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影子
夜。
深夜。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身体动弹不得，麻木且冰冷。
老旧的木桌上摆着三盏油灯，造型怪异，灯火晃动。
江革侧躺在床上。
艰难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
当他眼睛适应光线，瞳孔却猛缩成一个小点。
在他视野前方。
油灯的火光之外。
一个诡异的人影站在那里。
没有五官。
浑身上下漆黑一团。
只能依稀看出是个人形……
那是一个影子。
不过，不是他的影子。
所以这是谁的影子？
江革不知道。
但现在，那个影子正看着他。
明明没有眼睛，江革却能感受到，那影子向他投来的，饱含恶意和食欲的目光。
就像饥饿的食腐生物，看着一块可口腐肉。
这目光几乎要把他的皮肤刺痛。
“又来了吗？”
江革心中冰冷。
他的名字叫江革，一个胎穿的穿越者。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23年。
一个月前，他终于完成了学业，以龙宫大学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
并拿到龙宫大学的见习讲师聘用书。
成为龙宫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古文学讲师。
算是真正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基。
这本该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但就在他欢欣鼓舞准备搬离当前的出租楼，搬进龙宫大学的讲师宿舍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收到一份礼物。
送礼的人是他的前任房东。
一位姓郭的老太，信仰一个名为拜龙教的不知名教派。
送的东西是一本书。
一本拜龙教的教典。
收到礼物时，他本还有些欢喜。
因为这本教典中，似乎隐藏了他一直在追寻的某种东西。
可在他解读了那本教典之后。
噩梦开始了。
这个阴魂不散纠缠他的影子出现了……
起初，他并没有发觉这个影子的存在。
只是觉得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差，身体也一点一点虚弱下去。
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病，但去了几次医院都查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一天半夜，他迷迷糊糊醒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这个影子。
一个无面的漆黑头颅贴紧着他的脸。
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而那个影子似乎也毫不在意他是熟睡还是清醒。
肆无忌惮，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用肉眼所无法窥见的器官，探入他的口鼻……从他脑中吸食着什么。
而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从他脑中流逝出去，身体也在变得虚弱……
那是他的灵魂……
而从那一天开始，每天午夜过后，那个影子就会出现。
而当他被那个影子注视。
他就会陷入在一种动弹不得的状态……
为了将这个影子消灭，他尝试了不知道多少种方法。
祈祷，圣水，符咒，法器……
能想到的方法他都用了，但都没有效果。
唯有灯火的光芒可以阻挡那个影子的脚步。
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那个影子也在变强。
灯火光芒的阻拦效果在消退。
到现在，那个影子甚至已经能压制灯火的光芒。
原本三盏油灯就足够将他的房间照得通明。
可现在却被这个影子硬生生压制到只能照亮他床榻的地步。
江革死命地想睁开眼睛，注视着那个影子。
可没过多久，困倦如潮涌上，眼皮子开始打架。
最后眼皮合上，他实在太累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桌面上三盏油灯中的一盏，火光忽然猛烈晃动，黯淡下去，然后熄灭！
火光的范围骤然缩小，只堪堪照亮了床上的一小片。
黑影一黯，那个影子瞬间来到床榻的边缘。
一张无面的头颅上，竟隐约浮现出一张与江革有些相像的狰狞的面孔，紧贴着火光，紧贴着江革的脸。
眼中满是急不可待的食欲和贪婪。
夜还长……
…………
黎明。
“我又睡过去了？！”
江革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桌上的三盏油灯。
接着瞳孔一缩。
那三盏油灯都是他特制的。
有防风的灯罩，下方的油罐足够它燃烧三天三夜，灯芯也是特等品。
可现在，这三盏本不该熄灭的油灯却灭了一盏！
“那个影子又变强了！？”
江革冲到洗浴室，看着镜子中那张五官端正，却苍白得像个吸血鬼，不见半点血色的脸，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能这么下去了！”
“能灭一盏灯，就能灭两盏，三盏……它迟早能够突破灯火的防线。”
“今晚，今天晚上，必须把这鬼东西解决！”
江革用凉水冲洗着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洗漱，换上一身不引人注目的装扮，脸色阴沉，走出龙宫大学的讲师宿舍。
大量查阅资料，对于那个影子的来历，他已经有所猜测——
源于世界之内里【无形之术】的造物，这便是那个影子的本质！
是的，他所穿越并且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在平凡世界的外表下，隐藏了不为凡人所知的【隐秘】。
其实按照正常情况，他是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的。
但他有一个金手指。
一个能够对书籍、文献进行解读的研究槽。
只要将书籍放进研究槽中进行解读，他就能记住并掌握书中的所有知识。
在这个金手指的帮助下，他解读书籍，获取知识。
在学业之上步步高升，展现自己的才华，成为远近闻名的博学者。
而这也是他能够以抚育院出身的孤儿身份，跨越堪称天堑的阶级限制，成为龙宫大学最年轻讲师的原因。
不过，解读大量书籍，获取知识。
他逐渐发现一些隐藏在书中，不同寻常的信息。
这些信息不断拼凑，竟是构成一个怪诞诡异、颠覆常人认知的世界。
他起初也只以为这是传说、怪谈一类，不过是书籍作者的无端臆想。
因为他也曾尝试过，所谓的“隐秘仪式”，但没有效果。
直到他从那本拜龙教教典中，解读出某份特殊的‘知识’……
直到那个纠缠于他，影子的出现……
他才不得不相信，书中所描绘的世界之真实——
江革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诡异气息。
“凡人所生活的现世，只是世界的表皮。
而被世界表皮所包裹的，则是以鲜血淋漓的血肉骨架填充的，世界之内里……”
第二章 无形之术
很久以前。
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奇心，和异乎寻常的洞察力。
在那敏锐洞察力的帮助下，他们逐渐地发现一些有异于世间常理的现象与规律。
随着对这些现象和规律探索的不断，他们渐渐察觉到一个与凡人所生活的现世，截然不同世界的存在……
他们认为那个世界是凡人无法接触的所在。
是高高在上的仙之居所，流淌黄泉的九幽之地，恒常矛盾之所在。
并赋予过它很多称呼。
仙界、冥府、净土、真空家乡……
而现在，它被世人称作【幻界】。
传闻，幻界之中隐藏了仙神、长生之秘……
是以，古往今来，世人对幻界的追求探索从未止息。
而【无形之术】，是运用来自幻界的隐秘知识，撬动世界法则，施展不可思议之术的法门。
而现在，江革怀疑他所遇上的那个影子，就是无形之术的造物。
不，不用怀疑。
那肯定就是无形之术的造物。
而且是无形之物造物中，最麻烦的一类。
就像刀剑无法伤到无实体的鬼怪。
寻常的物理攻击也无法对那个影子起效。
他也是在一次意外中，才发现火光能够阻拦影子的行动。
而且唯有火光可以，电灯的灯光一点效果都没有。
当然，太阳光应该也能起到作用。
因为那个影子从不会在白天出现，每天黎明前就会消失。
坐在龙宫大学的食堂中，江革一边味同嚼蜡，应付面前的食物，一边思索。
“凡人对无形之术的恐惧，并不在于其有多强大的破坏力，而在于那常人所无法理解的诡异。”
这是他所解读的一本书中的内容。
原本他还不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现在他感觉自己大概已经懂了。
他不是没想过向其他人乃至是官方求助什么的，问题是除了他以外没人能看到那个影子。
都认为他是病糊涂了，出现幻觉，甚至还有个傻…好心人给他推荐了放血疗法。
“所以，现如今，我能够对付那个影子的办法，就只剩下同样来自幻界的无形之术！”
江革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江革老师，你这是要外出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江革循着声音看去。
一个戴着眼镜年纪轻轻就秃得有大佬风范的青年，端着餐盘坐在了他的身旁。
王德，今年和他一起被龙宫大学招聘的文学史讲师，比他大了五六岁，但两人关系还行。
“王德老师。”江革点点头，算是回应，“有些事情要出去处理一下。”
王德看了看江革的脸色，关心道，“江革老师我听说你请假了好几天……
说真的，如果医院的那些医生实在没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那要不试试我之前跟你说的放血疗法，很神奇的，我上次痔疮……”
江革嘴角微抽，含糊几句，“嗯…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会尝试一下。”
然后几口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端起盘子头也不回地跑路。
是的，这位王德老师，就是那个给他推荐放学疗法的傻……好心人。
人很好，很热心肠，喜欢尝试一些新奇东西。
近些年，随着帝国对第二山海的攻伐，那边一些奇奇怪怪的习俗也流传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这放血疗法。
按王德的说法就是，有一次他痔疮犯了，好奇去试了一下，哇塞，竟然真的治好了。
江革不知道放血到底怎么治好的痔疮。
但对此他敬谢不敏。
他被那个影子搞得人都虚了，再整个放血。
那不是直接升天。
离开龙宫大学。
江革坐上前往商店街的电车。
十几分钟后。
商店街。
“老板娘，我预定的东西到了吗？”
江革来到一间花店前询问。
“呀，客人你来了，你要的货已经到了，都是今天早上刚刚采摘的，你看看。”
老板娘取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江革。
江革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保鲜用的冰袋和一小袋白色的花瓣。
是月桂花瓣，是他接下来所要施展的无形之术的材料之一。
检查了下，确认没有问题。
江革点点头，付钱离开。
接着，他又七拐八拐，走到商店街阴暗深处，一间老旧的杂货店前。
杂货店的老板是个一脸奸诈的中年男人。
“客人，真不巧，您要的五色琉璃，那边已经断货了，我从别的地进了一批新货，成色绝对比上一批好，只不过价钱要稍贵一点……”
“多少钱？”江革皱了皱眉。
老板搓了搓手指，谄笑道，“比上一批要贵上10个银币，20银币。”
…………
从杂货店离开江革有些不爽。
看那老板的表现，他就知道20银币绝对是买亏了。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讨价还价。
“好在，最重要的五色琉璃到手了……”
