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港岛旧事TXT下载港岛旧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港岛旧事全文阅读

作者:萌俊     港岛旧事txt下载     港岛旧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7 争端起

    何定贤对于华探长、楚小姐来存钱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只是社交关系的一种方式,将来肯定是要还的……

    多请华探长们饮几杯茶,陪楚小姐在夜总会玩玩喽,唯独对有鬼佬来存钱感到非常诧异,放稳茶盏之后,出声问道:“是哪位长官?”

    正常的洋人不可能到一间新开业的小钱庄存钱,既然来了必定是警队内部的人收到风声。

    邱德更出声笑道:“一位叫作葛白的高级督察,来存钱时特意说过同老板在一间差馆上工。”

    “原来是他啊……”何定贤恍然大悟,会心一笑,露出酒窝:“老熟人了。”

    “看来是收到什么风声,前来投石问路的,对了,收股这么顺利,你肯定是放出了点什么风声吧?”

    邱德更含蓄的道:“新店开张总是要搞点噱头,确实用了点含糊不清的小话术,大老板要是不喜欢……”

    “随意吧。”

    何定贤摁着茶盏,缓慢摇头:“我们又没有把话说死,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能够把财路打通才最紧要。”

    邱德更心头一松又道:“大老板,既然有新界、港岛区的探长们合伙,那么新界、港岛的分号要快点办起来。”

    “一来,港岛区差爷的油水厚,储蓄额肯定更高,二来,新界区钱庄比较少,我们提前开个银号将来在乡民们眼里信誉也好。”

    新界不是没有银号,只是偏少,人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又没有钱来储蓄,开钱庄业注定不会发达。

    钱庄业最发达的一是港岛,二是九龙。港岛区的差人们就算想来钱庄存钱,也不可能专门过海来一趟。

    “普通人办钱庄没个三年五年不可能开分号,我们刚开业才几天呀?分号就要办起来了?”何定贤面带笑意,语气夸张,眼里却没多少得意:“一次性开三间银号是不是扩张的太猛,投资太大了。”

    这样一来分股换回来的钱,全部都得投进去,钱庄里水位低,很容易出问题。

    有盲目扩张的趋势。

    邱德更亦是点头:“大老板考虑的对,所以我提议是每半年开一个分号,先开进港岛区,再开新界,这样资金的调动就不会太紧张,而眼下我已经联系了恒生钱庄的一位经理,那是同乡,他答应我们互相通汇,帮忙在港岛、新界收储,但如果在两区提现需要收一个半的点数。”

    通汇就是银联的意思,果然现在的商业理念,在上世纪没什么好稀奇,让众人觉得时代在发展的原因,只是科技与生产力的进步,人依旧是那些人,方法也依旧是老方法。

    恒生钱庄则是港岛钱庄业最大,最有信誉的一间银号,在1933年已经成立“恒生银行”,未来港股的“恒生指数”便是由恒生银行编制,但港岛市民与钱庄业的常称之为“恒生钱庄”,目前“恒生”既做银行业务,也依旧在乡下开办老式钱庄。

    何定贤知道“恒生银号”的首任董事长,创始人林炳言是上海十三行的大老板,在上海滩时就与前朝交情莫逆,是财政方面的钱袋子,恒生银号几位联合创始人也皆是“省港澳”三地的顶级权贵。

    “恒生银号”一开始就不是纯华资,面对普通市民的小钱庄,而是前朝财政放在港岛揾水的一个海外银行,率先拓展南北物资交流及汇兑业务大赚特赚,“内战”期间又主动投诚,大举捐款捐物,成功站队,且看中国统区货币贬值,在港岛黄金热、外币热潮中大肆炒卖,玩的高潮迭起,与其同行一样从中渔利,资金倍增。

    说个好玩的事,当时上沪商人与粤省商人都钟意在港岛炒黄金,炒外汇,但历次外汇、黄金潮中,上沪商人总是铩羽而归,大肆亏本。

    往往都是粤省商人笑到最后,吃到肚撑,好似粤省人在炒卖外汇当中天生就附加胜率。

    何定贤谨慎的道:“一个半的点数尚算公道,同恒生在一起合作,也算是能沾沾光,多少让储户们有安全感。”

    “但是恒生这么好讲话?”

    邱德更笑道:“东方银号有三位总华探长撑腰,开办就算仅有几天,在港岛也算是出名了。”

    “加上恒生的何主席正主导业务转型,喊出口号,服务第一,大小都做,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又什么好放过?”

    “也对,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客户群体,实际上同他们没有竞争关系。”何定贤安下心来。

    至于何主席便是带领恒生一手编制“恒生指数”的银号创始人之一,名为何善人,如这种大钱庄不可能“父死子继”,只能是有实力、能服众的创始人顺位继承,林炳言的长子目前只是恒生的副总经理……

    “恒生的日子最近很难过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邱德更忽然压低声音,出声道:“恒生以前做内地独家生意赚钱,现在改朝换代做不成独家生意了,日子当然比以前难过,特别是半岛炮声一响,连南北生意都不能做。”

    “他们要是敢偷偷摸摸的做,鬼佬第一个干他们,内地好像也不相同他们做,要不是之前林主席捐了很多钱,做了大把善事,恐怕都要给北方抓了,另外,业内有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何定贤很感兴趣。

    邱德更则道:“何主席的妹妹是林主席一个小妾,他们合起伙想吞林主席的家业,正打算把林主席三个儿子都赶走,想林主席堂堂乱世金融巨子,出殡那天全港花圈都断货,人一归西别人就踩他儿子头上。”

    “多少大老板家业都是被后代败坏的?老豆是老豆,仔是仔,分明就是两种人。”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打断道:“好了,不用议论别人家的八卦新闻,你管好自己的老婆就得。”

    “恒生银号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你作为他的竞争对手,他们居然不把伱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他们更难?”

    邱德更面色一愣,惭愧的低下头:“大老板教育的是。”

    ……

    晚上,何定贤乘坐黄包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夜总会,在门口正碰见下车要进门的楚小姐。

    “何老板,你也来玩呀?”楚韵南一身黑色风衣,画着淡妆,红唇鲜亮诱人,长发已经剪短,烫成大波浪卷到耳侧,整个人风度恍然一新,居然已经没有故作男性的姿态。

    好似要彻底把女人的美丽展现出来,为之骄傲,自信,非常具有魅力。

    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帽子,手拿烟斗,眼神转向她也是看了半晌,随后笑道:“来找你的,楚小姐。”

    楚韵南点点头,脚上踩着高跟鞋,风衣裙底正好离地三公分,海风将其微微吹动,如似站于水中起波澜。

    “哒哒哒。”她细高跟鞋一步步向前,站定在何定贤面前,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下巴轻轻点头:“我知道,来感谢我的五十万嘛……”

    “呼……”何定贤吸上一口烟雾,鼻尖已经嗅到迷离的香水味,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十分干脆道:“是的。”

    “特意来感谢你。”

    楚韵南轻笑:“不用客气,这笔钱我老豆让我存的,他说你的钱庄办的很厉害,有本事。”

    “欣赏你来着。”

    何定贤连忙打蛇上棍:“多谢楚会长看得起,晚辈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可真厚脸皮。”楚韵南说笑道:“他让我存,只是意思意思,五十万还不是我掏的钱?”

    “我要给你存五万呢?”

    “一样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何定贤道。

    楚韵南笑道:“毫不掩饰的想要攀关系啊。”

    “楚老板是多少人的衣食父母?别人想攀都没机会,我为什么要害羞?”何定贤倒是满脸坦然:“而且我觉得你不可能白白掏五十万出来给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咯。”

    楚韵南举起纤细的手,表情玩味,轻轻扫过他西装肩头:“海运生意真的很赚钱,我打算自己再购置两艘船,但是一时半会拿出这么大的资金,有没有从钱庄里掏一些出来给我?”

    何定贤皱皱眉头,反而问道:“楚家肯定不缺两艘船的钱,既然是赚钱的生意,楚老板不会不支持吧?”

    楚韵南举起涂着红色指甲油手,放在他眼前自我欣赏着道:“要是靠老豆,我找你做乜?”

    “知道我为乜脱掉西装不穿吗?因为,不需要了,女仔有本事照样可以在家里挺直腰杆。”

    “不用装腔作势。”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吸上口烟:“没问题,等我生意上的钱用完,钱庄里多的就拿来给你买船。”

    “多谢,赚到钱给你分红。”楚韵南收回手,挑眉笑道:“上回《报社》没入股真是可惜,这回钱庄又没身份入股,只能蹭蹭你的财运咯。”

    何定贤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蹭,而我不为赚钱,就为看你梳女妆,靓呀。”他大赞一声,大胆的打量起双腿。

    “随便看,免费。”楚韵南大步一迈,踏出高跟鞋,露出修长的美腿,倒是很大方,正转身走进夜总会时,忽然回头看向一眼黄包车:“听说你买新了一辆车?”

    “怎么没见你开来。”

    何定贤耸耸肩膀:“轿车不好过海的,放在九龙开就得。”

    “喔……”楚韵南若有所思,走进夜总会时喃喃道:“小妾也一样么?”

    “什么?”

    何定贤在音乐声中没听太清,凑上前去出声问道,楚韵南摇摇脑袋,在侍应生的引领中,朗声答道:“今晚我请客。”

    “废话。”

    何定贤出声笑道:“一个大富婆在面前,总不能轮到我请客吧?”

    ……

    北角,百福道,一幢格调高雅,外观秀丽的五层别墅内,邵邨人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份商报,目不转睛的道:“何定贤倒是很巴闭,银弹不够开银庄!”

    “做生意有一套!”

    邵维枚手上拿着一颗苹果,坐在沙发旁,用小刀慢慢削着:“东方银号搞得风风火火,下一步肯定同我们抢地。”

    “老爸,往后怎么办?”

    邵邨人笑道:“没关系,论远的,圈到地又怎样?没有好的电影公司供片,院线也得亏本抛售,论近的,他们钱庄能不能搞好还不一定,那个姓邱的欠你大伯一条命,叫他还来先。”

    邵维枚将手上的苹果递给父亲,邵邨人接过之后,用力咬下一口:“咔嚓。”

    邵邨人又道:“另外,港岛现在也不是很太平,前段时间的抢劫金铺案,大馆辖区里交战三百多发子弹,华人警探竟然没有抓到,真是一班废柴。”

    “这些废柴能干什么大事?”

    邵维枚目露沉思。

    翌日,早上。

    邱德更早常在出租屋内起身,从上海街步行前往弥敦道的钱庄上工,半路上,五个穿着汗衫,手持短匕,表情不善的马仔突然在马路旁站起身,迅速将他围在一起,堵到一面墙角。

    邱德更反应很快,但无处可逃,背后冒出一片寒冷,表情紧张的说道:“几位大佬,我是跟何探长混的,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可以……”

    当先一个马仔把短匕收起,语气稍微客气了一点,出声道:“邱老板,我们是上沪旗盛记,一直帮宁波老板们办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

    邱德更牙关打颤。

    “邵老板请您去一趟,你会不会不给面子吧?”马仔又问道。

    邱德更心知不妙,硬生生点下头:“行。”

    “我去。”

    马仔松出口气,拉起他的肩膀往前推了一下:“黄包车都给你准备好了。”

    “能不能让我同何老板告个假?”邱德更走向黄包车时问道,与此同时,路面几名潮义勇的马仔投来目光,有人上前主动询问:“邱老板,撞见什么事了?”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逼你走出旺角!”一名潮义勇的马仔神情郑重,几个马仔已经在档口门口的箱子处抽出长刀,虎视眈眈的看向上沪旗的“盛记”,“盛记”马仔则直勾勾盯着邱德更。

118 邱德更断指还恩

    邱德更内心挣扎,脸庞发青,出声叹道:“我答应去见邵先生,麻烦几位兄弟同仔哥说一声。”

    挡路的潮义勇马仔放低刀尖,眼神凝重,缓缓点头:“放心去吧,邱老板,我一定同仔哥说。”

    “走吧。”邱德更坐上黄包车,无奈的叹道,几名盛记马仔自然明白潮义勇的人会通风报信。

    但是没办法,请到人事情就算办好,其它的自然有上面人去摆平,真拦着几个潮义勇的人,他们就先要被斩翻丢进海里。

    邱德更作为一个宁波人想要在港岛混下去,肯定是得同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讲清楚。

    否则,就算搭上潮汕人的线,江湖上也没人看得起他。

    此刻,几个潮义勇的人则马上跑到一元店公司,找到睡眼惺忪的猪油仔汇报:“仔哥,邱老板前面被宁波帮的人请走了……”

    “什么?”

    猪油仔闻言表情大惊,一下吓的精神倍增,起身说道:“现在邱老板可不是一个财务经理。”

    “我要马上去找贤哥!”

    这时盛记的人将邱德更送到石排湾的宁波会馆门前,邱德更一落车就看见门坊上四个鎏金大字,随后匆匆低头,迈步进入会馆大门,路过前庭一口大水缸,心里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邵醉翁身穿白色长衫,坐在中堂茶桌的主位上,见到客人到场招手朗声一笑:“邱先生,来坐。”

    “邵会长。”邱德更站在茶座前,老老实实深鞠一躬,邵醉翁则道:“不用客气,来会馆就同回家一样。”

    邱德更坐到位置上,心里打着鼓,嘴上问道:“邵先生有什么需要吩咐?”

    “只要在下能够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他姿态还是摆的很足。

    邵醉翁倒没有刁难他,而是递上杯茶,和蔼着道:“阿更,我勉强算你长辈,在港岛的宁波人本是一家,我不可能会害你……”

    “你不用担心。”

    邱德更闻言强笑:“是,邵先生。”

    “伱在一元店办事,是我派你去的,事情办的很好,每个月账目上的钱都清清楚楚,分红也准时送到。”

    “不仅我欣赏你,何先生也欣赏你,因此,何先生会用你,我觉得很开心。”邵醉翁笑道:“那代表我们宁波人里有人才。所以,你为何先生办事是好事,不用担心,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回来帮我,你答不答应?”

    邱德更未想到有朝一日因为自己“能干”会成为两位老板交锋的一枚棋子,眼下,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只得表情苦涩的哀求道:“邵先生,我答应帮何先生管理钱庄了。”

    邵醉翁却很有耐心的劝道:“阿更,别急着拒绝,邵氏父子留了一个副总经理的位置给你。”

    “这个位置更可以发挥你的才华,对不对?”

    “人无信,则不立。”邱德更却表现的很有底线:“我是先答应何先生的,若邵先生提前有邀,在下一定不会拒绝。”

    “你就这样报答我的?”邵醉翁脸色突然一沉,语气不悦的施压:“当初不是我出钱摆平你的高利贷,你早就被人斩死在街头。”

    “你别忘记,那笔数是谁坑你的。”

    邱德更叹气道:“商场之上,尔虞我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先生如今待我不薄,我不可能跳出来甩手不管。”

    “那就是要站在我对面咯?”邵醉翁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人人在外都是同乡抱团,当初我帮手你,现在你帮手我,靠到潮汕人那头,将来混得下去?”

    “须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做人要靠自己!”

    “给自己留条路!”

    邱德更咬牙死撑,出声道:“邵先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但我总不可能反手捅自己恩主一刀。”

    邵醉翁没有再去辩驳什么,而是摇摇头,挥手说道:“既然你喊他恩主,那就是不把我放眼里,有邵氏的副经理不做,一心要去做个钱庄掌柜,看来你是觉得何老板更有前途,看不起我一个过气的老骨头,既然这样,你走吧。”

    邱德更豁然抬起头:“邵先生……”

    他没想道如此简单。

    邵醉翁直视着他:“难道要我留你吃饭?还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

    邱德更站起身后退两步,再度深深鞠躬:“多谢邵先生当初的帮手,阿更一直记在心里。”

    “大佬,借个东西。”他转身走到守门的马仔面前,伸出手的时候,眼神望向腰间短匕。

    马仔回头望见邵老板,见邵老板无动于衷,稍微有些默许之色,当即就将短匕递给面前的商人。

    邵醉翁只有代表宁波商会办些大事的时候,才会动用招牌老的福义兴干活,公司内的小事情都是由一两百的人小字号“盛记”来办。

    邱德更在盛记马仔的手中接过匕首,站立于堂下举起手掌,面露决绝之色,出声说道:“对不起,邵会长,宁波人在外忘恩负义是会给人耻笑一辈子的,我不能帮你就只能留点什么下来,否则人人都要唾弃我没良心。”

    邵醉翁坐在桌上往向堂下的年轻人,摸着茶杯,板着脸。

    邱德更将左掌五指分开,内心不断挣扎,右手却持刀距离指间越来越近,终是狠下心将刀抵在最后一根尾指上,狠狠一刀划下,本想借着短匕将尾指砍断,但一个商人总想着立身的颜面,怎会想起骨头的坚韧?

    当空一刀是不可能把手指斩断的,但却划破皮肉血筋,让他惨叫一声差点松开匕首。

    邱德更望着尾指鲜血淋漓的样子,干脆直接用右手掰断,紧接着壮起胆又要切掉下一根手指……

    邵醉翁却在此时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绕过门槛迈入后院,几名盛记的马仔纷纷跟上,邱德更则丢掉匕首,捂着手,嘶声说道:“邵先生,再见!”

    邵醉翁在后院挥挥手道:“送他回去。”

    “知道了。”马仔答命。

    邵邨人在公司办事,邵维枚却在后院上前讲道:“大伯,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默许他做这种事情,成全他的名声,还要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

    邵醉翁倒是很坦然:“我就是仗势欺人,但我也欣赏够胆气的人,就这样吧!”

    “你总是这样,上一回要是直接把何定贤塞进水缸里,邵氏公司也不用同他打圈地战。”邵维枚语气有些不满,邵醉翁人至晚年,懒得再多说什么。

    旺角差馆。

    何定贤收到邱德更给人带走的消息,心底不免也有些冒火,但是残存的理智让他保持清醒,吸了一口烟说道:“放心,邵醉翁代表宁波商会的脸面,总不可能连宁波人的脸都不要,直接对邱德更下狠手,说到底,邱德更欠他一个人情,却不欠他的命。”

    “是他们自己把邱德更打发到电影店,我们用人用的好,总不能说邱德更是个二五仔吧?”

    猪油仔心里其实就认为邱德更是个二五仔,但是不好在明面上讲,只是说道:“邱老板毕竟是钱庄的掌柜,要是出什么事情,钱庄信誉可能会受到影响,业务方面一时半会也不好找人接手。”

    其实主要是业务的影响。

    因为钱庄信誉的根本不是邱德更,但是传出去多少会不好听,要是邱德更直接跳槽的话影响更恶劣。

    猪油仔其实最怕邱德更跳槽,小心谨慎的道:“大老板,要不要派阿豪把阿更的儿子接回家?”

