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给个面子!
以秦睿今时今刻的地位,谁想请他赴宴之前,那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够不够格宴请这位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尉。
可秦睿从定陵回府后,李淑就递给了一份请柬,宴请他的甚至连现任官都不是,落款仅仅写了“蒋俨”二字。
如果不是翼国公府,规矩森严,不得瞒报、漏报,这种质地简陋的帖子,根本就送不到寿成公主的手上。
“怎么样,我的太尉,你这开不开面啊!”,李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丈夫。
要知道自从秦睿受领太尉,提领国政以来,从来没给过任何大员面子,到府饮宴,即便是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没有这种的待遇。
李淑真是想知道秦睿会不会卖,这个老的有些掉渣的腐儒这个面子,武将与文官,从来都是不对付的,秦睿可是地地道道的丘八。
“去,为什么不去!别看为夫是个丘八,没正经读过什么书,但对于那种有德行,有本事的,从来都是佩服的。”
“为夫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备上一份厚礼。来来来,咱们去库里看一看,有什么填雅的物件。”
说起这个蒋俨,饶秦睿眼高过顶,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汉子,真英雄!
其人祖籍常州义兴,明经出身,贞观年间任右屯卫兵曹参军。太宗要征讨高丽,遂招募使者,人们都害怕出行。
蒋俨自告奋勇并且说:“凭借天子的雄才武略,四夷人畏惧他的威力,一个小国怎敢图谋王朝的使者?即使有不幸,固然也死得其所。”
出使后,被莫离支囚禁,并以武力威胁他,破使唐使屈膝求和,落一落大唐天朝的威风,抓破天可汗-李世民的面皮。
但蒋俨却不畏刀斧加身,厉声驳斥莫离支: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尔国敢图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
正是因为他威武不能屈,恼羞成怒的莫离支扣压了他,并把其关进大牢,长期囚禁。直至总章元年,高句丽为唐所灭,蒋俨才救还朝。
高宗皇帝感佩其与苏武一样,持节不屈,授其朝散大夫,多次劝谏还是太子的李显。见有不贤之人,靠近储君,便挺身直言,高宗为此曾亲笔赐一“诚”字。
随后,转任右卫大将军,封义兴县子,但因其自知不善军事,遂上表请辞,最终以太子詹事之职致仕。垂拱初,秦睿赴程务挺的宴会,曾经在其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三日以后,在弘文殿处理完政务,秦睿轻装简从,仅仅带了狄光嗣等五个侍卫,就转到辅兴坊的义兴县子府。
被蒋俨及三个儿子引进府,刚进正堂,抬头就看看一个手持长仗的老者,抚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呵呵......,“蒋公真是能与睿玩笑,怎么不早一点说呢!”
调侃了蒋俨一句,秦睿上前,躬身行礼:“末将见过老相爷,相爷到了长安,也不去府上坐坐,睿的面上可是无光啊。”
“好了,利见,不必多礼,赶快入座吧!让秦太尉,我大唐中兴的首辅功臣行礼,老夫这可是犯了僭越之罪啊!”
笑着虚扶了一下秦睿,苏良嗣仔细打量着秦睿,骤然跻身高位,仍然不骄不躁,品性依旧,官中上品。
“老夫啊,也是这两天到的,本来呢,在市面上看看,然后去拜见陛下,再看看你。但听说老友给你下了帖子,所以就来蹭一顿酒喝!”
“好啊,神器更复,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长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是甜的。”
“可时光如白驹过隙,老夫等人都老了,之所以在世上苟延残喘,就是想看到土德重光。这一切,都要感谢你相忍为国啊!”
呵呵......,“老相爷,您这话过誉了,末将可不敢独揽大功。”
给苏良嗣敬了一杯茶,秦睿继续道:“老相爷,您耳聪目明的,哪里能看出是九旬老人,末将还指着您多多指点呢!”
听了秦睿这话,而且还一口一个末将,说的好不做作,苏良嗣便告诉蒋俨,别看秦睿对他甚为恭敬,他可从来没有施给过恩惠。
咱们大唐的太尉,虽然是个武人,但对他们这些老不死的,那是格外的关照和尊敬,所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不必藏着掖着。
“没错,老相爷说的对,蒋公有话明言便好,只要理由正当,睿是不会拒绝了。”
蒋俨这老头儿,今年都八十多了,还能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更何况还有苏良嗣作保,秦睿相信肯定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这年月,像他们这样的老臣不多了,能帮就帮一把,劝当敬老了。
搓了搓手,蒋俨显得很是尴尬,这嘴就是张不开,还是他的长子,蒋兴提议,饭食已经得了,还是入座后慢慢谈的好。算是给其考虑的时间,也缓解尴尬。
酒过三巡之后,蒋俨以酒壮胆,很不好意思的告诉秦睿,他想去大明宫,在皇帝身边参与几日经筵日讲,把他晚年最后的一段时光,献给李氏的社稷。
蒋俨是传统的读书人,少中明经,是太宗皇帝亲自遴选的出来的人才,伺候李家三代君王,受太宗、高宗大恩,虽然气血衰败,但仍不敢忘却君恩。
如今土德光复了,李氏重光了,他希望能在伺候李重润几天,好好看一看大唐的新帝,将来到了地下,好说给太宗、高宗、中宗三位先帝听听。
听到这,秦睿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说苏武是临大难不改其节,那蒋俨就是李唐的死忠分子。不顾耄耋之年,身子不适,也好为李氏的社稷,再出一份心力。这种人品,谁人能不敬佩。
“好,蒋公,您的请求,睿答应了。明儿,中书省就会下发手令,请您担任学士,您可以随时随地的见到陛下。”
秦睿这话一落,苏良嗣和蒋俨纷纷称善,蒋俨甚至还让其三子,代其谢过太尉的恩德,弄得秦睿赶紧连连摆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苏良嗣比蒋俨要活泛的多,他在洛阳参加了登基大典,亲眼看着李重润授传国玉玺,坐上龙座,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这次到长安,是因为听说朝廷,清查武周时期的奸臣酷吏的工作,已经进入了整合期,三法司也以上报三省核准。
早在武皇在位时,苏良嗣就向秦睿表示过对这些人的深恶痛绝,如今他们穷途末路了,老头子特意来看看恶人的下场。
这些拿人命如草芥的家伙,戕害了多少宗室子弟,忠臣良将,而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苏良嗣的故人和子侄,就算为死人,他也必须来长安一趟。
而得知老头子的想法后,秦睿自然也不会拒绝,赶着刑部要唱大戏的时机,把苏良嗣请到后堂,让老相爷解气的同时,也找个乐子。
“你俩,跟老夫撂个实话,这次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可别再是什么阿猫阿狗顶缸了,那就没意思了。”
从前办周兴,丘神绩的时候,秦睿和狄仁杰就是搞搞抬起,轻轻松松放下,杀鸡儆猴,点到为止。是,那个时候,武皇在位,任谁都的有点机会,苏良嗣也不是不通人情。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唐已经光复,秦睿和狄仁杰是权掌九州,力折公侯的辅政大臣,代天子处理朝政军务。要是再放过那些幕后黑手,那是不是太对不起祖宗,和那些冤死的人了。
说心里话,老头这次就是来监工的,他就是要看看秦睿等人的态度,会不会为了眼前的安稳和利益,再次放过国之祸患。
“老相爷,这事实胜过雄辩,任下官与利见口灿莲花,地涌金莲,也不如您亲自听一堂。”
“哎,国老这话说的没错,是骡是马拉出来溜溜,今儿就看看,新朝是不是新气象,国家法度能不能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老爷子着急也没用,想要律法公平,那就是讲究证据,今儿是最后一场审讯了,要是再拿不到证据,秦睿手里的兵再多,也没权上门抓人。
不过,今儿他请一尊大神,一个能把阎王爷嘴撬开的角色,他不信元万顷,来俊臣,还能守住他们肚子里的那点花花事。
“行,老夫就拭目以待。”,见秦睿还有心情卖关子,苏良嗣就明悟了,这小子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估计这次有好戏了看了。
后面的苏良嗣心里是有底了,可正堂中,坐在椅子上的元万顷,来俊臣有些坐不住了,刑部正位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是审案子么!
新任左右侍郎,吴宽和孙征,就是原来飞骑卫刑司主事,这不,也跟着秦睿一道鸡犬升天,跨上了从三品大员的行列。
让元万顷二人想不明白的是,主管不在,两位侍郎既不主事,也不派人去催,就只是究竟会神的看着卷宗,好像这堂中的事,与他们没关系一样。
元万顷和来俊臣,这辈子推的案子多了,刑司衙门里的花花活儿,别想绕过他们的眼睛,所以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俩是甭字不吐。
甭管三法司拿出多少人证和物证,他们就一推六二五,翻脸不认,言皆奉太皇太后的密旨行事,所有的细节,要问就去问武皇。
再者说,他们处置的那些人,都是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罪该万死的叛臣,意图颠覆太皇太后的统治,离间天家母子的感情。他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主分忧是分内之事,与今日坐在上面的人,并无任何区别。
更何况,当今的天子,是太皇太后的嫡孙,三法司还能把这黑锅,扣在她老人家的身上,让天子大义灭亲么?
虽说,就算不用他们的口供,也足够定罪了。但与秦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们也清楚,除非亲口承认,否则朝廷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秦太尉的手段再是狠辣,也是个迂腐之人,非要弄个人赃并获,心服口服,维护律法的尊严,这不扯淡么!
呦呵,“老哥俩来的够早的!”
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下,带着镣铐的索元礼,从屏风后,走到前面,并理所应当的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你,你,见来俊臣直指自己,索元礼嘿嘿一笑,抄起惊堂木拍了一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哎,今日老夫就是审案的堂官,过一过刑部尚书的瘾。”
“吴侍郎,这镣铐,咱就不说了,谁让咱是戴罪之身呢!可你见过哪家的刑部尚书,连身行头都不配。”
听了这话的吴宽,冷笑一声,对下面的小吏挥了挥手,示意赶紧下去办,这当犯人的还成爷了。要是没有太尉的手谕,吴宽早就扒他的皮了。
将紫袍披在身上,索元礼一边围着案子转,一边叨咕着:“昔日的索主事,审讯昔日的元相,来主事,这就叫以毒攻毒。”
“你们说痛快不痛快啊!”,啪,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索元礼又补了一句:“痛快。”
说完这话,索元礼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中气十足的言道:“元万顷,来俊臣,今儿就是你等奸臣酷吏的末日。”
“自乾封年间起,你元万顷与刘讳之等北门学士,窃据朝政二十余年,先后犯下不赦之罪二十五款,比我索某还多出七条。”
“看到这些奏本没有,都是各部公卿,上书弹劾你的。擦亮你的老眼,仔细看看吧!”,话毕,索元礼将案子左侧的奏本,一股脑的扔给元万顷。
就在元万顷在地上,翻捡奏本的同时,索元礼又看向来俊臣:“来俊臣,你就更无耻了,你公报私仇,携私诬告扬州刺史王续谋反,换取了仕途的第一步,授侍御史,对不对!”
