤哥,这也是你的本事呀!”雷洛闻言大笑。

    差馆里,探员们多少都听说月底规费会加,做起事来也干劲十足。

    何定贤几乎没有对下属额外关照,对其它组的探员们更没有过多接触,可却已经能够对手底下的人做到如臂所指,道理是很朴素的,上下级关系的组成,本就是利益关系的一种体现,一个上级再懂的体贴下属,要是不能给下属争取利益,一样获得不了下属的拥戴。

    反之,一个上级就算平时对下级公事公办,但是,只要能够给下属争取到利益,下属都会抢着想为上级卖命,无论公事、私事,绝对伺候的舒舒服服。

    江湖上,却远没有差馆平静,湾仔差馆仅局限一地,办完一件事,收尾十分迅速。

    港岛区潮汕帮却一共占有七间差馆,包揽中环、上环、西区、东区等主要地段,一旦展开行动,影响远比湾仔一块更大,虽然钱庄没有湾仔密集,但是零零散散,大大小小,加起来是湾仔的三倍之多,幕后不止有五邑商会的老板了,还涉及到华侨商会、东莞商会,乃至本乡的潮州商会,但是警队在规费上只能一视同仁,光是当街的枪杀案,半月内就发生不下五起。

    好在,上面的事情有上面顶着。

    何定贤主抓下面就得。

    近期,他与蓝刚、雷洛等人倒是交往更深,同时,常约合图、和胜两间字号的扎职人见面。

    或许是两间字号龙头与高永盛已经谈好,两位扎职人表现的都很配合,主动把烟档、赌档、字花摊、洗浴城的底帐叫出来,主要也是这类档口直接归警队管,警队有权处理。

    其次,这种档口也躲不过警队的眼睛,哪家生意好,哪家生意差,用眼睛看都看得出来。

    关键点在于,一次性把食品局,军装警,乃至水警的钱,全部都上交给便衣组。

    这件事情等于是把其它部门全部甩开,完全靠向便衣组,很容易让社团心存顾虑,就算便衣组手上有枪也没用。

    万幸是合图、和胜两间字号都非常给面子,答应档口一旦重新划好,马上就把规费上交给便衣组。

    何定贤决定让邱德更把各个字号的档口全部统计出来,对湾仔区内每条街的地下生意有一个粗略评估,再把各个字号的扎职人请出来聊天。

    虽然,邱德更没有正式注册会计师公司,但是,何定贤在江探长给的五千块钱之上,又添了两千块全部交给邱德更,让邱德更请了五个懂算账的伙计,正式组建了一个专职“帐房”。

    他们点档口和算生意的方式特别简单,就是蹲在街上找到档口,然后蹲一天一夜,足足蹲满一周,按照人头一个一个点,有消费,没消费的还分开计算……

    月底。

    何定贤来到差馆上工,一进门就见伙计们脸上堆满笑容,可是走进差馆大门时,又好像缺了点什么,让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至来到更衣室想开柜子的时候,正好碰见几名军装警员在信封袋里点钞票。

    “长官!长官!”警员们见他进来连忙收起信封,立正敬礼,何定贤方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警队发粮呀?”

    “是呀。”三名军装警把钱贴身收好,锁上柜子,将木棍挂在腰间,回头同他讲道:“都托长官的福,每个月比往月都多了五十。”

    何定贤微微颔首:“客气,都是兄弟们做事。”

    军装警多出五十元便沾沾自喜,殊不知,一波清理下来,上头的鬼佬得多拿好几万。

    何定贤也打开柜子,取出里面的一个信封,倒出来看看,十六张二十块的港币,加起来就是三百二十块,比往常要多一百二十块。

    这只是规费,没算上工资,等到月初还能再领一笔两百五十块,加起来有五百七十块,已经接近六百块的薪水。

    这怎么样看都是一个高薪工作,就算没有其它收入,也能够一家人过的舒舒服服,要是单身攒五年钱,已经可以购置一套小型屋宇。

    “贤哥,早上好。”等何定贤把钱重新放回信封,并将衣柜锁上时,雷洛刚好来到旁边柜子,更换警靴,同时看了规费。

    “阿洛。”

    何定贤笑了笑,顺口问道:“今天怎么没有排队领钱了?”