    “这样邱德更也能分得清轻重。”

    何定贤摇摇头:“没必要,邵醉翁开再好的位置,邱德更也不可能答应。”

    “为乜?”猪油仔关心则乱。

    何定贤笑道:“因为邱德更知道邵醉翁不好杀他,但是我杀他简简单单,拿他泄愤都没人讲我什么。”

    “因为我不是商会会长,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够狠的华探长,华探长是什么?”

    “有牌烂仔中的双花红棍呀!”

    哒哒哒。

    颜雄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道:“长官,外边有消息,邱先生回钱庄上工了。”

    “怎么样?”

    何定贤挑眉问道,十分关注,颜雄推开门望向二人,出声答道:“断了一根手指。”

    猪油仔长吁口气:“一根手指而已,算不了什么。”

    何定贤却火冒三丈,一掌拍在桌面,大声骂道:“干他娘,欺负我商会没席位,动我手底下的人?”

    猪油仔吓一大跳,扭头叫道:“贤哥。”

    何定贤面露冷笑:“要是连手底下的人才都罩不住,将来谁跟我混?他不是打邱德更的脸,是打我的脸!”

    “这只是邱德更同邵老板的个人恩怨。”猪油仔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何定贤却说的很直白:“我要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乃至一个理事,有人敢动他吗?”

    “换楚老板挖他的人,他也只能好声好气,讲一句自由职业,个人选择,变成我,就是挟恩威逼,来一记下马威。”

    “这口气邱德更可以忍,我忍不下去,必须替他把场子找回来。”

    猪油仔彻底明白,出声问道:“贤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动我手底下的人,我就动他手底下的人。”何定贤冷声说道:“本金先收,再同他收利息。”

119 悍匪

    颜雄守在门口,迎上长官的目光:“大佬,该怎么做?”

    “你去通知潮义勇、东义堂、义群三间社团,话给他们知,我要斩翻早上带邱德更去港岛的扑街!”

    “我踩不了宁波商会的会长,我还踩不死一个烂仔?”何定贤话语中根本没把古惑仔当一回事。

    因为,普通的江湖人已经入不了他的眼,特别是在钱庄成立之后,隐隐有整个潮汕籍警界做靠山,就算是老福的人都敢杀。

    除非是老福里什么重要人物,老福坐馆出来说情还差不多。

    他和邵氏站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上,在商界邵氏地位更高,在警界他的实力有强,二者间已经是互相平等,不好直接朝对面下手。

    可偏偏邵氏的强项是他弱项,他的强项又是邵氏之弱项,双方发起飙来都可以互相报复。

    颜雄也没把烂仔的命当回事,直接说道:“盛记干的,一间不入流的小社团,靠卖咸湿杂志揾水,总共就两百多人。”

    “我去同他们讲。”

    这种小社团要是警队亲自出马就落下乘了。

    当然是交给烂仔们打打杀杀喽,反正出来混不是斩人就是被人斩,烂命一条不值钱。

    “那就更简单了,挑一个扎职人出来扛,将来盛记绝对不要想在九龙揾水。”何定贤冷笑着道。

    颜雄却道:“大佬,要是想消气的话,可以联系辉哥,直接把盛记的生意赶绝。”

    “嘶。”何定贤吸上口烟,缓缓吐气:“没必要,打一间两百人的社团怎么够过瘾?”

    “盛记的人只是给邱掌柜消消气,我的气,他们消不掉,肯定要找邵家人来还。”

    猪油仔脸色骤变,出声道:“贤哥,商业上的事,邵氏可是好大晒呀!”

    颜雄则啪嗒一声,立正敬礼,把门关好转身前去办事。

    何定贤靠着椅背悠悠说道:“我能不知道吗?想让邵氏还利息,最起码得势力大过他,同时,还得有个正经理由作刀,否则宁波帮就会跳出来搞事。”

    “但是刀子已经有了。”

    猪油仔眉头一挑,出声道:“贤哥,你早有准备?”

    “我有什么准备?你记不得记上个月中环一起金铺抢劫案,交战三百多发子弹,三名华探长中枪受伤的事情?”何定贤问道本港目前最大的一件案子,上个月各大报社长篇累牍的报告了近一周,全港市民家喻户晓,猪油仔自然知道,忙低声劝解:“贤哥,不值得。”

    “还是那句话,伱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值得为小事情冒风险。”

    何定贤眼带笑意,望向他道:“你怎么想?”

    猪油仔说道:“那群亡命之徒都是溃兵来着,打外军不厉害,打起自己人可威风了。”

    “为首的绰号‘大林’是个惯匪,每次抢来的金子都有固定销路,背后肯定有人罩着,否则来往两地不可能那么方便,听说他们还是濠江赌场的常客,请他们干掉邵家的人,很容易露馅,要是给东莞帮拿来做文章……”

    何定贤答道:“是不是华探长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猪油仔讪笑两下,不作答复。

    何定贤则道:“你知不知道大林带着兄弟们已经来九龙了?”

    猪油仔表情一愣:“贤哥,哪里来的消息。”

    “我以前在当差之前一直认为警察可以压住江湖人,什么消息都能收得到,当差之后才发现不一样,探员能收多少消息?社团卖你面子才有消息!”

    “后来我觉得警队怎么也得压住江湖,踩住社团才有地位,事实证明没错,踩住社团之后,就连收到的消息都多了。”

    这其实是重新制定江湖秩序之后,带来的一个能力,警队之前都未曾拥有的能力。

    “所以,我在大林带着人进九龙之后,马上就收到风声了。”

    “他们可以几天不出门,天天守着金铺对面蹲点,但总得吃饭,得买军火,得备船吧?”

    “商界收不到的消息,在我面前已经不是秘密。”何定贤平淡的把话宣之于口,却展现出华探长权利正在上探。

    猪油仔有所猜测,试探着道:“贤哥,那你想怎么办?”

    何定贤微微一笑:“让兄弟们盯住大林咯,我总觉得大林不是为金铺来一趟九龙,现在油尖旺才几间金铺啊!”

    “让他们搞,搞好点,惹到更多人,自然有人要出头。”如果大林正要动手的话,宁波帮同潮汕帮的关系就会变得紧张。

    猪油仔则深吸口气,不可置信道:“贤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冲我们来的?”

    何定贤喝一口茶,感叹道:“不需要冲我们来,只需要再到九龙闹点动静,乃至抢别人钱庄一手。”

    “港岛市民们会不会对钱庄产生不信任?这一波风潮足够影响到我们一间新开业的钱庄。”

    “他们小小使点绊子,我们落后一步,再多使几次绊子,我们就步步落后于人,说不定,邵氏还等着我用钱庄的钱把院线开遍九龙、新界,再等我破产再以最低廉的价格抄底接手!”

    这种事情在商界可是屡见不鲜。

    猪油仔咽了口吞没,突然觉得做一个收租佬挺好,起码不用费脑子。

    何定贤在等猪油仔离开差馆后,叫来阿乐、阿鬼两人,把盯住悍匪的事情吩咐下去。

    旋即,他就没有太过关注相关事宜。因为,同人在商业上的交手,既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其要的。

    而在商业竞争中需要很大的定力,有时候打败对手不算赢,怎么要做强自身才算赢!

    要是公司本身就运营的极好,就算避而不战,有时也可实现弯道超车,把对手甩到身后。

    让对手望尘莫及的同时,有闲心也可以回去打上一巴掌,没有一间大企业是靠不断打败对手壮大的。

    这个道理在政治上也是一样,除非是矛盾激化到不可调节的地步,否则万事都可以再等一等。

    何定贤做事只有在该出手的时候才狠,不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能等,凡遇对手都要拿出打劫银行的态度!

    “贤哥,葛长官找你。”下午,孟元达站在走廊处举手叩门,朗声说道。

    何定贤在椅子上不耐烦的站起身,出声道:“死衰老,找我?不会自己来啊!”

    他拉开办公室门锁,正好见葛白身穿制服,咧开嘴朝他笑道:“何探长,没打扰吧?”

    “长官好!”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眼神瞥到旁边的孟元达,孟元达一脸尴尬。

    葛白的粤语半生不熟,倒是没清门里讲到什么,脸上洋溢着笑道:“有没有空聊聊?”

    “长官请!”何定贤连忙让葛白进入房门,顺手把门关上,主动泡了一杯热茶递上。

    葛白接过茶,笑呵呵道:“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到弥敦道一间钱庄存钱,本来是看中新店的利息高,随手存一点。”

    “后来听人讲,那间钱庄的老板是你,各位华探长都有股份啊?”

    何定贤坦然承认:“是,我个人喜欢做点小生意,长官有要存钱的话,一定是最高利息。”

    葛白满意的点下头道:“何探长果然关照自己人,但是收利息总不能收成高利贷吧!”

    “那岂不是让何探长难做?等于变相受贿了!”

    何定贤面色肃然:“警队怎么会有贪污受贿的行为?这些都是正常的商业活动,请长官一定放心。”

    葛白皱起眉头,咂巴两口茶,总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讲的够明白,怎么就是没人能听懂呢?

    他抬起头望了华探长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没人听懂,一定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懂啊!

    葛白的脸顿时板起来,摆出长官的架子教训道:“何探长,为什么华人探员们可以入股,却没想过让长官们入股?”

    何定贤见状暗骂一声:“装腔作势!”

    面上却笑着说道:“长官,一点点小生意,我怕长官们看不上,何况,做生意是需要本金的。”

    葛白回过味来,当初存钱时自报家门没有白费,其实何定贤早收到消息,只是顾虑他不肯付股资,想要空手套白狼,竟然防着自己!

    关键是真给猜中了!

    他故作不悦的放下茶杯,单刀直入:“实话说,我对你钱庄生意很感兴趣,有没有可能一股?”

    “多少钱可以谈。”

    何定贤当即流露出事情难办的神情,随后咬咬牙,出声道:“已经没有什么股份可售,如果长官一定要的话,可以分两股出来,一股五万港币。”

    “总华探长也就两股。”他又悄声道。

    葛白面露惊诧之色,不可置信:“股资这么厚?同开银行一样了!”

    “长官,那这样,我建议你去找汇丰,或者去找渣打、有利也行。”何定贤张嘴就要赶人。

    葛白表情阴晴不定,颇有些恼火,不爽道:“我不够十万,有没有便宜些的机会,不要想着来抢我钱!”

    这一趟本身就是专程来捞钱的,怎么可能送钱出去呢?

    何定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张张嘴,又不出声,想起身,又光挺腰……

    葛白见他坐立不安,突觉有机会,马上安抚道:“何探长,好好想想。”

    “那……要不然拉两百万储金,分半个点给你?”何定贤犹犹豫豫的说道。

120 关二爷

    “两百万储金换半个点?港币可不是金圆券,何探长是不是考虑提个价。”葛白面露不爽的讨价还价,心里实则已经开心,能打开口子就代表有戏,价格可以慢慢谈。

    何定贤则道:“钱庄里的储金越来越多,股份一天一个价,昨天来可能只要一百五十万,明天来可能就要三百万,长官,生意上的事同办案不一样…我可以给你优惠,但不能损害其它股东的利益,对不对?”

    葛白闻言觉得有理,心中更加欣赏他,把双手一摊却道:“何探长,拉两百万储金可不简单,要分够两个点的股份,足足得拉到八百万港币。”

    “怕是得把整个旺角差馆的钱吸光,我做不到,要是能做的话,就不差十万港币了。”

    “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这有点贪得无厌了!

    什么好处都想占,什么本钱都不想出。

    真不愧是你呀!

    葛白同志!

    何定贤长叹出口气,无奈的说道:“用别人的钱生财,又不用付出本金,葛长官还不愿意么?”

    “这样吧,条件依旧不变,但是再加一条,储金可以慢慢拉,不管多久,只要葛长官还在港岛任职,两个点的股份就一直留给你,直到伱拉满八百万储金。”

    葛白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可以,何探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何定贤举起一个手掌。

    葛白心领神会,举起手相击:“啪!”

    “何探长,你先忙。”他马上站起身合拢好制服,表情正经的说道:“我办公室里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先不打搅了。”

    “长官,慢走。”何定贤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稍微送了一下,等到办公室门关上,坐回椅子,将一支烟翻飞,用嘴叼住,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手中擦着火柴,嘴上骂骂咧咧:“人模狗样的东西。”

    葛白回到管理科的办公区内,嘴角洋溢着笑容,挥手招来一名下属督察,出声说道:“叫同事们到会议室,有一件好消息告诉各位……”

    “长官,什么消息呀?”鬼佬督察揣着文件,笑着说道。

    葛白神秘一笑:“我替你们在一间警队开办的钱庄里,争取到一个非常好的利率,其它部门的伙计可没有……”

    他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拉储户,坚定履行着发展下线的义务,搞的同传销头子一样。

    人嘛

    为自己做生意最有动力。

    虽然他还未成为东方钱庄的股东,但自觉两点股份如是囊中之物,干起活肯定激情满满。

    实际上,两点股份也确实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果说一开始两人谈的条件,是普通的商业行为,但最后无期限的条款一加,基本上就等于是一个福利礼包。

    一年半载要拉八百万储金很难,但是五年,十年,难吗?

    葛白来到港岛任职,本身就不是短期限调任,是无期限服务的,而且越往后拉储金难度越低,因为钱庄的信誉会越来越好,因为警队的收入会越来越高,两个点的股价也会越来越厚……

    说不定,等他把八百万储金拉满,钱庄一股已经值数十万,两股已经值百万港币。

    当然,以两百万为一个阶梯,在没拉到两百万前,他是一毛股份分红都拿不到,股份更不可能转移到他名下,他自然会很有动力,想要帮钱庄吸储。

    “要让钱庄在警队鬼佬里打开局面,肯定要有一个鬼佬警官作支持,让他替银号宣传,让他为银号作保,鬼佬自然是更信鬼佬的话。”何定贤有更多的考虑:“而且,找的鬼佬,不能是警司以上的长官,否则,对方容易狮子大开口,一口吞下钱庄,也易反客为主,靠钱庄现在的体量拿捏不住。”

    “但最好又得是个有发展前景的鬼佬,这样随着他一步步向上走,未来可以帮忙背书,可以吸的储金更多。”

    “葛白无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

    就算不知道葛白未来能做到总警司职位,整个九龙区警队的二把手,也能看得出葛白是一个人才。

    因为葛白够贪,会贪、敢贪。

    为了钱能够低头,弯腰,做小。

    这种人不一定能威风一世,但却非常合乎港岛的环境,一大批警队高层的贪官鬼佬肯定钟意他。

    一遇机会注定能迎风而上。

    两个股份丢出去换一个能罩钱庄二十年的合伙人不亏,能对仕途起到帮助更是大赚。

    八百万储金既是需要,是拿捏的一个过程,股份却是金子打的镣铐。

    晚上。

    弥敦道,东方钱庄,二楼茶室。

    何定贤身穿黑色长衫,手持三支香,站在关公像前深深三鞠躬,邱德更,猪油仔,几名钱庄伙计一起鞠躬拜神。

    “二爷保佑!”

    他上前将香火插进铜炉中,侧开一步望着邱德更、猪油仔、还有名为张新隆,刘全有等伙计,一一上前将香炉插进铜炉。

    “每天开档、收档记得拜一拜,二爷是武财神,保平安,保财运。”何定贤坐到椅子上,一向不提神的人,不知怎么开了这个话题。

    神龛里的关二爷同社团拜的“草鞋”不一样,同差馆拜的“官靴”又不一样,是一尊浑身鎏金的神像。

    人拜神,人佑人。

    拜什么的神,便是什么人。

    猪油仔给大老板奉上一盏茶,弯腰恭敬,小心翼翼的道:“大老板说的是。”

    邱德更左手还抱着沙布,布上渗着血,每天都需要换药防治感染。

    他说道:“大老板放心,这尊神像是在南丫山关圣庙请回来的,开过光,一定灵。”

    几位伙计远远站着候用。

    何定贤颔首道:“南丫山关圣庙、旺角天后庙,莲花峰宝莲禅寺,黄大仙区的黄大仙庙。”

    “这些都是港岛的灵地。”

    指得一提的是,他在重生后对于神神鬼鬼尊重很多,不算迷信,但不肆意贬低。

    特别是港岛本身风俗浓郁,信仰普遍,更加重香火文化的地位。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警队拜关公、社团拜关公、经商也要拜关公吗?”他扬声问道。

    邱德更答道:“差人拜的是汉寿亭侯,社团拜的落草罪犯,商人拜关公是因为自古商人最贱,谁都可以踩一脚,要么靠上差人,要么靠上罪犯。”

    “要人罩着。”

    很多神都是一体多面,有诸多意义,用来宣扬名气,但唯有二爷的意义与生活最息息相关。

    别看大老板现在地位高,但地位高的是钱,商人在创业之初,举步维艰,地位是最低。

    何定贤点头道:“对!”

    “所以,这份产业是我罩着你,你是替我办事,你讲忠义,我就不会亏待你。”

    “阿仔。”他朗声道。

    猪油仔在怀里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股权书,将股权书摊在桌面上,用一盒印泥压着角。

    邱德更顿时心头狂跳。

    何定贤抬手道:“在钱庄开业之后,业务上的事情,全靠你来打理,没有你,钱庄不一定能做活。”

    “就算办起来,不见得能办好。”

    “而你没有开口要过股份,就连薪水都只有三百五十块,可是你不张口,我不能不给。”

    “邱掌柜,收好吧,银号三个点的股份。”他转眼看向邱德更,见到邱德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又失笑:“有勇气断一指,没勇气摁一下印?”

    “何先生,我只是一个打工的,钱庄是华探长们的招牌……”邱德更眼眶泛起泪光,嘴上竟然还在拒绝:“我没理由拿的比总华探长多。”

    “总华探长算什么?一辈子就当五年,全港会有多少何探长?但是将来东方银号的大掌柜就一个!”

    “邱掌柜比他们值钱。”何定贤豪气的道:“将来他们都要求你,拿的比他们多一点,合情合理。”

    邱德更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上沪闯荡至香江,历经波澜,白手兴业,骨子里也是坚韧不拔的人。

    可是早上被人抓走问罪,晚上有人送上股权,一日间大起大落,心思难以平静,一滴泪水滑下之后连忙用袖口逝去,旋即大气的用手摁下红泥,再用力的印在股权书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大叹呼气,豪爽道:“多谢大老板!”

    “呵呵,你现在可是东方银号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东,将来银号不管做多大,开多少间分号,你都是永远的大掌柜了。”

    “还是那句话,人命有价,值多少钱,靠自己搏!”他饮下口茶,放下茶盏,转身离开阁楼。

    猪油仔、邱德更连忙跟随送人,伙计们跟在最尾,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气血上涌,也打算在银号搏一番事业。

    今天中午,已经有十几个鬼佬警官一起来银号存钱,虽然存的总额不到十万,但却是一个很良好的开头,足以证明钱庄未来的前途。

    “麻烦你有空也去考一下驾照,不说会买车开,光是现在,整天蹭我车合适吗?”何定贤开着平治回公寓,朝后座的猪油仔说道。

    猪油仔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屁股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合适,只得憨笑应对。

    何定贤表情无奈:“开车载你无所谓,我怕你把我车坐塌呀!”