在江革手中，一颗琉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之色，宛若梦幻。
他所掌握的无形之术，是一个名为【镜之仪式】的仪式。
是当初他解读一本名为《镜子的起源》的书籍时得到。
仪式所需要的材料很简单。
镜子，月桂花瓣，以及五色琉璃。
镜子他早已经就准备好。
现在月桂花瓣和五色琉璃也到手了。
“接下来，就该找个合适的场地进行仪式。”
江革稍作思索，便直奔城外而去。
…………
龙宫城外，一间废弃工厂。
四周荒芜一片，鲜有人迹。
江革踩着足有他膝盖高的草地，走进废弃工厂之中。
工厂某处的屋顶因为年久失修而破败腐朽，破了一个直径足有三四米的大洞。
暴露出大片湛蓝的天空。
江革微微点头，镜之仪式对环境没有太大要求，只在天象上要求苛刻。
所以这里正合适。
从找到一根满是锈迹的铁棍，江革对大洞下方的空地稍作清理，随手将铁棍扔到一旁。
“对了，野兽也是个问题……”
江革又来到工厂外围，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野兽的痕迹。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稍微做了一些措施。
这才回在空地上休息。
一边等待夜晚的到来。
第三章 「磨镜人之秘」
坐在废弃工厂的空地上。
江革回忆着那本他从中获得镜之仪式的书籍——
《镜子的起源》中的内容。
【镜子的起源（残缺）：】
【帝国建立初期，一位民俗学者，经过大量研究考证后所编写的一本书籍。
其中描述了镜子的起源发展历史，以及一个传承已久的古老职业‘磨镜人’的兴盛与衰微，并详细探究了古老历史中镜子与月亮的关系……
其中似乎曾经隐藏了部分与‘隐秘’相关的信息，但如今随着这本书残缺，它已经遗失了最重要的部分……】
这是他的金手指，研究槽所具有的另一个功能“鉴定”。
不过，这鉴定其实是基于他的认知和潜意识，对书籍做出的判断。
真实性和严谨性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传闻，幻界之中居住着七位无上【柱石。
，祂们是幻界的主宰，是支撑世界的支柱，世界规则本身，亦是凡人所追求的一切隐秘知识与无形之术的源头。
其中一位的尊号乃是【镜月】，又可称之【镜中月】、【井中月】、【琉璃之月】、【虚幻之月】……
祂诞生于镜湖之畔，执掌虚幻与真实，潮汐是祂的领域，月桂，镜子，琉璃是祂的象征物。
而镜之仪式，正是供奉镜月，祈求其力量的仪式……”
江革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希望这次能顺利成功……”
事实上，当初他在得到这个仪式的时候，就出于好奇进行过一次。
但失败了。
他当时并不明白失败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这个世界所谓隐秘，只是凡人无知的妄想。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仪式失败，不是因为他哪个步骤做错了。
而是他缺少了一把最为关键的钥匙。
一把能够贯通世界表皮，连接至世界之内里，真正开启仪式的钥匙。
这把钥匙是凡人所能观测和理解的世界之内里规则的显化。
其名为【秘传】。
如今，缺少了最关键的秘传，镜之仪式自然无法启动。
江革猜测，那本《镜子的起源》，在残缺之前，里面或许就曾存在一份【秘传】。
很可惜，当他得到这本书的时候，它早已经破败不堪。
关于秘传部分也缺失。
所以，原本他是无法使用这个仪式的。
但……巧的是。
就在不久前他解读了那本拜龙教的教典，从中得到了一份特殊的‘隐秘知识’。
又或者说，不是巧。
而是那本教典本就是有人为他准备诱饵。
【拜龙教教典：】
【一本拜龙教用于传教的普通教典，其中描述了一位名为‘龙君’的强大神祇。
在书中大量赞颂祝词写到，龙君自月中分离，乃月的面相之一，月主宰潮汐，故龙君以风雨惊涛为名，号‘风雨惊涛无上龙君’……
除此之外，书中似乎还隐藏部分关于‘隐秘’的知识。鉴于龙君与镜月的关系，它或许能使你拼凑起一份关于‘镜月’的秘传……
但需谨记，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如同罂粟的果实，诱人却又致命……你确定已经做好承担这份代价的准备了吗？】
“代价？”江革回忆着书中内容。
他确实没有做好承担这份代价的准备。
明明鉴定信息已经给出警告，
但他还是在好奇心和‘隐秘’的诱惑下，将这本书解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这份饵料实在诱人……”江革幽幽道。
【来自幻界的知识与寻常的知识不同，当你知晓了某些东西时，就会不可避免地暴露于某些存在眼前。】
这句话是他所解读的某本书中，书籍作者所给出的警告。
而拜龙教教典中的那份隐秘知识，就是一个陷阱。
他得到了那份知识，于是身上也被打上了一份特殊的标记。
这份标记招致了影子的降临，吞食他的灵魂。
同样是来自那本书中的警告——
【拥有能够解读‘隐秘’资质的灵魂是珍贵的，可能会引起某些存在乃至是同类的觊觎，是以探索‘隐秘’，务必小心谨慎……】
这两句话都能解释他当前遇上危机的原因，可惜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在意，都当成了耳旁风。
又或者说是他对这个世界‘隐秘’的诡异之处太过低估了。
但鉴定信息的另一部分也没有错。
因为这一份隐秘知识。
他得到了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一份【秘传】。
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拼凑’与‘领悟’。
来自拜龙教教典中那份隐秘知识蕴含的某种特质，与他这些年解读书籍所得到的知识发生某种共鸣。
就像是拼图最重要的一块被补上。
他这些年解读书籍所得到的大量知识中，关于镜子与月的部分被抽离出来。
在加上那本残缺的《镜子的起源》的知识，他最终拼凑组合出了一份秘传——
【磨镜人之秘】
纯阳道人曾有诗云：
手内青蛇凌白日，
洞中仙果艳长春。
须知物外烟霞客，
不是尘中磨镜人。
而【磨镜人之秘】所描述的，则是关于一个古老的职业“磨镜人”的隐秘。
古时的镜子，大多以青铜，锡铁制作。
不论是最初镜子的成形，还是因为时间久了镜子的表面因为氧化生锈而模糊。
都需要经历打磨这一工序，才能变得清晰。
磨镜人这个职业由此而生。
他们出入百姓家中，为人磨镜。
传闻中，那些手艺精湛的老磨镜人，偶尔能在惊鸿一瞥间，于镜中窥见世界的部分真实，窥见那浮于镜中的月影……
月的魔力，这便是老磨镜人深藏于心中，秘而不宣的秘密。
似乎也因此，传统的磨镜人，往往都会有阴历十五，以镜拜月的习俗……
最初的镜之仪式便由此而来。
而在得到这份秘传时。
江革隐约听到了一个声音：
“镜之仪式，可以使用了。”
…………
天色渐暗，圆月初升，天朗无云。
今天是阴历十五，月圆夜。
是月亮以完整的姿态显现于人前之时。
镜之仪式的条件之一，便是月圆夜的月影。
江革心中庆幸，今天天气很好，要是阴云密布，遮挡了月光。
仪式就无法进行下去，那做再多也是白费。
第四章 月桂 琉璃 镜之仪式
四周寂静一片。
晴朗的月光自废弃工厂屋顶的缺口处投下，照在工厂的地面上。
月至中天。
江革知道，仪式开始的时机到了。
他当机立断从背包中取出一面现代工业制的圆镜。
来自古老磨镜人的秘密流淌于心间，江革回忆着仪式的内容。
“镜之仪式的要素有三……”
“月生于镜中……”
“故第一要素为镜中之月……”
江革调整方位，使得圆月倒映于镜中。
这一刻镜中的圆月之影，竟是轻微地模糊了一下，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随即又恢复正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革没有在意，继续第二步骤。
“月与桂树伴生……”
“故第二要素为月桂花香……”
他将之前从花店买来的月桂花瓣，从木盒中取出，洒在圆镜周边。
花瓣落下，花香弥散。
镜中月影又是一次轻微晃动，但这一次更加明显，镜面竟似水面泛起了涟漪。
“月爱奢华，应以琉璃之色供奉……”
“故第三要素为五色琉璃……”
江革把那枚五色琉璃珠取出，计算好角度。
月光透过五色琉璃珠，折射出比太阳光线照射下，还要迷幻的效果。
更奇妙的是，镜子中的月影，竟也染上了一层五彩琉璃之色。
恍惚间，镜面上，似漫起了雾气，又如水波晃动。
一轮琉璃之月似要挣脱镜子浮现而出，有什么惊人的变化即将发生！
“果然可以！”
江革心中微喜，这代表他拥有对付那影子的方法。
但进行到这一步时，他却忽然停下。
将琉璃珠攥住，遮挡住月光，让变化止息。
还不是时候。
他还需要等。
根据月亮的方位。
再过几分钟就是午夜，那个影子出现的时间。
那才是他动手的时机。
工厂外，不知何时吹起了呼呼的风声。
吹动工厂外的草地，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
刹那间，江革感受到一股满是恶意的目光向他投来，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心底升起一阵毛骨悚然之感。
那个影子来了！
“果然，只要被注视，身体就会变得僵硬。”
“但……勉强能动！”江革感受着还受操控的身体。
虽然仪式还未彻底完成，但也赋予了他对抗这影子的能力。
江革看到那个影子像是凭空浮现一般，出现在月光照耀的范围之外，黑暗之中。
用满是恶意和食欲的眼神看向他。
更为诡异的是，明明昨晚他看到那个影子的脸上还没有任何东西，此刻竟然出现了五官。
而且那张脸还隐约和他有几分相似。
“这鬼东西……正在变成我？”
江革瞬间生出明悟。
如果再放任这个影子下去，后果可能比他料想的更加严重。
若是他不能将这个影子解决。
这个影子不光会吞噬他的灵魂，还会占据他的身体，将他取而代之！
“一个莫名其妙的影子，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就要轻易夺走我的一切！”
一股怒意上涌，江革的心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他需要忍耐，等待最终一击。
此时，那个影子似乎也注意到，月光照耀下的镜子和月桂花瓣，眼中竟浮现出一丝忌惮情绪。
在吸收了江革大量的灵魂和灵性后，这个影子似乎已经从最开始的完全凭借本能行动，变得逐渐拥有了和人类似的思考的能力。
那还不足以被称为智慧，但称之为狡诈却戳绰绰有余。
不过，终究还是本能占据了上风。
那个影子观察了一会，按捺不住贪婪和食欲。
一点一点试探着走向江革。
试探了一会它赫然发现，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多少压制作用。
脸上顿时咧出一道狰狞的弧度，狞笑着扑向江革。
来了！
一阵阴风袭来！
江革猛的睁开眼睛。
随后强行把僵硬的右手撑开。
五色琉璃珠瞬间脱离了他的手心，向着圆镜镜面坠落。
江革买的圆镜，是一面工业制品玻璃镜。
按照正常情况，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琉璃珠，掉在上面。
足矣将这镜子砸个粉碎。
再不济也能砸出几道裂痕。
那颗在月光照耀下显现五色辉光的琉璃珠，在触碰镜面之时。
但意料之中的破碎声却没有传来。
那镜面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竟化真的作了如同水面一般的东西。
五色琉璃珠砸如其中。
溅起浪花。
不断下沉、下沉、再下沉……
直至融入那一轮镜中月影！
在那影子即将要触碰到他的刹那，镜中月影彻底染成了琉璃之色！
风声中响起了江革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赞颂镜月，于镜中诞生之神，沤浮泡影之神，迷离梦幻之神……，我于此祈求镜月之力，以镜为凭，颠倒尘寰，虚实互换……”
名为【磨镜人之秘】的秘传流淌于心间。
如钥匙被插入锁孔，镜之仪式开启。
江革好似听到了回应。
镜月的力量降临……
刹那间，世界变得模糊了。
四周的景物就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晰。