“升任丽景门主事,及内卫刑司主事后,与王弘义、候思止等二十八人,罗织罪名,攀附权贵,在朝中掀起了一场场血雨腥风。”
“先后冤杀了益州长史任令晖、冬官尚书李游道、秋官尚书袁智宏、司宾卿崔神基、文昌左丞卢献等三百一十官吏。”
“这还不算,被你们洗劫,夺财的一千余家豪绅。死伤者不知凡几,老夫就是参与者,见证者啊。”
见二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索元礼继续说:“索某对于你们的鬼蜮伎俩,那是款款了然于胸,倒背如流啊!”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同归于尽
说到这,索元礼把他总结的罪状,详细叙述了一遍:首先是,罗织罪名,结党营私,垂拱元年,三月十七,二人勾结周兴、侯思止、王弘义等八人;
在府中东阁密谋,继之以悖逆之罪,诛杀冬官尚书李游道等五人。这是你们干的,没冤枉你们吧!
垂拱三年,六月二十八,你们在洛阳鸾台,支使党人傅游艺,捏造罪状,攻讦中宗先帝,时任储君的相王谋反,并将其旧部等二十人下狱。十人监禁,五人裁撤官职爵位,流放樟州,其余人等尽皆杖毙在丽景门中。
天授元年,正月,你等彻查纪王案时,见纪王府的姬妾,郡主,明亮美丽,便起了色心,将小王妃、郡主等四人凌辱致死。
事后,还大言不惭的说:李氏皇族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喝了春药,与青楼楚馆的姑娘,没甚区别。甚至还告诫同僚,下次不要玩王府的女眷,没什么意思。
寅识迦河之败时,太尉引军西进,元万顷等北门学士,与内卫府沆瀣一气,在洛阳散布,秦太尉与中宗有旧,必会引军造反,东还报仇的消息。
离间太皇太后,与太尉的翁婿之情,构陷国家重臣;与武氏子弟一同做局,促成王孝杰引河西之军,兵进西域,严重干预边事安宁。
当然,上述重重,都是元万顷与来俊臣共同干的,他们分开干的缺德事儿;更是不知凡几,即便是索元礼,也不得不汗颜,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元万顷,洛阳宫变之后,公议储君之时,你更是祸恶滔天,竟敢妄言圣躬垂危,唆使武承嗣暗杀泽、许二王,随后与党人一起拥众篡位。”
“见刺杀失败,则转头奔走,元万顷明着拉拢,来俊臣暗地里命酷吏们威胁,前纳言-史务滋,就是拉拢不成,反被恐吓致死的。”
索元礼这话刚落,元顽顷和来俊臣,异口同声的反驳着,污蔑,假的,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办差,得罪的人太多了,如今落难了,难免有政敌攻讦,落井下石。
“你们惊慌了?害怕了?无处藏身了?手里的那点土,盖不住屎了,是不是?”
哈哈......,“甭急,咱们老哥三,有的是功夫,慢慢泡吧!”
“你们的好些罪行,还是老夫同谋的呢!”,话间,索元礼还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垂拱三年中秋,老夫到你府上饮宴,你元相三杯酒下肚,就竖起了手指头。把朝廷重臣,封疆大吏统统划拉了一遍。说什么,谁跟你如何如何啦,谁又跟你作对啦。”
“老夫一再劝你,要暗度陈仓,偷梁换柱,你比老夫更狠哪,竟然收了下面的贿赂,还罢了四位都督的官。”
“哎呦,老夫现在还心惊肉跳呢,这事啊,你是主谋,老夫是你的从犯。”
这话算把元万顷刺激坏了,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指着索元礼,不甘的反驳:“你,你,是你撺掇老夫干的。”
因为不想元万顷被当堂气死,索元礼还帮他捋了捋胸口,扶着他坐了下来,好言劝着他,不要急,能说清楚的。
随后,又转身走向了来俊臣:“文明元年,九月二十,你到老夫府中来,抬进来三口箱子,全都是金子,一出手二十万贯。”
“你说不成敬意,武相爷请老夫笑纳,想让老夫在与你们暗通款曲,一道蒙骗太皇太后。”
看到来俊臣被刺激的,捂着胸口,面目异常痛苦。索元礼点着他的脑门:“你呀你,老夫饱受你的腐蚀拉拢,老夫就是被你害得,一步步堕落地。”
噗,一口鲜血喷出来后,舒服一点的来俊臣,眯着眼睛回道:“你呀,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哈哈......”,说完还悲怆的笑了起来。
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要一起死扛到底,咬紧牙关。只要太皇太后还活着,秦睿也没法敲定他们的死罪,最多也就是流放三千里,与武氏诸王一样,落个轻巧的处分。
可谁能想到,索元礼,竟然投靠了秦睿,把丽景门和内卫府,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全都抖落了出来,而且还送上了足够的人证,物证,这下再抵赖也没用了。
哈哈.......,“来俊臣,你没有想到吧!你没有想到老夫为了荣儿,甘心于你同归于尽吧!”
“还记得你怎么害死她的么?竟然与梅花鹿一块炖了,宴请老夫与周兴等共同朵颐。”
“吃她肉的时候,老夫就在心里发过誓,早晚有一天,要让你有同样的下场。”
荣儿就是来俊臣的夫人,因为其与索元礼私通,被来俊臣察觉,所以惨遭横祸。本来呢,来俊臣是想一起做掉的,但因为面子和利益上的纠葛,也就弄了那么一出。一来出气,二来警告、敲打一下。
千算万算,打死来俊臣也想不到,索元礼这种货色,竟然会真心真意的对那个贱人,早早就下了反水之心。哎,都怨他心慈手软,过分重利,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东市口砍头,你是等不到了。太尉仁慈,只要把你们审完了,就赏老夫一口大锅,一头梅花鹿。老夫要一口口,一片片把你煮了。”
“哎呀,真是期待啊,你看着自己的肉被下锅,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索元礼的话,让来俊臣打了个哆嗦,他当然明白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刑罚。打了个冷颤后,吼着叫着,要面前秦睿,他有更重要的事要禀告,要戴罪立功。
“行了,来俊臣,别叫了,你的那点事,都在这份卷宗里呢!飞骑卫已经盯着你好多年了!”
接过孙征手里的卷宗,快速的翻了翻,看了看;两眼立刻涣散失神,卷宗也随之掉在地上。
他的确没有资格见秦睿,因为卷宗上的证词,都是他的部下所出,且上面还注明他们的真是身份-飞-骑卫情司探子。
“罢了,罢了,俊臣,不要说了!李氏气数未尽,咱们选错了队伍,就得愿赌服输。”
“两位侍郎,我们认罪,但请转告秦睿,休要高兴的太早,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朝得有新气象!
元万顷和来俊臣的案子一结,刑部尚书杜审言,隔日就得到中书省、尚书省的授权,着重开始在长安和洛阳两地之间,抓捕涉案的官员勋贵。
武承嗣并其子武延基、武延安、武延寿、前夏官侍郎李迥秀、前凤阁舍人-张嘉福,前殿中少监田归道、前凤阁舍人薛稷、前正谏大夫员半千等,四十余大小官员尽皆被捕。
与武周时期处理案件有所不同,刑部这抓人,都是按照涉案名单严格办理的,对于各府的家眷秋毫无犯,并没有波及到一个无辜的人,这倒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刑部尚书-杜审言,在朝上说的明白,刑部的责任不是杀人、抓人,而是维护国家法纪,律法的尊严,以及惩治贪官污吏。动刀子,是不得以的做法,也是最后一步。
当然,这还不算完,对于太平公主的驸马都尉-武攸暨,刑部也专门派员拘押,虽然没有打入死牢,但也不容小觑,因为谁也保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太平公主也是哭哭啼啼跑到大明宫,到太皇太后-武后那里哭的死去活来的,秦睿是什么手段,一手提拔他的武后当然一清二楚。被太平哭诉的有些烦躁的武后,也不得不下诏,命秦睿即刻觐见。
“利见,削去他们的王爵,罢官闲置也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吧!”
“攸暨署理内卫时,是很不称人意,可现在羁押在刑部大牢,是不是也伤了李氏皇族的脸面!”
太平是李家的女儿,武攸暨说到底是李氏的驸马都尉,现在要拿他筏子,皇帝的脸面也是挂不住的。
更何况,她与秦睿可是早有约定的,对于武氏一族,从宽从优处理,刑部这么做,不是出尔反尔么!
“太皇太后,您看,臣是口着手来的。目的就是不想污了您的眼睛,臣是为了您的凤体着想。”
“同时,也正是因为他是皇家的驸马都尉,所以臣才让刑部,从优对待他,没有打入死牢。”
秦睿这话说的很有深意,唐律中说的很明白,即便是枉法,也有议亲议贵之说。正好考虑武后的颜面,顾及她的感受,所以秦睿特意开了个特例。
这已经是格外照顾了,看看同样符合条件的武承嗣父子,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在死牢区里跳脚骂秦家的先人呢!
“哦,那你最终的结论是什么!”
“臣已经照会三法司,武攸暨削去爵位,勋位,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话间,不顾太平的暴雨梨花,秦睿又补了一句:“太皇太后,民意汹汹,不法办两个,其他的怕是保不住了。”
不仅保不住,他们当惯了王爷,享受皇族的富贵,怕是也不死心,对武氏兄弟的处置,于他们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再说了,秦睿已经很守信用了,两次大清洗,都没有武三思和武攸绪,有他们在,也不算绝了武氏一脉。
既然如此,就是让太平公主换一个丈夫而已,又不是没换过,至于到太皇太后这来告状么!
“好了,太平,本宫会让宗正寺处理合离之事的,你下去吧!”