    “减肥!”

    “我减肥!”猪油仔继续憨笑。

    一周后,旺角区华探长办公室,颜雄一身白衫,腰配短枪,雷厉风行,用脚跺地:“啪!”

    “长官!”

    何定贤放低报纸,露出一对眼睛,昂头问道:“乜事?”

    “大林的人今天傍晚会动手。”

    颜雄答道。

    何定贤收好报纸放在桌边,语气随性的问道:“这么肯定?”

    “昨晚,有人找东福社开船的水鱼仔要了艘船,水鱼仔的人认出了是大林手下负责联络车船的大军。”

    “东福社的人提前收到我们的提点,一有消息就派人联系刑事组,船是晚上八点半的,位置在避风塘,侧算了一下旺角到避风塘的距离,他们大概五点左右就会动手,现在是冬天,天暗的快,五点又是街上人多的时候,容易制造混乱,非常适合作案。”

    颜雄声音笃定,十分有力,看来是胸有成竹。

    何定贤闻言点点头,把事情吩咐下去:“你负责同伙计们开个行动会,等一会我再过去。”

    “是,长官!”颜雄抬手敬礼,挺着腰杆,转身离开。

    “杀手雄不仅敢杀人,杀罪犯也是有一套。”何定贤心知在警队里真正会办案,制定抓捕计划的人很少,在没有技术支持的情况下,行动计划变得更加重要。

    一套有效的行动计划,既可以增大抓捕成功的几率,又可以保证探员们的安全。

    可惜,刑事组目前很少真正抓捕悍匪,遇见悍匪就跑是一种下意思反应。

    既然所有案子都可以抓烂仔顶,为什么又要去抓真凶呢?既然当差是为了收规费,为什么要往上冲呢?

    一支没有精气神的队伍就是如此,欺负弱小很厉害,却完全不敢挑战悍匪。

    警察出现探员被悍匪一波打散,乃至追着击杀的情况。

    颜雄的情报分析一看就是有受过专业训练。

    何定贤换上一件宽松的衬衫,里面搭着汗衫,再把枪袋系紧,检查弹舱、保险、带上两组备用子弹。

    一切就绪之后,把配枪插进枪袋,步伐轻松的来到办公室门口,止步望着里面的场景。

    六十名华人探员坐在木凳上,身穿便衣,腰配武器,双手放于膝前,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全都是装给长官看的表明功夫,包括陈嘉乐在内的三位华人探目都有些心不在焉。

    颜雄一人站在墙壁黑板上说道:“罪犯目前藏匿在弥敦道的启明大厦,位于二单元七单元707室,一共六人,带头的人叫大林,各位平时都是有看报纸的,应该知道他是谁。”

    “现在有五名伙计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而他们的车船已经被我们截住,这次他们不可能再跑出港岛,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所以人员要有所分散,第一组!”

    此刻,何定贤走进会议室里登上台正对着下面警员,警员们齐齐面色肃然:“长官!”

    “长官!”

    何定贤接过颜探目的话说道:“第一组,我亲自带队,在大厦楼内进行设防,第二组,颜雄带队,在大厦楼顶进行封锁,第三组在弥敦道金街附近蹲守,阿达,你负责带队。”

    “啊?”

    马屁达满脸惊愕的站起身,何定贤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第四组,阿乐,你带队,守住弥敦道几间钱庄前面的路口,绝对不能放人过去。”

    “是!”

    “长官!”陈嘉乐起身应命。

121 交火

    何定贤布置完详细的行动步骤,转身离开办公室:“行动!”

    “哗啦!”六十名探员齐齐起身,按照行动条例开始检查枪弹,全场没有一句废话,但是四名探目却率先跟上长官脚步。

    孟元达紧张的道:“贤哥,我带队收租可以,带队办案是真不行,大林几个是职业打劫金铺的旗兵呀!”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生怕行动失败。

    钱嘉乐却主动道:“贤哥,要不然金街交给我。”

    何定贤脚步不停,冷声答道:“每个位置都是有考虑的,按照命令行动!”

    “是,长官!”钱嘉乐、孟元达连忙收声,不敢再讲。

    随后,各组探员便迅速离开警队,步行前往预定地点安排,探员们看起来行动麻利,整齐划一,实则三分之二的探员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悍匪抓捕,大部分探员做事的时候非常紧张。

    何定贤看在眼里才会亲自带队参与行动,并且负责最危险的小组,就是希望震住手底下的废材。

    启明大厦。

    楼底。

    何定贤带人摸到楼梯通道,转头打出一个手势:“阿雄,守好。”

    “收到!”

    颜雄挥手让后边的探员止步,再同几个下属下命令,十名探员便分布到杂货铺,水果店门口蹲守。

    何定贤再同阿鬼下令:“你带人走B梯,记住,遇见人不要硬顶,能逼则逼,不能逼就放。”

    “知道了,贤哥。”阿鬼弯腰低强,藏在屋檐下,双手已然握住抢,声音十分紧张,掌心早已布满汗水。

    何定贤心里稍微有些失望,但马上打起精神,出声道:“阿雄,见到有人出来马上围住。”

    “且战且走,千万别堵,堵不住的。”

    颜雄干脆点头:“明白。”

    “照我的了解,匪徒都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的货色,第一波的进攻最猛,第二波开始就会凌乱,要是发现警队包围圈严密,心理防线马上就会受挫,但切记不能一下逼太紧。”

    何定贤了然于胸的讲道:“一旦逼紧了,他们见逃不掉,就会鱼死网破,那样对我们不利。”

    “最好是一波波的打,一个个的杀,一路上击毙几个人,剩下大小猫两三只怎么样也蹦哒不起来。”

    他之所把四组分在部分点位,就是希望拉长战线,不断削弱悍匪的火力。

    “另外,如果楼上出现手雷、雷管等重火力,马上前来支援。”

    颜雄肃声应命:“是!”

    “上楼!”

    何定贤一声令下,毫不犹豫的拔出配枪,双手举高,抵在胸前,一步步向上探去。

    每经过一个转角都会等待数秒,再认真观察一周,直至确认安全才会继续前进。

    这套打劫银行练出的行动经验,颇像现代化城市作战守则,较警校训练优化很多细节。

    可惜,没有现代通讯设备,没有信任的兄弟搭配,不仅要打头第一个上阵,冒最大的风险,每每还得充当突破手的角色,是所有探员里最危险的一个位置。

    导致身后五名探员就算紧张到满头大汗,心底极为抗拒,但还是必须得一步步小心跟上。

    华探长都亲自上阵擒匪,底下探员不可能再有所退缩,敢不敢打都得硬着头皮上。

    这就是领袖的力量。

    好在,何定贤第一次带人打劫的时候,一样经历过同样过程,心底倒没有抗拒。

    有时候真不能怪探员们废,环境造就人,换一个体制,废材探员说不定个个都是英雄。

    就算在港岛贪污成风的警队体制之下,多上几次战场,多抓几个悍匪,胆气打出来。

    自然就不会怕。

    全港现任华探长里他是唯一一个亲自率队行动的人,落在探员们眼里自然大不一样,缜密的行动安排,行云流水的标准动作,更是让探员们信心大增,畏惧感在不知不间消退……

    707室。

    阿光撩开窗帘,细细打量楼下一圈,忽然皱起眉头,放下窗帘,回头道:“大林哥,楼下有探员!”

    “是吗?”大林蹲在椅子上,双手掰着一颗柑橘,小林在旁出声说道:“大佬,警察盯上我们了。”

    “晚上行动是不是要延后?”

    大林跳下椅子把半颗橘肉塞进嘴里,咀嚼着来到窗户前挑起一块布,眼神落到楼下冷笑着道:“还是同以前一样鼠头鼠脑。”

    “这些乐色也配抓到我们!”

    大军、古仔、疯驴三人坐在餐桌旁正喝着酒,闻言哈哈大笑,古仔嚣张道:“哪次行动没探员?”

    “不用惊啦……该惊的是他们。”

    大林则回头问道:“大军,船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大军答道。

    “换一个地方,晚上的活继续干。”大林十分果断,其余五人马上起身:“知道了,林哥。”

    众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人一个绿色的军用提包,每个背包里都有武器弹药和粮食水瓶。

    以及傍身的一点现金。

    至于历次打劫得来的黑金,要么存在银号里,要么拿回老家盖房子,绝不可能放在身上作拖累。

    “走!”

    大林小心的靠在门后,听了一会走廊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打开一扇木门,再用眼睛观察一阵,最后拉开第二扇铁门,干净利落的带兄弟们离开。

    此刻,时间尚在上午,正是街头人少的时候,一行人想要转移位置是不希望傍晚行动时遇到警方围堵。

    他们倒不是怕了警察,而是不希望行动失败,毕竟收了人三十万,专门打劫两个小钱庄。

    钱庄里面能有多少现金?

    几万块顶天!

    金铺里却可能会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货,扫走一倒手就回市价一半的钱。

    劫匪一般是不打劫钱庄的,但如果有人出钱雇佣,那么顺手干一单也没关系。

    何定贤没有选择等到傍晚让罪犯出笼,也是考虑到街道行人多,早点把劫匪逼出来能减少伤亡。

    之前不把劫匪逼出来,则是备了一桌好菜等开席,光靠刑事组探员想将悍匪一网打尽。

    很可能出疏漏。

    六十名探员对六个悍匪,依旧得多做点准备,否则跑掉一个都有麻烦……

    “哒哒哒。”大林等人的脚步声非常急促,跑到五楼转角时,正好迎面碰上阿鬼带队行动。

    “啪!”

    “啪!”

    阿鬼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心弦就一下紧绷到极限,带着探员们贴墙守在转角,举枪朝向楼梯上方。

    当他看见有一名罪犯露头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连续打出两枪。

    左轮弹舱转动的速度似有顿挫,宛如同探员一般心生胆怯,其余七名探员举枪一阵回击:“啪啪啪!”

    枪响声楼道响亮,子弹统统打在墙壁上,将墙灰打的飞溅,激射出一个个弹孔。

    大林略微将头一缩,好整以暇的在腰后掏出一把史密斯M1917,待到警员们枪声一熄,探出枪口架在栏杆上,稍稍一转:“砰!”

    一枚子弹精准射中阿鬼肩膀,阿鬼惨叫一声,连忙向后撤退,手下七名探员见长官受伤,一下溃兵成军,扭头就跑。

    古仔肩膀上挎着绿色背包,手里却提上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抢到大哥身前落下枪口:“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乱扫。

    “撤!”

    “撤!”

    阿鬼本来还想再组织伙计抵挡一阵,听见冲锋枪的声音响起,脑海立即就没了想法,连忙招呼着伙计们退走。

    古仔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带头开路,火力十分凶猛。

    大林、小林、大军等人手上长枪短枪都有,互相交替掩护,一步步走下阶梯。

    颜雄率人守在楼底,听见枪声响起,立即将报纸丢掉,拔出配枪,组织兄弟慢慢迎上。

    军装组兄弟们收到风声,早早就在街头待命,马上也上前疏散市民,招呼街边摊贩,店铺老板收工。

    他本来对本次行动信心十足,觉得有华探长亲自带队,又有情报支持,起码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因为,刑事组之前办案,要弄点消息得买,买还不一定是真的,警队情报部又只为鬼佬服务。

    与其说是情报部,不如说是军情六处警队分部,只为政治服务,不为案情服务。

    所以,刑事组战力低下是有原因的,而现在形式有所好转,起码江湖消息灵通。

    刑事组又有对社团的控制力,只要计划得当肯用命就没问题,唯一可虑的是悍匪火力较猛。

    兄弟们一时半会拿不下,别给悍匪抓住机会打崩就行。

    随着汤姆森冲锋枪的声音响起,颜雄的脸色也是骤变,立即挥手大喊:“散开!”

    “找掩体!”

    伙计们纷纷躲到电话亭、墙角、摊位背后伏低,有两辆轿车停在路边,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停到不知是哪位老板的车后。

    何定贤在楼道里听见手提机枪的声音,心头立即一跳,知道另一组兄弟不可能顶住,当即举手示意下属:“止步!”

    八名下属立即止步,双手握着枪,口干舌燥,动作都有些僵硬。

    一人低声问道:“贤哥……”

    “等罪犯先冲下去,我们正好从后边咬住他!”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感觉目前局势良好,优势在我,以前常常给人拿着枪追,还是第一次拿枪追人,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换一个角度办事的感觉很奇妙,好像很精准猜中对方每一步,又可以在对方每个选择中,判断出最好的应对方式。

    因为,这些事都他干过!

    很多选择也都做过!

    知晓匪徒的思维方式,知道每个选择的优劣及破绽,处理速度自然更快更准。

    “今天贤哥就来教教你,给你上一课!”他等到罪犯经过五楼之后,又稍等数秒,辨别了下枪声,再打出手势,带伙计们穿过走廊直插对方尾巴。

122 击毙匪首!

    当何定贤率人来到二楼梯口的时候,大厦出口已经乱成锅粥。

    颜雄望着阿鬼带人跑下楼梯时,打个手势让两个伙计上前接应,阿鬼等人撤开不到五米,古仔手持汤姆森站在最前方杀出大厦,紧接着大林、小林、大军、阿光举起手枪:“砰砰砰!”

    疯驴则端着一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垫后:“哒哒哒。”

    六个人形成的火力网竟然异常凶猛,三分钟内激射出近一百枚子弹,顿时把街头巷尾的探员们打得不敢露头。

    六名悍匪在出街前明显进行过一波修整,子弹都全部装填满,见到探员不敢露面更加嚣张,沿着街道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一步步打算离开,好似在街头散步一般。

    何定贤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羡慕,港岛悍匪在火力上确实占优,港英政府不给华警装备步枪火力,防着警察胜过防罪犯,确实也极大限制了华警的作战能力,导致悍匪在九十年代前一度非常嚣张,称霸近半个世纪。

    是黑社会之外对港岛治安环境打击最恶劣的一个毒瘤。

    匪徒则只要不杀鬼佬商人、高官、不抢劫英资商铺、不搞出大型恶性案件,港府就绝对不会调动驻军实施围堵,条条框框的枷锁对悍匪没用,对华警可是十分管用。

    “上!”

    何定贤抓住机会率下属在楼梯里扑出,举枪砰砰两声,立即缩回楼梯。

    八名下属探员也纷纷探头射击,一轮齐射给罪犯造成不小麻烦,把大林等人的闲庭信步节奏打破,表情慌乱的躲进一间食杂铺。

    “换一发子弹再杀出去。”

    大林把手上的史密斯丢进背包,换出一把加兰德拉动枪栓,小林、光头也是有样学样。

    古仔打开背包取出一面弹鼓,重新装填进汤姆森的弹匣。

    食杂铺角落里躲着六个男女,抱成一团,表情恐惧。

    古仔干完活在柜子里拿出一瓶可乐,瓶盖对准桌角用力一摁就跺开,还有闲心喝口可乐补充体力。

    何定贤在外边则给颜雄打出手势,让对方组织好人手,准备把罪犯包圆,下令时口中大喊:“阿雄,多带点人!”

    大林眉头微跳,冷笑着道:“古仔,等会调头回去,把背后的乌蝇拍死,换一条路走。”

    “知道了,大林哥。”古仔昂首把可乐一口干光,重重放在柜台上,目光瞄向角落里一个妇女:“身材不错,下次再来宠你!”

    “哒哒哒!”他抱着汤姆森再度冲出食杂铺,一串子弹扫过对面街的探员,调头一看竟然发现两边路口都是空的。

    “大佬,怎么办?”他大声喊道。

    阿光、小林等人一时也显得进退失据,大林则十分果断的道:“继续!”

    “收到!”

    古仔果断调转枪口,继续后面跑去。

    大林头一回在交火的时候撞见人唱空城计,可偏偏不得不选一条路,在经验主义的趋势下,他依旧选择往回走!

    他眼里的华人探员是不具有阻挡性的,只要火力够猛、够凶,一路杀出去就行。

    大不了丢掉一两条命!

    所以,既然可以随意选一条路,那么为什么要改变计划?顺道踩死一只乌蝇不好吗!

    “上!”

    何定贤见对方果然中计调头往回打,大声下令,街道旁两个楼梯口,一个店铺内钻出十名探员,一阵齐射:“啪啪啪!”

    “啪啪啪!”

    平均每人都射出至少三枪。

    这一波三十发子弹顿时给悍匪们一记迎头痛击!

    开路的古仔身中数枪倒地。

    随后的阿光也连中两枪,坐倒在地上,握着伤口面露痛苦,但没几秒就被人补枪射死。

    大林拉了一下前面弟弟的包带,将弟弟拉到一个木框后躲藏,就算不断有子弹打来。

    装满水果的木箱也能轻松把点三八子弹挡下。

    余下四名罪犯全部藏匿在木框后,每个人表情都非常紧张,他们终于认识到对手和往常不一样,甚至比中区的鬼佬指挥官都更难缠,要知道,以往他们作案也有死人的时候,人死了,再招,有钱总有人卖命,但是却没有一步步被差人带着走的情况发生。

    大林在港岛的名气之大,也令他在团伙里一言九鼎,很能服众。

    他意识不对当即说道:“不行!这条路走不通了,返回去,刑事组在一面布这么多人,另一面肯定很空。”

    小林、大军点点头。

    疯驴突然叫道:“不对,这一面刑事组只有十来个人,可整个旺角区有几十名探员,另一面说不定有更多人。”

    大林皱起眉头:“不可能,有人早就出来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以往我们都是六七个人追三四十号探员,现在呢?整条街加起来才十几个人!”

    “这次来的华警不一般,一个个都跟神上身一样!”疯驴叫道。

    大林冷笑一声,望他一眼,直接起身:“小林、大军跟我走,谁要留谁留!”

    “好!”

    小林、大军两个人站起身连忙跟上,疯驴咬咬牙,满脸怒色,但依旧跟上大林。

    眼下,他们行动受挫,匪首的话语权自然会下降,但大林也展现出果决的一面,立即就维护了自身威严,事后,肯定得处理一翻。

    而匪徒说到底只是匪,除了火力凶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要是个个华探长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能带头冲锋,华人探员照样可以把匪徒给压着打,可偏偏华探长们习惯站在一条街外,大喊大叫地让伙计们上,怎么可能引导出华人探员的战斗力?