    雷洛套好袜子,穿着皮靴,笑着回答:“上次听你讲完,我也觉得排队领钱很难看,同江探长在私下说了一下。往后,每月规费钱庄、社团、档口都会主动送上门,由傻子涛负责收好统计,再分好放在兄弟们的衣柜里,低调些,也好看点。”

    “那好。”何定贤笑着点头,觉得也很不错。

    傻子涛则是江探长的收租佬,一直都负责兄弟们规费的统计,不过先前是跟催债鬼一样去要钱,现在却是坐着等别人送钱上门。

    何定贤来到办公区时,正好碰见两名穿着西装的鬼佬,胸口别着金管局证件,在鬼佬署长的带领下走下楼,有位金管局鬼佬还提着一个皮箱,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但鬼佬之间并没有撕破脸皮,勉强算有说有笑。

    雷洛在旁隔着窗户看着鬼佬出门,凑上前来挤眉弄眼的问道:“金管局那边摆平啦?”

    何定贤摇摇头,脸上写着早有预料,语气略带讥讽的道:“狗要吃骨头总得上门拿,忍不住的。”

    “吃了你的骨头以后,就是你的看门狗啦,哈哈哈。”他忽然笑的很嚣张,雷洛也意味深藏的笑了。

86 差人办报

    半个月后,湾仔,三板街,一间茶餐厅内。

    邹怀文风尘仆仆,刚刚过海来到港岛,见到老板大方的替他点了饮料点心,出声汇报:“大老板,最新的三台造纸机已经进入工厂,经过技工可以调试可以投入使用。”

    “新的一台印刷机也正在作业,造纸厂每天可以产纸一万两千刀,由于我们价格便宜,《星岛日报》已经全部用我们的纸。”

    何定贤拿着服务员递来的柠檬水,吸了一口点头道:“《工商报》和《华商报》是不是已经搞定?”

    “看你最近天天都往港岛区跑,应该不会浪费轮渡的票钱吧?”这些钱可都是公司出!

    邹怀文也早在《星岛日报》辞职,专门负责东方纸业运营,生产销售一手抓,此时笑道:“《工商报》的合同已经敲定,《华商报》一直在谈,因为《华商报》同四海纸业的关系很好…..就算我们的价格低,别人也不一定买。”

    “算了,《华商报》一个月才卖多少份?一周也就发行一期,在港岛没什么销量,我看他迟早倒闭。”何定贤端着一份云吞面,拿着一双木筷,吸溜着大快朵颐。

    邹怀文面前则是一份猪扒饭,一大块猪扒带着骨头,油滋滋的香气扑鼻。

    “是,拿到《工商报》的合约之后,纸厂每个月利润就达到五万以上,市面上也总有些公司不看产品,只看人。”邹怀文其实也没把《华商报》放在心上,说完就补充道:“工厂多招了五个工人,让阿仔出面招的。”

    “行,人还是阿杰管。”何定贤爽快点头,邹怀文继续说道:“我在《大公报》有点关系,想要拉拢《大公报》的单子,但是《大公报》的社长狮子大开口,要这个数。”

    他举起一个手掌。

    何定贤随口答应:“如果是五千就给他,如果是五万就给他一巴掌。”

    邹怀文低下头表情悻悻,专心吃饭,《大公报》作为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一张中文报纸,发展历史是与革命史息息相关的……

    最早是在津港创刊立报,靠着与当权军阀“袁大头”对喷火爆全国,一向以“敢言”著称。

    而后,随着战乱《大公报》在上沪、汉口、港岛、桂林、川渝多个城市建立分社,报纸股权也几经转手,一度还沦落到受鬼子控制。

    1926年9月,吴定昌、张继鸾、胡正之接办《大公报》,成立“新记大公报”公司,寓意为新的大公报。

    这阶段的大公报奉行“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主义,成为全国公信力最强的报纸,迎来了一段最辉煌的时期。