面无表情的武后挥了挥手,而太平则停止了哭泣,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这秦睿都把人欺负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忍。
可她是无力改变大局了,只能对秦睿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长生殿。
“利见,就算是为了巩固皇帝的权威,维护律法的尊严,你这次也太过分了。”
见武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秦睿嘿嘿一笑,一边扶着她往下走,一边回话:“太皇太后,如果臣实话实说,或者把真正的卷宗拿来,您怕是要杀女了。”
恩?秦睿这话把武后说糊涂了,立即开口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臣真是为您和陛下好,否则完全可以让三法司公事公办!没必要吩咐吴宽把事压下来。”
要怪就怪,武攸暨和太平公主做事不利索,在武攸暨的府上搜查时,不仅缴获了大量的黄金、珠宝玉石。还从一间暗室中,发现了两套龙袍,两枚玉玺。
其中一套龙袍,还是仿照武后建立大周时所作,搭眼就能看出来,是太平公主的。
这是叛逆,是赤裸裸的谋逆,要不是吴宽长了个心眼,把事给捂住了,悄悄的报给秦睿。这个时候,言官们就该在大明宫请愿-诛杀太平公主了。
武后的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况且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秦睿愿意息事宁人,剪除她的羽翼就算了,她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而且,这套龙袍,据武攸暨交待,是在洛阳宫变时置办的,由此不难看出,他们夫妻二人,当时有效仿高宗和武后之心的,也是起了杀心的。
如果,秦睿今儿把这些取证,整理成卷宗拿上来,武后势必恼羞成怒,就在这休养的长生殿,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口说无凭,秦睿来之前,特意把吴宽,龙袍、玉玺都带了过来,就等着时候让武后过目。
看过龙袍、玉玺之,听过吴宽审讯了口供之后,武后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不停地骂着:“逆子,逆子,本宫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你给本宫传下旨意,让她,永远不要再来长生殿!本宫怕气急了,真的手撕逆子。”
点头应了一声诺,秦睿又恭声进言:“新朝新气象,为了竖立陛下的权威,律法的尊严,必须从严从重,处理一批。”
“武承嗣等大员,罪恶滔天,祸患天下,将会被消除爵位、勋位;抄没家财,收归国库,各府男子皆斩,女眷发配西南边陲,与披甲人为奴。”
秦睿的话说的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他就是要通过此事,让武后明白,孝敬她老人家是应该的,秦睿夫妇会比亲生儿女对她更好。但要是扯上国务,朝政,那对不起了,他只能以朝廷的利益为重。
这不是忤逆,而是一个国家的规矩,毕竟现在的皇帝是李重润,秦睿首先要照顾的就是他的利益。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成王败寇!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话适用于任何政治上的博弈,对于武承嗣来说,唯一值得可惜的就是一手好牌打个稀烂,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早在文明元年的时候,就曾有人在朝中明言,秦睿与时为废帝的中宗密谋造反,那个时候,依照武承嗣的权势,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指使手下干掉秦睿。
豫州之乱时,朝廷征伐越王父子,武承嗣就曾怀疑过,秦睿用的是苦肉之计,既摆脱了李氏旧臣私通藩王的嫌疑,还能在军中进一步扩展势力。
可因为武三思那个蠢货的劝说,他又一次丧失了大好良机。
西域之战,秦睿在战时感染了瘟疫,武承嗣曾写过三封信给王孝杰,示意他看在武皇和武周天下不易的份上,在其用药中动动手脚,悄无声息的干掉他。
但,与前几次一样,优柔寡断,在忠诚武皇和义气两者之间,抉择不疑的王孝杰,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这些良机丧失了,秦睿在朝中、军中的势力,极速的膨胀,加之对武皇的蒙骗,自嗣圣元年至今,仅仅九年时间,他就从一介小校,升至三公之位。
最后,以太尉之尊窃国之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武承嗣怎么都完全没有想到的。否则就算咬碎牙,搭上多大的代价,他都会想尽办法弄死秦睿。
“奉先兄,睿与你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些年来颇多交锋,临了了,睿来与你喝上一壶。”
“哎,事先说好,君子交恶,不以恶言相加,你要是口出污言秽语,那可是丢了太皇太后的体面。”
今儿的菜式可是不错,清一色是下酒的好东西,而且还有两壶宫廷窖藏的好酒。这次的会面,要是骂骂咧咧的,那可就辜负了这些东西了。
而武承嗣,不是不想骂,从他下狱的那天,就每天咒骂秦睿,以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这嗓子都骂哑了,早就腻歪了。
更何况,这些酒菜,对于多日没有碰到荤腥的他,诱惑力远远大于骂人,所以也不客气,大口的开始朵颐。
与秦睿碰了一杯后,武承嗣抹了一把嘴,沉声言语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麟德二年生人,今年才二十八岁。二十八岁就总览国政军务,了不得啊!”
“下一步呢,受尊号,晋王位,最后与高祖,隋文帝一样,受禅而王天下,开一朝盛世,是与不是!”
武承嗣这话,可不是扒瞎,自曹操之后,历朝历代凡是谋权篡位者,莫不是以此路,或成就一番帝业,或身死魂消为天下笑。
大丈夫要么九鼎食,要么九鼎烹,即便换成武承嗣,他也会做出的一样的选择。大明宫的那把椅子,天下之此一把,他不信秦睿这个马匪的孙子,会不动心。
“奉先兄,小人之心吧!要是睿是乱臣贼子,有谋朝篡位之心,你觉得太皇太后会心甘情愿的,把大权交给我么!”
“不管你信不信,秦家三代食李氏之禄,世受皇恩,片刻不敢忘怀。所以你那点蛊惑人心的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没什么用。”
秦睿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好像真的很不在意一样,武承嗣根本就不信,他常年累月,手握天下之权,心里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就像杨坚那样,其与宇文家还是姻亲呢,最后还不是没忍住,篡了宇文家的江山,自己坐了上去。
杨坚可是个很有涵养的,秦睿这样的丘八,在素养上与其可是比不了的,所以在武承嗣看来,他篡位是一定的。
再者说,秦睿手下的文官武将那么多,他们多年来拼死拼活的作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富贵。想要获得更大的富贵,就得让他们统帅成为皇帝才行。
是以,武承嗣毫不怀疑,在不久的将来,只要李重润稍微不能满足那些兵将,或者忌惮秦睿,他们就会立马发动兵变,用刀剑把秦睿推上皇位。
“行了,你也别小人之心了,睿明确的告诉你,小人是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君子之交。”
“中宗皇帝与睿,不仅是君臣,更是生死弟兄,当今陛下又我一手养大的,我绝不会做出辜负之事的。”
“恰恰相反,这次动你们,就是为了稳固陛下的权威。睿要用你们的脑袋,去警告天下所有的异心者,谋逆、轻动者-杀无赦!”
没错,秦睿此举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皇帝的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秦睿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他教导成有为之君。
谁要是在这期间,敢跟老子扯皮,或者暗中使坏,甭管是宗室亲王,勋贵外戚,那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皇帝是要做仁德宽厚之君的,他的手上是不能沾自家人血的,但秦睿却没有那些忌讳,谁要是不信,就可以来试试。
“你秦太尉,拿我们当鸡喽,不过没关系,我武承嗣不仅祸乱了这朝纲,更是给李显带了一定绿帽子,让你的小皇帝也终生蒙耻,痛快,痛快!”
“就不知道喽下一个倒霉蛋是谁,李旦那个窝囊废么?你想怎么搞他?”
死到临头了,他还不忘了拉一把李旦。一起下去多热闹啊,表兄弟们一起在阎王爷那掰扯,掰扯。
呵呵......,“奉先兄,你想多了,我是不会把李旦怎么的,恰恰相反,锦衣玉食,珍馐美味,姬妾田产,一定让他这辈子,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对李旦这种有野心的人,秦睿就是要肢解其羽翼,用“金屋藏娇”的方式,把他高高的供起来。让他亲眼看着,大唐时如何在李重润之手,重新贞观、永徽之治的,那比杀了他,更让其难受。
哈哈......,“活着未必是福,死了未必是祸,李旦,他的下场比我这更惨。好,好啊,秦睿,你是个妙人啊,我从前真是看错你了。”
起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武承嗣一眼后,秦睿淡淡的来了一句:“成王败寇,奉先兄,你们该上路了!到了阎王爷呢,别忘了告诉他,杀你们的人叫秦睿。”
第三百五十章 想走? 没门!
半个月之前,在武周时期,权倾一时的武承嗣,太皇太后母族的一号人物,在其一党人员的陪同下,于东市口一起被刑部尚书-杜审言问斩。
长安的百姓,见奸臣酷吏的下场如此,无不欢欣雀跃,世家勋贵,则无不胆寒,对于洪熙新朝的认知更深了,大唐重回法治的第一步由此开始。
秦睿等辅政大臣,忙了大办年,使得朝中的士气,为之一振,自上而下,整个大唐都像一台机器一般,有序的整饬军政庶务。
让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不是上课,就是上朝,还要跟着秦睿、狄仁杰、岑长倩,学着批复奏章,文牍,李重润的意见大了去了。
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松弛一下精神,秦睿提出在骊山行辕,举行一场秋猎,让小皇帝高兴一下,顺便在勋贵子弟中挑选一批侍读。
有秦睿这样的老师在,李重润自然有一身超越同龄人的好武艺,年纪这般小,就能飞羽射箭,且箭无虚发,赢得不少臣工的喝彩。
“太尉,不下去松松筋骨,你可是我唐军中有名的神射手,这时候不给露一手,太可惜了!”
“相王,什么神射手,都是唬人的,秦某要真有那两下子,何必冲进敌阵与敌厮杀呢!”
“太尉,过谦了吧!别人不知道你,本王还能不知道么!来来来,既然不愿意下场,那借一步谈谈怎么样!”
武承嗣一家及其僚属被斩,武攸暨、太平公主被合离,还有如同獒犬一般在长安,关中各地游走的三法司、京兆府,无不充斥着秦睿的影子。
天下已定,李重润的帝位也已经稳固,如果没有特殊的什么事件发生,他这辈子,是没什么可能再坐那个位子了。
他过去在暗地里,做过不少孽,也留了不少尾巴,再这么查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殃及到他了。
李旦可不是傻子,与其让三法司抄家,流放边地。倒不如趁着没出事,好里好面的离开,看在姓李的份上,他也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原谅。
“相王,长安可是个好地方,藩王们都羡慕你,几十年都没开过帝都。哎,我说这话可是有根据,寿成的那几个兄长就常叨咕。”
“走什么走,你是陛下唯一嫡亲的叔叔,与泽王、许王不同。而且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还需要你这位皇叔,多帮衬一点。”
秦睿当然不可能放李旦去封地,这是个有点云彩就下雨,且有内秀,又不择手段的人,去了封地就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还在放在长安好,甭管他在王府中,还是到别的什么地方,飞骑卫都会记载的一清二楚,然后由庞岭呈报他手上。
“太尉,你是不愿放本王去封地,还是怕本王去封地!”
“母后那话不是说了么,人要跟自己讲和,本王的心死了,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看到李旦的情绪有些失控,秦睿眯了一下眼睛,随即认真回了一句:“你觉得我怕你么?”
即便是李旦在龙位上时,秦睿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这一点秦睿相信他心知肚明,更不要如今自己是堂堂首辅重臣,军政庶务一把抓了。
连武承嗣父子几人,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杀就杀了,更不要说失道寡助的李旦的。如今之为,即是看住他,不让其翻出浪花来,也是为了让其,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感谢自己姓李吧,要不是看在这层身份上,他早就在清除之列了。
“怎么,你想把本王一辈子锁在长安城里?”