    导致一个身先士卒的华探长出现,稍稍振奋了一下士气,做了点战术性安排,就让悍匪觉得不可思议,连“神上身”都讲的出来。

    何定贤看见罪犯开始撤退之后,心里长松口气,警队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熟悉地形,罪犯减员一个,人员比例就会多一节,优势正在不断扩大中……

    他同时语气清晰,有条不紊的下令:“阿雄,带你的人绕上海街,咬死罪犯的尾巴。”

    “剩下的人检查弹药,全部跟我一起沿着弥敦道追!“

    ”是!“

    ”长官!”颜雄等人大声答应,马上穿过小巷前往上海街,余下的警员们则开始装填子弹。

    六名在刚刚交火过程中受伤的警员已经在街角休息,时不时传来的哀号,惨痛声却并未影响士气,因为探员们叫归叫,但表现已经比从前好上很多,击毙两个罪犯后,更是胜券大增,大功近在咫尺。

    医疗救助队会来拉走伤员,军装也会带走罪犯尸体,捡子弹,处理现场。

    何定贤装满弹药继续带着警员们迅速追上,在弥敦道街口与上海街交汇处,精准的将罪犯咬住,同颜雄带领的伙计形成夹角围击之势,顿时将罪犯逼到角落。

    “大佬!”小林举枪向警员射击,语气焦急,发现自身陷入困难,想要回头向大佬问话,却见大佬表情苍白,摇摇头:”走!”

    “大佬!”小林睁大眼睛,瞳孔布满血丝,用背后抵住大佬身体,出声喊道:“怎么走?”

    “你怎么样了!”

    大林气息越来越弱,咬牙道:“伱得走,生个孩子,家里的香火不能断……宝安那栋楼……”

    疯驴朗声喊道:“林哥中枪了!”

    “走!”

    大军心底彻底慌了:“疯驴,林哥中枪怎么走!”

    “出来抢的,死算什么?谁都可以死呀!刚刚那个差人枪法这么犀利,再不走留下来等死吗!”疯驴大吼一声,一把将中枪的大林推倒在地,且战且走,沿着弥敦道继续下行。

    大军见到大佬身死,有人扛旗,当即转身跟上,小林发疯一般举枪扫过街道人群,不差别的射杀市民,尽管市民早已被警方疏散,但几个来不及跑的倒霉蛋还是惨叫中枪。

    “贤哥!”颜雄双手握枪带人赶上,表情异常兴奋:“大林扑街了!”

    “全港最有名的悍匪给你打死了!”

    其余探员们也是满脸激动。

    何定贤冷声则道:“那又点样?打死一个悍匪而已,很威风吗!”

    他继续装填子弹:“这么多人追着六个人一条街,到现在都没有打死,难道你们都废柴吗!”

    “还是说全港警队的人都是废柴?”他回头侧目看向众人,众人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其实港岛警队里还是有一批人敢拼命的,也有人曾当场击毙过大贼,但是仅限于在上位华探长之前,换句话讲,哪个华探长没拼过命?

    可当上华探长之后还敢拼命的人却不多了。

    敢跟大贼在街头交火、拼命的,港岛光复以来仅此一个!

    众人就算给人贬了一句,但也一句话不敢反驳,甚至觉得大佬说的对!跟大佬相比他们真是个废柴!

    “把剩下的三个贼往金街上赶,记住,不要再随意射杀,我要留一两个活口,明白吗!”

    何定贤话语里充斥着肃杀之意,下属们心头一凛,旋即纷纷依言追上,有计划的开始驱赶罪犯。

    其实,在港英政府统治下的警队,于改制前也有一个特殊优势,那就是不需要顾忌死亡率,也没有那么多行动守则,对他而言更方便做事。

123 战绩

    “大军!”

    “前面有差人!”疯驴、小林、大军,仅剩下的三个匪徒跌跌撞撞,一路逃窜,突然看见金街附近有探员严阵以待,疯驴一声大吼,三人连忙藏在书摊背后,大军喊道:“杀出去!”

    “没路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三人已经无路可逃,陷入绝境。在绝望与丧亲的悲痛之下,小林不再躲躲藏藏,举起步枪大喊:“我来!”

    “哒哒哒。”

    一连串子弹扫过前方街道的店铺门前,分组在各个店铺门口设防的探员们,连忙弯腰低头,迅速藏匿。

    “上!”

    疯驴瞅准机会翻身滚过报摊,俯身前冲,大军咬咬牙,硬是跟上,三人旋即组成一个三角阵势,沿着街边向街道不断前突,三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组成的火力线,一时间竟然爆发出凶猛的威力。

    哒哒哒。

    哒哒哒。

    弥敦道街头,枪声急促,子弹连成条线,四处飞射,所向之处的探员们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两名经验不足,藏头露尾的年轻探员,噗噗,胸口中枪,迅速倒地。

    其余探员见到如临战场般的交火现场,手上捏着点八三,满头大汗,一个个都畏惧到极点。

    “长官!”有探员叫道。

    “达哥!”又有人大吼一声。

    孟元达穿着黑色皮夹克,挺着个大肚子,靠着墙手指微颤,闻声惊叫一句:“啊?”

    “什么事。”他回过神来。

    下属宾仔喊道:“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疯驴、小林、大军三人已经穿过半条街道,连续打退三个点位的探员组,距离重兵把守的金街入口只剩下十米,子弹不断激射在墙壁上,溅起的墙灰,碎砾,许多已经打到探员身上。

    孟元达吞了口唾沫:“能怎么办?”

    “贤哥下死命令了,守住金街,拼啊!”他大吼一声,趁着匪徒停火补充弹药的时机,竟然举起枪口连扣数下扳机:“砰!砰!砰!”

    “砰砰砰!”探员们见长官开枪连忙跟着射击,一片子弹打过去,硝烟弥漫,疯驴脸上被一块飞砾刮出条血痕:“唰!”

    他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痒,旋即变得皮肤麻麻辣辣,用手随意一抹,面露狰狞之色:“TMD!”

    大军则道:“这群差人不够勇,跟背后的像是两批人马,等会有机会冲出去。”

    小林一言不发,沉默换单,瞳孔布满血丝,眼里充满恨意。

    “达哥,长官没有说死守金街啊!”宾仔收回枪,弯着腰,大声喊道:“金街没有大佬的店!我们先退一退,一边退,一边守,长官等会就带人来支援了!”

    “好计划!”孟元达是眼前一亮,大声吼道:“兄弟们慢慢撤,退到街尾!等长官支援!”

    “收到,达哥!”

    “收到!”伙计们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放低枪口,连忙后退,但一旦跑路就没有边跑边打的说法,近乎是放弃掉整金街的所有店铺,包括烟酒店、服装店、餐厅、以及最重要的五间金铺。

    这五间金铺是旺角区核心的金店,其中有两间隶属于周大福,剩下三间是富贵金行,洋华金行……

    金号老板在港岛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特别是战后声名鹊起的周大福,更是目前港岛首屈一指的金行。

    他们都很清楚大佬派他们守住金街不仅是要堵截罪犯,同时也是想向金行老板们讨一个好。

    可讨好不能让兄弟们送命啊!

    疯驴、大军见到探员们开始后撤,顿时面露狂喜:“警队的人马散了!”

    “继续冲!”

    哒哒哒。

    枪声重新响起。

    “贤哥,马屁达没有守住,干!”颜雄率着十名组员追到街口时,望向沿街店铺门上的弹孔,恨铁不成钢的痛骂叫嚣。

    兄弟们在一番追击中也打出胆气,看不爽临阵退缩的人。

    “我知道。”何定贤表情镇静,双手握枪,盯着前方:“指望他能守住金街,不如指望罪犯举手投降。”

    “但是金街事关几个大老板,不好闹出动静,总得派人来守,守不守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是一回事。”

    “我总不能让马屁达守钱庄吧?要是计划失利罪犯往钱庄跑了呢!”

    颜雄颔首:“明白,长官!”

    “上!”何定贤一声令下,带头前冲,余下探员分成两队,一支随着探长,一支随着探目,在街道两侧迅速前逼,举枪开始射击:“砰砰砰!”

    二十多位探员乘胜而追击,气势汹汹,一出场就非同凡响,打出很密集的火力,顿时在背后起到奇效。

    小林近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酥麻,旋即整个人就失去意识跌倒在地面。

    “干!”

    “小林死了!”大军回头吼道。

    疯驴心里也泛起寒意,举枪把前方的人压退,竟然选择后缩两步,缩到一间金铺门前藏起:“我们进去!”

    大军抬头一看金铺是周大福的招牌,心里就觉得大为不妙,就算是做旗兵的也知道有几个招牌不能惹。

    抢只能抢小的,不能抢大的,否则连抢回来的金子都没人收,遑论,有没有命来花。

    每个金行出产的饰品都是有刻印,有代码,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家金行的货。

    全港黑市上出现多少量的黄金,哪间店铺丢了多少黄金,时间一对,基本上就能分析个大概,根本瞒不住大老板的眼睛,换句话讲,他们某种意义也得靠大老板来吃饭,又怎么敢得罪大老板呢?

    当眼下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二人也变得无所顾忌,就算是死路也得往里冲,起码能多活一阵子!

    “哒哒哒。”疯驴举起枪扫破店铺的玻璃门,弯腰钻进店铺里,一千五百呎的金铺内,人员疏散一空,柜台上的金字却摆得满满当当,来不及撤走,大军进来的时候直接被晃花了眼,贪婪成性,眼神迷离的道:“好多黄金……”

    “这可是周大福,整间店铺起码有十公斤的货,要不是快没命玩,你敢踏进店铺一步吗?”疯驴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旋即用枪托狠狠砸下柜台,将柜台玻璃砸碎,一把把将货扫进背包里。

    ……

    “达哥!”

    “贤哥到了!”街尾,探员宾仔面露喜色,大吼出声。

    孟元达一拍他脑袋,气急的道:“老子看见了!”

    宾仔叫喜道:“任务完成了!”

    “达哥,我们守住啦。”他眼神雀跃,其余探员们也松出口气。

    孟元达却气急败坏:“妈的,早知道贤哥来这么快,我们就不用退了,死衰仔!”

    “就不该听你的!”

    宾仔表情愕然,努努嘴,却不敢答话。

    何定贤在前方镇定自若的指挥道:“组织人手立即警戒线,把店铺给围了。”

    “喊话让两个蠢贼投降吧。”

    颜雄点点头:“没问题,大佬,这些交给我来安排,但是罪犯要是负隅顽抗怎么办?他们手上的火力依旧不小,金铺的进攻面又很狭窄,是不是呼叫鬼佬派人来处理?”

    他以为做倒这一步已经够了。

    何定贤却冷笑道:“现在是他们说话算的时候吗?不投降,那就逼他们投降!”

    “找点汽油、玻璃瓶、做几个燃烧弹备用,喊一次话不出来就投十颗,没打算投降就活活烧死他们。”

    “看看他们受不受得住!”

    颜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恐惧的看着长官:“我马上安排人手办事。”

    “唰。”

    何定贤却在十几米外停住脚步,叼起一支香烟,划着火柴,深吸一口静静观望。

    总之,兄弟们好不容易拼一把,不可能把功劳最后让鬼佬插一手,到时候大小怎么算?

    “记得叫消防署的人来。”他在颜雄安排结束之后,额外提醒了一句,颜雄答道:“已经安排了。”

    “放心。”

    “嗯。”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颜雄觉得比眼前的悍匪更要彪悍,但不可否认投掷燃烧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匪徒有本事在枪林弹雨中闯,却不一定够胆量待在火场里等死,死简单,等着死,难!

    与此同时,疯驴、大军二人果然拒绝了警队的喊话,不仅不投降,反而举枪向外扫射,再度严重挑衅警方。

    “上!”

    颜雄在前线一声令下,探员们纷纷点燃酒瓶,用力抛出,酒瓶在金铺里破碎,火苗随着汽油飞溅、四散。

    大军望见汽油吓了一跳,慌张的道:“干!”

    “差人无人性,简直丧心病狂!”

    疯驴看着大火蔓延,癫狂的笑道:“哈哈哈,有意思,无人性的差人,果然恶过悍匪!”

    “疯驴,出不出去?”大军见到火势越来越凶,警方又开始下一轮喊话,神情开始畏惧。

    疯驴则道:“你要出去自己出去,我要守着金铺,有整间金铺陪葬,大晒呀!”

    “疯子。”大军暗骂一声,见到疯驴身上已经着火,整个人开始挣扎,扑倒在地,嚎叫,实在受不了折磨,举起抢跑出店铺,一言不发的跪倒在地。

    两名警员立即上前把人摁住,卸掉武器,其余警员丢掉燃烧瓶,纷纷松出口气。

    店铺没想象中那么耐火,估计要不了三轮就会被烧成精光,好在第一轮燃烧瓶产生的火势仅限店内。

    在场消防署立即上前,将火浇灭,一位消防署队长叼着香烟,站在旁边,语气不善的说道:“何探长,在辖区内纵火焚烧,责任谁来承担?”

    何定贤看都没看他一眼,张嘴就道:“我抓了全港最大的贼,谁敢要我承担?”

    “伱吗!”他瞥了一眼,语气不屑。

    鬼佬队长张张嘴,面色愠怒,却不敢再讲,消防署同警队谁高谁低还是很明确的,加之旺角消防署的规费也要到警队来领。虽然他不喜欢别人给消防署找事,但是也不好把面皮撕破。

    何定贤则甩甩手道:“明天派人找猪油仔去领开喉费,一定不会让兄弟们白干,但是别TM再讲废话了。”

    鬼佬队长脸色又是一阵变化,但看在钱的面子上终究把一口恶气忍下,颜雄上前报告:“长官,捕获一名罪犯,击毙五名罪犯,皆已经验明正身无误,下一步点办?”

    何定贤笑着说道:“不用急着收队,等消防署的伙计们灭完火,再进去把店铺里的货都清点一下,全部带回警署。”

    “港岛警队是一个公正廉洁的队伍,货物是要照单还给货主的,少了一克都不行。”

    “懂吗!”他厉声问道。

    颜雄啪嗒敬礼:“是!”

    “长官!”

    这一批自然是真的不能动,否则警队华人在港岛大老板的眼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谁都会认为他贪得无厌。

    “贤哥,行动中缴获一把汤姆森冲锋枪,六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八支史密斯手枪,弹药总计一千多发,加上现金三万多。”孟元达忙活一阵,找准时机,凑上前道。

    何定贤点点头:“带回去存档拍照,都是要上报纸的凶器,让市民们见识一下警队探员的威猛。”

    在火力上悍匪确实大占优势,一把半自动步枪,压着十把点三八是合理的,更何况,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摆在眼前。

    这一次警队华探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毫无疑问已经是用尽全力,不能在细节处苛责更多。

    回到差馆。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把腿架在桌面上,望向面前表情紧张,噤若寒蝉的马屁达说道:“我让你守住金街,你守在街尾,怎么?弥敦道总共才多少米!你搞什么战略纵深!”

    马屁达连忙挺直腰杆,慌忙道:“对不住,长官!是我没有执行好命令,请长官处置!”

    “干。”

    何定贤一拍桌面,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最后一次,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仅扒掉你的衣服,卸掉你的枪,我还要把你埋进九龙城,懂吗!”

    马屁达迅速敬礼,大声吼道:“明白长官,谢谢长官!”

    “嗯。”

    “滚!”何定贤大手一挥,斥退下属,心底其实对马屁达的表现颇为满意,因为马屁达的每一步都没有让他失望。

    真的很菜啊!

    要是马屁达突然大发神威,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完美,当然,旺角华探随着弥敦道一战打出血勇之气,将来不可能一直留着个废柴当探目,否则,旺角差馆一直都不会有真正的改变。

    所以,他要敲打敲打马屁达,起码不能让他拖后腿,不然,将来只能把他换掉。

124 软饭硬吃(求月票)

    今天的事情,他本能的产生一些不满,但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刑事组的风气。

    打古惑仔,收规费,打市民,一个个威风的很,打悍匪,打大贼,怎么一个个成缩头乌龟啦?

    不应该啊!

    恶狗冲谁都敢咬一口,恶人冲谁都下狠手,欺软怕硬,只算一个蛋散!

    他之前对类似的情况心知肚明,早有预料,但带伙计们打一场仗下来,却觉得必须改一改了。

    不是要整治警队风气,而是要提高手下战力,将来做事也更有胆气!

    要不然,带一批蛋散出门又怎样,枪声一响全部跑路,请一批悍匪来就能对付他……

    他不是每一次行动都能亲赴一线,指挥布局,也不是每一伙悍匪都同今天的一样蠢!

    妈的。

    得让他们变强。

    至于什么加强社会治安,强化训练等等,唔好意思,他从来没想这么多,一来不符合实际情况,二来,他就是见不得手下太菜!

    打劫银行带一批菜鸡是会送命的,就跟今天的一群菜鸡相同,至于今天的案子其实还没完。

    或者说,刚刚开始!

    “哒哒哒。”

    颜雄来到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出声喊道:“贤哥,周大福的大掌柜到差馆了。”

    “在楼下办公区等着。”

    周大福如今的大掌柜正是港岛金行声名鹊起的“鲨胆郑”,目前管理着周大福在全港的金店,除了股份还在岳父手上之外,本身已经是业务上的话事人。

    一个小时前,旺角两间金铺被抢,一间金铺的货物被扫荡一空,落入警方的物证室内。

    一个小时后,鲨胆郑就出现在旺角差馆,可见其消息灵通。

    “呵呵,我马上下去。”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拉开椅子,走出办公室就径直下楼,实在不好驳鲨胆郑的面子,一来鲨胆郑是潮汕商会的一员,其岳父还是潮汕商会理事,二来,他也很想见见全港最有的赘婿,三来鲨胆郑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未来更是全国第一的金业大亨,其下属的“新世界发展”业务更是揽括“黄金、珠宝、地产、巴士、水电等等”……

    这可是千禧年港岛“四大家族”之一的奠基人。

    “何探长,久仰大名!”郑裕同站在办公室里,穿着一件棕色夹克,整个长的结实壮硕,个子不高,看起来却很敦厚,

    黝黑的皮肤带些干裂,看得出个常常出海的人物,眼神透露着精明能干,笑起来又十分热情。

    何定贤递上的左手被人用力握紧,只觉得触感粗糙,很符合其草莽起家的身份,看见他脸颊标志性的黑痣,顺势举起作手拍拍对方肩膀,语气非常欢迎:“郑老板,久仰!”

    “这次下直接到我办公室饮茶,待在这里不要给人误会,阿达,给郑老板送到热茶。”

    “知道了,贤哥。”马屁达连忙答应,转身冲茶。

    何定贤则同郑裕同回到办公室,请他坐下,再递出支烟:“郑老板,辛苦了。”

    “抽支烟先。”

    “多谢。”郑裕同没有拒绝,随后马屁达把茶端来,鞠躬问好,再退出办公室。

    “呼……”郑裕同吐出口烟,出声话道:“何探长,多谢你为港岛市民除掉一伙大贼。”

    “大林那伙人马,我早看他不爽很久了,可惜不好下手办事,何探长干的好呀!”他竖起大拇指,夸夸称赞。

    何定贤谦虚道:“郑老板过奖,除暴安良,保护城市治安,本来就是刑事组的职责。”

    “呵呵呵,何探长讲话真好听。”郑裕同瓮声笑道。

    何定贤摇头叹气:“可惜,没有把劫匪拦在金街外边,让郑老板遭受无辜损失,但请郑老板放心,店内的货物都已经被查清收回,已在物证室存档,随时可以拿走,保证一克不少。”

    “有何探长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郑裕同松出口气,面露笑容:“实不相瞒,店里的货价值五十多万。”

    “我也只是替人打工,要是丢了这批货,麻烦很大。”

    他还只是周大福的大掌柜,想要正式接班金行,肯定是不能出一丝纰漏。

    何定贤理解的点点头:“谁不是为别人打工呢?我只是帮港府、帮市民打工而已。”

    照他这样讲,鬼佬总督也是帮市民打工咯?