    《大公报》不仅坚定抗日,作爱国宣传,还涌现出一大批“文化斗士”。

    而在国内战争结束之后,津版《大公报》已经改组为《进步报》,沪版大公报则继续发刊,港版则伴随溃兵而停刊,直到三年前才在内地港澳工委的领导下复刊,与《工商报》,《文汇报》一起组成中资背景左派文化阵线……

    目前《大公报》还是全港排名前三的报纸,每期销售都达五千多份,不过报纸定位跟负责人是两个概念。

    《大公报》大公无私,负责人却是要吃饭的呀……

    东方纸业草创没有半年,确实缺少报业的大主顾光临,但是依靠价格优势的情况下,白报纸还是不愁销量的。

    港岛有大量的字画报,马报,小姐报…….这些多如牛毛的报社加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消耗掉纸厂的产量。

    邹怀文是为纸厂未来的发展考虑,才在想办法搭上《大公报》,可是何定贤也有他的考虑,吃到半饱时,哈出口热气,提议道:“阿文,有没有考虑自己办一间报社?”

    “何生。”邹怀文顺口答应一句,下一秒就面色了然,好似早有预料:“你真打算办报纸?”

    他在负责起纸厂之后,对何定贤的了解愈加深入,大致猜到何定贤是一个做生意有眼见的人。

    生意人的眼见,不是预知未来,而是走一步,看三步,立足眼下,展望未来。

    以纸厂为事业根基的话,下一步就是办报!

    一旦报社成功立起来,销量好的话,纸厂也能水涨船高,不愁销路,形成压制其他纸厂的产业链优势。

    未来不说做成全港最大的纸业公司,但也是财有流水,源源不断啊!

    何定贤笑着问道:“办报社不好吗?”

    不邹怀文苦笑道:“办报社当然好,但是报纸想要打开销量很难,管是《马报》,《商报》,还是《风月报》,《日报》,每个报纸都有不同的客户群体,否则客人为什么要在报亭上百份报纸里选你?”

    “就连英文报纸,中文报纸,乃至于华侨商报,其实也是在针对不同的客人,办报纸利润虽然高,但是难度更大,甚至还需要点运气。”

    何定贤点点头:“有道理,往前推十年,办报纸还是文人专属,从来没有商人办报一说,何况我还是差人办报!办的又不是鬼佬《警讯》!”

    “就算商人办报也不是个个都办得成的,倒是文人办报有号召力,但一个个打嘴仗不专心揾水,”

    “但如果我说自有办法打开报纸销量,想请伱替我操办报社,担任总编,你有没有兴趣?”

    邹怀文下意识心里就有所意动,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猜到大老板有心要用他,但是又没把握将报社办好。

    虽然,他是学新闻专业毕业,又在《星岛日报》担任过主编,但是编辑一个板块和操持一张报纸是两种概念,历史上的邹怀文直到发家成为富豪之后,也没有单独管理过一张报纸。

    可以说,这是他完全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但又是那么的合适,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想到大老板会解决打开销路的麻烦,如果主要是负责报社组织和编辑的话,却很渴望试一试。

    他稍显犹豫便立即点头:“单纯负责编辑新闻和排刊出版的话没问题!”

    “要是大老板答应给够经费的话,我还可以拉几个适合的编辑,记者一起创刊,至于注册报社的手续就更简单,对于业内人士而言基本是没有门槛的。”

    何定贤面露喜色,果断的道:“好!我特意让人从帐取了一万块钱,先作为组建报社的经费。”

    “你把报社的架子搭起来之后,纸厂就可以换一个人来管,到时候再给你两万块的初期经费。”

    办报社有三万块作为启动成本已经完全足够,一个轻资产行业初创就只需要场地、人工和一些手续费的成本,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纸厂可以供纸、印刷。

    邹怀文见老板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沉甸甸一万港币,接过时心情还有些复杂:“老板,你做事真是雷厉风行呀。”

    何定贤略带自嘲的说道:“我同你不一样,屋村仔出身的嘛……从小肚子饿怕了,看准机会就要上去抢食,来不及想太多的,抢不到大不了给人打一顿,但是得先上去抢才可能有饭吃。”

    “放心,报社办亏本,不干你的事,继续回来纸厂做我的总经理,报社要是办起来,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邹怀文眼前一亮,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对赌协议,没想到抠搜的老板大方起来了。

    “多谢老板。”

    “不用谢我。”何定贤很是诚恳的道:“谁让办社是一个人文为本的行业?就算是商人办报也得看总编辑的本事,有些报社一换总编就没销量,我不给你股份,你怎么帮我把报社搞好?”