天空之中的那轮圆月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而那被摆放在地面上的圆镜之中，琉璃色的月竟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坠落镜中！
“尘寰颠倒，月入镜中，镜月显像……”江革看着眼前的迷离景象，哪怕危机还未解除，他眼中也不禁浮现出些许憧憬。
“隐秘的诱人，如悬于枝头的艳红鲜果，令人着迷。”
月光凝聚成了琉璃色的锁链，从镜中飞出缠绕在没有实体的影子身上。
一点一点，要将它拖入镜中。
那影子发现自己被束缚，先是惊恐，发出愤怒却又无声的咆哮。
那是发现区区食物竟敢反抗自己的惊怒。
随后那影子奋力挣扎着，竟是生生抗住了月光锁链的拉扯，隐隐有挣脱束缚的趋势。锁链绷直，无法再进一步。
那影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咧嘴对江革得意的狞笑。
而这时，江革动了。
他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放着光芒的圆镜，在那黑影突然变得无比惊恐的眼神中，朝它当头砸去。
“笑尼玛个屁笑！给老子进去吧！”
第五章 解读
废弃工厂的空地上。
江革喘着粗气，坐在地上。
身旁，一面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圆镜躺在那里。
“被封住了吗？”
江革低头看向圆镜。
只见原本清澈的镜面边缘，多出道道琉璃色的花纹。
而镜面中央则是一道漆黑且狰狞的黑影。
嘴巴不断开合，似乎在咒骂着什么，并不断冲击着四周看不见的墙壁，想要冲破封锁。
正是被他借用镜月的力量，封进镜中的影子。
不过……
江革看向镜面边缘出现的一道细微的裂纹。
“镜子裂了……”
传闻，一些老磨镜人筑信镜子拥有驱赶邪祟，封印邪物的能力。
所以他们会精心制作一面镇宅镜，以作安家护宅之用。
而为了增强镇宅镜封印邪物的能力，他们一般会请最为高明的铁匠，用最好的材料，帮自己铸造一枚最为坚固的镜子，刻上某种繁杂的花纹，每日携带打磨，并在每月十五的时候浸润月光……
“古时的磨镜人，使用的是金属镜，更加坚固，而每日的打磨其实就是一种不断将镜月之力融入镜中的孕养过程……”
“但我这面圆镜的材质只是普通玻璃，又没有经过打磨孕养，承受力不足，所以无法长时间封印这个影子……”
江革明白了镜子碎裂的原因。
镜面上的裂纹在一点一点增多。
根据推算，大概三天之后，这个影子就会脱困而出。
“有点麻烦……”
江革眉头微蹙。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将影子封印起来，再想办法慢慢解决。
毕竟他从那本残缺的《镜子的起源》中，得到的是来自磨镜人的镜之仪式。
又不是什么驱魔人的驱魔仪式，可没有杀死邪物的能力。
“三天时间，有点紧，也不知道太阳光能不能对付这个影子，如果可以，那还好说……”
江革一边思索，一边想将镜子从地上捡起。
但就在他触碰到镜子的刹那，他的眼皮却是微跳。
阴冷邪异的触感……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
他那个只能解读书籍文献的研究槽，竟然对这个镜子产生了反应。
【封印之镜·魍魉】
【完整程度：97%】
【借用一位名为‘镜月’伟大存在的力量，所施展的封印仪式，将邪影魍魉封印镜中世界……
因为作为封印物的镜子材质过于低劣，里面的邪物很快就会破封而出。
但在它破封之前，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对它做些什么……
将它解读，或许能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魍魉……就是那影子的名字？”
江革看着手中的封印之镜，有些恍惚。
“而且，鉴定信息的意思是，我能把这个封印了魍魉的镜子解读？但这又是什么情况？”
事实上，江革也曾经思考过自己这个金手指的来历。
最终做出判断，这个金手指其实是他本身欲求和天赋的演化，以研究槽的形式呈现。
理由是研究槽的解读能力，其实是随着他的年龄阅历知识储量不断提升的。
而研究槽的鉴定，其实也是来自他知识储备以及潜意识的判断。
简而言之，一切都是靠他自己，说这是自己的某种天赋十分合理。
唯一不科学的就是，把书或者文献塞进研究槽里，会彻底拿不出来，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而在解读过程中，他总会听到某种像是在撕扯着书的声音……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够解读这个封印之镜，显然也是来自他潜意识的判断。
“不光能解读书籍，连其他的东西也能解读吗？”
“不过，之前魍魉靠近我的时候，研究槽并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关键在镜之仪式的封印上。”
江革看着手中的封印之镜，眼中浮现出一丝异样。
这些年来，他第一次从研究槽上感受到了，一种急切、饥饿的情绪，迫切地想让他将这面封印之镜解读。
像是想吃掉镜子里的东西……
江革脑中莫名冒出这个想法，随即又摇头，轻声道。
“怎么可能呢，应该是这邪影魍魉身上携带的某种知识吸引了我，让我想要将其解读……”
“不过，被研究槽解读的东西会消失掉，那岂不是说……我有了解决这东西的办法？”
江革死死盯着镜子看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呵……解读吗？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江革伸出手抓住封印之镜，心念一动要将其放进研究槽中。
而镜中的邪影魍魉，就像是感受到什么可怕威胁一样，原本狰狞的面孔上竟多出了几分惊恐，拼命地冲撞挣扎，使得镜子上面的裂纹越来越多。
封印之镜开始出现虚化现象，邪影魍魉的挣扎也开始减弱……
直到最后整个镜子都消失于无，邪影魍魉也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竟然真的没了？”江革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
他以前只在解读书籍时看过这种现象，镜子的话还是第一次。
美中不足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好像听到一些类似玻璃摩擦粉碎的噪音，除此之外隐约还有什么东西的惨叫声。
不过，也无所谓，对于研究槽的副作用，他早就习惯了。
“嗝——”
江革轻轻打了个饱嗝，摸了摸有点胀的肚子，皱起了眉，好像有点消化不良，还有点反酸？
“早上吃到什么坏的东西了吗？”
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消食片，嚼了两片，江革感觉肚子舒服不少。
他是抚育院的孤儿出身，条件艰苦，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多年来就这么落下了病根，经常胃不舒服，所以身上常备胃药。
“算了，研究槽的解读需要一定的时间，留在这也没意义，回去吧……”
江革清理了下现场，然后起身离开。
…………
龙宫城，平民区某栋老旧出租楼中。
一个没有窗户，阴暗潮湿的房间。
一盏昏暗油灯是唯一光源。
火光摇曳，为这个房间更添了几分阴森。
房间之中，摆着一张摇椅，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上面，眼睛微闭着，此刻却猛地睁开。
“少了一个……”
第六章 魍魉之术
第二天。
龙宫大学，讲师宿舍。
江革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
没有邪影魍魉的打搅。
他这一觉睡的很舒服，状态更是前所未有的好。
“灵魂强度似乎提升了不少。”江革感受到一丝微妙的不同。
就好像他原本被魍魉吸走的灵魂和灵性不光全数补了回来，还提升了一大截。
眼中的世界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江革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窗台前的露珠，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角落盘结的蛛网……，一些原本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尽入眼中。
他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更加细致透彻。
“果然，解读的知识越高深，越贴近世界的真实，对灵魂的提升就越大吗？”江革自语道。
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有拥有研究槽这样金手指，江革对于灵魂这个概念早就有所理解。
他认为知识就是灵魂成长的养料。
而对于有研究槽的他来说，只要解读书籍，获取足够的知识，灵魂就能飞速壮大。
灵魂强大，研究槽的解读能力也会提升，解读能力强了，又能反过来解读更多书籍，获取知识提升灵魂强度。
这也是他一直孜孜不倦寻找书籍，用研究槽进行解读的原因。
所谓博学者的名号只是顺带。
不过，到现在，凡人的知识对他的提升已经很小了。
如果普通书籍数量足够，积少成多提升也很可观。
可惜他很穷，这个世界的书籍又格外昂贵。
“相比之下，来自幻界的‘隐秘知识’对灵魂的提升，远比凡人知识要大得多……”
江革想起他得到秘传【磨镜人之秘】时，灵魂起码壮大了一半以上。
而获取‘隐秘知识’的过程中，那种仿佛灵魂被补全一般的曼妙感受，让人忍不住沉醉。
“这便是隐秘的诱人之处吗？”
江革微微仰头，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昨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研究槽已经将【镜中魍魉】解读完成。
他得到了很多珍贵的知识。
也因此，他的灵魂不光恢复了，还提升了很多。
要不然，难道你以为是因为他吃掉了那个邪影魍魉，他的灵魂才提升了这么多吗？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什么恶魔。
“我不过是在解读知识与世间真理上有所天赋。”江革谦虚道。
“接下来，就我看看解读邪影魍魉之后，到底给了什么意外的收获……”
江革翻阅着解读出来的部分信息。
“哦？所谓的魍魉其实是由凡人的灵魂，经由仪式转化而来。”
研究槽一共从邪影魍魉身上解读出了两份信息。
其一，是无形之术【御影之术】，其二就是邪影魍魉的记忆。
【御影之术：】
【在诸传说中，影子是在阳光照耀下，凡人灵魂的映射。
关于死物是否具备灵魂在这点上，诸学者们众说纷纭，但就生灵而言，影子确实与灵魂有所关联……
而御影之术，则是借助来自幻界的‘隐秘知识’，操控影子的无形之术。
包含两个分支，‘影缚’和‘魍魉’。】
【‘影缚’分支，是以‘影缚之仪式’，转化自身影子，达成种种不可思议之效果。】
【‘魍魉’分支，是以‘魍魉之仪式’，以生者灵魂为材料，炼制邪影魍魉，而后御使邪影魍魉。】
“所以说，那个纠缠我的邪影魍魉，本质是经过仪式转化的活人灵魂。
而在被炼制成魍魉之前，他的身份，是一位因为意外接触到‘隐秘知识’，由此踏上追寻‘隐秘’道路的学徒。”
江革的眼睛微地眯起。
因为被仪式转化为魍魉的关系，这位学徒的记忆残缺了大半，研究槽并没能从中解读到这位学徒的生平诸多过往。
但在这位学徒记忆当中，有件东西印象格外之深刻。
那是一本拜龙教教典。
样式与他之前得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邪影魍魉被炼制出来后，就如婴儿之新生，需要吞食灵魂才能成长。
而当魍魉将一个人的灵魂完全吞食，它就能占据一人的躯壳，获得其所有，取而代之。”
“如果吞食的灵魂是那种拥有特殊资质的就更好了，不光能够使魍魉获得更多的成长。
只要让魍魉在掏空灵魂时，留下一层薄薄的魂壳。
以这层魂壳为核心，便又能用仪式炼制成一个新的邪影魍魉。”
“堪称一举多得，一箭双雕……”江革轻轻感叹。