    郑裕同会心一笑,出声道:“话虽如此,但没有何探长带队,换一批人马,不见得能干拦住大林,说句实话,大林那伙人我很了解,杀人犯货,无法无天,我不可能让何探长带兄弟们白拼一场,更不让受伤的探员无人照顾,准备了一点点汤药钱,烦请一定收下。”

    他话音刚刚落下,背后一位小弟走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面上竟然写着“东方”二字的银号。

    “郑老板,你什么意思?”何定贤眼神瞥过,表情微动,郑裕同道:“一点点心意,交个朋友。”

    “郑老板,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何定贤心里讲不出的挣扎。

    他真的不想收钱!

    但偏偏对方把钱都存进他的钱庄里,银票收不收已经不重要,对方把银票一烧不收也得收了。

    这钱庄开的!

    “害……”他长叹口气。

    郑裕同却道:“真的是一点点心意,何探长不收下,那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就这一次!”何定贤无奈的把银票收好,折起放进衣袋里,再度劝谏:“郑老板,我一直把伱当朋友。”

    “下次一定不要了。”

    郑裕同满脸笑容,出声说道:“将来周大福在九龙是要继续开铺的,实不相瞒,何探长。”

    “未来三年周大福至少要在九龙区开铺五张以上,少不了麻烦和探长,请何探长多关照。”

    “一定,一定。”何定贤连忙颔首,十分爽快,心里大为喜欢“鲨胆郑”,对方狠不狠,有没有胆尚看不清,但一定很会做人,会做生意!

    十万港币啊!

    真不愧是开金铺的,出手阔绰。

    有钱!大晒!

    人见人爱!

    此时,他张开嗓子吼道:“马屁达,进来!”

    “带郑老板的伙计去楼下点货,出什么问题,拿你是问,明白吗!”

    马屁达立即推开门,立正敬礼:“是,长官!”

    郑裕同笑呵呵的朝伙计挥挥手,历来货进警队一趟少不得给分润一层,这是江湖规矩,只要对方没有刁难,能拿回来大部分都是好事,如果警队能下手轻一点,多拿回来一点就更好了。

    至于十万港币只是一块敲门砖,要是连十万港币都舍不得出,怕是等到猴年马月才拿的回货。

    哪有这么爽快?

    这些差人宁愿把货封在银行吃灰,也会想尽办法不还给你,古今中外,无处不是如此。

    “对了,何探长,常听人讲,你与楚老板的小姐关系不错?”待房间里没有其余人,郑裕同等着伙计办事,忽然出声问话。

    何定贤表情微微色变,迟疑的点下头:“有一些私交。”

    “哈哈哈。”郑裕同突然朗声大笑,得意道:“何探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靠魅力来着!”

    “有魅力,有本事,怎么起家都不重要,虽然我跟楚小姐不熟,但是,听说楚小姐是个贤良淑德,品行优良的好女孩,若是有可能的话,千万别放过。”

    这是他掏心窝子的话。

    何定贤听起来却觉得怪怪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同他开玩笑,但是唯独郑老板的玩笑很真实。

    这你妈是开玩笑吗!

    给我传授经验呢?

    何定贤要不是刚收人家钱,都已经有翻脸的打算,不得已举起茶杯饮下一大口,消消心底的火,唇齿相讥道:“这方面郑老板是行家。”

    真当人人都同你一样喜欢吃软饭?

    郑裕同却欣然笑纳,自得意满的说道:“还不错啦……有老婆,有儿子,岳父还有大金铺。“

    “多爽!”

    像他这种踏实能干,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常常出生于底层,但却困顿于底层的束缚。

    没有平台,没有资本表现能力,施展抱负,若是能够得到媳妇娘家人的帮助,一下就能鱼跃龙门,脱颖而出。

    人一辈子有两次决定命运的时刻,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道理在男女身上都适用。

    只是男人想要利用婚姻改变人生太难,吃口软饭容易,软饭硬吃,吃出地位,打出名望可不容易。

    何定贤顿时明白郑老板是吃出骄傲,吃出自信了,没有一点点羞耻的感觉,刚刚是同他讲真心话啊!

    “郑老板大胸襟,有肚量!”他忍不住赞叹一声,也不生气,还挺佩服的。

    郑裕同笑而不语,一幅你也可以的样子,而普通人可得不到他的认可,因为,他一手把周大福做到全港第一!

    他亲自出海走私黄金,解决战后黄金荒的问题,并且亲自率人在海上痛击海盗。

    因为,他是鲨胆郑!

    把周大福改名换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亨郑!

    吃软饭算个屁,软饭硬吃才叫本事,他显然通过种种事迹,加上今天的事,认定何定贤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就算娶了楚小姐一样压得住,才会讲出这一番话,言下之意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借妻子家的势无所谓,只是一种手段罢了,能够把家业做大做强,谁敢小觑之?

    “对了,郑老板,有件小事情同你讲下。”何定贤突然收住笑脸,语气严肃,进入正题:“根据审讯,大林几个人来九龙,好像是收钱办事。”

125 要他的命!

    “什么叫收钱办事?”郑老板听见收钱办事几个字,右脸长毛的黑痣好似都动了,浓眉微凝,脸上浮出几分凶气,压低声音,很有压迫感:“收谁的钱!”

    “查不到。”何定贤摇摇头,感叹道:“有可能是冲我的钱庄来的,也可能是冲你的金铺来的,总之,钱庄、金街、两个地方总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不好查的,没人敢讲。”

    郑老板蹙起眉头,沉声道:“有一个活口,审不出来吗?”

    “他不是匪首,只是一个从匪,根本不知道。”何定贤嗤声道:“就算他说,我们敢信吗?”

    “随便乱一口,咬到个巨鳄,岂不是把我也吃了。”

    郑老板望着他身上布满擦痕,乃至还带着硝烟味的衬衫,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

    何定贤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留下余地让人思索,郑裕同却叹气道:“何探长,你知道大林的货,以前往哪里销吗?”

    “不知道。”何定贤顿时很感兴趣,出声道:“郑老板有消息吗?我们可以再接着挖,如果郑老板肯继续帮手,肯定有好处的。”

    郑裕同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会在港岛销?肯定是到濠江啦。”

    濠江最大的金铺,不是周大福,而是周生生,周大福是郑裕同岳父“周至元”创建的新店,周生生则是周至元的堂兄周方谱继承的祖业。

    早年,郑裕同父亲郑敬诒与周至元一起在广州的关系绸缎庄做伙计,二人的妻子同时有喜,两人交情甚深,饮酒正酣时想到此处,指腹为婚,许诺若是一儿一女,二人便做天生亲家,随后,年纪较长的周至元见战乱来临,提议道:“乱世之下,做一辈的伙计,撑不起家”。

    二人决议各自创业,各奔前程,周至元与堂兄周方谱一起前往濠江创业,亲戚之间好有个照应。

    周至元创建的金行名叫“周大福”,周方谱创建的金行名叫“周生生”。郑敬诒则回到老家顺德开了一间杂货铺,聊以维持温饱。

    周方谱的父亲在广州十三行就是做金铺生意,一共开设有三间金店,所以,周生生实际上早于周大福,周大福创始人是靠着亲戚提携进入金业,只是随着战乱广州金铺停业,生意全部转到濠,因此,周大福、周生生都是在濠江立业,由于祖业优势,周生生在濠江金业首屈一指。

    周大福是直至战乱后,来到港岛开办金铺,豁出命靠走私黄金起家,战乱时金价多贵?

    战乱后,大批上沪沪上逃港,手上拿着大把外汇买金,金价节节高涨,供不应求。

    周大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港岛打下根基,逐渐做大,与周生生隔海相望。

    而顺德离濠江又近,郑裕同自出生后,常常往返两地,联络与周至元的关系。

    中学因战乱辍学,直接被父亲送到濠江,当时父亲郑敬诒怕他年轻气盛,不识抬举,告诫他:“周氏已在濠江发达,认不认你这个女婿还是两回事,此去濠江只为讨口饭吃,勤勉干事,切记不能以少东家身份自居。”

    郑裕同心中明白,牢记父言,来到濠江踏实肯干,每日都早掌柜一个小时到店,帮忙开档排货,打扫卫生。

    周至元也绝口不提婚约之事,只当寻常伙计使用,可见女婿踏实能干,暗自喜在心中。

    而后,郑裕同每天早上都到洋人的金行观摩款式,学习洋人的金饰设计,提出的营业方案获得岳父认可。

    最后,周大福靠着款式全、花样多、在一众濠江店铺里摘得业绩桂冠,后来的事就是众所周知的乘龙快婿。

    这种指腹为婚的乘龙快婿可不一般,既有两家合一家的感情,又有自小长大的亲情。

    郑裕同结婚后未曾改姓,却获得岳父青睐,执掌周大福全港业务,负责在港岛开拓局面。

    之后屡次拼搏,已让郑裕同成为金业名人,人人夸赞,可现在犹不是他的极限!

    可以说,现在的郑裕同刚刚二十七岁,名气虽大,却正是大有抱负,野心勃勃的年纪。

    他心里的自己是要成为世界珠宝大王,全港第一的人,事实上,周至元也将在五年后把周大福全部交给他!

    这种情况周生生的老板自然对郑裕同心里不爽,周家的产业怎么交给一个外人?那还是周家的金号吗!

    妈的,周大福,周大福,周大福的老板姓郑,话出给人笑呀!

    同时,周方普及其子多少有些看不惯周大福后来居上,超过他们继承祖业的金号。

    两家店本身是亲戚间为了互相扶持,做大后又不可避免的产生竞争,当中的弯弯绕绕,顾忌颇多。

    两间金铺的百年相争也由此开始。

    郑裕同没有把话说的很明,但何定贤听出大林等人的货,最终会落到周生生手上。

    没办法,金铺抢来的金,总是要销给金行,港岛的货肯定在濠江销喽……

    不仅距离近,还不属一个政府,没有法律限制。

    “看来同哥很不爽周生生的啊,果然同行是冤家,亲戚都不管用。”何定贤心里暗笑:“何况他还姓郑。”

    有这层内幕在里面,看来郑裕同不可能再手软,要是不找个倒霉鬼出来立威,岂不是谁都可以劫他的金铺?

    换到二三十年后,周大福的金铺给劫一两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无所谓,可现在一间店铺的损失都足够让周大福心疼不已,多来两次可就要伤筋动骨。

    这时孟元达在门口叩门喊道:“长官,货物已经清点完毕。”

    “好呀。”

    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招呼郑裕同下楼:“郑老板再去对一对货,黄金同其它不一样,掉一点金粉都是损失。”

    “多谢何探长理解,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再去看看。”郑裕同点头走下楼梯,找到负责点货的伙计。

    何定贤扭头道:“怎么样?没拿太多吧!”

    孟元达谄媚道:“兄弟们得过大佬的吩咐,真的是一克都不敢摸,不过在搜货的时候多少会漏一些。”

    “真的假的。”他才不信底下探员的手能干净,但总不能把小弟的手给剁了,只要别做太过分就行。

    郑裕同也向伙计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少多少?”

    伙计说道:“不到三百克,以十公斤的量来说,何探长很给面子。”

    郑裕同彻底松出口气:“那就好,果然地盘是潮汕自己人好做事,要是换成东莞帮起码五百以上。”

    “这算是正常的火耗,写进账目里,金铺连夜装修一下,不要耽误明天开张。”

    他交代道。

    伙计连忙点头:“明白了,同哥。”

    郑裕同露出笑容,回头招呼道:“何探长,我带了一个记者来,过来一起同物证拍张照,不然东西取走了,上报纸不好看……我也要登报感谢一下旺角刑事组的伙计们。”

    “行!”

    何定贤没有客气。

    二人站在摆好的黄金前,调整好姿势,互相握手,一个面色谦虚,一个热情感谢。

    “咔嚓!”

    第二日,《东方日报》头版头条,《华探长旺角毙大贼,周大福上门领黄金》已编订成稿。

    “郑老板,伱就先回去忙吧,有什么事情传个消息,能帮手肯定帮。”何定贤送客到差馆楼门处。

    郑裕同欣然笑道:“没问题,得闲喊你饮茶,千万别不来啊。”

    “不会,不会。”

    郑裕同点点头:“往后叫我阿同就得,不要客气,有急事可以到皇后大道的金铺找我。”

    “那是周大福在港岛的大铺,第一间金铺。”

    “好,同哥。”何定贤面带轻笑:“你也一样,叫我阿贤就行。”

    郑裕同年纪虚长几岁,闻言也不再客气,笑着带人离开差馆,在门口坐上一辆轿车离开。

    “阿定。”车上,郑裕同张口同司机吩咐道:“查清楚谁请的贼,要真是濠江那几个叔父,那就实在太过分,劫我的金去卖?我要他们的命!”

    “知道了,同哥。”阿定长的年轻秀气,眉眼喜感,却是和郑裕同一起在海上打海盗的猛人。

    “如果不是呢?”阿定问道。

    “如果不是,他也劫了我们的货,砸了我们的铺子,照样要他的命!”郑裕同语气凶厉,出声说道:“周大福的金号,只能拿钱进,拿枪进,我就要他的头!”

    这些黄金可是他远跨重洋,乘风破浪带回港,怎容他人随意触碰?

    岸上的都是小贼,这年头,混水上的才是强人。

    ……

    邵维枚在收到大林等人被击毙于弥敦道,且有一名罪犯被捕时,心底已经彻底慌了神。

    上个月在中环同差人打的翻天覆地,怎么到九龙一下就歇火?

    操!

    一群垃圾连死都死不干净,非要留一个活的下来,邵维枚心急如焚,想要同父亲、大伯交代却没有勇气,只得坐在沙发上吸烟暗恨。

    “维枚!”

    “上楼,有话问你。”邵邨人的声音忽然在楼上传来,他刚刚才接完一通电话。

    ……

    “同仔,回来啦?”周至元坐在一楼客厅的木椅上泡热水脚,望见女婿回到家里朗声说道。

    “老爸。”郑裕同回到位于皇后大道的宅子里,心情有些不佳,脱下衣服递给妻子周翠英。

    他由于一直打理周大福的店铺长居港岛,自然就同岳父家人住在一起,他父亲则没来港岛而是在老家养老。

    由于岳父对他不错,一来二去,也就跟自己家一样,随手把车钥匙丢在桌面,就听岳父周至元问道:“去旺角差馆,见到商会的大猛人了?”

126 鬼佬样

    “见着了。”郑裕同拿起水杯,饮了口水:“做人做事很有一套,听说街头枪战交火一千多发子弹,追贼八百多米,够猛!”

    “嗯,既然够猛,将来在九龙的就要靠他罩了。”周至元沉声道:“你怎么想的?”

    “有机会的话,撑他上位喽。”郑裕同语气轻松,坐下道:“我们不缺钱。”

    “他也不缺人撑。”周至元缓缓说道:“要想摆布他很难,能不被他摆布就算不错了。”

    “金铺的案子怎么讲。”周至元道。

    郑裕同轻飘飘道:“我派阿定去查了,谁是幕后雇主,谁就要得偿命。”

    “我查好了。”

    “幕后的雇主是邵维枚。”

    周至元则道:“邵氏在同何氏打圈地战,将来都想要在院线上大干一场,邵氏拿银弹砸人,何氏就用钱庄收筹,压上赌桌,得益于何氏在警界的关系,钱庄办的很好。”

    “邵维枚年轻人,耐不住性子,用下三滥的招,输了一把。”

    郑裕同表情有些难看,乃至分辨不清真假,不知岳父是否要包庇周生生的人……

    周至元在水桶里抬起双脚,自有佣人替他擦拭。

    他沉稳的说道:“邵氏家大业大,在南洋的小六子没回来,但肯定不会坐视港岛给人占了。”

    “这一把只是小输小赢,将来真正的大戏在背后,不至于要人偿命。”

    郑裕同张嘴辩驳:“要是次次都有人打主意到金铺!”

    “所以,还是得摆明车马,惩戒一番,让全港人知道,就算是大家族敢惹我们一样要倒霉!”

    周至元一番话讲得十分大气,站起身在桌面拿起烟枪,轻轻啜上一口。

    “我知道了。”郑裕同不再反驳,他毕竟还没有上位,要听上面话事人的决定。

    周至元则道:“记得叫上何探长,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不让他欠个人情,岂不是白被抢了?”

    “要摆布他难,但要用他简单,无非就是以情换心,以义换人。”

    郑裕同微微颔首:“好!”

    照这样看金铺被劫的事情,颇有种祸水东引的感觉,但偏偏悍匪不是何老板雇的,罪犯还是何老板亲自干掉的!

    再加上何老板有派人驻守金街,未来要扩张店铺等等……

    就算周至元有十足的证据确定,也没理由同何老板撕破脸,主动充当刀子给人用一次,反而是最好的一种决策。

    吊诡的是,周生生私下里与黄金劫匪有合作,郑裕同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抢进周大福的金铺里,郑裕同心里忍不住,反而会觉得是他在包庇周生生,认为何老板没有祸水东引!

    真正祸水东引的人,是他这把老骨头!周至元心情很复杂,有苦说不出啊。

    果然,郑裕同问道:“父亲,要是有一天周生生真的收货,货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周至元长叹口气:“放心,我同堂兄打过招呼,刻有周大福金号的一律不会收,所以近年少有人会动周大福的店,不止是怕我们报复,也是在濠江销不出货。”

    “普通的贼,哪里有到国内、南洋销货的路子?但若是有朝一日真这样,我肯定不会拦着你为家业打拼,只是亲戚之间不好闹的太血腥,有辱门楣,受人耻笑,濠江那边也是如此态度。”

    郑裕同张口答应:“好,我打电话让阿定回来。”

    ……

    第二日,上午,多间报社刊登了劫案新闻,其中《大公报》、《东方日报》两间报社更是放在头版。

    大林等人在港岛算是很有名气的大贼,加上在中环、九龙连续作案,引起舆论哗然。

    华人刑事组一扫之前的颓丧,倒是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上一回警队刑事组破获大案,还是柴湾华探长韩森的成名之战。

    普通市民其实很好糊弄,收规费没关系,只要能保证社会治安,尽一点点职责,市民们照样会交口称赞。

    旺角差馆。

    行动科。

    何定贤将一份结案报告上呈到长官面前,立正敬礼:“长官!”