    邹怀文对大老板的诚实感到无奈,好不容易心里对你有点好感,你非要把好感给败光?

    合着找一直都是工具人,赚不到钱就一文不值呀?好吧,看在牛皮纸袋份量十足的面子上,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何先生您请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报社办好,对了,你作为老板,想给报社取一个乜名?”

    一间报社的名字非常重要,最好简洁明了,主旨清晰,有记忆点,按照业内的话讲,名字叫起来要“脆”,听起来要“亮”,说出来要“响”!

    如果能够再兼顾些特点、风格,针对好用户群体就绝佳了。

    所以,很多报社的名字就极其相近,往往都在四字以内,不同类型的报纸名也各有特点。

    何定贤根本不用思索,显然是早有腹稿,当即说道:“东方日报!”

    “行!”邹怀文也很干脆的开口应下:“下个月,东方日报的第一刊就会面市,老板你且看着。”

    至于报纸该侧重新闻,时事、还是工商方面,他便没有再过问何老板,因为,这是作为拿股份总编应该思考的事情,邹怀文个人还是偏向于办时事新闻,因为这一类是最受普罗大众欢迎的报纸。

    你要说娱乐报、花边报更受欢迎,那邹怀文可就不服气了,嘉禾公司都还没成立,娱乐圈都没有!

    《风月报》是召妓的!

    哪里来的娱乐报!

    另外,光从何老板的定名里就能看出两个意思,一是何老板打算把“东方”二字招牌发扬光大,目前看来是一脉相承,未来搞个“东方集团”出来都不奇怪,二是何老板有心要做一日一刊,发行量最大,收益最高的“日报”,挑战性不可谓不大。

87 一头扎进豪门千金窝

    这晚,铜锣湾,轩尼诗道,百乐门夜总会。

    何定贤在家里吃完晚餐,换上一套衬衫外套,带着一包港币来到夜总会门口,眼尖的侍应生连忙上前迎接,竟然很是顺口的报上名字问候道:“何先生晚上好,欢迎观临百乐门。”

    何定贤心下有些诧异,惊讶道:“你竟然记得我的名。”

    侍应生微微一笑,出声道:“我们经理特意交代过,如果你来百乐门的话,一定要安排最好的位置。”

    这种社会地位的大幅提高,很难想象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当即笑笑恍然道:“也对,我这种来了两次,一文钱也没花的人,想必在百乐门也是稀客。”

    “何先生讲笑。”侍应生鞠躬道。

    “带我去找楚小姐。”何定贤说道。

    侍应生心领神会,轻点下头,恭恭敬敬的人带进夜总会大门,轻车熟路地来到楚小姐包厢门前。

    楚韵南穿着垫肩黑西装,一抹红唇,眼睛很大,闪闪动人,仔细打量才能看出勾了睫毛,画了眼线,白嫩的鹅蛋脸魅力更胜舞场花魁一筹,在整间百乐门的客人里都称得上独具魅力。

    灯光下,夜莺姑娘的舅少团依旧围在楚小姐身边,楚小姐也很快注意到专程赶来的何定贤,朝他招招手:“何老板过来坐。”

    “坐我身边来!”她拍拍旁边的空位,让朋友挪了一下,何定贤很快穿过人群来到楚小姐身边坐好,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楚小姐今天又过生日,来百乐门找你果然没错。”

    楚韵南也不装模作样,豪爽的道:“一周前,星辉贸易的船队成功从东南亚拉货到深城,整整五艘船一千多吨的橡胶,价格比在港岛卖的多三成!”