“哎,这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我曾经也。”,李旦这话还没说完,李重润纵马而来,打断了他。
只见其将手里的弓扔给侍卫,干净利落的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兴冲冲的向二人跑来。
“姑父,八叔,你们怎么不下场啊,朕刚刚射中了一头鹿!”,李重润红扑扑的小脸,边喘粗气,边兴奋的说着。
呵呵.....,“陛下神威,臣等是比不了的!”,递给李重润一条汗巾,秦睿继续说:“你姑母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赶快去吧!”
一听到有爱吃的糕点,李重润点了点头,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跑着跳着向御台跑去。
秦睿和李旦,都盯着小家伙的背影,心里却有不禁相同的想法,时间太快了,一眨眼,呀呀学语的娃娃都变成翩翩少年了。
“相王,还是京城好,在京城什么都有,总比封地的穷乡僻壤方便。你也得理解理解我,我也是有难处的。”
“哎,你要是非走也不是不行,把几位小王爷留下来给陛下当伴读,怎么样?”
秦睿这话可是带刺,威胁的意味明显的很,如果李旦一意孤行,那就只有把小王爷们留下来,如果他真舍得几个儿子,秦睿也不介意!
“你太过分啦!秦睿,本王是发现了,你为了重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体面都不要。”
呵呵......,“彼此,彼此,相王殿下,你我都是做长辈的,多担待吧!”,话毕,秦睿很是热情的拍了拍李旦肩膀,随即转身离去。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唐是他说了算,自然不可能由着李旦喜好来,不管是于国家大局,还是私人情感,他都得这么做。
至于名声的问题,秦睿早就不在乎了,在当年让越王等人赴死的时候,他就把这些虚名看淡了。
他答应过李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下李重润。季布一诺,千金不易,既然答应了亡友,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太尉,赏脸与弟兄们比一场吧!”
“就是,太尉,弟兄们可是等着你呢,你这不露面,玩也玩不痛快啊!”
刚才是皇帝的专场,咱们不能造次,现在不一样了吧!程齐之、翟锋、薛讷等大将军,都围着秦睿起哄,既然出来了,那就是玩的痛快一点。
“让我来啊,不是不行,你们可得答应一点,没送子弟的都要把各家最出色的子侄,送进宫给陛下当侍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团和气!
别看李重润当了皇帝,让先生们板的有模有样的,但在私底下,仍然是孩子王,带着谯王-李重福,卫王-李重俊,秦峯三个小子,把大明宫弄得鸡飞狗跳的。
为此,时常有负责经筵日讲的学士,找秦睿来告状,言天子不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如何治国,花在玩乐的时间太多,是极其荒唐,且不负责任的。
而秦睿,为了平息诸位学士的恨铁不成钢,也是赔尽了笑脸,同时规定,李重润每天两个半时辰的可以,不得耽误。有敢曲意迎合天子,魅主以求非凡荣宠者-斩立决。
也就是有了这个规定,臣工们对把自己孩子,送到天子身边当侍读的事,那是谨慎的很。小孩子嘛,谁能控制的了,他们的玩心,谁又能知道他们会在宫里说错什么话。
太尉治军,一向严苛,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小命着想,很多人在侍读的问题上,都讳莫如深,所以秦睿才与众将们打赌,破解这个困局。
也不知道是今儿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有意让秦睿在大伙面前出丑,马上到行辕了,胯下的马突然失蹄,直接把他甩了出去。
还好秦睿的反应快,借着树的方便荡了一圈,卸下去大半的推力,随后才打了一个滚,单膝跪地着地。
别看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睿处理的非常得当,但也让胳膊脱了臼。在诸将殷切的关怀声中,右手搭在左肩膀上,嘎嘣一声,就复位了。
见秦睿无事,正在神情轻松的疏松着左臂,身边的将领和士卒,则齐声暴喝: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这才对嘛,作为唐军的统帅,诸大将军之首的太尉,那自然是与当然的卫国公一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小脱臼又能如何!
哈哈哈......,“太尉果然神威,老夫佩服啊!”,岑长倩抚了抚胡子,打趣了一句。这也就是秦睿年轻,换成他这岁数,反应和气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岑相是笑我坠马之姿神威?哈哈,在诸位同僚和弟兄们面前丢了!”
话间,秦睿冲不远处的狄光嗣挥了挥手:“来来来,上肉,上肉!今儿酒肉管够,谁喝的最少,罚一个月的俸禄,你监督!”
看着秦睿及下面的大将军们,都用刀子切,或者直接抱起来啃;文官一侧,不少人唉声摇头,这大唐都立国多少年了,丘八们怎么还没有学会什么是规矩。
奈何于秦睿也是丘八,大伙也就把嘴闭了个严实,少钱几眼,也就跟着没那么闹心了。
众人的表现,当然满不过岑长倩,会心一笑后,随即笑道:“利见啊,你与诸将这食肉之法,颇具古人之风!”
“哎,您老这是说对了,盔甲盛酒,秦剑取肉,这是三秦子弟千年尚武习俗。睿就是要改掉将军们崇文的作派,哪怕吃饭时都要记得,自己是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军人。”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周边的国家都在边境搞小动作,哪怕是辽东半岛的那些亡国的棒子,也敢出来凑热闹!这难道不是在欺负陛下年幼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没错,大唐现在就是主少国疑,那些平时里跟孙子一般的家伙,也想趁着试探一下大唐经历了这次政体改变后,国力是否受到内耗。
如果真成疲弱之势,那他们正好趁势反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不能让你们唐人,一直占便宜吧!也就是在这种态度下,周边的国家,屡次挑衅边军。
要不是事情不大,成为不了出兵的理由,秦睿早就派兵征讨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命兵部向各地边军发令:有敢挑衅唐军,试探国力、军力的,一律给老子揍回去,军功按照双倍拴叙!
“哎,利见,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你不必如此的忌讳!”
“太宗朝,高宗朝,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你经历的多了就习惯了。”
老岑这话是劝秦睿要学会克制,从前呢,他只是手握两卫的大将军,就算出再大的事,也作不出圈去。但现在,他身上抗的是社稷重任,稍有差错,动摇的就是大唐的根基。
他和狄仁杰都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所以他们不能让秦睿轻举妄动,同时也要磨一磨他在战场上养成的杀伐之气。
“好,好,您老都说了,睿还能说什么呢!”
“来,睿与诸将,敬诸位老帅一杯!”
秦睿起身后,南北衙的大将军们纷纷起身,双手端着酒盏,等着岑长倩、黑齿常之、秦善道等人把酒倒满。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身份地位如何变化,他们这些后来人,毕竟一如既往的尊敬诸位老帅。没有他们当年的敦敦教诲,秦睿等生瓜蛋子,早就死在战场了,哪里还有今天。
“哎,老夫插一句,敬诸位老帅,也得敬敬我们这些老书吏,没有我们这些老骨头,你们这些将军和士兵,是吃什么打胜仗的。”
狄仁杰这稀泥活的不错,秦睿是武将,在日常处事中,难免偏袒武人,这让文官们倍感冷落,就像这场秋猎宴就是如此。
但有了他的补台,秦睿及诸位大将军们就必须应和,文官们就都找到台阶下了,这才能和气一团,继续协作,维护好大唐的江山社稷。
“国老之言大善,和气一团,和气一团!”
“利见,老夫建议,让画工把今日宴会的盛况,如实的画下来,名字就叫一团和气图,如何!”
两位老相爷,如此的为他补台,秦睿心里自然明白,更是不会说出拒绝的话。孤阴不长嘛,该重视的还得重视,他还得跟两位老相爷好好学啊。这为官为相的手腕,心机,比起人老成精的二人,秦睿差的太多了。
“好,两位相爷的话,睿自然要遵从!”,话毕,秦睿吩咐狄光嗣,让画师门赶紧过来,按照两位相爷的意思办。
“诸位,现在咱们能饮下这杯酒了吧!”,秦睿脸上别样的神情,逗乐在场诸臣轰然一笑,随即齐声应了声诺。
第三百五十二章 这谁家的熊孩子!
因为高兴,秦睿今儿是真没少喝,但由于放心不下小皇帝,灌了一碗醒酒汤,洗漱了一番,就转身走向了骊山行宫,看看陛下对他的小伙伴满意不!
这刚进园子就被一个熊孩子撞了满怀,低头一看,小家伙虎头虎脑的,一点不怕人不说,还冲自己呲牙,这让秦睿感到很是惊奇,也很有趣。
蹲下来,秦睿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是哪儿家的熊孩子?”
“你又是谁,竟然对本少爷无礼!”,熊孩子挺直了腰板,掐着腰,仰着脑袋回了一句。
呵呵......,“我么?和他们一样,都是给皇帝站岗的。”
看到小家伙捂鼻子,嫌弃自己身上的酒味,秦睿微微一笑。继续道:“站岗很是枯燥,偶尔偷喝两杯。”
他这话一出,不远处的侍卫们立马拔直了腰板,作威武壮,脸上的神情还异常的严肃,一个个都生怕太尉问到他们身上。
“跟我爹一样,他也是常常偷喝酒,而且总是让我把风,上次差点让我大伯发现了呢!”
“没事,你放心了好了,少爷我是个讲义气的人,是绝对不会去告密的,你放心好了!”
见小家伙讲义气般的拍了拍胸脯,秦睿笑的更开心了,这小东西虎头虎脑的,比他们家秦峯还淘气,真是招人稀罕。
淘小子好啊,淘小子有出息,蔫了吧唧的,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根本不能往皇帝身边送。
“好啊,你帮了我这么的忙,那我该怎么谢你呢?不要客气,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还是算话的。”
“我想吃羊腿,可他们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消化不了!你知道哪里有羊腿么?”
哦,原来还是个贪吃鬼,是不满意内宦限制饮食的那一套。也对,小孩子,活动量大,消化的快,吃那么点,当然肚子饿了。
这些孩子在府中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皇帝起居餐饮的那套繁琐规矩,只不过身处皇宫心生畏惧,所以不敢明面的说出来而已。
而他面前的这个小家伙是个特例,胆色上乘,头脑灵活,敢于打破常规,寻求另辟蹊径之道,是个很有培养价值的孩子。
“当然知道,走,我带你去!”,秦睿伸出手,牵着小家伙向御厨们做肉食的地方走去。
“羊腿吃上了,这下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坐在门槛上,秦睿提着一壶酒,笑吟吟的看着满嘴吃的流油的小家伙。
恩,“我叫薛嵩,我大伯是左卫大将军-薛讷!是他送我入宫的!”,提起他大伯,薛嵩的眼睛里冒光,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崇拜薛讷。
哦,听到这秦睿明白了,这虎头虎脑的小东西,竟然大名鼎鼎的-薛刚,属于他那一系将领的子弟,是在陛下登基之初,就定好的。
他老子是左卫将军-薛楚玉,垂拱初年便在飞骑卫当兵,跟随秦睿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一路积功至中郎将,今年皇帝登基赏功,才升到这个位置上。
“喜欢这里么?”