“这也映证了我的猜测，那本拜龙教教典当中的隐秘知识，确实就是个诱饵，是用来筛选目标的。”
“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蛋之一……”
“那个郭老太……很有问题啊。”江革眼中露出危险的光。
“魍魉被我消灭，其背后还有掌控者存在，所以说，我的危机还远没有结束。”
“好在，在那个魍魉的记忆里，我从拜龙教教典当中所得到的那份知识，其实是它“隐秘”的显化。
我知晓了这份“隐秘”，和它达成冥冥之中的某种联系。
借此它才能精确定位我的位置，它的注视才会对我产生那么强的压制作用，让我的身体直接僵硬动弹不得……
也就是说，即使我再遇上邪影魍魉，也不至于当场被定住，可以逃跑了，真是可喜可贺……”
江革轻轻一顿。
“而现如今邪影魍魉被我解决，标记失效……
就算邪影魍魉背后控制者察觉不对，也需要时间来确定我的位置……
而这个时间，最短大概是五天。”
江革站起身，自语着向书桌走去。
“坐以待毙，或者期待敌人的怜悯心决不可取。”
“也就是说，在这五天里，我必须得到自保的能力，乃至更进一步……”
走到书桌前，江革取出纸笔，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词，【御影之术】、【镜之仪式】。
“现在我手中有两种无形之术，能让我拥有对抗魍魉背后操控者的力量。”
“御影之术当中，魍魉分支，仪式复杂且耗时长久，还需要用到活人的灵魂，不适合使用……
但‘影缚’分支中控制自身影子的法门我倒是可以学上一学。”
“影与太阳相关，而【月】是太阳之影，所以月的秘传，是可以使用这个无形之术的……”
第七章 不存此世之物
“不过，想真正控制自身影子，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甚至干涉现世的事情，仍旧需要进行特殊的仪式。”
江革心念一动，只见晨光照耀之下。
他的影子竟然诡异地扭曲了起来，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没过多久又恢复原状。
“这便是极限了吗？”
看着诡异的这一幕，江革先是好奇，随后摇头。
“没有进行影缚之仪式，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看着神奇，其实没有太大用处。”
江革回忆了影缚之仪式所需的材料。
“活人血，白银，红水晶，百年墓土，黑羽岩……”
“有点麻烦，红水晶和白银价格昂贵，活人血和百年墓土不好搞，而这黑羽岩，更是听都没听过……”
江革做出判断。
五天之内集齐似乎有些困难，而且仪式也有失败的概率……
再加上他从魍魉身上解读出来的魍魉之术并不完全，似乎还有所缺……
江革想了想在【御影之术】这个词条上划上一条斜杠。
“看来御影之术只能当做备选，那么我的选择就只剩下……镜之仪式。”
江革脑中浮现出，这个来自磨镜人仪式的内容。
不提镜之仪式苛刻的时间和天象要求。
无论从哪方面上看，这个仪式都绝对称得上物美价廉。
效果更是能将寻常物理手段所对付不了的魍魉封进镜子当中……
“特别是被封印进镜子的东西，还能被研究槽所解读……”说到这，江革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异样。
“如果能够突破时间和天象上的限制，这绝对是最适合我的无形之术。”
江革放下笔，手指轻敲着桌面，翻找着记忆，从他所看过的诸多书籍和邪影魍魉的记忆中，寻找解决办法。
时钟滴答，他的手指突然一顿。
“其实，这个限制其实并非不能突破……”
江革眼中闪过一道异芒。
“镜之仪式之所以只能在十五的晚上使用，只是凡人的灵性灵魂太过弱小。必须借助天象，才能贯通世界的表与里，借用到那些伟大存在的力量。”
“《镜子的起源》这本书中曾提到，一些高明的磨镜人，似乎掌握了某种制造封印之镜的方法，不需要镜之仪式，也能让镜子拥有封印邪物的能力……
不过，制作这种镜子，需要用到一种不存于此世的材料——镜月之辉。”
“不存于此世吗？”
江革轻声吐出一个词。
“幻界。”
不存此世之界域，恒常矛盾之所在，古往今来，无数求道者追寻的仙神之乡……
“幻界是七位无上柱石的居所，是祂们辉光洒落之地。
若能进入幻界取得那些伟大存在所释放出来的一点辉光，便足以抵消仪式的天象需求。
而这才是使用无形之术的正确方法。”
“毫无疑问，镜月之辉，便是镜月所撒下的辉光，想要取得这种材料，我须得去往幻界……”
“正巧，那位被炼制成魍魉的学徒记忆当中，刚好就有前往幻界的方法……”
所谓学徒，既初步踏上追求隐秘之人。
其与凡人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他们曾不止一次进入过幻界。
“如果真能成功，让镜之仪式解除限制……
或许我能借此，让研究槽解读许多原本无法解读的东西，得到更多的知识也说不定呢？
毕竟，血肉、灵魂乃至邪物这些似乎也可以是知识的载体……”
…………
洗漱了一番，江革打开房门。
虽然邪影魍魉的幕后操控者，还有如悬顶之剑一般挂在他的头上。
不过，既然最为迫在眉睫的邪影魍魉已经被解决。
那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他已经请假好几天。
需要到龙宫大学文学院的院长那边走一趟，销个假。
不然后续可能还有会有些麻烦，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不想丢掉龙宫大学讲师这份工作。
打开门，江革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江革老师，早上好啊。”
江革有点不想理这家伙，但出于礼貌还是转过身回应。
“早上好，王德老师。”
“咦，江革老师，你的气色好了很多！”
王德走上前，有些惊讶看着江革的脸，然后惊喜道：
“是尝试了我推荐的放血疗法，病情好转了吗？”
“不是……”江革无语道，这家伙是有多喜欢放血，正好我影缚之仪式缺活人血，要不让你放个够？
“是医生开的药，终于起效了，一晚上过去我感觉病好了很多。”
“这样啊，”王德有些失望，又点点头，自来熟地搭上江革的肩膀。
“虽然不是因为我推荐的放血疗法，但江革老师你病情能好转，绝对是件好事，我请你吃个饭去庆祝一下吧！”
龙宫大学，食堂。
“你说的请我吃饭，就是来食堂吃？”江革翻着白眼，看着对面端着餐盘的王德。
“哈，最近又买了点新奇的东西，所以手头有点紧……”王德讪讪解释。
“不过龙宫大学的食堂也很好吃，江革老师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江革点点头，他也只是说说而已，王德这家伙看到新东西就管不住手，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方面的开销，比他买书还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交谈了一会。
王德忽然看了看左右，小声问道，“江革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极乐升仙散？”
“极乐升仙散？”江革思索了下，没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什么？”
“最近小道消息在传，龙宫城市面上，冒出来的一种特殊药剂，听说服下以后能让人看见仙境和仙人，非常神奇。”王德描述了一下效果。
“仙境？”听完这话，江革大概明白这极乐升仙散到底是什么玩意了。
王德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听说很珍贵，销售渠道也很隐秘，如果能买到的话，我还真想尝试一下。”
“王德老师，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劝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个主意。”
江革沉吟了一会，提醒道，“这极乐升仙散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王德诧异了一下，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江革缓缓解释道，“古时的求道之士，为了追寻虚无缥缈的幻……仙界，求仙寻道，想出了不少方法，这其中服食所仙丹妙药便是方法之一……”
第八章 镜子
“那这极乐升仙散，不就是仙丹妙药的一种？”王德好奇道。
“可能是，”江革摇头道，“但这并不代表那就是什么长生仙丹。”
古代的求道者，为了追寻幻界常有服药之说。
真正的仙丹有，但绝不是凡人所能接触到的。
能在凡人当中流传的，不是假药，就是致幻剂一类的东西。
通常是一些天赋较差的学徒，用来刺激精神，攀升进幻界而使用的。
若是凡人服用的话，或许有极小的概率可以窥见幻界的些许影像。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精神受到这类药剂刺激，而产生的攀升至仙境看见仙人的幻觉。
甚至由此催生出一种无上的快感。
但代价就是，这种东西一般对人体有很大副作用，同时具备极高的成瘾性。
江革不知道那些搞出极乐升仙散出来卖的人，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是想借此聚拢钱财，亦或者是想钓鱼勾引对幻界感兴趣的凡人乃至是学徒。
但对于王德这样的普通人，这极乐升仙散，能不碰就不碰。
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泥足深陷。
…………
提醒了王德之后，江革便来到文学院的院长室门前。
咚咚咚。
“请进。”
江革推门而入。
文学院的院长肖文宇，年龄起码六十以上，满头的白头发。
“肖老师。”江革点头致意。
肖文宇是江革上大学的时候，他的文学导师。
江革能够得到见习讲师的聘书，和他力排众议有很大关系。
“江革？”肖文宇看到江革的气色有些诧异，“你病好了吗？”
“昨天晚上有所好转，今天早上起来就感觉好多了。”江革简单解释道。
“这样就好，我也正好有事找你。”肖文宇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江革。
“关于我的讲师考核？”江革沉吟问道，刚才他和王德交谈知道了这件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肖文宇顿了顿道，“你刚入职没多久，就生病请了假，时间拖得有点长，学院里面多了很多不满的声音。
学院方面对此很重视，已经准备给你定一个期限……不过既然你病好了，那就可以准备讲师考核的事了。”
“学院方面是希望你能在一周内完成考核，你的意见呢？”肖文宇问道。
“没问题，老师，时间定在六天后可以吗？”
龙宫大学的讲师考核，实际上就是一堂大型公开课。
除了专门考核的讲师外，很多学生以及老师都会前去听讲。
最终会以考核老师，以及学生和其他老师的评价，各占一半，决定考核结果。
而他脑袋上还顶着个博学者，兼龙宫大学最年轻的讲师头衔，他的这节课，去的人绝对不会少了。
特别是因为他的出身和年龄，来的人里面看他不爽的绝对不在少数。
好在，他早有准备，倒也不怕这些。
肖文宇点点头，“可以，那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不要让我失望。”
“我会的老师。”江革郑重说道。
…………
龙宫市，商店街。
江革来到商店街的一间店铺前。
铺子上面挂着招牌【镜屋】。
里面琳琅满目摆着诸多的镜子。
梳妆镜，大型立镜，衣冠镜应有尽有。
江革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都是现代工业制的玻璃镜。
“客人，您是要买镜子吗？”
一个学生模样的漂亮女店员走过来。
“你们店里有卖那种小号的镜子吗？”江革比划了一下，“大概巴掌大小，最好是圆形的。”
“客人您说的是那种女生里面流行的小型梳妆镜吧，有的有的。”店员思考了一番，从柜台后面取出一个小圆镜出来，大小样式都很符合江革的需求。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镜子背面的颜色是粉色的，还有一个个冒泡的心形图案。
“就是这种。”江革点点头。
他买镜子是准备制作磨镜人的封印之镜，对外表并不在意。