    “托伱兄弟们的福,路上搞定毛贼,顺风顺水,真金白银打进我户头里,现在船还在海上跑着呢,我也没事干,就想着出来庆祝庆祝。”

    “一庆祝就庆祝了一周。”

    钱多没地方花啊!

    钱省下来买船不好吗?

    想到别人有个爹,何定贤只得苦笑:“楚小姐真爱玩,开一间夜总会算了。”

    楚韵南却摇摇头,摆手道:“开夜总会是赚钱的,我来夜总会是花钱的,不要把花钱的事办成赚钱的嘛……”

    “阿贤,你来找我是喝酒,还是有事?”她将一杯威士忌摆到桌上,豪气干云:“喝酒就喝!有事就话!不要打扰我兴致!”

    “呵呵,我是来履行承诺来。”何定贤拾起桌面威士忌杯,饮下一大口,呼出酒气:“当初将造纸厂赚了钱,一定来捧夜莺姑娘,这里是三万块!”

    他将一袋钱直接洒在桌面上,也很痛快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是来送钱的!”

    “好!”楚韵南闻言开心的鼓掌,四周舅少们都连连叫好。

    这笔钱与其说是送给夜莺姑娘,不如说是送给楚小姐,商业关系也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维持的,不可能做好一单生意就扔下不管,否则将来再遇到什么难题,两人间的情分都已经没了。

    于是何定贤正好有时间就来到夜总会,借着履行承诺的名义来捧一捧楚小姐。

    果然,楚小姐对阿贤大方阔绰的做法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就同侍应生喊道:“把桌上的钞票全部换成花篮,就说是东方纸业何老板赏的!”

    此时,夜莺姑娘正在台上献唱,侍应生很懂的欢唱规矩,连忙鞠躬道:“好的。”

    三十个大花篮就被排成两队的服务生送上台,每个花篮上面还挂着写有“东方纸业何老板”的红纸,场下客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有大老板出手。

    夜莺不仅在台上出言鞠躬感谢,不仅连抛媚眼,还特意撩开旗袍露出一双丝袜美腿。

    楚韵南在台上尽展御姐的美人风姿时,扭头对旁边的何定贤笑道:“怎么样?”

    “当老板是不是很爽!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舅少团?做夜莺的第六十四位娘家人!”

    这舅少团成员非富即贵可不是寻常客人,加入舅少团更像是入了一个社交圈子,可以在里面认识很多人脉,普通的差人、烂仔、只配给“舅少”们当狗。

    何定贤却深知人脉有没有用,取决于自身的价值,唯有你可以给人带来好处,别人才会帮你做事。

    加不加舅少团对他无关紧要,只要他一直跟楚小姐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楚小姐的人脉自然就是他的人脉…..

    于是何定贤摇摇头,干脆的拒绝道:“算啦,楚小姐,我一个当差没钱天天来玩,但凡赚到钱就一定捧夜莺!但是做舅少就算了,拿不出嫁妆来,免得以后给各位娘家人丢脸。”

    “哈哈,我看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摆明是不喜欢玩素的,喜欢吃荤的啦。”楚韵南在灯光下浪荡大笑,有意调侃道:“等会夜莺下来,让她给你点甜头尝尝,你再考虑考虑也不迟,毕竟台上那双腿那么靓,多少人看的流口水……”

    何定贤笑而不语眼神却死死忍住没有往桌下看,因为他面前就有一双更靓的腿,就算是穿着西裤也能勾勒出饱满的臀部曲线,使裤子里藏着的修长玉足更引人遐想。

    半响后,他在喝酒的过程中也认识了一些其他舅少,舅少们对他客客气气,十分礼敬,显然也是给楚小姐面子……不过他却忽然发觉今天包厢区里女多男少,忽然心生不妙。

    这正经场合楚小姐不会真过生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慌,他可是一点礼物都没带,但也不能佯装不知,因为事后就算补一个礼物也比没礼物好。

    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攻略客户就要像泡妞一样用心,如果客户是一个妞的话更要用心!”

