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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成三十     农家状元郎txt下载     农家状元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上门拜访

    陈平默不作声地主动追了上去,赵瑾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日在梨花村,这个小童就给了他足够的惊喜,帮他避免了一场冤假错案。

    特别是在推理案情上面,有着极为敏锐的目光,不亚于他手下大多数的捕快。

    毕竟陈平傍身的才能,可不只有算学。

    赵瑾并没有贸然选择孤身一人夜探黄家。

    而是带着陈平又会合了几个衙差,朝着黄家老宅而去,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查探消息并不总是要遮遮掩掩的,官场中不只有阴谋还有阳谋。

    许多时候,只需光明正大的找到正主。

    看看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光明磊落地上门拜访,才是最有效的渠道。就算无果,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陈平的建议便是让赵瑾直接带人前去拜访。

    无论黄县丞是闭门谢客还是虚与委蛇,都是一种很明显的态度。

    人无完人,即便是精明如黄县丞,也总有无意露出马脚的时候,抓住蛛丝马迹才从中分析出想要的信息。

    到了黄家老宅附近,赵瑾低头瞅了瞅,陈平手上拎着的两包裹着油纸,连个木盒都没有的粗陋点心。

    略带尴尬地说道:“要不,先回去好好准备一下礼物再说?”

    “咱们这么些人就带着两包糟子糕来拜访,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相比于赵瑾的尴尬,陈平却是一脸无辜。

    诧异的问道:“糟子糕已经很好了啊,要卖几十文钱呢。”

    “都头的月俸不过五两银子,县丞也只是几十两俸禄,还要养一大家子。”

    “想必就算是县丞家里,也不是时常都能吃到糟子糕吧?”

    此言一出,赵都头瞬间涨红了脸却不敢多言,身后的衙差们也是传来阵阵嬉笑声。

    就算是再怎么清廉如水,大誉王朝上下的官吏,也没几个当真就靠那点杯水车薪的俸禄过活的,更别说养一家子人了。

    赵瑾点了点陈平的脑袋,小声地附耳说道:“这话可别乱说,否则万一被别人听去,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道理陈平也是懂的。

    陈平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冲着黄家祖宅轻声说道:“同样的道理,没了黄县丞的庇护,黄家上下那么多养尊处优的富庶子弟和全府上下的仆役,难道都要吃老本吗?”

    “或许老本都没得吃了,因为没了黄县丞的官威,黄家必然根基不稳,那些生意,估计都会折损大半。”

    “所以说,黄家和黄县丞本人,全都冒不起这个风险,此事必有隐情!”

    赵瑾很认真的点点头,对这一点谁都不会置若罔闻。

    关键是,到底是什么隐情。

    难道是有人,当真拿着钢刀胁迫了他们。

    亦或是黄县丞的身体,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健康。

    实际上已经撑不住了,这才随便找个辞官的借口体面退场。

    陈平略微思考,便在心中把这些念头否定了。

    一群人来到黄家老宅门前,赵瑾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带着手提两包糟子糕的陈平走上前敲门。

    黄家的门童起先还被众人的排场吓了一跳。

    直到他们看清来人后,终于忍不住露出被触怒的表情,小孩子心性较浅,喜怒皆形于色,那般神情明显是在不满。

    我们家三爷,刚刚辞官还不得半日清闲。

    这县衙的茶水,也凉得太他么快了吧!

    门童咬牙切齿地瞪着赵瑾,直接把他当做了故意上门羞辱的虎冠之吏。

    好在赵瑾没有多和他计较,当务之急是先见到黄县丞,便强忍着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听说贵府三老爷,近来身体抱恙。”

    “本人带着县衙的旧日同僚,特意前来探望一二,还望通禀!”

    这边说着,陈平像个随身的小吏一般,将两包糟子糕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此时,赵瑾还想打个圆场,口中正客气着。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黄家的门童,怒气难遏,差点儿手一抖,将糟子糕甩出去。

    当真是薄礼啊!

    比我们这些下人走亲访友用的礼物,还要薄一些!

    幸好赵都头的威名日常都有所耳闻,知道这是一号得罪不起的体面人物,不敢当面发作,这才捏着鼻子去通报了。

    黄家大门外,赵瑾和陈平甚至足足静候了一刻钟,才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被赵瑾断言为身体抱恙的黄县丞,冷着一张脸将赵瑾一行请进了院内。

    黄家祖宅规模很大,内里装饰也算雍容华贵,说明黄家并不缺钱。

    不过缺少一种文人专有的雅致。

    家主黄三爷身为举人出身,家中却丝毫没见文人风骨,甚至连附庸风雅的做作装饰都没有,看来这个举人功名也是有些水分的。

    同时也能看出这种从未出过进士的大族,虽然能扬名一方,但底蕴上还是大有不足。

    这般底蕴,估计很难在一两代人的时间里积累出来。

    一路来到黄家正堂。

    黄三爷在东向入座,赵瑾在次席入座,随后双方其余人等依次落座,没有寒暄,只有必要的对话和礼貌的应承,气氛如坠冰窟。

    黄三爷的气色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依旧中气十足,“赵都头能来探望老夫,真是受宠若惊。”

    “老夫还以为,这官印刚刚挂了出去,还没等朝廷收回呢,就要看你们的脸色了呢!”