但是这颜色，好像有点不太符合他的猛男气质。
“有别的颜色吗？”他问。
“不好意思啊客人，只有这个颜色的。”
店员热情推销道，“不过粉色现在，在女孩子里面很流行的，您女朋友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很高兴的。”
女朋友？什么鬼？
这店员好像误会什么了。但江革也懒得多解释。
“多少钱一个？”
“十铜币。”
“我要十个。”
“十个？您确定？”店员眨了眨眼。
“确定，就是十个。”江革点头道。
制作封印之镜看起来并不简单，他需要多备点镜子，以做尝试。
店员忙跑过去给江革打包镜子，只是看向江革的眼神有些奇怪。
江革也没在意，继续问道，“你们这边除了玻璃镜以外，有没有青铜镜，或者铁镜什么的？”
从魍魉学徒身上解读出来的进入幻界之法，以及《镜子的起源》这本书中关于磨镜人的一些传闻推断。
不同的人进入幻界，有不同的方法，比如之前王德和他说的极乐升仙散，也是进入幻界的方法之一。
当然，他自然是不会蠢到去服药什么的，他准备用磨镜人的方法进入幻界。
而这个方法，是需要用到镜子的。
但他不确定现代工业镜子靠不靠谱，另外也想依照老磨镜人的尝试制作一面金属材料的封印之镜。
“客人，没有铁镜，但有复古款青铜镜，您要吗？”店员从一旁柜台角落取下一面青铜镜。
镜子比一个巴掌稍大，背面有繁杂花纹，底部打了个小孔。
镜面打磨的很好，几乎不比工业镜差。
就是表面堆了一层灰尘，看上去像是许久无人问津。
店员也看到灰尘，有些尴尬把镜子表面擦了擦，推销道，“这面镜子是店主亲手铸造的手工艺铜镜，您如果想买的话算您便宜一点，1个银币。”
“亲手铸造的？”
江革接过铜镜。
一行文字浮现在他眼前。
【青铜镜：】
【由某位手艺绝佳的匠人制作的青铜镜，似乎是件不错的容器……】
“鉴定信息……”
江革微微惊讶，心中有些古怪。
明明之前这个研究槽只会对书籍起反应的，其他别的什么鸟都不鸟，结果现在却给了这面青铜镜鉴定信息。
容器？什么意思？
第九章 第一天门：恒常之理
把青铜镜买下，江革又问道，
“你们店主在吗？我想见见他。”
他在想那位店主会不会是一位手艺精湛的磨镜人。
“客人，不好意思，店主他出远门去了，好久才能回来，所以一时半会是见不到他的。”店员回答。
江革点点头，既然如此也没办法。
把打包好的十面猛小化妆镜和青铜镜子塞进背包。
江革走出藏镜屋，又在商店街里逛了两圈。
搜寻影缚之仪式的材料。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革便径直回到宿舍。
…………
夜。
龙宫大学，讲师宿舍。
今天是十六。
仍旧是满月。
清幽的月光从窗外照进，照得房间通明。
江革也不点灯，靠坐在床上想，手中抓着那面从藏镜屋买回来的青铜镜。
“古老的梦与幻界相连……”
江革看着镜子轻声说道。
在他曾看过的诸多书籍中提到，幻界是凡人所无法触及的所在，其中屹立着七座天门。
它们是幻界的门扉。
凡人想要进入幻界，就必须穿过这七道天门。
传闻中成仙的最后一步，就是以完整灵魂血肉之躯穿越天门，抵达幻界。
其名为羽化飞升。
当然，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无一不是达到了凡人极致，离仙神只有一步之遥，近乎非人的存在。
而大部分人所谓的进入幻界，其实是以自身游离灵性，进入幻界之中，从中获取知识材料。
更类似一种偷渡。
和飞升跨越天门相比，难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就算如此，这种偷渡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仍旧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所以说，幻界是凡人所无法触碰的所在，这句话的含义确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能够触碰到幻界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然非人。
…………
月光下，床榻上。
江革半卧着，手持做工精致的青铜镜。
镜中的影像，纤毫立现，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魍魉学徒的记忆中提到。
人进入睡梦之中时，自身的灵性会不自觉地游离发散，若是运气足够好，并且拥有一定的天赋。
那么这人便有可能顺着冥冥之中的指引，接触到幻界的边缘，那分割表与里幻界的城墙。
这也是为什么在古老传说中，幻界常与梦相关。
所以进入幻界的第一步是要让自身灵性游离。
简而言之，让灵魂与肉体的结合不再是那么稳固。
类似于道家的阴魂出窍。
而民间传说中，对于面对着镜子睡觉这种做法很是忌讳，认为镜子会吸走人的灵魂，惊散人的魂魄。
“但我不同……”
江革看镜中的自我，轻声说。
“今晚我将对镜而眠，映照灵魂之镜，将为我打开通往幻界的道路……”
江革的眼前逐渐模糊。
金色的月光仿佛充塞了整个世界。
为天地笼上了一层纱衣。
镜子也朦胧。
恍惚间。
江革似看见镜中的自我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琉璃色的圆月。
月下，有一个细小的人影。
若仔细看，那似乎是一个令他格外熟悉的身影。
正在月光的照耀下，一步步前行。
“我进到镜子里了？”
江革惊讶道，随后进入梦中。
……
于梦中。
浩瀚的星河构筑亮银色的蜿蜒之蛇。
江革眺望前方。
思绪像围绕灯火不断扑棱的飞蛾。
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跨过翠绿群山，走过无边沙漠，行舟渡过寂静汪洋……
始终陪伴着他的是那头顶高悬的占据半个天空的琉璃之月。
而远处，他看见了一片广阔的湖泊，水面如镜。
江革前行。
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踩入水中。
而头顶那轮琉璃之月，不知何时也从湖面升起。
水与天接，长天一色。
“镜湖，传说中，月诞生的地方。”
不过，江革知道这不是真正的镜湖，只是他梦境的显化。
因为真正的镜湖在幻界深处。
但他没有犹豫，走入湖中。
冰凉的触感。
月光色的湖水，充塞四周，他却没有半点窒息的感觉。
他仿佛化作了游鱼，顺着湖水往湖底最深处，深潜而去。
下潜，下潜，再下潜……
这片湖泊的深度，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思维的限度。
终于，在湖底的尽头。
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看见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横贯天地的城墙。
用城墙来形容它似乎并不恰当，因为它没有半点城墙的样子。
就仿佛是一层覆盖于血肉之上的厚厚皮层。
江革忽然生出明悟，那血肉皮层就是他所生活的世界的表皮。
但随后，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物所吸引。
那是一根如同漆黑色的巨大棍状物，比城墙还要高耸，像钉子一样贯穿世界的表皮，将其牢牢固定在世界的血肉骨架之上。
“定海针……”
这是江革看到它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摇头。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定海针。
那是屹立幻界的七座天门之一。
第一天门：恒常之理。
“血肉皮层一样的城墙，棍子一样的门扉……”
幻界本就是颠覆凡人认知的地方，恒常矛盾之所在。
他来到那高不可及的第一天门前。
巍峨与浩瀚，似乎都不足以描述其伟大。
从那位魍魉学徒的记忆中他得知，想要进入天门，需要具备三个要素。
第一要素是使得自身游离灵性，来到天门之前。
这一点，借助镜与月的力量，他已经做到。
第二要素是开启天门的钥匙，一份正确的秘传。
他也已经拥有，属于镜月的秘传，正是能够颠覆恒常之理的三种知识之一。
而第三要素，也是最重要的要素——欲望。
如果说秘传是钥匙，那么欲望就是拧动钥匙的动力。
又或者说，这是进入幻界者所应该拥有的资格。
而这一刻，江革仿佛听见。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问。
“是何等异质的欲望，令你将幻界追寻？”
在听到这个声的刹那，江革就知道。
这个声音来自他的内心。
所以欺骗并无意义。
稍作思索，他抬起头，给出答案。
“力量，我追求…能摆脱当前困局的力量……”
第十章 满溢与真理
高大的天门之前。
一个成人手掌大小，已经锈迹斑斑的青铜爵缓缓浮现。
上面满是时光侵蚀的气息。
【青铜爵：】
【欲望如酒，以爵盛之。】
【古老的圣杯，散发着令人心驰神荡的气息，此为称量欲望之容器。】
【附着在爵底的五色斑斓的残留物，是古往今来它称量无数人欲望的证明，现在也轮到了你……】
【当爵中盈满，又是谁会将你的欲望渴饮？】
“欲望的圣杯，称量的容器……”
江革注视着眼前的青铜爵，看上去爵底空无一物，但他却隐约闻到不断有丝丝甜美诱人的酒香残留在爵中，不断散溢出来。
江革没有犹豫走上前，用手触碰着青铜爵。
在那位学徒的记忆中，有这样的内容。
接下来，青铜爵将称量他的欲望。
不需要太多，只要能没过杯底三分之一的等线，就代表他的欲望超越常人，拥有进入幻界最基本的资格。
天门将为他打开。
若能没过三分之二，那便是非人的领域，近乎癫狂的追求，有成仙的可能……
或许会引发某些仙神的关注。
而若是青铜爵中的酒液，溢满出来……
在那位学徒的记忆中，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
那是真真正正的仙人之姿，代表注定要飞升进入幻界的存在。
而这份欲望，连那七位无上柱石也会侧目关注……
“我的话，应该堪堪过线吧？”
江革心想。
三分之一，是能进入幻界的凡人大多是这个程度，那位学徒也是这样。
他对力量的追求，是来自即将来临的生死危机。
这是最为古老而质朴的欲望，亦如人类的先祖于蛮荒之中挣扎求生。
这种欲望的是铭刻进血脉本能之中的，借此进入幻界未尝不可……
而此时，江革他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地流入青铜爵中。
淡红色的酒液，带着某种辛辣的芳香，缓缓从爵底升起。
“原来，欲望是这种颜色的……”
随着酒液不断地充盈起来，江革忽然有些紧张。
看到酒液即将没过爵的三分之一时，他稍稍松了口气，“快了，应该……怎么停了？”
爵中酒液停在了离三分之一等线堪堪只有头发丝距离，只差一点点就能没过。
“不够。”
一个声音在江革耳边说。
青铜爵中的淡红酒液消失。
达不到要求的欲望，会被爵所吸收，这是应当支付的报酬。
“我对力量的欲求，还不足以打开天门？”
江革也明白了这点，皱着眉，“若是力量不行，我又该靠什么进入幻界？”
“你可以换一种欲望。”
那个声音似乎是在提醒。
“换一种欲望？”江革自语道，“我还有什么？”
“真理……”
“真理？”
“我对所谓真理的追求，不过是当初希望借此在这个世界存身所立的人设，用以骗取那些教授老师的资助罢了，怎么可能……”
江革先是嗤笑，却没有等到回应。
稍顷，他有些无奈。
“好吧，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革脸色变得严肃郑重。
就像最开始时，他为了能让抚育院的院长同意他去上学，并资助他学费时那样。
他再一次将手放在了青铜爵上。
“我追寻真理，世间之真理……”
江革的话本该到此而结束，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恍惚。
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些什么，身体好像失去了控制，意识也模糊……
恍惚间，有一个声音接过来了他的话，继续着他之前的言语。
“我追寻真理……解读万物，诸生之源头，终焉之寂灭……”
“唯愿……万物与我同一……”
话音不高，却于天门前回旋，昭示着声音主人那澎湃汹涌的欲望野心。
青铜爵的底部升起五彩之色的酒液。
以一个比刚才快了近乎百倍的骇人速度，从古老的青铜爵盏中涌出。