    虽然,各区华探长受到总华探长调遣,但是华探长在辖区内办理的案件,报告直接上交差馆行动科。

    华探长等于受到总华探长的垂直管理与辖区差馆的平行管理。

    由于上升渠道是在刑事组内部,相应会更服从刑事组上级的调遣,同时公务文件方面受差馆管辖。

    看起来很复杂,但权力的网络,总是交错纵横,谁更有价值,谁更有话语权,某种程度上,一区华探长也有相对的独立性,要是能够获得辖区鬼佬的全力支持,甚至能进入鬼佬的权力架构中,不叼总华探长都行。

    只是太少华探长能够受到鬼佬的青睐。

    “何sir,昨天行动策划的不错,案子办的更是干脆。”行动科鬼佬总督察“顾思明”打开文件夹,见到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插在第一页的文件上,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我会向上级替你请功。”

    本来他还打算利用街头伤亡和商户损失敲打敲打华探长,但见华探长如此识趣也就可以省略一套过程。

    警队历来的职责都是抓捕罪犯,可没有给商户赔偿和误伤补偿的责任……

    “Thankyou,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感谢。

    回到办公室。

    “唰!”

    何定贤点起支烟,深吸一口,眼神落到桌面一条小黄鱼上,语气有些不悦的讲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克都不能少吗!”

    孟元达一身棕色夹克,弯腰鞠躬,讨好的道:“长官,昨天是一克都没少啊!”

    “这些金子是今天意外在罪犯背包里找到的,可能不是周大福的,总不能白送给他吧?”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表情松弛下来,微微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

    “对嘛!”孟元达笑道:“到金铺换金都有火耗,一场大火下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漏?”

    “这些无主的赃物,麻烦长官帮忙保管一下,免得落入不法之徒手里……”他又把小黄鱼往前推了些。

    何定贤拿起面前的小黄鱼,眼神满意的欣赏片刻,突然问道:“这条刚溶出来的小黄鱼,火耗又是多少呢?”

    “呃……”孟元达语气一滞,脸色有些发怵。

    “算了,不为难伱,出去吧。”何定贤挥挥手,把小黄鱼收下,也就不再理会。

    这种意外之财,偶尔来个一次两次,没必要太计较。

    “多谢长官!”孟元达如蒙大赦。

    “何sir。”一位身穿绿色军装,肩扛两颗花的不速之客,稍后便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举手叩门:“哒哒哒。”

    “葛长官。”何定贤连忙笑着站起身,心里却暗骂,大鱼吃小鱼,人人都要来摸一圈啊。

    幸好,这次案子是他亲力亲为,带刑事组一手办下来,别人没有插手的资格,想来分润就必须给出好处。

    否则,真要让鬼佬插一手,怕是只能留点残羹剩饭。

    葛白笑道:“正好路过二楼,有消息带给你,警队打算做一期采访,把你的事迹登上《警讯》”

    “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坐在椅子上接过茶,嘴角笑的很得意。

    《警讯》自开办以来不到三年,是战后的新举措,主要面向市民宣传警队,在警队内地位斐然。

    是唯一的官方刊物,深受重视,目前只有鬼佬登上过《警讯》,尚未有华人探员受到采访。

    他觉得给出的诚意已经够大。

    何定贤却面不改色,平静的道:“服从上级安排,什么时间都可以。”

    要是八十年代的《警讯》上一上还没问题,那时候的《警讯》号称升职报,警长级只要立功受到采访,必定会被推荐去考见习督察试。

    现在的警队却不可能因为一篇报道,推荐一个华人去考督察,升职是别想,就是博个彩头罢了。

    葛白却一拍大腿,笑着道:“OK,我明天上午就安排同事来做采访,争取早一点让市民看见你。”

    “对了,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何定贤点点头:“请讲。”

    如果有人一连告诉你两件事,第二件肯定比第一件重要。

    “警队要成立反贪污室了!”葛白语气压低,悄然出声道:“每个区级警署都会开设一间,负责对辖区内警务人员进行财务调查,杜绝贪污受贿的现象。”

    “据说,会严查华人刑事组。”

    何定贤皱起眉头,心里并不担心,凝声道:“这消息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只要在ICAC成立前,鬼佬反贪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无非是从明目张胆的贪变成心照不宣的贪。

    迄今为止,这个所谓的“反贪污室”应该是港岛警队的第一个反贪部门,职责也限于警队内部。

    用来遏制华人刑事组的权力,比用来反贪更符合实际。

    葛白则道:“反贪污室负责人,已经确定为总督察警衔,职级在区警署内排第五,在署长、副署长、行动科长、管理科长之下。”

    “而大警区的反贪室负责人为警司级别,在大馆的最高负责人为高级警司,来势汹汹啊。”

    何定贤打量鬼佬一眼,突然出声道:“多少钱?”

    “啊?”

    葛白愣了一下。

    “我话,一个反贪污室的位置,要多少钱!”何定贤拔高音量。

    葛白反应过来,爽快道:“二十万!”

    “这么贵?”他皱起眉头。

    葛白说道:“港岛的高级督察有五百多人,总督察只有两百多个,值不值二十万?”

    “这个位置不是同你交好的自己人,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怎么样都值……”

    何定贤弹弹烟灰,笑道:“上了这个位置的人,只要肯给钱,个个都是自己人。”

    葛白面色不悦:“何探长,金铺的货市价上百万,黑市卖出去都有大几十,你肯定没少捞吧?不至于连这点点……”

    “二十万是一点吗!”何定贤语气愠怒,真把他当凯子宰?葛白当即闭上嘴,因为他拿不出其他的筹码。

    如果他能扶何定贤上总华探长,别说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都有得谈,偏偏他只是一个高级督察。

    想往上走也得靠钱,除了面前的华探长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财路。

    “二十万,我要尖东华探长的位置。”何定贤突然开出一个价码,出声说道:“能不能办到?”

    葛白咬着牙:“不好办。”

    何定贤皱皱眉头:“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升职。”

    葛白不爽道:“我帮你拉了好多储金……这个月越来越多英籍警官到东方银号……”

    何定贤笑道:“我给长官送钱都拿银票,难道他们不会到钱庄取钱,不会存钱?何况我没有给你股份?一码归一码!”

    “你要是连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办不到,我想真的没必要再谈。”

    这一次,他想抓住机会,试试葛白背后的力量,如果葛白连一点政治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将来怎么当上警司的?

    官府派怎么拿到大权?

    葛白给人贬的一文不值,心里窝火,脸色变幻一阵,终究开口道:“可以,尖东华探长的位置,再加十万!”

    “呵呵,搞笑,你取个名叫白,真的就打算吃白食啊?连你自己的筹码,都要我替你掏钱?”何定贤把腿架在茶桌上,满脸嘲讽:“你要是办事缺钱,自己去钱庄借,股东借钱还是方便的,还不上拿股份抵嘛!”

    “另外,当上反贪污的总督察,将来还怕收不到十万块?有没有得赚自己想清楚,长官!”

    葛白瞪他一眼,不甘心道:“你打算让谁上位尖东华探长?”

    “油麻地军装警长陈立,奉公职守,履历优异,正是合适的人选喽。”何定贤笑着讲道:“至于尖东的狗屁探长,是以前张景荣的人,什么事都不会做,早该退休了。”

    葛白出声道:“好,我答应你。”

    何定贤望着长官一幅有气不敢发,有火不敢飙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好玩。

    这才是鬼佬该有的叼样嘛!

    不错不错,给全港鬼佬立了一个好榜样。

    而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一张郑裕同递来的帖子。

    “老板,周大福的大掌柜,请你晚上到瑞和堂一起饮茶。”倪坤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帽子,已有一番不俗的架势。

127 挑手筋

    傍晚。

    一辆平治车驶抵中环柴湾道潮汕商会会馆“瑞和堂”门前,站在门口的一名黑衫马仔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鞠躬问好:“何先生。”

    “嗯。”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系着领带,手上拿着烟斗,轻轻点头,迈步下车。

    随后,邱德更身穿马褂,戴着眼镜,跟着大老板踏上楼梯,一齐穿过九龙壁来到会馆前庭。

    郑裕同带着一位手下站在前庭恭候,见他进门连忙张开双臂,朗声笑道:“阿贤!”

    “同哥。”何定贤热情拥抱,打着招呼,倪坤把车停好之后,快步跟上老板。

    郑裕同笑道:“听到有车来,本来想出门接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呵呵,是我早到了。”何定贤出声道:“正好警署公务处理完,想着多跟同哥聊聊天。”

    郑裕同扭头引荐身旁一人:“这是我的好兄弟阿定,过命的交情。”

    “何生。”阿定表情不多,只是喊人。

    何定贤也道:“阿坤、阿更,我的司机同钱庄掌柜。”

    邱德更连忙上前握手:“郑老板。”

    倪坤也喊道:“郑老板。”

    郑裕同笑容开怀,转身请道:“来来来,到自己的地头就别客气,全部上桌饮茶吧。”

    今天,饮茶的地点不是在某座茶楼,而是在潮汕商会的坨地,注定不会场普通的茶会。

    中庭圆桌旁,邵邨人穿着中山装,戴着圆框眼镜,与其子邵维枚已恭候多时,待众人来到桌前,邵邨人便上前握手:“何先生。”

    “邵老板。”何定贤轻轻握手,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上回在宁波会馆可惜没有见到你。”

    邵邨人脸色不变,笑着道:“所以我来亲自拜访了,也是向诸位同仁道个歉。”

    四人一起坐上圆桌,何定贤坐在左侧副主人位,邱德更坐在其下手,郑裕同坐在主位,邵村人坐在右侧宾位,至于阿坤、阿定则立于大老板背后,就算有大老板邀请也没有入座,邵维枚则表情紧张,心情忐忑的站在父亲背后。

    侍应生开始上蒸笼包点,十数名穿着黑衫,气质彪悍的打仔立在柱旁、檐下,一言不发。

    郑裕同将热茶递给三位客人,出声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先生与邵老板都是同行,更是不好打生打死,给人抄了后路就可惜了。”

    邵邨人举起茶杯,出言相敬:“何先生,对不住,是我教子无方,今日上门谢罪,请郑老板作中间人,以茶代酒。”

    他开门见山,昂首把茶一饮而尽,感叹着道:“逆子就在堂内,随你怎么处置。”

    何定贤手上拿着茶杯,面色却是不解:“邵老板,郑老板,怎么回事?”

    郑裕同笑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劫匪同邵老板的儿子有些关系,那些劫匪擅自作主在伱的地盘上搞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邵氏不可能承认门下有人雇佣抢钱庄,把关系搞的下不来台,但是郑裕同作为潮汕商会理事,首屈一指的金业老板,金铺给人抢了要找人问罪,邵氏给人抓到把柄也不得不交人出来。

    人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人都不会讲破,但该付出的代价一分都不会少。

    要不是请出郑裕同来施压,邵氏认都不会认!

    这是地位!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出声说道:“原来邵老板是带儿子来自首的呀。”

    “阿坤。”

    倪坤上前一步:“老板。”

    “把邵先生的仔带回差馆交给颜雄好好审一审。”他厉声说道。

    倪坤毫不犹豫的上前拿人。

    一脚把邵维枚踹翻在地,反手擒住对方臂膀,就要把人拧走,邵维枚来没来得及喊人,爱子心切的邵村人便道:“何生,能不能在会馆内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啊?”何定贤打出个手势,制止倪坤的动作后,恍然道:“那没问题,我找个人头顶案子就得,不过,我只是管办案的差人,具体的事情该问郑老板。”

    “被劫的金铺是郑老板的吧?”他又把事情抛给郑裕同,郑裕同端着茶壶,眼神微动,轻点下头:“是,就在茶馆里解决吧!但何探长是警察,麻烦给出个主意。”

    “这种人该怎么办?”

    何定贤晒笑道:“好办,胡乱往郑老板的店铺伸手,那就挑掉一根手筋好了。”

    “邵老板,这不算为难你吧?”

    邵邨人眼神犀利的刮向他,手指轻敲着桌沿,怨恨之色毫不掩藏,但说话时却十分沉稳:“好!”

    “用一根手筋还邱掌柜的一根手指,值!”

    邱德更坐在大老板的位置旁,昂起头与扫来的目光对视,面色潮红之下是激动的情绪。

    报仇!

    何定贤则稳稳点头,挥手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郑裕同亦朝外边使去个眼色,四名黑衫马仔立即一拥而上,上来把地上的邵维枚四肢摁住。

    邵维枚本能的开始挣扎大叫:“老爸,老爸!”

    “我不想做废人呀……”

    邵邨人捏着茶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浑身都在颤抖,让一个父亲亲口答应别人挑断儿子的手筋。

    这无疑是件残忍的事情。

    可邵氏挟恩断人一指,用大势压人的时候,对外人就不残忍吗?

    风水轮流转而已。

    黑衫打仔的动作却毫不停滞,摁住其右手之后,在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对准手腕处的软筋贴住皮肤狠狠一插。

    “啊!”

    邵维枚惨叫一声,四肢开始剧烈挣扎,却给人死死压住,刀尖则一寸寸往内,精准切入手筋,再用力狠狠往上一挑,一条软筋便在刃上断开,惨叫声越来越大,盖过庭院里的风声、水声。

    持刀人明显是个老手,断筋之后不停手,反来一刀将手筋再截,截出一公分左右的短筋。

    “够了!”

    邵邨人眼神一直注视着儿子,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何生,满意了吧?”

    手筋断裂如果及时送到医院修复,是有几率恢复部分功能的,虽然做不到完全康复,但会具有基本行动能力。

    可像这样截断一根短筋下来,将来手掌不仅会彻底失去功能,缝合后,手还会跟鸡爪一样弯曲。

    丑陋恶心。

    何定贤闻言则是耸耸肩膀:“撑唔住,去医院喽,郑老板,刚刚有人讲凭我处置的吧?”

    郑裕同点点头:“是。”

    不过,堂内的兄弟们已经松手,就剩下一个年轻人在地上翻来覆去,嚎啕大哭,悲戚惨叫。

    邵邨人深吸口气,站起身道:“如果何先生满意的话,我就先带犬子去医院,事情就这样了解,要是何先生不满的话,继续。”

    “我担着!”

    何定贤凝视着他:“不要问我,问我的大掌柜!”

    “你敢动我的人,就要想到,我会加倍还回去!今天要是我做东,一定摆口水缸塞你儿子进去,收你儿子皮,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得谢谢郑老板!”

    邵邨人对恶语相向已经无动于衷,扭头望向邱老板:“邱掌柜,满意吗?”

    邱德更心绪难平,大口呼气:“可以!”

    邵邨人转身给门口的两个下属使去眼神,甩手就离开瑞和堂,地上的衰仔给人搬出去是。

    何定贤撇撇嘴道:“没礼貌。”

    郑裕同倒是和气的道:“可以理解啦。”

    何定贤端起茶杯出声道:“郑老板,唔好意思,本来该替你撑腰,没想到,你替我撑腰了。”

    “你的仇没报成,倒是给我兄弟报了仇。”

    邱德更也端起茶杯:“多谢郑老板。”

    郑裕同却无所谓的摇摇头,拎起茶杯道:“无所谓,他同我们两个都有过节,有账一起算。”

    “对了,阿贤,说句实话,金铺是不是同周生生有关。”

    何定贤不置可否:“你也说过,黄金是送到濠江销咯。”

    郑裕同叹气出口气,直到现在还认为邵维枚只是岳父丢出来的一个替罪羊,实际上幕后黑手是周生生……

    这套操作虽然让何定贤要欠他人情,但他觉得该欠人情的自己,不知不觉对何定贤大有好感。

    晚上,回到屋企,何定贤洗完澡躺到上床,只觉得浑身轻松,白月娥拉上窗帘,爬上床,靠到他腿边,张口同他聊天。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因为漂亮的女人总是巧舌如簧。”

    一周后。

    中区大馆,门前广场上,升旗台处英旗扬风飘扬,警队旗帜矮上一节,一座简易的临时礼台前,三百多名华人探员,军装警察坐在木凳汇聚一堂,二十余名鬼佬督察、警司坐在最前,中区总华探长高永盛,九龙区总华探长陈统二人目光注视着礼台旁一位年轻面孔。

    九龙区金铺劫案登上见报以后,不仅引起市民关注,也在港岛警队内获得大量关注,一向靠贪出名的华人刑事组,忽然变得英勇作战,敢打敢拼,警务处长亲自下令要大为嘉奖。

    最终,管理科决定授予何定贤一枚铜质英勇勋章,表彰他对港岛社会治安的卓越贡献。

    在军乐声中,何定贤身穿制服,迈着正步,一板一眼的踏上礼台。

    “啪嗒!”站定在助理处长面前。

128 授勋

    “恭喜你,何sir。”助理处长是个五十余岁,络腮胡,面庞刚毅的前军官。

    他将勋章佩戴在华人探长胸前,望着面前的华人探长,眼神中充满欣赏。

    “Thankyou,sir!”何定贤再度跺脚,立正敬礼,随后转身望向台下众人,再度敬礼。

    “哗啦啦。”台下掌声雷动,在座的华人探员,鬼佬长官都十分给面。

    散场后。

    高永盛、陈统一起迎上前来,江祖辉,黎安邦等华探长跟在背后……

    “盛哥,统叔。”

    何定贤礼貌的打着招呼,高永盛拍拍他肩膀,赞扬道:“干的不错,给兄弟们争了光,告诉老鬼头知,在港岛我们潮汕人最能打!”

    “盛哥过奖,运气罢了。”何定贤十分谦虚。

    陈统夸赞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搞嚣张那一套,开始装模作样啦!”

    高永盛接话:“过分谦虚也是一种年轻气盛!”

    “他觉得干的还不够好,要更威才行,当然低调啦是。”

    江祖辉乐道:“盛哥、统叔、阿贤可是一枪一个,枪镇旺角,人送绰号,旺角枪神!”

    “辉哥,别打趣我啦,枪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何定贤发笑道:“男人的枪不能快,要稳啦。”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中午。

    中区华探长们在酒楼吃了餐饭,庆祝同僚授勋,两点多钟时,高永盛叼着烟嘴,出声说道:“阿贤,下午有没有空一起打高尔夫?”

    “好呀。”

    何定贤欣然答应:“上回钱庄老板们送的球杆还没用过。”

    高永盛笑道:“顺便介绍一个长官同你认识。”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盛哥。”

    他是华人探长里第一个受到港岛勋章嘉奖的人,就算只是一个小探长,自此之后,一样会受到鬼佬长官的重视。

    高永盛有些要为他铺路的意思。

    南区。

    皇家高尔夫球场。

    何定贤、陈统、高永盛三人换上一身运动装,手上拿着球杆迈步走进球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不知不觉间,除了两位总华探长之外,华人刑事组已经没人的地位再高过他!

    球场上,两位鬼佬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正站在一颗球旁分析打法……

    “安sir!”

    “安sir!”

    此时,陈统,高永盛一齐喊人。

    一位肌肉健硕,留着寸头,眼袋很重的中年鬼佬,以球杆撑着地面,回过头笑道:“来了?”