“还行吧,除了规矩多,其他的还好!”
一边嚼着羊腿,薛嵩还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秦睿手里的酒壶。看样子,这小子肯定是偷喝过了,小兔崽子,胆子倒是不小。
“嗨,我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见过你呢?而且那些人好象很怕你,一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
薛嵩的年纪虽然小,但不代表態分辨事务,皇宫是最讲规矩的地方,动不动就仗责,砍头,像他们这样胡乱闯的,而且还没人敢拦着,这不奇怪么?
“侍卫也是有头儿的,我就这皇宫中的侍卫总管,所以他们自然怕我了!”
这话可不是在骗小孩,作为当朝太尉,统管大唐所有的军队,这皇宫的侍卫自然也归他管,说是侍卫头子也不为过。
“切,吹牛,你比我爹年纪还小,能当那么大的官儿。而且侍卫总管-张逸,我认识,根本就不是你,好不好!”
看薛嵩一副你糊弄不了表情,秦睿则招对不远处的两名士卒招了招手,淡淡问道:“张逸和我,你们听谁的?”
额,这话把他们俩问懵了,张逸的官儿再大,那也是太尉的旧部,就算太尉变成了白身,那也得敬着不是,更何况人家还不是。
可这明显就是在逗孩子玩,他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这让二人拿不定注意,狐疑之际,那位鼎鼎大名的张大总管跑了过来。
在薛嵩张大了嘴巴,惊诧的目光下,向秦睿行礼:“太尉,陛下和公主还在含麟殿等着您呢,您这么跑着来了,可是让末将一番好找!”
点了点头,秦睿并没有回答张逸的问题,反而转身摸了摸薛嵩的头,笑着言道:“回去跟你爹说,薛嵩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是叫薛刚好一点。”
话毕,不待小薛嵩反应,带着张逸,径直向外走去。而小薛嵩此时也反应过来,拉着侍卫问道:“侍卫大哥,那,那个人是秦太尉!”
“小鬼,你有福了,太尉喜欢你,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就是,我可是飞骑卫出身的,太尉如此有耐心的哄孩子,除了陛下和小公爷外,还没见过!”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薛嵩站在原地,想着长辈中口中太尉的丰功伟绩,在战场上的挥斥方遒,眼中崇拜的目光迸发出来。
他们这一代人,都是那个不是听着祖、父辈的故事长的,而在众多的故事中,只有秦太尉的听了最令人热血澎湃。
少年簪缨,二十岁的时候就是提领一军的大将,二十四岁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随后又,大破吐蕃,定鼎西域,收复安西四镇。二十八岁就是已经成了唐军的统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们的这些将门子弟的父辈,有不少都是飞骑卫,左武卫军出身,都是跟着太尉才飞黄腾达的。已经十岁的薛嵩,早就把秦睿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今儿能与真人一起聊这么久,能不激动就怪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另类教育!
像蒋俨这样的正儿八经的儒家官员,张嘴之乎者也,闭嘴圣人之言,这是一定的,不要说在李重润依然保持这种为官位臣之道,就算在他父祖那里也是一样。
这一进含麟殿,李重润带着谯王-李重福,卫王-李重俊,秦峯三个小子,围着秦睿告状,言老师们将的故事没有意思,死板生硬,跟天数一样,非让秦睿给讲一个不行。
瞟了一眼李淑,见她幸灾乐祸的笑容,秦睿就知道,这个馊主意,肯定是出自公主殿下之手了。当然,目的并不是为了捉弄秦睿,而是想让他抖一抖精神不佳的太皇太后。
夫人有命,丈夫服其劳,那是天经地义,万万不能违背的,所以秦睿很痛快的就答应了,给武后行了一礼,就转身问他们,想听什么故事。
作为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李重润最先出来答话,刚才蒋先生讲五胡十六国,朝代和君主太多了,他们甚至分不清谁前谁后,谁是谁的老子,脑袋整个一浆糊。
别说他们了,秦睿上学的时候,听老师上面长篇大论之后,甚至把五胡十六国和五代十国,搞了个傻傻分不清数,跟别说蒋俨是照着史书读的文言文了。
了然于胸后,秦睿接过李淑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淡笑道:“好,咱们就讲讲,到底什么是五胡十六国;不过,这起因,咱们得从河内的司马家说起。”
东汉末年,河内的司马家,出了一位谋略大师-司马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委身于曹家,伺候曹操、曹丕、曹睿三代君王,最终掌握了魏国的军政大权。
他孙子-司马炎,最终效仿曹丕,逼魏主曹奂禅位,登基称帝,建立晋国,随后统一天下,开创了著名的“太康之治”,史称晋武帝。
也就是在他的手里,世族门阀制度正式形成,所以在西晋初年的时候,有个叫刘毅上奏陈述九品的缺点,足足有八款之多。
八损曰: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务随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以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可以毫不客气说,正是司马炎大力推行,封国和门阀制度,才让中原王朝经历那惨绝人寰,也是最黑暗的年代-五胡十六国。
司马炎呢,聪明了一辈子,心机、手段都是上上之选,以一己之力,就将曹操、刘备、孙权,争了一辈子的果实一口吞下,这人能是一般的精么。
但也许就是他精明大劲儿,把子孙的气运都占了,硬是把司马家的傻气、呆气,一股脑的传给了太子-司马衷,也就是后来的晋惠帝。
晋惠帝为人痴呆不任事,初由太傅杨骏辅政,后皇后贾南风杀害杨骏,掌握大权。还弄出了“八王之乱”,由诸王辗转挟持,形同傀儡,受尽凌辱。
也就是因为,司马家的诸王和门阀世族,把太康之治的积攒的国力,折腾了精光,胡人们也趁着中原大乱,南下中原,拉开了五胡十六国的序幕。
简单来讲,就是南方的刘裕推翻了在偏安一隅的东晋,建立宋朝,从此开始历经宋、齐、梁、陈四个朝代,统称为南朝。
几乎同时,北方的鲜卑人-拓跋焘把五胡统一收拾后,建立了北魏。没过多久,又因为内讧,分裂成了两半-西魏、东魏,和北周、北齐,统称为北朝。
然后,这南北朝之间,谁都看谁不顺眼,谁都想吞并对方一统天下,可打了不少年,互有胜负,谁也没能一统,只能就这么僵持着,保持对峙。
而这南北朝有个特点,败家子太多,朝代根本就不够用,换皇帝和国号,比换豪绅换小妾都频繁。
首先是南朝,刘裕家还不错,过了好几代才出了个暴君-刘昱,成天就想着杀人为乐,逮着谁,杀谁。杀顺手了,就收不住了,打算收拾一下麾下胖子-萧道成。
结果,把人家弄急了,直接造反,从此刘家南宋,就变成了萧家的南齐。可南齐也没撑几年,就迎来了一对败家子,组团来祸害国家。
连着好几代皇帝,清一色的脑子有问题,就比如说萧宝卷,别看说话磕磕巴巴的,砍人倒是挺利索,看谁不顺眼就砍谁,走哪都得撂下一堆尸体。
说他是阎王爷,在阳间雇的最称职的“业务员”那一点都不为过。而且还好色,舍得花钱,愣是把国库的镇库金,雕成了莲花让美女在上面走,“步步生莲”这个词,就是他贡献的。
于是,他的荒唐被远房的亲戚-萧衍看在眼里,抓紧时间一举推翻了南齐,建立南梁。萧衍也就是梁武帝,早年皇帝当的还不错,到了后期,也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三番五次的要出家当和尚。
国不可一日无君啊,所以臣子们就连捐香火钱,带上能哭背过气的劲头,把他弄了回来。更有意思还在后面,萧衍还向达摩祖师请教佛法,结果把达摩祖师弄“抑郁”了,跑到少林寺面壁了九年,才缓过劲儿来。
你说你信佛就信佛,脑子都信糊涂了,就别掺和别人家的事,非得趁着高澄打压候景的时候,引狼入室。结果玩扎手了,被候景因在城中饿死了不说,顺道还让人鸠占鹊巢了。
可萧衍手下也是有能人的,打着为主报仇的旗号,弄死候景后,干脆自己坐上龙椅,把南梁直接改称了南陈。
秦睿讲的历史,风趣幽默,还带着那么一点玩世不恭,不仅李重润这些孩子愿意听,在上面的武后和李淑,也被他这幅模样给逗乐了。
得,目的达到了,自然要歇一会儿,可他这一停,正在兴头的小皇帝-李重润不干了,非得让姑父再讲下去。
“行行行,陛下,你别急,容臣喝酒水,这嗓子都冒烟了!”,端起茶盏的秦睿,还没等喝呢,就赶紧补了一句,让小皇帝稍安勿躁。
而心情好起来的武后,也适合的补了一句:“陛下,让你姑父喝点茶,润润嗓子,不要闹腾。”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刮目相看!
因为酒喝的有点多,又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秦睿的嗓子早就受不了,整整喝了三杯,嗓子眼到胸口的,火燎燎的感觉才算压下去。
摸了摸小秦峯的脑袋,安抚他消停一些,这小家伙听故事一项没什么耐性,再不按着,就要作妖了。
接下来说后面的,北魏发生两件大事,第一件汉化,孝文帝拓跋宏亲政后,迁都洛阳,把自己的姓改成了元姓,全面效仿中原王朝。
第二件事,就是败家,元家后面出来一个叫元修的,别的本事没有,专门吃窝边草,找女人找到自己家里了,伦理道德揉吧揉吧扔进了茅房,那是真不要脸。
当然了,他这种为君的方式,一定会受到质疑,权臣高欢首先就站出来指责,他禽兽不如。而元修虽然想干掉高欢,但着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实在是搞不过人家,脚底抹油跑到了宇文泰那。
结果呢,高欢也不是好惹的,立元善见为帝,与宇文泰形成对峙,都让着自己手里的才是正统,于是北魏分裂成东魏、西魏。
一般拿皇帝当玩物的,最后都憋不住要自己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曹孟德那德行的,所以最后宇文家和高家双双篡位,建立了北周和北齐。
高欢是个能人,文治武功样样都能拿得出手,可他的后代缺是要多缺心眼,就多缺心眼。
高洋那小子,酒量不怎么样,没酒德也就算了,喝高了就杀人,喜欢的姑娘也绝不放过,玩够了就砍美人的腿做琵琶。
秦睿有时候就想,这死人的大腿,捧在怀里,那尸臭味,高洋是什么受得了的,难道说那年代就有恋尸癖了?