迅速越过了三分之一的等线，来到三分之二等线之前，又几乎是毫不留恋地跨越过去，眨眼之间爵中酒液已然满溢出……
酒香飘散……
“满溢……”
一个声音轻声说道。
轰隆的声响中。
古老的门扉缓缓打开。
江革恍然未觉踏入其中。
而门扉之前，一只洁白如月的手，自虚无中浮现，抓住了青铜爵。
五彩色的酒液于杯中，像凝固了的琥珀。
被人以某种从容，却又迫不及待的姿态一饮而尽……
【秘传】是钥匙，却也不是，是呼唤某人前来的祷告。
凡人无法推开天门，但幻界之中的某些存在可以……
那么，又是谁的欲望，为谁所渴饮？
…………
幻界。
由灵性所构筑的身体显现。
江革发现自己置身一个苍茫的世界。
混沌色的天空。
烈阳照耀。
光与暗交错。
四周景象，朦胧又清晰。
“这里是幻界？我进来了？”
江革从恍惚中醒来，只记得自己将手搭在了青铜爵上，随后意识模糊。
再睁眼时，就来到了这里。
“原来我追求真理？”
江革沉吟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算了，进来了就好。”
随即，他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个处处充满矛盾的所在，常人言语所难描述的地方。
江革抬起自己的双手，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像雾气一样的东西，而他的面孔自然也模糊。
他正处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之上。
没有路标，没有指引，除了荒芜，什么都没有。
“幻界之中，没有方向，很容易就会迷失其中。”
江革回忆着那位学徒记忆中，对于幻界的认知，“想要在幻界中前行，那就必须以自身所掌握的秘传为指引……”
江革迈步在荒原之上行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如迷雾飘忽。
一个三岔路口出现在他眼前。
江革站在三叉路口前观察了一会。
三条路径。
一处通往寂静漆黑的无光树林，静谧幽深，被黑暗笼罩。
一处群山环抱，如母亲的怀中，隐约有声音回荡，呼唤游子归乡。
一处则是眼前荒原的延伸，再往前似乎是一片漫漫黄沙，黑红色的风吹拂，格外寂寥。
三条路，通往三个地方，也代表三种选择。
可惜的是，那位学徒的记忆到这个三叉路口戛然而止。
无法告诉江革那三个地方具体有什么。
不过探索幻界，本就是件危险的事情。
这并非常理所能描述的地方。
危机与机遇并存。
“该怎么做？”
江革的目光在三条路径上徘徊了一阵，然后闭上了眼睛，来自磨镜人的秘传流淌于心间。
他轻声祈祷。
“我供奉镜月，琉璃色的月光……”
这是来自磨镜人，祈祷镜月的祝词，他的直觉告诉他。
在这里念诵祷文的话，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十一章 月亮醉了
随着江革的祈祷。
一个个光点汇聚，如月光洒落。
在江革惊讶的目光中。
他的身前凝聚出一条闪着月辉的小径。
【月光小径：】
【磨镜人藏于心中的秘密，亦是月光的秘密……在掌握了虚与实权柄的镜月，祂的光辉可以撒遍世上的每一个角落……是以祂知晓去往所有地方的路径】
【祈祷月的辉光，顺着月光而行，能到达你想去的地方……】
“无形之术，‘月光小径’，月光之下，无所不往……”
江革咀嚼着这个刚刚，随着月光洒落，突然从他脑中浮现的无形之术。
“每个学徒第一次进入幻界，若是对【秘传】掌握足够深刻的话，是有概率领悟无形之术的……
不过，这个概率很低，而且有概率领悟到一些什么用都没有的无形之术……”
江革有些古怪翻找着那位魍魉学徒的记忆，
“比如说这位学徒，因为他所掌握的秘传，他领悟的是一个光照术，但是只能在有光的地方亮，没光的地方绝对不会亮……”
“这么说来我运气不错，一进幻界就领悟了这么一个能指路的无形之术？”
江革向月光小径所延伸的前方，生出明悟，“这条路的尽头，有我需要的东西……”
看这方向，似乎就通往刚才他所看到的那片漆黑树林，那里会有月辉吗？
思索片刻，江革踏上月光小径。
…………
沙沙沙……
脚下是潮湿柔软的触感。
耳边传来像是树叶被踩动，所发出的声音。
江革知道，他已经走进了那片林中。
在踏入这片深林的瞬间。
一个名字从江革心底浮现。
【寂静深林。】
无光与寂静，是这片深林的特征。
漆黑一片。
江革能感受到匍匐于林中，那一团冰凉抚摸着他的黑暗。
林间的树根盘曲虬结。
在没有光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被绊倒。
但在月光的指引下，江革感觉自己的脚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辗转躲避。
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在地形复杂的无光林间穿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江革听见一个声音说。
“到了。”
原本抚摸着他皮肤，带给他冰凉战栗之感的黑暗，似乎被别的什么极为温柔的东西代替了……
“似乎可以睁开眼睛了。”江革心想，然后睁开了眼睛。
仿若童话一般的景象映入眼中。
他现在似乎是置身于寂静深林的某一个角落，一片空地之中。
四面八方皆是无光的林地。
唯有这片空地，被琉璃色的月光充盈包裹。
空地中央，一口长着斑斑苔藓的古井。
飞蛾在环绕古井飞舞，在月光下舞蹈，撒下幻彩色的磷粉。
而抬起头，一轮镜子般的圆月悬于井上。
它大得能够覆盖整片天空。
但却仅仅局限于这片空地之上……
距离大地更是前所未有的近，仿佛触手可及……
月光照得四周的景象虚幻迷离。
“镜月……”
江革先是迷茫，随后猛然惊醒。
不言自明地，他知晓了这轮圆月的身份。
正是昨日他使用镜之仪式，所借用力量的源头。
支撑世界的七位柱石之一，生于镜中之月。
这里是满月之时，月亮小憩之所。
现在祂似乎正要离去。
“我见到了镜月！”
江革心中悚然一惊……
仙神乃至七位柱石的身影，时而会隐现于幻界之中。
但对凡人而言，直面他们极有可能招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等等？我好像没事？”
“镜月是七柱石中，相对温和的一位，祂置身事外，对诸事不理……”
江革想起【磨镜人之秘】当中的描述。
“祂好像没有发现我……”
“不，应该是不在意吧。”
江革心里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站在空地上，望着月亮晃晃悠悠升起，连带着周围的景物也模糊。
月色中染着些许绯红，空气中似乎弥散着淡淡的酒香。
看着这无比瑰丽的迷幻的一幕，江革感慨崇敬之余。
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祂好像醉了？”
月亮像是踩猫步前行，走的很慢，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江革脸上越发古怪，镜月好像真的醉了？
七柱石也会醉吗？
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对了！
他猛然想起自己来到幻界的目的——镜月的辉光！
江革瞪着眼睛看着月亮越升越高。
我有幸见到了镜月。
可光呢，我要的光呢？
说好的镜月的辉光呢？
“月啊，赐予我一抹光吧！我是磨镜人的传承者，是你的供奉者啊！”
江革心中一急，忙对着月亮祈祷道。
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面对的可是镜月本相。
他这空手套白狼，要是因此导致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那就完蛋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是听到了江革的祈祷。
镜月微地停顿，一抹琉璃色染着绯红的月光洒落。
江革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抓。
手中轻盈一片，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月消失了。
但江革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残留在他手心……
…………
夜，龙宫市郊外。
废弃工厂之中。
一个漆黑的人形影子自黑暗中浮现。
无形之术的造物魍魉。
只不过，这只魍魉和被他封印解读的明显不是同一只。
而此刻，来到废弃工厂空地中心的魍魉，突然站立不动，它原本混沌的面孔，一阵扭曲。
竟化作一张苍老，满是褶皱的老妇面孔。
老妇似乎适应了下魍魉的身体，浑浊的眼珠左右转动，口中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
“最后消失的地方……”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工厂的一块空地上。
在那里，月光洒落，地面的缝隙之中，有一朵已经干枯了的月桂花，以及一堆白色的像是玻璃残渣的东西……
…………
黎明。
房间中弥散着月光的味道。
江革从梦中惊醒。
“我去往了幻界，见到了镜月……”
他很快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然后连忙看向右手。
视线之中，在他的手心之中，流淌着一抹指头粗细琉璃色的月辉。
【镜月之辉·绯红：】
【不存此世之物，一抹来自镜月的辉光，现在它正在流逝，来自世界表皮的规则，正在将它分解……】
【月亮醉了，祂的醉时的容颜之光，被某个自称磨镜人的家伙所抓住……
又或许这是某位存在，在显示祂的慷慨和善意……】
第十二章 封印之镜
“镜月之辉……那个时候被我抓到的吗？竟然是真的……”
江革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而且，慷慨吗？感谢镜月大佬！谢谢镜月大佬打赏的辉光！”
江革当即以最崇高的礼节表示自己的敬意。
但随即他就发现，那抹月辉正在不断散溢，转眼之间就损失了大半。
“得找赶快找个容器把它装起来。”
“月生于镜中，镜子就是最好的容器。”
江革忙低头搜寻，然后就看见昨晚他借此进入幻界的青铜镜，躺在他身前。
于是他连忙抓起镜子。
而当那抹月辉触碰到镜子的时候，果然如清水一般流入镜中。
月辉的消散慢了一些，但明显还未停止，似乎镜子只起到一点阻拦作用。
“仪式，须得用仪式，把这个镜子转化为封印之镜，才能阻止月辉流逝……但我该怎么做？”
江革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诸多信息。
那似乎是一道道奇妙的花纹，花纹之上月与桂图案纠缠交织。
“《镜子的起源》中，磨镜人有时在镜子上描绘的月桂之纹，据说有驱赶凶邪之用。”
江革马上认出了这是什么。
“而血则是描绘这种花纹的最为适合的颜料……”
江革当即咬破手指，一口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总算是咬破了，挤出鲜血。
秘传【磨镜人之秘】自发在心间流淌，江革染血的指尖落在镜面上，一条条奇妙的血色花纹，被描绘而出。
更怪异的是，就是指尖那么一点的伤口，所流出的血液却像是源源不绝，一点没有止住的趋势。
一股抽吸的力量，正将他的鲜血不断从身体中抽取出来。
好在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镜面上已经被月与桂的花纹布满。
血色的纹路，与镜中的月辉交映，映出迷离的血光。
紧接着，光芒一闪，那月辉彻底融入镜中，而镜面上的血色花纹也像是被镜子吸收了一样，隐没消失。
以月辉，镜子，磨镜人之血为材料，仪式成功了。
整个镜子又恢复了原状。
但江革分明能感受到，其朴素且平平无奇的外表下，有一股属于【月】的力量辉光流转。
若仔细看，还能从镜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月光。
【封印之镜·青铜镜】
【品质：优秀】
【用一面上等的青铜镜、一抹镜月之辉、磨镜人之血所描绘的月桂之纹，为材料，经仪式转化后，所制造出来的镜子，具备较强封印邪物的能力，除此之外，它似乎对灵魂也有很强的收摄作用。】