    此人正是港岛警队副处长安德仕。

    “来了,那就一起打一杆先。”

    晚上。

    何定贤坐在公寓楼下的街道旁,摆了一张小方桌在路边,坐在木凳上吸着烟道:“原来盛哥、统叔都跟一个鬼佬混的。”

    陈立坐在旁,牙齿咬开王老吉凉茶的封袋角,把塑料吐在地上,出声道:“有乜好稀奇?”

    “越往上的鬼佬越少,同一个鬼佬混才正常,真分成两个鬼佬,点解让你上位!”

    钱伟善洗着扑克牌。

    何定贤道:“也对。”

    他心里却暗生警惕:“安德仕是军队派的警队高层,在军队派不失势的情况下好,可将来官府派要是上位,怕是高永盛、陈统会有麻烦。”

    陈立喝着王老吉,看出他的想法:“别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能在位置呆一辈子。”

    “只要潮汕人在警界不失势,将来谁得势都得用我们,鬼佬嘛…离不开华人的。”

    何定贤摸着手牌。

    陈立道:“要是伱有什么想法,自己决定,有路,自己选,反正早下注,赔率高,敢赌就得认咯。”

    何定贤点点头:“师父,尖东好不好管?”

    陈立已经在两天前调职到尖东任华探长,至于前任华探长则已经光荣退休……

    年龄比陈立还小,退的却更早。

    陈立笑道:“好管,油水这么厚,怎么会不好管?”

    三人打着牌。

    钱伟善在长官们讲话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插嘴,但心思却非常活络。

    他在水塘署根本接触不到警界的权力变动,有什么消息一定是最晚知道,此时,他内心激动。

    难道?

    陈立说道:“以前看矮子珂收钱,在旁边只能干瞪眼,现在好了,我也有一个银行区管。”

    “一个月收七八十万规费,分到手大几万,妈的,以前想都不敢想。”

    一手对子用力甩在桌上。

    “这可真是享到你的福。”他道。

    “果然!”

    “果然!”

    “陈警长果然调职尖东区华探长了,看样子还是贤哥帮的忙,要是贤哥肯帮我……”钱伟善心思飞到天外,随意打了手牌,喉咙不自觉吞咽。

    何定贤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一点点孝心而已,我总不至于让师父一辈子穿军装吧?多少该威风几年再退休。”

    “也是。”陈立志得意满的道:“你现在都被视为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下一任人选,我要再穿军装就是丢你脸了。”

    “多谢啦,我的好徒弟。”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相反还有几分夸耀,而尖东区也是个势力复杂,码头众多的区域。

    维港码头便隶属尖东管辖。

    所以,尖东区一定没那么好管,特别要着力推行统一规费的江湖秩序情况下,但立哥好歹是战前就入职的老差人,江湖上的弯弯绕绕再多,也绕不过他老辣的手腕。

    因为,尖东区无论是警队、社团、实则早都做好潮汕帮上位的准备。

    陈统任职九龙总华探长之后,肯定要一步步摘下东莞帮的帽子,推潮汕籍警官上位。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是无人想到新上位的人,幕后推手竟然会是旺角探长。

    如今,油尖旺三区,深水埗、九龙区、全部入潮汕帮手里,已经拿下九龙最核心的五个位置,剩下的徐徐图之,未来一两年内,恐怕各东莞探长也都要相继退休了……

    同时,陈统、高永盛带他去见“安德仕”,未免没有暗示他选择派系的意思。

    他通过葛白推动官府派的力量让陈立上位,于陈统、高永盛而言无伤大雅,全都是潮汕籍自己人。

    但利益网络一动联动起来,动静在高层眼里实则不小,或许是二人想提携他,也或许是鬼佬的暗示,总之,官府派、军队派都开始注意他了。

    毕竟,华探长的位置小无所谓,总华探长确实一区鬼佬的提款机,不得不引起高层重视。

    正如陈立所言,他选择的路,自己走就行,陈统、高永盛总不至于为难他。

    何况,陈统刚刚上位不到半年,距离下一任总华探长的位置还早……

    可实际上新一任警务处长将在明年诞生,鬼佬内部的斗争已经风起云涌,只是华人探长们都没有插足的资格,甚至于知道的人都不多。

    何定贤打牌时忽然问道:“阿善,有没有想过调出来?”

    钱伟善刚刚收齐心思,盯着牌,闻言表情一愣,出声说道:“贤哥,我肯定是想的,不过随你安排。”

    “呵呵。”

    何定贤笑着说道:“油麻地军装警长的位置怎么样?”

    钱伟善心中一喜,却答道:“军装警长的位置当然好,但是大基哥……”

    “大基同我到尖东做戴枪了。”陈立插嘴一句。

    钱伟善立即答道:“谢谢贤哥提携。”

    何定贤摇摇头:“让你摘掉枪穿军装,不算是什么提携,但是你因枪调职,一时半会还是穿军装好。”

    “只要级别提起来了,将来总能找个机会配上枪。”

    钱伟善连忙应诺:“知道了,贤哥。”

    月底,旺角,弥敦道核心地段,油麻地上海街,两栋三层的店铺给东方电影公司买下。

    东方电影公司是一间独立于一元电影公司的个人企业,受到东方银号注资,业务包括院线、电影制作、发行等。

    开张首月,一部电影计划都无,全部业务就是买地。

    三个月内,在九龙、新界两个区,买地超过十三幅,将地盘铺面都租赁给一元电影店使用。

    让一元电影店走出露天,进入室内,但票价不变,在市民中备受好评,迅速收拢大批顾客。

    为此,一元电影公司付出高昂租金,在院票大卖的情况下,每个月仅维持微薄利润。

    表面上是一元电影公司在筹备业务升级,打广告进行投资,实际上人人都知是把收入左手倒右手,以“租金”的形式倒进东方院线,在适合的时候“一元电影公司”即可以倒闭,东方电影公司将会取而代之,与此同时,邵氏在一元电影公司的股份近乎作废。

    反而,曾少珂、陈立等人还能拿到灰色收入。

    这种成立公司不制作产品,只买地的操作,着实让商界大佬们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何老板的赌性!

    在乱世尚未结束,半岛还在打仗的时刻,竟然有人敢把钱买“死”,用来收购一批挪不走的地皮?

    这也有得赚?

    事实证明,靠着一元电影院与“买地电影公司”的配合,一番操作下来确实有得赚。

    还可以把邵氏拦在九龙、新界的大门之外,因为邵氏买地不是用来租,是用来开院线的,可适合院线经营的位置,旁边又有间“一元店”抢生意,他们在九龙、新界乡下哪里抢得过一元店,想要提前布局未来,却给人直接堵死路,搞得邵氏上下很是恼火,偏偏又没办法打赢。

129 金钱帝国与下一步权力

    何定贤不仅一年内没打算拍电影,两年,三年,都不见得会开工。

    首先,圈地需要时间,其次,本港电影市场还未开始发展,南洋发行受限于渠道……

    最后,钱庄金融链正在壮大,只要权力不丢,短时间内泡沫不会被戳破,钱投出去根本不需要回本。

    他与邵氏各有优势,在没把自身优势发展到极限的时候,没必要去碰对方的强项。

    年末,警队反贪污室正式成立,作为港岛警队第一反贪部门,着实让全港探长都吓一跳。

    这段时间探长们常常聚会,饮茶,都在商讨准备迎接“风暴”,乃至于两位总华探长都忙碌起来。

    但真正随着各辖区反贪室长上任,风暴却渐渐平息,因为反贪室长也贪嘛!

    “既然贪,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旺角,一次九龙区探长聚会上,雷洛摊开右手,指尖夹着香烟,出声大叫:“无非是多分一份罢了。”

    何定贤吸着烟大笑:“警队就是个黑金帝国,踏入这座帝国,无人可以幸免!如果有的话,我们个个都是廉洁奉公,遵纪守法的差人。”

    “是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感叹着道:“你看阿洛,当年可是一毛钱不收的傻仔,绰号洛小鬼,再看阿贤,打悍匪,定规矩,能打又有脑,每个月赚的比规费多,点解会看上一点点小钱?”

    “再说说我啦,不是自夸,报考警校那年,就是想为华人出一份力,现在呢?根本不是我们要贪,是鬼佬TM逼着我们贪啊!”

    陈立放下茶盏,笑眯眯的道:“光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说说,是谁在警校里收同学保护费的?”

    “收保护费收到警校,干你娘,要不是我同伱一期,别人说出来,我都不信啊!”

    现场五位探长笑作一团。

    “哈哈哈。”

    “我信,我信。”矮子珂连连点头:“我当年就交过保护费呀!”

    酒楼二楼。

    探长们坐在一桌,饮茶吹水,谈笑风生。

    隔壁一桌,猪油仔、马夫强、师爷曾几位收租佬,磕着瓜子,谈论着江湖事,再往后两桌则是各区探目,大佬心腹……

    一楼,义群堂主大虾,潮义勇白饭鱼,东义堂国军,号码帮肥龙等人坐在一起……

    酒楼外的街道上,华人市民来来往往,鬼佬坐在私家轿车内,专享现代化生活。

    上中下三层,一座庞大的金钱帝国已经颇具雏形,帝国里每一个位置都阶级分明,70年代雄踞一时的庞然大物,以金为砖,以钱为瓦,正随着时间在一级级筑起。

    于江湖新秩序确定的那一刻,金钱帝国就已经在黑暗中浮现,华探长们最光辉亦是警队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即将开启!

    旺角差馆,葛白身穿绿色制服,肩上扛着三颗星,望向办公室门口崭新的牌子,眼神流露出满意之色。

    两天后,何定贤身着白色汗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解着扣子,一脚架在反贪污办公室。

    “啪!”

    总督察室的茶桌上。

    “阿仔。”

    他出声说道。

    猪油仔点头哈腰,将一袋港币放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这个月的规费。”

    葛白刚刚站起身绕过办公室,见到何定贤无所顾忌的样子,正打算出言警告两句,见到一整袋港币当即被砸晕。

    “这么多?”他上前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至少有三十多卷,也就是三万多港币。

    “啪!”

    何定贤又抬起一只腿,双腿夹在办公桌上,瘫靠在椅子,在烟盒里抽出支烟轻轻一抛,张口叼住烟嘴,划着火柴,点燃后深吸一口:“呼……”

    “第一个月,各区探长商量着给长官们包一份礼,庆贺长官们升官发财,我同葛sir就算关系再好,该包的还是得包,否则,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葛sir还不得记恨我呀。”他吹出烟雾讲道。

    葛白顿时笑了:“何探长开玩笑,我同你是什么关系?”

    “这种虚礼不用再讲啦。”

    他顺势把钱袋一合拢,转身收进柜子里。

    “何探长,想喝什么茶?”葛白走到饮水机前,不像是位长官,倒像下属。

    没办法,他还欠东方钱庄十万块呢,起码得给何老板打几个月工,又怎么硬得起腰杆呢?

    “菊普吧。”

    何定贤说道。

    葛白在柜子翻了一阵,把一几盒英式红茶刨开,才在柜底找到一盒菊普,再过一会方把冲好的茶水递来:“何探长,饮茶。”

    “多谢。”何定贤手指弹弹烟灰,顺势在沙发上坐起身,接过茶叶饮下一口:“不错!”

    “呵呵。”

    葛白轻笑着道。

    何定贤则道:“我一是来恭喜长官如愿以偿,官升一级,拿到新部门室长的位置,这门口的招牌一看就很聚财,二来,多谢长官帮我打通门路,拿下尖东区探长的肥缺。”

    “我师父也很感激你。”

    葛白暗自腹诽:“要是感激就给我抹账啊,屁话一堆,不见来真的。”

    他面上却道:“互帮互助,应该的。”

    “葛长官在警队上头应该有不少人脉,有件事情,我想冒昧咨询一下。”何定贤直视着他,揭开正题。

    葛白愣神道:“什么事?”

    何定贤问道:“警队高层对港岛高危型犯罪怎么看?例如屡见不鲜的打劫案,绑票案,连环凶杀案等等……”

    葛白面色微变:“你眼光好准,警队高层近年来受到总督压力,越来越不希望见到相关案件发生,否则,也不会给你颁发英勇勋章。”

    “平常的敲诈勒索,贪污受贿,乃至于三合会犯罪,杀人,因为有社团压制,有警队摆平破案率,表面上气势都看得过去,但唯独打劫案,绑票案,苦主都是社团不敢动的老板、商人,影响极大。”

    “另外,悍匪的火力猛,战斗力强,很容易误伤市民,轻则三五人,重则几十人都有。”

    “各区探长根本摆不平,印警、英警一个不肯上,一个不敢上,总之政治压力很大。”

    有一层不能说的原因,那就是自北方开国以来,国际社会对港岛关注愈加强烈。

    港岛开埠以来,城市定位的一切变化,永远与北方有关。

    因为,这就是一座靠大陆生存的城市,乃至于鬼佬看重港岛,也是因为看重大陆。

    在中西方都紧盯一座小岛的情况下,岛上的人害怕开战,鬼佬人心惶惶,祖家带来的政治压力也会放大。

    一切细节都会变大!

    这也是推动城市进步的重要因素。

    “我就是从颁发勋章看上出来的。”何定贤笑道:“一群大贼而已,要是港府不关注的话,根本不会给华警颁发勋章。”

    “这可是全港华警拿到的第一枚嘉奖勋章,意味深重,但港府有没有考虑过成立一个特别部门,专门处理重大刑事案件?”

    葛白表情骤变,眼神深邃地望向他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推动一个警队部门的成立?”

    何定贤大笑道:“哈哈,葛sir多虑啦,我有什么资格推动一个部门的成立?只是反贪污的成立让我想到,也许升职不一定要熬到上司退休,也可以另起炉灶,走新路线嘛。”

    “华人刑事组、印警、英警都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考虑交给新的人解决。”

    他嚣张道:“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犯火就很有一手,对付那些大贼,我专业的!”

    “要是真有这种好事,麻烦葛sir通知一下,在下绝对不会让葛sir失望。”

    葛白表情变了又变,张张嘴,只是道:“饮茶吧。”

    决定一个新部门成立,是需要警务处长亲自签字批准,如果是大区级以上构架,还得上报总督府。

    不过,华警全都是督察级以下的职位,警务处长一个人就能决定,唯有涉及到警司级以上,得上报。

    这次反贪污室就是由港督府签发的文件。

    “没其它事了,我先行一步,葛sir,帮忙递个话啊。”何定贤离去前,表情自信的出声道。

    “何探长,慢走。”葛白没有去接话茬。

    可是何定贤在离开办公室后,葛白却陷入一阵思索,近期官府派出身的管理副处长“麦景陶”正同军队派的行动副处长“安德仕”争夺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双方局势呈现的异常焦灼,只因警务处长“祁英思”为军队派出身,铁定支持“安德仕”上位,但总督“格洪量”入住太平山以来,一直致力于推行本土化政策,消减驻军体系在港警内部的影响力。

    “格洪量”本人在47年就职,是一位战后总督,历史上的任期长达十年半,为“麦理浩”之前最具声望的港督,加大了义政局内华人的占比,有意识的在提高华人地位。

    这种政策,自不是为了把港岛还给华人,而是希望借助“华人买办”,“精神鬼佬”为桥梁,起到更好治理港岛,吸血本港的效用。

    事实上,历届鬼佬总督喊出的“以港治港”政策皆是如此。

    鬼佬洋枪洋炮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可能一文不要的还给你呢?

    然而,本土化政策也不是没有伤害到部门鬼佬的利益,首先英资在几次金融风波中出逃,却被华资坚守本港给抄了底,其次,本港政策把“驻军”与市民隔开,力主军地分家,使得本港驻军利益大受损失。

    格洪量可是历任港岛、百慕大,牙买加辅政司署,是位手段极高的政治家,在利弊权衡中懂得取舍,与“军队系”的疏离,并非有意针对,而是执政路线而产生的矛盾。

    驻军利益在大受损失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服气,死死把控着港警队伍。

    “军是军,警是警”

    这是格洪量的执政思想,也是港府派在警队内不断壮大,不断发展的立身价值……只要上头还是如此思想,迟早有一天港府派能上位。

    但,权力二字,权是自上而下,力是自下而上。

    上头有权发布命令,制定条例,可能否趋势动下面的力量,能不能坚决执行下去……又是一个问题。

    目前“格洪量”对于警队是半失控状态,符合军队系利益的事情,才会被彻底执行下去,其它事情都得谈利益交换,或者如“反贪污室”一样浮于表面。

    他完全掌控警队,一来要让官府派拿到警务处长的位置,二来,还得踢掉从中作梗的绊脚石。

    而军队派只要争取到一届又一年,不仅眼下可以多捞,也可以找到机会改变上层决策。

    比如,等到下一届总督上位?

    说不定时代就变了呢!

    官府想要赢,需要时间、需要手腕,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葛白隐约之间好似找到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既然他们同军队派相比,缺少一把能办事的尖刀,是否可以造一把,说不定就能捅死对手。

    虽然,何定贤探究不清上层,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他身在警队之中,敏锐的嗅到硝烟味。

    有仗打。

    就要出粮,出官,就有机会,卖命嘛,他最敢了!

    至于总督是谁?

    他就知道一个名。

    “从葛白的反应来看,他没有把话说死,竟然真有机会。”何定贤在办公室,望着窗外,细细思索:“虽然短时间内推动不了,但是一两年或许就能看到机会,总比等个四五年。”

    “等到陈统退休来的好。”

    他不否认,成立重案组,跨过刑事组职权进行升职的想法,源自某部电影里的角色。

    因为,不管部门名字怎么换,实则权力分来分去,一共就那么多,将来重案组一旦成立,肯定会与刑事组产生冲突,职权上一定要分出高下。

    可能见血!

    但那是职场上的明争暗斗,总比一脚把前辈踢掉,背上反骨仔名头来的好。

    更比调到新界守乡下好一百倍。

    这年头,就算谋到再开一区,担任新界总华探长,在乡下能捞到多少?

    人往上走,肯定得留在油水区啊!

    不升职。

    生意怎么罩得住!

    高永盛的位置倒是只剩三年多,但他不觉得会轮得到自己,港岛区华探长那么多,一个个同盛哥关系都好。

    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拼。

    “不过,就算鬼佬会有所考虑,乃至放点风声出来,想要推动这个位置,再拿下这个位置,少不了大把港币支持,一定得获得潮汕商会的点头。”何定贤不是胡思乱想,一个新的华警部门成立,有枪有权的话,肯定会引得其他人争抢,要是没有大老板撑腰。

    刑事组成立之后,别人上位,他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不仅要被笑,还要给人踩一头。

    鬼佬那边也要打点,千头万绪,困难重重,依旧阻挡不住脚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求个月票,冲!