高洋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冒着瘟疫的风险,也要与他那些大腿琵琶共存亡,也算是一代艺术先锋了。
另一个高纬,他可是从小立过明确的目标的,历朝历代的明君,他都不屑一顾,偏偏就崇拜周幽王。
为了体现他是周幽王的“铁杆粉丝”,每次出门打仗,都带着小老婆,而且必须得等小老婆梳洗打扮好了,才能开战。
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打仗这种事,本来就是件极为慎重的事,高纬这么搞,能不吃亏么!
嗨,你还别说,人家高纬手里还真有一张王牌,每次顶不住了就“放狗”,让兰陵王-高长恭挽回局面。
可你说有依靠了,你好好珍惜啊,但高纬这小子,偏偏疑心病太重,担心比他名声好的高长恭篡位,一杯毒酒就把这位美男子送上了西天。
在北齐几代败家子奋力的帮助下,北周的宇文家终于统一北方。但宇文家并没有吸取前人和冤家的教训,依然出现了坑爹、坑祖宗的货色。
宇文家出了个沉湎酒色的宇文赟,不仅开天辟地的同时册封了五位皇帝,更是在二十二岁就把自己喝死了。
临死前,太子宇文阐和北周的江山,交给了老泰山-杨坚,结果老泰山也不客气,一脚把小外孙踹下了龙椅,自己坐了上去,建立大隋。
统一北方后,杨坚又盯上南陈,那时候陈朝的皇帝,已经换成了荒淫无道的陈叔宝。这家伙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大,晋王杨广率领的隋军都打过来了,他还不当一回事。
最后,早宫中的一口枯井中,与张贵妃、孔贵嫔等人一起北活捉,南陈灭亡,隋一统天下,五胡十六国的乱世,就此结束。
讲完了故事,自然是要总结一下,秦睿引用《左传》的话: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纵览历史,细细品味历代王朝兴衰,都可以惊奇地发现:历代王朝创造繁荣的过程极为相似,其衰亡也经历了惊人相似的轨迹。
简而言之,历代王朝的兴衰与一个人有极其密切的关系,这个人就是作为王朝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拥有最高的权力,对臣民拥有无上的控制权,生杀予夺,权在一人之手。
天子圣明,则百姓之幸;天子昏庸,则百姓之祸。
例如,西汉初年,高祖、文帝、景帝相继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汉初七十年,国力达于鼎盛,遂有“文景之治”之盛世。
隋文帝以短短二十年之时间,创造了后世羡称的“开皇之治”。
可败家呢,五胡十六国的亡国之君们,已经把样打好了,秦睿相信,就算是让以后的皇帝随便想,也都是拾其牙慧而已。
总的来说,王图霸业,跟经营家族一样,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所以太宗皇帝才会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更难。
大唐是高祖、太宗,栉风沐雨,亲冒矢石打下来的天下,又经历了数十年的治理,三代贤良、将士,呕心沥血,舍生忘死才有了今日的盛世。
秦睿将这个故事,就是要告诉李重润,皇帝是不好做的,想要当一个好皇帝,更要经历无数的危机,就像一块上好的玉料雕成菩萨,非得“千刀万刮”不可。
“好啊,好一句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道尽王朝兴衰的根本。”
“利见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从前本宫一直认为你与卫公颇为相似。但今儿,你又给本宫以新的认识。”
话间,武后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摸了摸小皇帝的头,笑着言道:“陛下,你记住,秦睿才是真正的忠臣。因为只有真正的忠臣,才会告诉你这些简单易懂的治国、辨认之道。”
“是,皇祖母,孙儿记下了。”,李重润马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恩,“利见啊,陛下是你开的蒙,他又听不惯别人的课,本宫看你抽时间来教教,浅显易懂,他也愿意听。”
秦睿这番五胡十六国的纵论,在李重润等人眼中,也许就是个好听的故事。可精于此道的武后,却知道其中的三味。即便是让她亲自来总结,也就是这样了,绝不会比其强多少。
让他换个孩子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讲,总比那些肚里,一堆弯弯绕的家伙,拿本书来糊弄要强的多。
第三百五十五章 权力带来的好处!
秦睿受命于高穹,军功威震海内,入宫、回府的排场自然是小不了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前扑后拥的。静街一敲,官商百姓都要避让,以示尊敬。
可没过几天,秦睿就被这排场和层层警卫给搞烦了,照这么弄下去,不用阿谀奉承之辈吹捧,他自己也会认为天下无事,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他骨子里就是丘八,身子也没那么娇贵,受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所以不顾狄仁杰和岑长倩的劝阻,将全部的仪仗和侍卫充实宫卫,身边仅留了狄光嗣等十余人。
“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想要这排场,都没资格。”
“邓公,你就别拿睿开玩笑了,咱们就是吃锅盔的命,太好的东西,吃到肚子里也是糟践了,而且肚子还受罪,何必呢!”
“行,你小子有定力,也有分寸!今儿早朝下来,成王还跟老夫夸你呢,说你识大体,守礼制,有人臣风范呢!”
没错,这个谱儿,秦睿可以摆,名正言顺的享受太尉、中书令带来的一众福利。可人臣就是人臣,既然他立志要做一名忠臣,就更要注意身份,不要在琐碎的事上落人口实。
李仁等宗室的表态,正是说明他的做法是对的,是得人心的。且这才能让他,与方方面面保持相对的和平,顺畅的行使权力,等待皇帝慢慢长大。
“西陲边事发,右卫将军张玄遇上书请责,老夫与阁老以为给点教训就是了,你以为呢!”
岑长倩不说还好,一说秦睿心里就火大,今年五月份,吐蕃酋长曷苏帅部落请内附,朝廷以右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率精卒二万迎之。
六月,军至大渡水西,曷苏事泄,为国人所擒,所部男女三万余人,尽皆被论钦陵所拘。曷苏帅等头领百余人被做成干尸,送给了张玄遇。
不仅偷鸡不成,而且还反蚀把米,顺手让吐蕃大将坌达延、乞力徐胖揍了一顿,撂下五千多尸体,冲出了包围圈。
可孩子没娘天照应,就在逃跑的路上,碰到了羌族首领-昝捶,一顿忽悠后,把人家羌蛮部落八千余人带回了西海道,安置在莱川州。
当然也不全都是看在这一点上,狄仁杰和岑长倩才生出了保他念头,张玄遇这个人,能力虽然不突出,但忠心耿耿戍边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像这种肯吃苦的老实人,不应该偶偿小败,就严办人家,那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们俩心里都清楚,秦睿治军严厉到什么程度,这种有损国威、军威的将军,落到他手里,那一准是没跑的。
“好吧,既然您二位都求情了,算张玄遇有造化。回头让兵部下个行文,降三级,于任上戴罪立功,申斥的语气严肃一点,让他长长记性。”
“哎,邓公,孝杰兄找你们了吧,要不然怎么如此下力气呢!”
话间,秦睿帮岑长倩到了一杯茶,顺便还让狄光嗣去催一催膳食,岑相的胃不好,犯了毛病,可就是朝廷的损失了。
哈哈......,“你小子也学会绵里藏针了,行,老夫看你行,非得把王大将军弄得团团转才甘心,是吧!”
张玄遇与王孝杰,早年一同参军,在同一支部队摸爬滚打多年,同袍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他是兵部尚书,不好明目张胆的包庇自己的弟兄,落人口实以后没法办差了。同时,又没脸找秦睿来说情,毕竟是打了败仗,从哪儿都说不过。
想来想去,他就只有找狄、岑二人了,他们是次辅,秦睿又以师待之,里子、面子都能买到。
岑长倩这么说,就是明白了秦睿为什么把文书,压了半个月,一丁点动静都没有,急的王孝杰团团转。
原来是在这等着,无路可走的王孝杰,只能找他们俩,事后不仅会记他们个大人请,更是能为皇帝拉他一把,一举两得啊。
“这都是邓公你的揣测,睿可什么都没说啊!”,端着茶盏的秦睿,淡笑着回了一句。
王孝杰虽然与秦睿一样,都是武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本一心就是效忠武后。
大唐复国后,秦睿不仅没有动他,却是仍然让他担任兵部尚书,这让王孝杰心里很没底,做事了拘谨了不少。
秦睿的一意思很简单,先让狄、岑安安他的心,然后让其与皇帝多接触一下。王孝杰有帅才,心也不坏,这样的人留着,对于国家和皇帝时有益的。
“行,老夫也不揭穿你,你心中有数就好。明儿不是要下去九县体察民情么,老夫陪你一块去?”
“邓公此去,能帮睿查缺补漏,求之不得啊!”
说完这话,秦睿上前扶了岑长倩一把,狄光嗣那把饭菜都端上来了,趁热吃才对。
按照朝廷的规制,在三省六部用餐,都是有相应的标准的,秦睿和岑长倩,身处三公之职,自然要比其他人待遇高。
但秦睿为中书令后,取消了这一特权,三省六部所有的官员,不论官职、爵位,一律按照四品官供用,多一个汤不行,少一个菜也不中。
这样一来,他们这些大员虽然吃了一点亏,但提高各部员的待遇,吃的好了,心情自然好,为朝廷办事的效率也就越高。
因为今儿岑长倩来的原因,秦睿特意吩咐,让多准备两个菜。但走了来一看,菜多了六个不说,更是加了两壶酒,这让他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光嗣,这是你刻意准备的!”
“太尉,末将可是严格您的命令传达的,不过,所以。”
狄光嗣是不会撒谎的,不是是尚善局的管事自作主张,想要派太尉的马屁,所以自作主张,多加了点酒菜。
这种事在宫中并不少见,内到大小嫔妃,外到三省大臣,下面的人想要巴结的时候,都会这么做,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第三百五十六章 都是羊肉惹的祸!
人家把美味佳肴都端上来,要再不赐见一下,那秦睿和岑长倩这二位,也太不开面了,岂不成了白占便宜的贪小之了。
秦睿不高兴是一方面,节俭习惯了的岑长倩更是如此,面色不是一般的难看,且筷子是一动也没动,还命狄光嗣立刻把人带来。
是不是觉得他们俩有些小题大做了?其实还真不是,身为朝廷的宰辅枢要,如果他们俩敢放一尺,下面就放一丈,长此以往,朝廷的风气岂不是要由此败落。
“太尉,相爷,饭食不可口么?没关系,卑职马上就命他们重做,您二位今儿有特殊的要求么!”