【这是一件上佳的容器。】
成功了！
江革用手轻抚着青铜镜表面。
这面他刚刚制作出来的封印之镜，在强度上似乎要比他前夜他使用镜之仪式所做出来的封印之镜，要强上十倍不止。
“是因为使用了镜月之辉的缘故？”江革猜测道。
仔细观察了一会封印之镜，江革找了一条红绳，从镜子的尾部的小孔穿过，然后挂在了脖子上。
这面镜子只比巴掌大上一些，有点小重，但为了安全着想，江革感觉自己能克服。
感受着镜子紧贴着身体的冰凉触感，江革安全感大增。
“有了这面镜子，就算魍魉的背后控制者找上门来，我也有能力应付了……”江革眼中异芒闪动。
“不过，光靠一面镜子还不够，毕竟那控制者所炼制的魍魉，可能不止一只……”
“镜月之辉！我需要更多的镜月之辉来制作更多的封印之镜！”
…………
看了看时间。
已经早上七点了。
洗漱了一番。
江革戴着青铜镜走出宿舍，准备实验一下镜子的效果。
一走出门。
咔哒一声。
隔壁的门也刚好打开。
王德从里面走出来。
“江革老师，真巧啊。”
“王德老师。”江革点头回应。
很好，青铜镜制作出来的第一个实验对象，自己送上门来了。
“咦，江革老师，你脖子上那个是？镜子吗？”王德一眼看到江革脖子上的青铜镜，眼睛顿时亮了。
走过来，凑近了脑袋想要细看。
被江革面无表情，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推开。
王德挠了挠头，“啊，不好意思，江革老师，你知道我对一些神秘的东西最没有抵抗力了……你这镜子做工很精致，看起来很不凡啊。”
王德的目光又落在了江革脖子的青铜镜上，一双眼睛像是要陷进去一样，逐渐失去神采。
口中喃喃道，“而且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里面有着很吸引人的东西……”
江革眉头微挑，想起鉴定信息上，关于青铜镜的描述。
“能摄取人的灵魂吗？”
他忙用手将镜面挡住。
“哪怕是最简单的无形之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可能造成不可预知的危险。”
江革想起这么一句话，而王德的表现也映证了这一点……
他微地沉吟，传闻中磨镜人的镇宅镜，是可以安家护宅的，可没听说过会吸人灵魂。
这或许和制作这面封印之镜的材料，是直接来自镜月的辉光有关。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这镜子强度是不是高得有些接近于邪异了？”江革有些疑惑。
“算了，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把这镜子显露于人前了。”
随手把镜子塞进衣服里。
江革看了眼王德，发现这家伙一脸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一样。
“被青铜镜惊扰了魂魄吗？好在症状很轻，但让他这么下去也不合适。”
江革稍作沉吟，决定使用民间叫魂的土方子，帮助一下王德老师。
啪啪！啪啪！
江革把手收了回来，甩了甩，“妈的！脸皮真厚！”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江革老师，你为什么打我？！”
王德捂着脸清醒过来。
“没什么，就是刚才王德老师你丢了魂，我看到了，就顺手帮了你一下，不用谢我了。”
江革随口说道，转身就准备离开。
“丢了魂？”王德一脸迷茫捂着脸，随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两眼放光道：“江革老师，这镜子你哪里搞来的，卖吗？我出两倍价钱买！”
江革翻了个白眼，断然拒绝。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作死。
先是打听那什么极乐升仙散。
现在被他的镜子摄了魂，竟然还想把镜子买下来。
简直就是在作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
第十三章 把月亮捞走
出门之后。
江革来到商店街。
搜寻影缚之仪式的材料。
主要是寻找黑羽岩的下落。
但打听了好几个店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搞得江革也有点脑壳痛。
“对了，龙宫大学地质学系，有位教授在岩石矿石方面很有研究，或许我可以去问问他？”江革一拍脑袋。
然后，当即返回龙宫大学。
龙宫大学，地质学系。
课堂上，一位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奕奕的老教授在课堂上讲课。
而和他讲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面坐着的一排学生，全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江革仔细听了一会，发现这位老教授讲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就是太深奥了，学生都听不懂。
好容易等到下课时分。
江革走上前，道明来意，“吴教授，你好，我是江革，听说您在岩石方面很有研究……”
…………
夜。
讲师宿舍。
江革坐在桌前，望着天上的缺了一角的圆月。
“黑羽岩，又叫黑狱岩，是一种似乎并非天然形成的珍贵矿石，目前发现的黑羽岩，大多出现在一些古战场中，传闻这种矿石很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是他从地质学的那位吴教授口中得到的信息。
“另一个世界……，也对，无形之术所需要的材料中，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材料，这很正常……”
江革自语躺到床上，取出封印之镜。
幻界。
跨越梦境的阻隔，来到天门之前。
江革看见，如定海针一般贯穿世界表里的第一天门，不知何时敞开一条缝隙，那是为他所留的。
江革一步迈出，斗转星移，他再次来到幻界之中。
那片荒芜平原之中。
一来到幻界，江革就感觉自己身上有为微妙的不同。
就好像多了些什么，低头一看一面闪着月辉的青铜镜子，不知何时悬挂在他的脖颈上。
“果然，镜子被带了进来，而且在幻界也是能够使用的。”
江革检验了一番镜子的效果，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就来到那处三叉路口前。
闭上眼睛，轻声咏诵【磨镜人之秘】。
“月，将指引我前进的道路……”
月光如光点飘洒，汇聚成月光小径浮现在他眼前。
但这次不同，出现在他面前的月光小径赫然有两条。
一条通往【寂静深林】，一条则通往三叉路口另一个方向，那处肃杀荒漠。
江革往荒漠的方向望了望，“黑羽岩，在那里吗？”
他皱了皱眉，从这个方向，他感受到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算了，还是先去找镜月之辉，尽量多地做出封印之镜来，再来探索，会安全些。”
于是一条小径消失，剩下通往寂静深林的那一条。
顺着小径，江革走入林中。
沙沙……
树叶被踩踏的声音。
四面八方传来浓稠如水的冰凉冷寂之意。
江革知道自己再次来到了昨夜的那片树林。
随后迈步在林中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的黑暗似乎消散了些许，熟悉的月光触感萦绕于身。
江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昨夜的那片空地上。
只是，与昨夜那月光浩荡充塞四周的光景不同。
今夜的月光已然黯淡，和黑暗混杂在一起，有种灰黑色的孤寂之感。
长满青苔的古井旁边，也再没有了镜月的身影。
“昨天晚上我能遇上镜月，完全是运气好吗？”
江革沉思道。
“七柱石的身影长隐现于幻界之中，但对于凡人来说，仍旧遥不可及……”
“不过，这么一来，我所需要的月辉，要到哪里去弄？”
江革皱眉看着四面和黑暗混杂的灰色月光。
他不觉得这东西能满足他的需要。
四下搜寻了一番，他突然发现那口长满苔藓的古井，似乎散发着微微的荧光。
月光？
江革忙小心翼翼上前。
低头往古井下查看。
只见井底的水面之上，悬挂这一轮缺了口的月影。
散发着不明不暗的清幽月光。
“镜月又称镜中月，井中月。
井亦是祂的领域，而幻界的井大概与镜月诞生的镜湖连通，所以才会有倒影浮现。”
“不过，这月光品质差的有点远吧？和昨天晚上的镜月之辉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借此江革也映证了自己的猜测，自己这面青铜镜，能有那么强封印效果。
就是因为他所用的月辉是直接来自镜月的，至少也是来自祂的化身的。
而今天，古井中的月，只是一个投影，而且还不是满月……
“总比没有强，但月光在井里，我要怎么获得？跳下去？”
江革摇了摇头，别看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但这里可是幻界，真要跳下去，保不准得完蛋。
江革一低头，忽然就看见脖颈上的青铜镜，心念一动。
“这镜子本来就是以镜月之辉作为材料制作的，那收取月光应该也可以？试试？”
江革把青铜镜摘下，对着古井照了两下。
这镜子微颤，竟真对井中月影起了反应。
“甚至感觉相比摄取其他东西，要容易了不知道多少？就好像几乎不会有消耗一样？因为是同样源自镜月吗？”
江革心中一定，他的感觉向来是很准的。
于是当即将催动镜子，尝试摄取井中月光。
只见镜面之上浮现出血色花纹，紧接着一股奇妙的抽吸力量用镜中涌出。
井底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浮于水面的月影也荡漾。
紧接着，江革感觉就是自己一闭眼的功夫。
整个井直接黯淡了下去，失去了所有光辉，井中月影消失不见。
“等等，月亮呢？”江革心中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转头一看，手中的青铜镜却散发出月光，镜中有一轮虚幻之月升起。
“怎么回事？我想要月光，怎么月亮整个跑到我镜子里来了？”
江革还没反应过来，来自研究槽的鉴定信息浮现。
【封印之镜·青铜镜：】
【品质：优秀】
【它现在封印了一轮月亮的倒影，这是很好的材料，解读它或许能让你得到一点关于镜月的秘密。
但因为你取走了倒影，林中可能会发生某种变故……
简而言之，你最好跑快点……】
第十四章 相遇钓鱼佬
江革看着鉴定信息先是愣了下。
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涌上心头。
原本寂静的林中忽然发出嘶嘶，像是某种植物蔓延生长的声响。
江革看向远处，无光的林中，有什么东西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朝着他的方向涌来。
什么鬼东西！
他瞬间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虽然看不见那是什么，但那种感觉淹没吞噬一切的感觉。
如果那东西缠上，绝对讨不了好！
月光落下。
江革踩在月光小径上，整个人跑的飞快。
紧接着，汹涌而至的潮水涌上。
江革回头一看。
那是苔藓，漆黑色的苔藓。
化作了黑潮将整片空地淹没。
“我去！不就是拿了你一个月亮，至于这么激动吗？”
江革跑得更快了。
不过，他很快发现，似乎是因为月光小径的缘故，自己奔跑的速度远比苔藓快得多。
很快就将那苔藓浪潮甩在身后。
“这苔藓浪潮，好像奈何不了我？”
江革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跑到半路，江革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一个模糊虚幻的人影。
“是和我一样追寻隐秘，探索幻界的学徒！”
江革瞬间明悟了这人的身份。
只不过，对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妙。
感知中，他好像是被树根缠住了，靠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帮…帮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个人影好像也发现了江革，开口求助。