    于是何定贤开口试探道:“楚小姐,今天怎么没见到上次那几个公子?”

    楚韵南转过头动人的眼里带着笑意:“上次的那公子出场一次得几百块呢,几个朋友见他们表现不好,就没有再请他们了。”

    何定贤先是一愣,又好笑道:“难怪上次看他们伺候的那么卖力…..”

    原以为是他们在玩妞,到头来是妞在玩他们,你以为是享受,其实是在打工啊!

    上次陪酒的那些妞到头来才是富家小姐,豪门千金,前两次来都是目标明确的要办事,眼拙也是难免的。

    楚韵南则朝他眨眨眼:“听说你在湾仔当差很是风光,也得上司看重,有没有兴趣找个女朋友?独身一人没有家族帮忙,想在港岛兴家可不容易,要是有妻子家族帮手一把,不说飞黄腾达,也能事半功倍。”

    “你旁边那个黄头发,蓝眼睛,像是洋妞一样的人,就是冼德枫的小儿女冼雪珍,再过去两个是罗文景的侄女罗彩云,另外一个是罗贵祥的女儿,长的有点丑,你不介意最好,其它要么有老公,男友,要么是已经被安排家族相亲,你就别想了。”

    “这三个是年龄适合,身家也好,除了跟我一样爱玩都没有其他缺点,要是不爱玩也轮不到你了。”

    楚韵南努努嘴道:“你说对吧?”

    何定贤张张嘴,竟然无言以对,旋即又摇摇头。

    他又不打算真的去入赘,为什么要怕戴绿帽子?谁想要嫁入豪门谁去忍着吧!

    冼德枫是港岛四大混血家族之一的豪门望族,祖上是英籍军官,冼德枫本人就有爵士爵位,还是上一届东华三院主席,参与了西九龙的填海造陆工程,手上握有大批土地。

    罗文景则是著名华人买办家族,一家两代都是怡和洋行买办,本人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成为议事局官员,著名华官要员。

    罗贵祥倒是家世清白,白手兴家的内地移民,本人与何东家族也有联姻,同时是港岛豆制品协会会长,“维他奶”创始人,旗下“维他奶”公司已经在战后,成为全港最大的豆奶公司。

    至于何东家族则是四大混血家族的第一家族,一直以华人的身份自居,是洋行买办时代的买办领袖,家族联姻版图遍及港澳,也是第一个住上太平山顶的华裔,号称曾经的“港岛第一”家族,何东本人去世时港督为其扶灵,显赫一生,风头无两。

    到现在何东家族已经不在担任买办,但是手上囤积着港岛一百多间豪宅,大量市中心土地,家族与诸多显赫的华人富豪融为一体。

    何定贤是百分百的华人完全跟何东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摇头拒绝后,开玩笑道:“楚小姐,我牙口很硬,吃不惯软饭。”

    “没关系,软饭也可以硬吃嘛。”楚韵南甩甩手,心情很是不错,出声道:“这一批不喜欢,下次再介绍一批给你。”

    “认识我算你有福气,全港千金任你挑,当然,技术不好被甩了别怪我。”她眨眨眼睛:“等会留下看看哪个喝醉了,你先试试钟,呸!”

    楚韵南改口道:“你们晚上先培养下感情。”

    何定贤无语片刻,问道:“楚小姐,有没有看过斗狗?”

    楚韵南蹙起眉头,出声说道:“楚家有家训,不允许碰赌、毒,其余吃喝玩乐所有不忌。”

    “我知道港岛最近很流行斗狗,但确实没有去玩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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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旧事介绍:
早来五十年,搭不上便车,那就让尖沙咀坤叔替他拉黄包车,铜锣湾阿豪替他卖电影票,石硖尾猪油仔替他收租......
\u2028何定贤一头扎进了这个草莽遍地,无数英雄豪杰还未发迹的火红年代,与真正的大佬喋血江湖,与靓绝的佳人并肩齐舞。
赚到手里的,
绝不送出去!港岛旧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港岛旧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港岛旧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