“别麻烦了,老夫与太尉,都是丘八出身,打仗时候有个馍,有碗汤喝,就已经很知足了。”
抬手阻止了要说话的秦睿,岑长倩直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菜,前番中书省已经颁令了,即便是加菜也不得超过两个,饮酒更是明令禁止的,是谁给他权力私自作主的。
岑长倩一发威,尚善局的主事-柳棕,立马就跪了下来,口中言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两位相爷处理朝务辛苦了,所以就命人多做了两个菜,给他们补身体。
就比说,那两碗里脊羹,就是用二个月大的羊羔,活着敲死,让其血脉集重于脊背,然后取脊背上的两条肉,精心烹制而成,最是大补了,高宗皇帝在世时就很喜欢。
至于酒,不是三勒浆等烈酒,只是尚膳局自己酿制的果酒,喝上一壶,寻常之人尚且不会醉,更不要说久经军旅的秦、岑二人了。喝上一点,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两个月的羊羔,好家伙,你是真敢造孽了!而且先帝的御用菜式,是谁给你胆子,加给我们的。”
见岑长倩激动了,胸口剧烈的起复,秦睿上前扶其坐下,口中则安慰他,没吃就不算僭越,也不算对先帝不敬。
了解岑长倩的都知道,他是高宗一手提拔起来的,高宗皇帝对他的恩德,那是天高海深,是其一生最崇敬的人。现在让他因为一道菜,对高宗不敬,老头子不气坏就怪了。
“咱先不说这菜式,单从材料上讲,你知道一只成羊在边地的价值了么?”
“本官告诉你,一只成羊在边地,可以供一哨之兵,饱餐一顿。”
眼下的大唐是强盛无比,可再强盛,家底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两个月的羊羔连皮带肉能有多少,与成羊的差距的有多少,他们厨子要比秦睿二人清楚。
可就是为了所谓的拍马屁,上行下效,铺张浪费,天长日久,那这个国家岂不是要被大大小小的官,活生生的给吃穷了。
“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水推沙,本官与狄、岑两位相爷,受太皇太后之命,辅佐陛下。”
“勤俭持家,倡导节俭才是本分,要是朝中官员,都是如你这般以谄媚邀宠,以公肥私,以后陛下还能指望上谁!”
“但本官念你是初犯,且用事也算严谨,这次就算你一时糊涂,不予追究罪责,革职,还乡养老去吧!”
说完这话,秦睿走带案子前,提笔写下手令,交给狄光嗣,同时让其给尚善局的主事-柳棕拿一年的俸禄,穷家富路,一路走好吧!
办了柳宗,秦睿与岑长倩将中书省的部员都集中起来,将两碗羊肉羹,当着他们面直接给砸了。
“诸位,进中书省为官,是有硬性要求的,这种标准不是说你们在地方有多少政绩,在边关立了多少战功。”
“恰恰是为官,为人,最基本的要点,能不能吃苦,能不能为大唐以最小的国力消耗,换取最大的利益。”
“别小看这一碗小小的羹,可这里面却装着老百姓的血汗。太宗皇帝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开罪与他们,就是开罪于陛下,开罪于大唐的列祖列宗。”
“今儿,本官重罚柳宗仅仅是个开始,谁要受不了这罪,趁早托官服滚蛋,朝廷不养大爷。但若以后,有人利用职务之便,在我大唐掀起奢靡享乐之风。甭管他是什么出身,立过多少功,都立斩不赦。”
在秦睿的印象中,大唐之所以走向衰落,其中一个主要的诱因,就是因为忘却了贞观初期的节俭之风。皇族、官绅百姓,都以奢靡为容,享乐为主,最后在狂欢中,迎来了安史之乱,从此一蹶不振,渐渐走向败亡的。
所以趁着这苗头刚起来,赶紧把掐了了事,三省六部做出了表率,谁要是再犯,那就别怪老子手狠了。
当晚,在户部盘查国库的狄仁杰,得知秦、岑二人因为奢靡的问题,在中书省发了一顿火,也是不由的笑了笑。
连武人都知道勤俭为国,杜绝享乐之风,那文官们又岂能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当晚在弘文殿值守的狄仁杰,下发一份整饬京都衙门开销的文牍。
目的只有一个,缩减开支五分之一,先让他们吃点苦,才能领会到老百姓弄得那点粮食有多么不易。
也就是在那以后,凡是公署中羊肉,所有的堂官都不由的一激灵,连忙先看看是不是主官膳食的同僚想害自己。然后再看看主官们的脸色,一切无误后,才选择动筷子。
从里脊羊肉羹中,诸堂官们也领悟了一个道理,秦睿、岑长倩、狄仁杰,三位出身显赫门庭之家的宰相,与其他勋贵家族官员,大大的不同。
想通过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谋得非常荣宠的,那就是白日做梦。在他们三个手里想升官,满足三样条件就行,战功,政绩,惜民力。否则能力再强,再回作人也没用,人家根本就不吃你那套。
但这种取用人才的方式,也省去官场上的很多弊端,走门子,送礼,说情,统统显得不重要了。能不能成人,完全看个人的表现。也就是说,一碗羊肉羹,彻底改变了朝堂的风气,也给正处于盛世的大唐,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亏空!
狄仁杰查户部的帐,秦睿要视察长安九县,目的只有一个-亏空。造成亏空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因为天灾,有的因为人祸,总而言之背黑锅的就是朝廷。
以前打仗的时候,秦睿对于财帛粮秣之事,只看是否足量供应,准时交割。从来不管置办这些东西的压力有多难、那时候,作为将帅的他,目标只有一个-赢。
可当了太尉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要保证全国的军政事务,不因钱粮而耽搁,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言官们说的轻松,看账本评考核,考核官员的标准只看年尾的结余有多少。在秦睿看来说持有这种腔调的人,那就是吃了灯草灰,放的那个轻巧屁。
亏空也必须分原因,比如洪水、旱灾,拉亏空是一定,要是按照他们说的办,那出了事,谁的心还在那些老百姓身上。
所以差亏空是要分具体情况,只要不是下面的人,巧立名目,贪渎国帑,能过的还是要让人过,朝廷把尾数补齐,重现开始就行了。
秦睿的第一站万年县,选择这里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这里的米价已经长大二十五钱一斗了,比已经十四五钱涨了接近一倍。
十个大子,对于官宦人家来说,那是毛毛雨,可对于普通百姓之家,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要是连饭都吃不上,那大唐的脸面何在!
县衙的账本,那都是虚的,粮仓里的粮食,才是硬家伙,所以秦睿与岑长倩,第一站就是粮仓。看看当地的官府是不是亏空拉大了,所以没有上表,请求动用官仓平抑粮价。
“七年陈-十五袋!”
“五年陈-八袋!”
“三年陈-十六袋!”
“当年精米-十七袋。”
万年的大仓,各库管与书吏配合,清点着府库现存的粮食;尚书省已经颁令了,让各州县提前上报财帛粮秣数量,不仅查怎么交差。
大仓里忙的不亦乐乎,可大仓之外,县令-常威却优哉游哉的坐在桌前,一边拨着往锅里拨着豆腐,一边叮嘱对面的主簿。
“老张头,你可给我仔细点,千万不可出错。这算盘子虽小,可比我常威这颗县令的脑袋还大。”
“明府放心,老朽吃了三十年的官粮,可还没崩过一颗老牙。”
见老主簿不以为意,常威却冷笑一下,这老东西懂什么啊,虽说这诏令是尚书省下的,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太尉的命令。
太尉是什么人,那是天子之下第一人,连太皇太后的亲侄儿-前魏王-武承嗣,说杀就杀了,他这个县令在人家眼中,提鞋都不配。
换成别人,常威早就火了,可老主簿跟随他多年,多有苦劳,替他解决了不少难题,是不好冲他发火的。
“咱们这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凡事仔细点,错不了!”
敲打老主簿一句,常威又在注意力放在了锅中,不由的唱道:“吃了狗肉滚豆腐,皇帝老子不及吾啊!”
一想到今年履职以满,能够升迁一级到京兆府,他这心里就舒畅的不得了,熬了七八年了,总算能出头了。
可他这兴头刚起,后面就有人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的常威,不由的骂了一句:“谁他妈这么不知趣,老子抽。”
话没说完,扭头骂人的常威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两件紫袍。且能与岑长倩并肩站着的,紫袍大员,天下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尉-秦睿。
“卑职不知太尉、岑相到来,有失远迎,请太尉、相爷治罪!”,抄起帽子带好,常威带着主簿等人,赶紧跪下来行礼。
抄起账本扫了两眼,又随手扔在桌子上,冷着脸的秦睿最终把目光定在常威身上:“常县令,好眼神,好反应,仅从我与岑相并肩而行,就能知道我的身份,官儿没不白当。”
“既然你如此的耳聪目明,对于万年县的库存官粮有多少?有多少新粮,多少陈粮,尤其是扬州米有多少!”
这话一出,常威一脸为难,他哪儿知道的那么细,还好老主簿机灵,把账本递了过来,给了缓口气的机会。
“京兆府-万年县,官仓现存官粮-五千八百二十三石,当年新粮......,自从接到尚书省的诏令,下官等事日以继夜的干啊!”
哼,秦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打小抄都打不明白,跟老子在这打马虎眼,你倒是不傻,只管报喜不报忧!
“存粮之数,与县衙账目之数,户部应有账目之数,合上了么?”
“发什么愣,回答问题!”,秦睿有些不些不高兴了,要是看账本,老子来这干什么!
既然主簿知道,那就是由他来说好了,所以秦睿直接就指了指他。
“回太尉,现以盘定库存,一千九百八十五石,还缺额三千八百三十八石。”
“不对吧,库存已经盘去十有八九,怎么还差这么多?”,说到这,常威拍了下脑袋,嘴里嚷嚷着下官记起来了。
“上年底,朝廷摊派西线军粮,提走了两千石,户部的回执已经到了,肯定是下面的人办差的时候大意了,没有及时核消。”
他这个机灵,抖落的实在不怎么高明,显然还是避重就轻,所以就逼着秦睿不得不把窗户纸捅破了。
“那剩下的一千八百三十八石,去哪儿?你贪了?”
“太尉,太尉,冤枉啊,下官,您就是借下官三胆子,也不敢动官粮!”
大唐律中说的很明白,敢动皇粮、官粮,那没说的,直接交部议处,等着秋决就行了。要是昧下了,得到好处了,那常威也没资格喊冤。
可他真是冤枉,所缺之粮,不是积欠赋税,就是历年的亏空。他拢共就捞点吃喝,其他的可是一点都没动。要是因为这个就被问罪,那可是委屈死了。
“你哭什么?堂堂的七尺男儿,关中汉子,遇到事还不如一个娘们,成什么体统!”
“死起来,带本官与岑相去看看粮食,剩下的事,明儿再说!”,话毕,气不过的秦睿还踹了一脚。
第三百五十八章 都一个损色!