江革心念微动，他本能地感觉这人似乎有问题。
但是，他对幻界的了解仅限于那位魍魉学徒的记忆，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
但好不容易遇上个可能是学徒的人，他又不愿意错过。
于是，江革眼珠子一转，站在离那人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停下。
“兄弟，帮帮我啊！”那人发现江革不动了，顿时急了，“我可以给你相应的报酬作为回报！”
“报酬？什么报酬？”江革问道。
“知识，无形之术，还有秘宝！”那人用一种带着异样诱惑的语气说道。
那声音好像能直接激发人内心深处的贪婪。
江革像是有些意动，又犹豫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好解决吗？说实话我现在某个东西追，如果耗时太长的话，可能会被追上……”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是被树根缠上了，但是靠我自己又挣脱不开，只要你帮忙，很快就能帮我挣脱出来的。”那人连忙道。
“那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江革嘴上这么说，脚却是动都没动。
“对了，兄弟，你刚才说，你是在被什么东西追来着？”
江革指了指身后，“喏，这不是来了吗？”
那人似乎也有类似月光小径这样的手段，能够感知林中变化，朝江革所指的方向看去。
“好像什么都没有……卧槽！黑潮！”
在两人交谈的短暂功夫，追在江革背后的黑苔藓浪潮，也撵了上来。
只见那人瞬间从地上蹦了起来，哪里还有刚才被树根绊倒的虚弱模样。
转身朝着林子外，拔腿就跑。
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特么有病啊，是老鸟你就直说，黑潮来了你在这跟我逗乐子，不知道被黑潮碾上大家都要完蛋吗？！”
江革砸吧了下嘴。
原来后面那玩意叫黑潮，还有这人影果然有问题。
他还想着如果这人没问题，他就真救一下人来着，结果……
“这就是幻界，人心险恶啊！一进来就遇上个钓鱼佬。”
然后踩着月光小径飞速前行。
这时，江革也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这位钓鱼佬跑的好像有些慢。
不，应该说是他的速度太快了。
随即，江革就明白过来，这片林中一点光没有。
钓鱼佬虽然有别的手段可以感知林中的情况，但明显比不上他，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磕磕绊绊。
三步两步，就被江革追上。
“这位老哥，你不是被树根绊倒了吗？”江革疑惑问道，“怎么还能走路。”
“你怎么跑这么快？”
钓鱼佬惊讶看着江革，又察觉到江革身上的异样，随即恍然，“月光！你是咏月学派的！马德！天杀的咏月学派，一个个跑的比兔子快！”
“咏月学派？”江革好奇问道，“咏月学派是什么？还有后面在追着我的是黑潮又是什么情况？我是刚进入幻界的新人，老哥能不能帮我解答一下？”
“新人！你是个屁的新人！”钓鱼佬啐了一口，“新人能掌握咏月学派跑路的无形之术？！我就知道，咏月学派尽出些文青神经病……”
江革挠了挠头，想解释说自己真不知道什么咏月学派，但他又回头看了眼背后的黑潮，离他们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了。
于是改口道，“老哥，黑潮快追上来了，你还能跑得再快一点吗？”
钓鱼佬一回头，脸都绿了。
骂骂咧咧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画着怪异眼球图案的符纸，一脸肉疼拍在大腿之上。
符纸化灰，他的大腿上无比诡异地睁开一只血色眼睛，滴溜溜地看向四周。
“咏月学派的神经病，你给老子记着！害老子用了一张足眼符！”
钓鱼佬又瞪了江革一眼，两条腿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啊不，就是长了眼睛。
总之，他原本磕磕绊绊的行走，变得顺畅无比，在林中如履平地，速度猛增一大截。
江革觉得自己很无辜。
明明你是为了躲黑潮才用了那奇奇怪怪的符，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好像还真有关系？
“但是，用了符之后，他好像还是没我快？”江革看着钓鱼佬的速度，才堪堪比黑潮快出一丝。
黑潮追不上钓鱼佬，但钓鱼佬也甩不掉他。
于是江革调整了一下速度，跑在钓鱼佬身旁三米左右的位置，两人齐头并进，本着不能错过这么好一个信息来源的想法，他一边问道。
“老哥，你这啥符，看起来挺神奇的？”
钓鱼佬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两下，知道一时半会是摆脱不了江革了，深吸一口气道，
“你是咏月学派的，又是从林中深处出来的，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爆发黑潮？这东西不是只有在无月之夜才会出来吗，今天满月才过。”
无月之夜？这黑潮爆发果然和我把井中月影捞走有关吗？
“我不知道啊，我还没完全进去，这些东西就涌了出来。”江革一脸无辜说道，摸了摸胸前的青铜镜。
“我信你个鬼！”钓鱼佬翻了个白眼。
第十五章 采药人之秘
一路上，江革都在尝试从钓鱼佬身上获取信息。
可惜这家伙油盐不进，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
终于，跑了大概接近十分钟的时间。
远处忽然出现了光亮。
两人加快了速度冲了出来。
“终于出来了！”
钓鱼佬心中大喜，他大口喘着粗气，又转头看了眼江革，眼中凶光大冒，脸上露出狞笑，迅速从腰间摸出一个纸包向着撒出。
一层细密的药粉迅速在风中弥散。
江革早有所防备，迅速掩住口鼻，抽身而退，避开了范围药粉的范围。
“挖槽！老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咱们好歹也是一起躲过黑潮交情，你这刚出来就对我出手吗？”
江革皱着鼻子，似乎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散的刺鼻香气，让他不太舒服。
钓鱼佬不屑笑道，“狗屁的交情！老子能在幻界起效的迷魂香味道怎么样啊？这药粉可是会融入空气的，现在是不是觉得四肢无力？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肢无力？”江革一挑眉，怎么没感觉？是我吸收的量太少了？
钓鱼佬却以为江革不说话是药粉起效，得意笑道，“咏月学派的兔子，烦了老子一路，刚才是为了躲黑潮，腾不出手来对付你。
可现在是外面，你这蠢货竟然还不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不把你抽了魂，扔进炉里炼了，老子就不叫采药客！”
钓鱼佬一边说着，一把类似长约一米，药锄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手中。
锄头的锋锐处，上面满是斑驳血迹。
行走于深山之中的采药人，时常要面对山中的猛兽、强人、乃至是同行的攻击。
他们用以防身的便是身上的特殊药粉和采药的药锄。
而一些采药人，更是会时不时客串强盗的角色。
“现在变成我的药材吧！”
采药客狞笑着，提着药锄一步一步，走上前，手中锄头高高扬起，就要送江革归西。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看着采药客化身凶悍强人，江革叹了口气。
“幻界，传闻中的仙神之乡……可我在这里的第一次邂逅，却是一点都不美妙。”
江革从胸前取出那面青铜镜，轻声问道，“你叫采药客吗？”
“镜子？”看到江革动作，特别是他手中的镜子，采药客忽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
心中一慌，忙加快速度，想在江革动手前打断他。
然而两条腿跑的，怎么可能快得过手指头动一动。
却见江革拿着手中的青铜镜，对着被他晃了一晃，又问道，“你见过月亮吗？”
“月亮？什么玩意？！”采药客心中警铃大作，还未来得及反应。
“那看来是没见过了，什么地方来的土包子，连月亮都没见过……”
江革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见识一下，不用谢我！”
只见灿烂月辉自镜中射出，化作三条月光锁链，朝他激射而来，缠绕在身上。
采药客脸色大变。
“琉璃锁链，这不是学徒所能使用的手段！你手上是的镜月一系的秘宝！你……”
未等他话说完，锁链虚化，传递到采药客身上，然后猛然回缩，将其拖入镜中。
叮当一声。
没有了主人的控制，那把药锄掉落在地上。
“其实我刚才就想问，秘宝是什么来着？”
江革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青铜镜，微有些诧异。
“封印起来很轻松……感觉比镜之仪式容易了不知多少，这就是以镜月之辉制作成的封印之镜的力量吗？”
镜中，一个阴鸷的中年人缓缓浮现，脸上尽是惊慌神色。
正是那采药客。
他似乎发现了江革封印于镜中的那轮月影，变得更加惊恐。
“这是映月之井中的月影！原来是你收走了月影，导致了黑潮暴动……等等！你能收走月影，岂不是代表……”
“代表什么？”江革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采药客觉得自己发现了生机，连忙道，“放过我，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代表了什么！”
“讨价还价？”江革摇了摇头，“可惜我不吃这套。”
“我曾设想，生命和灵魂是否也能承载知识，并且被我的研究槽所解读……现在倒是得到了验证。”
【封印之镜·青铜镜】
【它封印了一轮月影和某人的灵性凝结，你可以尝试解读它。】
【分割月影，包裹灵性，能在解读之时，保护容器不被损坏。】
【知识的香气，甘醇而甜美。】
“答案是可以……”
江革似乎隐约闻到了来自镜中的芬芳。
那是知识的味道。
镜中的采药客瞬间感觉大难临头，还想求饶，可还没来的及说什么。
江革指尖就从镜面上轻划而过。
镜面忽然变成全黑之色。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他的研究槽中。
低头一看，镜中的人影消失。
而月影缺失了许多，就像是被人咬了一口。
“有点撑……”
把镜子收起，江革打了个饱嗝，评价道。
走到刚才采药客的位置，试探了下确认没有危险，把那柄药锄捡了起来。
【药锄：】
【这是一把采药人所用特殊的药锄，格外锋锐，血迹斑驳与锈迹混杂，你无法确定上面的血迹来自异类还是同类……】
【它是现在只是灵性的凝聚，想真正拥有它，你必须找到它的本体，在此之前你可以考虑把它封印到容器中。】
“容器？怎么感觉这玩意有种快成垃圾箱的赶脚，什么都能往里封印？”
江革挥舞了一下药锄，感觉用的极为顺手，特别是用锄头砸人时，他心中更是不由得生出一种快感，身心舒畅到了极点。
“好东西！得收起来。”
于是又取出镜子，把药锄封了进去。
青铜镜封印东西，是会损耗作为材料的镜月之辉的。
但是那轮月影可以补充镜月之辉的损耗。
总的来说，今晚不亏。
江革本来还打算在幻界之中继续转两圈的，但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
“该醒了。”
…………
现世。
讲师宿舍。
江革睁开眼。
似乎是因为他之前解读了魍魉学徒，灵魂强度提高许多。
一出幻界。
他就感觉到，刚才那个采药客的记忆被他解读完成了。
大量信息涌入脑中，带来阵阵不适之感，江革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些许喜色。
采药客的记忆中，有大量他所急需的关于‘隐秘’的信息。
但他最大的收获却不是这个。
继【磨镜人之秘】后，他得到的第二个秘传——【采药人之秘】
“采药人，行走于崇山峻岭，巍然大地之间采药的职业，由此窥见山川与大地的秘密，他们供奉七位无上柱石之一，苍茫大地的塑造者，无上地母山海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