130 挣背景

    春节将至,跑马地依照惯例,开始举行“新年赛马会”,再度引得一批投注热潮。

    谁人知晓,港岛赛马投注刚刚获批开办时,观者寥寥,无人愿为五元一张的马票买单,直到开出一期十万头彩,撩得市民们神魂颠倒。

    贵族气质的赛马活动,成为华人为主的游戏,高傲的洋人骑师被拉下神坛,越来越多华人骑师涌现。

    何定贤同小妾、老妈坐在观赛台上,手上吸着进口椰青,望着赛道跑马,兴致勃勃。

    白月娥手中捏着一张马票,大声喊道:“大波妞妞,冲!”

    “冲啊!”

    “肥仔叨叨,肥仔叨叨上来啦,上来啦!”老妈手握一把马票,举起手大力挥舞。

    三千人的看台上坐得满满当当,看客们高举马票,大声呼喊。

    随着十匹赛马抢闸出笼,气氛一下达到巅峰。

    何定贤首次在港岛体验赛马的乐趣,但随着一匹赛马冲线达阵,无数看客们发出哀嚎:“呀!”

    “干!”

    “肥仔叨叨竟然赢了,一匹新驹竟然拿下新年赛马的冠军!”

    这个结果让很多客人难以接受,却让中彩的赌客们一蹦三尺,兴高采烈。

    “赢了。”

    “赢了!”

    彭玲姗用力抓住儿子手臂,惹得何定贤呲牙咧嘴:“就买了五块而已,值得这么开心嘛?”

    马场喇叭则开始播报冠军、亚军、季军的比赛名次,及骑师姓名……

    如赛驹历场赛事名次,前场排名,近期状态,体重,骑师履历等等,在开赛前都会有《马经》报道。

    是看客们买马下注的重要依据。

    今年春节,何定贤在中环与家人渡过,不仅放鞭炮,看赛马,吃烧鹅,还到天后庙抢头香,与兄弟们在酒楼切乳猪,看舞狮。

    虽然,凌晨三点就出门到庙门前排队,但是依旧被人挤了一鼻子灰,连第一炉香都差点插不上。

    虽然,站在差馆门口看舞狮,得给狮队兄弟一个个发红包,还需自掏腰包。

    虽然,游神过境时烧一柱高香接神,整条街都熏得烟雾缭绕。

    但是,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中国年,体会到后世越来越淡的年味。

    家里过年用来招待客人的“麻蛋”,“爆米花”,“虾片”,“米管”,也都是老妈与小妾一起蒸、炸出来,亲力亲为,唯有水果罐头,花生瓜子,春联是在外边买的。

    热闹的新年,喜气洋洋,也是同僚兄弟之间相互登门拜年,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年头喝到年尾可不是一句空话,就连鬼佬也借着新年的机会四处联络,葛白就提着一箱红酒来到长官“伊辅”家中,鞠躬道:“长官,新年快乐。”

    伊辅年仅四十,正是年富力强,政治生命旺盛的时候,在家中穿着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看起来精神抖擞,干练有为。

    伊辅与葛白一样是出身祖家警队的人才,十九岁即考取见习督察,二十三岁就以助理警司的身份调职港岛警队,是港岛最早起的官府派势力人物,亦是目前官府派在九龙区的扛旗人,政治名声大,威望高。

    曾在二战前,进粤省学广东话,又在借调至印度时学会“乌尔都语”,二战爆发后,曾率兵参与“港岛保卫战”,于港岛沦陷期间被日军囚禁于赤柱集中营,至日本于1945年无条件投降后才获得释放。

    这种人才就算是放在屎里也会发光,硬是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打出条路,随港岛光复,重回警队,期间养病一年,复职当年立刻擢升“警司”,三年跳三级,前年就已经是助理处长警衔,目前为九龙大区第二负责人,论实权还在第一负责人之上。

    葛白要不是与伊辅有亲戚关系,且在伊辅被囚期间,帮忙出资行贿狱卒,与伊辅有患难交情,根本搭不上这位大佬的关系。

    他与伊辅之间可是隔着四级,两个大门槛,无关系连家门都迈不进。

    这时,伊辅放下电视遥控器,于沙发上站起身,满脸笑容招呼道:“彼得,来家里为什么要带礼物?”

    葛白很自然的说道:“入乡随俗,港督爵士都为华人致辞祝贺,我们得闲放假,也要过个年嘛。”

    “我想在圣诞节,没有主人会拒绝客人的礼物吧?”

    伊辅乐呵呵道:“好吧。”

    葛白却深知意伊辅能够一年一级往上升,既是在战时的勇忠表现得到祖家认可,也是踩中新任总督的执政方针方才得用,想他这层次的高级官僚,即便出身没有背景,上位期间也是会背景。

    人哪有那么多家庭背景,对于强人而言,背景也是可以挣的!

    此时,总督就是伊辅的背景,伊辅则是葛白的背景。

    不过,伊辅在来到港岛初期时正是军队系势大的时期,当中遭受过多少排挤,刁难,不言而喻。

    陈立尖东探长的位置就是在伊辅手中运作出来。

    伊辅掌管整个九龙区的刑事组任命权。

    包括总华探长!

    “噗!”客厅中,一声沉稳有力的气泡声响起,伊辅把一块橡木塞拔出起瓶器,出声问道:“彼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讲?”

    “长官眼光真是犀利。”葛白居然选择用粤语吹捧一句,紧接着道:“是这样,针对辖区内重案频发的时期,我有一个思路想跟长官汇报……”

    这是他本次敲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若是事情可以运作成功,让官府派拿到大权,这也将成为他在警队里最重要的政治资本。

    迈入警司级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伊辅则在听见葛白不是来要官之后,眉头一松,脸上浮出轻松的笑意,可随着成立“重案组”的思路一抛出,眼神又变得谨慎小心。

    最终,伊辅举着高脚杯,轻晃红酒,沉声道:“这件事情要同管理副处长汇报才能做决定。”

    “你等我消息。”

    葛白连忙举杯相碰:“是!”

    “长官!”

    他居然在伊辅严肃的表情之下,第一次看出浓浓的肯定。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正月初七。

    何定贤在处理完警队,江湖上的关系后,派小弟给利源东街的楚府递上拜帖。

    楚府管家海伯照常把拜帖收下,于每天晚饭后将所有拜帖一起交给老爷过目,每天递到楚府的拜帖至少十几张,过年时间达到数十张。

    楚老板除了正月初一到初三不见客,其余时间不是在赴宴的路上,就是在府邸设宴待客。

    “这是何探长的拜帖?”楚老板放下一张鎏金帖,随后又拿起一张红色帖子,望见贴封上的名字略微诧异。

    海伯穿着白衫鞠躬道:“是,老爷,何探长司机阿坤亲自送来的。”

    “正月初八,下午三点,约我饮茶呀?”楚伟南打开帖子看一眼时间,笑着把帖子递到前方:“韵南,见不见?”

    楚韵南穿着居家睡衣,正在喝鲍鱼汤,闻言翻起白眼:“老豆,访你的,又不是访我的,你爱见不见喽,问我做乜?”

    “呵呵,不关伱事呀?”楚伟南笑的很开心,嘴角带着笑意,调侃道:“我同他连面都没见过,他来访我啊?”

    “怎么,我一个老骨头面子还挺大,华探长要给我按脚?”

    楚韵南耸耸肩,放下碗,拿毛巾擦拭嘴:“你可是大会长来着,钟意华探长给你按脚,你发话喽,他肯定乐意给你按。”

    “哈哈哈。”楚伟南大笑两声将帖子放低,出声道:“见,不过时间改一改,五点半钟食晚餐。”

    “是,老爷。”海伯双手接过拜帖,深深鞠躬,将帖子收进怀里。

    老爷肯见的帖子十中无一,每一个人都必有可取之处,待客安排必要礼数周到。

    楚老板就算春节照样得管理商号,一天能见两三个客人就算多了。

    拜帖里有国内、国外、有当官、经商,也有沾亲带故的,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海伯在楚家多年,楚老板养猪都同他学的,自然很清楚何定贤颇有些不一般。

    貌似是入楚老爷眼了。

    不能寻常对待。

    当然,当管家的最忌话多,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心里门清也不会讲……要知道,答应人饮茶和设宴是两种待遇啊!

    何探长递帖子都时候都只敢写下午,生怕写了用餐时间,给人婉拒之余还要被骂没礼貌!

    楚韵南在见到老豆的决定后,无奈摇摇头,一幅“你想什么我都懂”的表情,楚伟南也是笑而不语,摆出“知女莫若父”的架子,直到他起身时才说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过年在家待着无聊,没有狐朋狗友请你去夜总会,顺便给你喊个朋友到屋企陪住你,打发下时间。“

    夜总会在过年时倒是有开门,只是豪门千金与阔少们,自是要参加家族聚会或随父出门拜访客人。毕竟继承父辈家业的首要前提,就是继承父辈的商业关系!

    “得!”

    “我在家等住你的贵客上门。”楚韵南表情丝毫不怵,楚伟南笑而不语,连连摇首。

    一封复函则送到中环唐楼。

    倪坤穿着风衣,揣着帖子,进门说道:“大老板,楚家回贴了。”

131 登门楚家

    “怎么讲?”

    回不回贴,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大老板收到拜帖,不管见不见,总有管家秘书操笔回信。

    一定是漂亮的书法,委婉的词句,贴心的问候。

    有时还会附赠礼物。

    但连人都见不到,门都进不去,有屁用?

    倪坤双手递上帖子,不敢乱看,何定贤上前接过顺势打开,扫了两眼重点,眉头一跳:“下午茶改晚餐,楚老板好给面子。”

    “嘿嘿。”倪坤咧嘴发笑。

    何定贤甩甩手:“辛苦了,阿坤。”

    “明早到义群的果栏,拿几箱榴莲、凤梨、菠萝蜜回来,记得用心挑,品质一定要高。”

    倪坤连忙答应:“记住了,老板。”

    “那小妞,没少使劲啊……”何定贤手上拍着帖子,踏上楼梯,小声嘀咕,白月娥在厨房闻言:“贤哥,什么事?”

    “没事,没事。”

    隔天。

    下午。

    何定贤换上一套订制的黑色西装,戴上一块新款劳力士,站在立式全身镜前系紧领带,用手摆正。

    白月娥一身长裙,扎着头巾,在他背后动手整理衣领,出声问道:“今天是拜访哪位长官,打扮的这么正式,就连我老豆送的手表都拿出来了。”

    何定贤满面春风,得意的道:“拜访什么长官,去泡妞啦。”

    白月娥撇撇嘴,用手掸过他肩头:“泡妞,怎么不带我去?”

    “吃醋啦?”何定贤转过身,察觉她表情有些不对,一巴掌就拍在翘臀上:“啪!”

    声音响亮。

    “带你去,小心你被人吃咯。”

    白月娥叫道:“好疼,流氓!”

    何定贤笑吟吟的看着她:“别吃醋,我今天不泡,明天也得泡,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吧?”

    “伱吃得消吗!”

    白月娥扫他一眼,匆匆离去:“老流氓,咸湿佬,一天不耍流氓手就痒,赶快去泡你的妞,晚上最好别回来,以后开枪腿都软,还当警察……”

    “脾气还真不小。”何定贤望着白月娥裙底裹着的大翘臀,扭来扭去,嘴里嗤笑道:“等我回来整治你。”

    白月娥心里则暗自想着,晚上去同姐妹们打牌,得好好问问有没有秘诀、新招。

    配合新买的紧身睡衣,用力,大力,狠狠地掌握主动权!

    何定贤走到唐楼门口时,司机则恭候已久,拉开车门,俯身说道:“大老板。”

    “走楚家。”他弯腰钻进轿车后排坐稳,司机便把门用力合上,旋即回到驾驶位启动轿车。

    倪坤目不转睛的开车驶向上环,在四点四十余分的时候抵达太平山脚下利源东街。

    这里是港岛中区的核心地段,四周都是富人区,大卖场,医院,洋行,大厦。

    楚家别墅的大门则在汽车驶达时电动打开,让客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府邸。

    当何定贤迈步落车,望向花园的时候,方发现楚家占地面积不大,但前院有假山流水,喷泉花圃,是标准的欧式林园,在市区建造的别墅,普遍没有在浅水湾,柴湾等地的大气,主要也是采用欧式风格,但不代表价格便宜,相反,利源东街附近的别墅与太平山顶一般,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管家海伯守在车门前鞠躬笑道:“何先生,老爷和小姐在客厅等你,烦请移步。”

    “应该的。”何定贤谦逊点头,整理一下西装外套的褶皱,快步迈入主楼。

    倪坤则把车上的礼物卸下,与楚家佣人一起搬进客厅,照规矩,客人礼物是要放出来展示心意的,管家不可能把礼物收起来,那会让客人觉得心里别扭,好像没送,或者主人不喜欢。

    楚伟南身着一身白色唐装,拿着一根手杖来到门口迎客,看见何定贤上前,张开右手招呼道:“阿贤,进来坐。”

    “楚会长。”

    何定贤连忙俯身以示敬意,上前握住会长的手,出声说道:“新年快乐,平安长寿。”

    “呵呵呵,新年快乐。”楚伟南表情欣喜,语气温和的道:“不用客套,进来坐吧。”

    “韵南。”楚会长回头吩咐一声,楚韵南才笑容僵硬,语气客套的招呼道:“新年快乐,何探长。”

    何定贤没想到楚韵南在老头子面前同他还变得生分了,奇奇怪怪的,点解会唔好意思呢?

    “新年快乐,楚小姐。”他也装!

    总不好在别人老豆面前表现的同他女儿很熟络一样。

    楚伟南笑着带客人进入客厅的茶几旁落座,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望向搬进房间的水果说道:“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何定贤客气的道:“第一回上门总不好空着手,想不到带什么东西合适,最后同朋友拿了点东南亚水果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新鲜,有营养。”

    “哈哈,费心啦。”楚伟南冲好茶叶,举起茶壶摆在胸前空转,充分使茶水搅匀与空气接触,静置一阵,再斟好杯茶说道:“饮茶。”

    “谢谢楚会长。”何定贤在长辈斟茶时行叩手礼相敬,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未夸茶好,而是先道:“好功夫。”

    “哈哈哈。”楚伟南朗声大笑,拍着腿道:“我上半辈子学过种地,养猪,就是未学过泡茶,不过大过年的,你讲什么鬼话我都信,再来一杯。”

    他又给客人添茶。

    何定贤依旧轻叩桌面道谢:“多谢楚会长。”

    “叫我会长的人可踏不进我家门,既然坐在家里就不要叫头衔,有心情的话喊一声楚叔就得。”楚伟南分好茶水,换下茶汤,语气和煦。

    何定贤也就不再客气,点头喊道:“楚叔。”

    “饭菜师傅在做了,喝两杯茶就上桌,不然水都喝饱了。”楚伟南笑道:“下次要饮茶,早一点上门,今天还是来的太晚。”

    楚韵南坐在旁边沙发上,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尽显窈窕曲线,仿若邻家女孩,中长的波浪发松松垮垮,自然的躺在耳侧,青春靓丽,气质不俗。

    只是她手上拿着一颗苹果来回把玩,一直都没见下手,直到他老豆回头扫过一眼,她方才用刀削皮,削好后切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客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讲,就是眼神来回在两个男人的扫视。

    楚伟南的态度也明显,潮汕女仔在家里不用煮饭就算了,毕竟家里有钱有人,但是客人上门都不削个苹果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给人话没家教。

    想不想嫁人了?

    ”多谢。”何定贤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喂进嘴里,表情倒是十分愉悦,悄然扫了一眼楚韵南。

    楚小姐亲手削的苹果可难得尝尝,吃起来确实比别的要香。

    饭菜开始上桌后,三人也坐到餐桌旁,楚老板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非常好讲话,根本没有见到商会大会长的压迫感,何定贤渐渐也放松谨小慎微之感,举手投足间变得自然大气,楚小姐饭都还没吃一口,突然出声问道:“何探长,听闻你新娶了一房小妾?”

    何定贤表情一愣,张口答道:“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

    楚伟南眉头一皱,扭头教训道:“韵南,你管别人娶小妾做乜?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本该三妻四妾,撑得起家是本事。”

    他在内地一个老婆,港岛两个妾室,濠江六个情人,又人说他吗?没有啊!

    楚韵南是他内地大老婆的嫡出,小儿子其实是港岛续弦的庶出,所以,他才会如此娇惯女儿,只是必须把家业传给儿子罢了。

    他最讨厌女人对男人娶妾指手画脚的,张口骂肯定是骂女儿,不过,他女儿早有预料,只是笑着:“我最近新认识个歌女很漂亮,要不要再介绍给你做小妾?”

    “多谢楚小姐关心,正式结婚前有个小妾在家照顾母亲就够了。”何定贤有理有据,斯斯文文的说道:“暂时没有打算再纳一个。”

    “这样啊……有点可惜,很靓呢。”楚韵南眨眨眼睛,楚伟南则是眼前一亮,必须承认何定贤答的漂亮,纳妾都不是为自己纳的,是为了照顾母亲!他要不是男人都信了!

    但同为男人也令他高看一眼,这么会讲话,难怪能搭上他女儿的船,看来在商界上的几块基业确实是他一手打拼,将来在政坛、商界上的成就不会低。

    也是,一个能够白手兴业打江山,二十出头就做到华探长的人物,哪里会是个易与之辈?

    若是的话,平治车也开进不了楚家大门,楚韵南多少狐朋狗友,仅此一个受到他接见。

    “阿贤,实话实说,你今天是来揾我一个老骨头饮茶,还是来找韵南出门玩的?”楚伟南使了一个眼色让女儿闭嘴,夹了筷子青菜,放在碗里,语气带着正式。

    何定贤畅笑道:“我同楚小姐还没熟悉到可以登门的地步,但也没有陌生到递拜帖的程度,一来我也是潮汕商会的会员,您又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二来我是楚小姐的好友,您是楚小姐的父亲,正直新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以晚辈的身份登门拜访,祝贺一声佳节快乐。”

    “其实是两个都找,但如果一定要讲,那肯定是来找楚会长的,毕竟,我同韵南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

    他倒是非常坦诚。

    楚伟南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当你是来找我的,那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同你谈一谈。”

    “海哥,开瓶酒来。”

    楚韵南、何定贤顿时对视一眼,眼神都充满惊疑之色,突然开酒肯定是要讲什么重要事。

    这只是第一顿家宴耶!拉关系也得一步步来,老骨头,你怎么不按理出牌,究竟要玩乜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159/ 第一时间欣赏港岛旧事最新章节! 作者:萌俊所写的《港岛旧事》为转载作品,港岛旧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港岛旧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港岛旧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港岛旧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港岛旧事介绍:
早来五十年,搭不上便车,那就让尖沙咀坤叔替他拉黄包车,铜锣湾阿豪替他卖电影票,石硖尾猪油仔替他收租......
\u2028何定贤一头扎进了这个草莽遍地,无数英雄豪杰还未发迹的火红年代,与真正的大佬喋血江湖,与靓绝的佳人并肩齐舞。
赚到手里的,
绝不送出去!港岛旧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港岛旧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港岛旧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