查完了粮仓,又看了钱库,虽说不尽人意,但常威这个县令,还真没监守自盗,也没有在账面上做过手脚,遮掩万年县的问题。
当然,有亏空肯定是不能升迁的,这一点常威心里清楚,秦睿、岑长倩更是清楚,所以这就不得不说到官场的潜规则。
吏部每年考核之前,心中有谱,且有门路的官员,都会想点办法,把说不过去的亏空暂时堵上,应对朝廷的点验。等升迁之事敲定后,再还回去,同时以交接为由,为难继任者,强迫他们认下这笔烂账。
而那些继任者,为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职位,只能忍气吞声,哑巴吃黄连的认了。当然,他们也是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填补,只能萧规曹随,一任又传一任,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这种潜规则,与军伍之中的按资排辈,排挤资历、战功浅薄的将军,道理是一样的。秦睿少从军旅,比这更埋汰的事,见的多了,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常威这种官儿,怎么说呢!靠着在科举中的两篇漂亮文章,跻身仕途,心安理得的享受只言片语带来的富贵。
他们不贪污,也不腐败,更不会在官场、政务上较真,他们所想就是一个“靠”字,按资排辈,混吃等死。即便老了,不能动了,也能白白的吃朝廷的俸禄。
而有这种想法的官儿,数量是绝对客观的,甭管是什么样的能吏,碰到这种货色都头疼。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上司要是要求太高,难免落得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在官场上混,要的就是官箴,如果名声臭了,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也就没人与他们太较真,也给了他们生存的空间。
“常威,人所共知,本官是个丘八出身,如果对你像要求将领的标准一样,那是故意为难你。”
“但你这么个混子,也确实对不起朝廷的俸禄。这样吧,你给本官出个注意,用什么方法,能在最快时间内,把粮价降下来。”
这个问题提的好,同时也陷阱重重,如果常威用官府的势力压人,那足以说明他就是仗势欺人的草包,秦睿会不犹豫的扒了他的官服。
当然,如果他真出了什么好主意,倒是可以酌情处理,毕竟人家最多算个尸位素餐,也没什么大罪过。即便秦睿是太尉,也不能因为喜好决定他的仕途。
稍时,在下面挤眉弄眼,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太尉,这粮食问题历来都不好办,原因,您也清楚,大户始终是世家和粮商的......。”
想要平抑粮价,就必须从世家和粮商的角度考虑,尤其是帝都-长安,这个寸土寸金的狭乡。随便抓一把石子,准能砸着几个勋贵、世家亲戚。
这些人与朝中的官吏,关系盘根错节,和他们周旋是长久的事,人家有的是钱、粮,也不在乎于一县之地的得失。如果动用官府的势力,很有可能适得其反,从而震动整个关中的粮价,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常威的建议有点下三滥,既然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就不如给他们制造一个对手。随便找一个商人,许以利益,让他在万年县大量低价倾销粮食,世家、粮商们则会以为偶然事件,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只要他们一马虎大意,万年县的粮价自然也就是随之下降。至于下到什么程度,那就看太尉的意思了,即便降到贞观年间的三、四钱,也不是不可能!
“办法呢,是个办法,可商人重利,人家凭什么为了朝廷的脸面,损害自己的利益呢?”
“更何况,他们就不怕得罪世家?”,秦睿颇为玩味的看了常威一眼,没想到这个糊涂虫,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回太尉,商人重利不假,可他们更注重将来的出路。要知道世家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而且一直以来都压着他们。在商人之间,对世家的埋怨,早就怨声载道了。”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商人最后,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把重农抑商当做国策,是稳固皇权的手段之一。
但自曹丕的九品中正制后,士族门阀势力形成,他们为了扩大家族的产业和底盘,也要在市面上分一杯羹。而且强买强卖,以公对私,联合官府弹压商人的事,历朝历代都屡见不鲜。
商人在世家面前,就是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奴才,只要他们想,怎么弄都行。即便他们没理,只要有罩着自己的官出头,也就变的光明正大的。
所以常威认为,不如利用世家和商人之间的矛盾来平抑粮价,至于怎么说服他们,那就更简单了,只要有人保他们得到公平的待遇就行。
秦太尉等三人,是当朝第一等的重臣,权掌军政,保他们就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办了。对于朝廷来说,保他们是举手之劳,且谷贱伤农,百姓也能得到实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你是想接本官和两位的相爷的手,改变现有的等级制度?”
“或者说,你与世家豪族,有什么恩怨,借朝廷的手挟私报复?”
秦睿得承认,他却是小看了这个其貌不扬,稀里糊涂的小县令。这家伙是个“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好手,商人和世家之间的这点利弊,他是弄得听明白的。
“回太尉,公愤也好,私怨也罢,当务之急是平抑粮价,只要老百姓的肚子吃饱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此时的常威,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这一幕恰巧被秦睿捕捉到,看样子他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好啊,既然常县令说的这么好,那就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但咱们事先说好了,事成了,本官提拔你;事败了,你脱官服滚蛋,怎么样?”
听了秦睿这话,常威勾勒着的腰立马直了起来,脸上让人恨不得踹一脚的孬样子也没了,干脆利落的拱手应诺。
而秦睿在眯着眼睛打量常威的同时,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前明堂尉-吉顼,也是一样的阴狠刁毒。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大贪官-常威!
常威这个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头顶生疮,脚底长脓的混蛋。可不坏又怎么办呢?想要在这吃人的世道混下去,有吃有喝,坏是保命的手段。
从一介寒门子弟,到国子监的监生;从京兆府的刀笔吏,到如今这个人人眼红的九大京县县令之一,常威经历的事太多,如果不是他坏,根本也活不到今天。
在他从仕期间,干过很过不光彩的事,也干过一些好事,作为处于底层的官吏,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即便被太尉抓了个尸位素餐,也能全身而退。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尉竟然给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那常威岂能轻易放过,所以这些日子,他利用自己的在京兆府的人脉,好好查了查长安的五大粮商。
反复琢磨后,选择与京兆韦氏,有密切来往的张家,而且还托人搭上了关系,很快就与其家主-庄桦,约定了会面的日子。
“常明府,老朽晚来一步,还望明府多多海涵!”,拄着拐棍的庄桦,嘴里说的很客气,但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丝毫都没有看出歉意来。
常威心里明白,这些跟世家绑在一起的商人,那个不是经常出入达官显贵之家,在人家那,他也许不算什么,但常威这么个小小的县令,肯定是不够看的。
与这样的人谈生意,首先得拿起的本钱,像他这样的县令,年俸不过百贯,就算打娘胎起开始吃皇粮,也不够人家一笔笔买卖的利润。
所以想利用太尉给的这次机会,牟取暴利,彻底的肥一次,那就得从长计议,另辟蹊径。为了能与庄桦平起平坐,他还着实的花费了一番心思。
这不,见庄老爷子不开面,常威从侍从手里接过了一把卷宗,一张张的给老爷子,解释着,他与庄家合作的诚意。
永徽六年,庄老爷子还是个生意场上的生头,凭着敏锐的观察力,和果决的判断力,在山南西道道路断绝,朝廷赈灾物资运不进去之际,狠狠地赚了第一桶金。
显庆三年,庄老爷子趁着丰饶年景,低价收购了一批扬州米,整整一百万石,转头就赶上了高宗因为征讨百济,在民间大量的收购军粮,又狠狠地赚了一笔。
上元二年,庄家成功跻身长安势力最大的五家粮商之一,而庄老爷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把大半的产业交给了长子-庄麟,开始了半休半隐的生活。
而庄家之所以能在商场百战百胜,料机于先,就是从庄麟降生开始的,外面都传,他是因为财神转生,所以能庄家带来数不清的财富!
可这些都是糊弄外人的,但凡有点能耐的人,都能查到这些,常威当然不会拿这些来献丑。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铺垫,他今儿要说的重点,就是庄家大少爷-庄麟。庄麟的母亲出身太原-王氏,是王氏的嫡女,与高宗皇帝的王皇后堂姐妹。
像这样出身的小姐,怎么会嫁给一个商人,而且正是王皇后得势的时候。可偏偏王氏就下嫁给了区区奸商的-庄桦,这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不小的事件。
常威在调查庄家的时候,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给庄麟接生的稳婆,常与人言庄麟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可身子却异常强壮,与足月的孩子一般无二。
她认为天神转世之子,肯定是异于常人,庄麟出生后,庄家的崛起,就足以说明问题。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天神转世的说法,未免有点遮掩的意思。
同时他也查到庄家搭上京兆韦氏,就是因为其夫人王氏与现任的韦氏家主,在年轻的时候有私交。世家大族,都是亲戚套着亲戚,有私交也是正常的。
可韦氏的家主,有点过于关心庄家了,硬生生的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庄家从小商小贩,提携到大商家。
“常明府,你这是来做生意,还是来敲诈的?”
“现在这世道真是变了,一个县令,都敢出来敲诈了,这官场得昏聩成什么样了。”
“你信不信,老夫只要一句话,就能扒了你官服,让你在长安城无立锥之地!”
敢说这话,庄桦自然有他的理由,他背后的是京兆韦氏,现在的家主与他妻子是表兄妹,作为韦氏的外戚,整一个县令,还不成问题。
别忘了,即便韦家没有了韦待价这个宰相,还有太妃-韦氏,她可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虽然因为太皇太后不喜,并没有得的应有的位置。
但大唐以孝治天下,正位太后之尊,那是早早晚晚的事。所以朝中的官员,但凡碰到韦氏的人,都礼敬三分,就是怕将来受到打击报复。
庄桦真是搞不明白,这个小县令,是怎么有胆子,招惹天子母族的亲戚的,失心疯了么?
“哎呦喂,老爷子,你可是吓着某了!可你也别当本官是棒槌,不知道官场里的沟沟坎坎!”
“当今朝廷,真正说了算的,是秦太尉,其次是尚书省的两位相爷,京兆韦氏,好像做不了人家的主吧!”
听了他这话,庄桦皱起眉头,这小小的万年县,竟然沾上朝堂三巨头,这事有些棘手啊!如果他知道这个小县令的后头是三巨头的,无论中间人说什么,他一定是不会来的。
可既然来了,而且还让人家抖落出了后台来,就算想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小子,给我下套,你还真有胆量!可你知道么,太尉是何等人物。你在他眼中,也许都不如一条狗,用过也救算了。”
“哎,老爷子,您这话说对了,给太尉当狗,总比你给韦氏当狗,要强的多吧!”
针尖对麦芒,庄桦就算是想不接也不行了,所以只能答应帮着十日之内。让万年县的粮价,恢复到正常的水平。不管这单得罪多少人,亏多少钱,都由他们庄家来背。
呵呵.......,“老爷子果然大方,可这次并没有平抑粮价那么简单。你与韦氏的之间的事,本官要二十万贯的封口费,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