    面对黄县丞的挖苦,赵瑾依旧面不改色,起身拱手说道,“黄县丞受的委屈,县尊已经知道了,特意让我代他向您致歉。”

    “按照县尊的意思,只要您老点个头,明日县尊便会亲自前来拜访,同时送还官印袍服。”

    “不知黄县丞,可否愿意卖县尊一个面子,给一个缓和的机会?”

    这话连推带拉,既抛出了橄榄枝,也搬出了王县令的面子。

    王县令当然没有这么吩咐过,这都是陈平在来时路上,刚刚编出来的说辞,为了公务想必王县令不会在意这些胡诌。

    若是黄县丞当真有意缓和与黄县丞的关系。

    他们立马回去禀明县尊,明日来亲自拜访也不算难事。

    事态紧急,不得不先斩后奏了。

    毕竟在王县令心里,什么事都比不上修路之事来得重要。

    黄三爷被这话问得一愣,眼神飘忽不定地闪烁了几下,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不过,这般表情并未持久,很快毅然之色浮现脸上,坚定地摇了摇头。

    断然说道:“此事因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决不能让商贾们掺和县衙公务。”

    “若是修路钱粮不足,那就找府衙和朝廷讨要。”

    “若是朝廷不愿调拨钱粮,那就暂缓修路之事从长计议,如此这般老夫才会收回辞官之言!”

    黄县丞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半点转圜的余地。

    赵瑾心下一沉,顿觉这次算是白来了。

第47章 (求追读)扑朔迷离

    陈平默默站在赵瑾身侧一声不吭,用孩童特有的好奇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四周,像是被大人带来长见识的小童一般。

    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他就已经意识到很不对劲!

    不仅是黄县丞先前的所作所为不对劲,现在面对赵瑾劝说时的反应,也很不对劲。

    若是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有着充足的底气和绝对的信心。

    绝不会因为赵瑾几句空头许诺,就有所犹豫。

    没有准备好万全之策,却选择了与王县令交恶,亲手把自己逼上绝路,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平对此人并不甚了解,只是听别人说了些事迹,因此也不好做出判断。

    冷硬地交流了几句后,只见黄县丞把话说得密不透风,丝毫没有妥协的打算,机械式的反复强调,只有王县令在修路这件事上收回成命,他才肯考虑收回辞呈。

    见到黄县丞这般决绝的态度,赵瑾的脾气也上来了。

    冷笑一声道:“黄三爷好大的脾气,只因县令所做之事不合你的意,就敢如此肆意妄为!”

    “你可要想清楚,若是舍了今日这个机会,那官位就跟你彻底没关系了!”

    说罢抬腿便走,毫不犹豫。

    陈平落在后面却观察到了异样,黄县丞的脸皱成一团,显得很是痛苦踌躇,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起身送客,只是小口的啜饮着杯中半凉的茶水,望着众人离去。

    赵瑾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县衙。

    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上报,叶老眼底浮现了惊疑之色。

    按照陈平所见,那黄县丞明明极其不甘心放弃官位。

    结合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也不是那种胆敢拿辞官之事来要挟县令的人。

    若是他是身不由己,那此事必有幕后黑手。

    幕后藏着谁且不说,关键是这位人物究竟意欲何为。

    完全没有道理啊!

    王县令这么些年来,在官场上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几乎从未得罪过有权有势的人。

    除了此次在修路这事上,一反常态的出格之外。

    在其他政务方面未过多插手,就算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只是提点几句并不会深究。

    难道,王县令修路还修错了?

    但整修道路,方便的可不仅是永顺县的普通百姓。

    那些本地家族能因此加强与外界的交流,那些商人也能缩短货期,减少脚费,按理说他们才是整修道路的最大受益者。

    既然他们是受益者,自然没有道理使出这般手段,来阻止整修道路。

    永顺县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除了曾经是个交通要道之外,再无其他的出奇之处。

    不至于树大招风,吸引来自其他权贵目光。

    那这个幕后黑手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要什么?

    整个事情扑朔迷离,一时间叶老也恍惚了。

    虽然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可叶老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件事潜在的危机。

    幕后黑手无论是因为什么,而要阻挠整修道路,既然做到了这种程度就不可能退缩,必然要和王县令彻底敌对。

    整修道路是王县令当下施政的第一要务,是改变永顺县现状的最佳办法,王县令绝对没有放弃的理由。

    这样的话,一场更大的纷争,已经可以清晰预见。

    现在的种种举措,都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一念及此,叶老脸色冷了下来,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不能继续掺和这件事情了,必须立刻抽身出来!”

    “不用管什么历练了,最好即刻起程返回书院,一刻都不要多待!”

    “等事态明朗之后,我再回去细细说与你听。”

    陈平被叶老的反应吓了一跳。

    虽然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还是能体会到老师这么安排的用意。

    无非是不想让陈平有过多的牵连。

    面对未知的危险,以及未知的敌人,王县令还有官位和进士功名庇护。

    叶老本人,更是有着不可忽视的名望加持,一般人都不敢对他出手。

    唯有陈平出身太过于普通,除了叶老关门弟子这个身份外,再无半点倚靠。

    而叶老关门弟子的身份,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有用的。

    万一敌人不在乎这些,而是为了敲打王县令,直接下了狠手,以陈平的小身板根本无法与对方周旋。

    陈平虽深谙这些道理,可还是心有不甘。

    他蹙着眉头争辩道:“老师您不走,我是绝不会独自离开的。”

    “都说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天下间哪有一遇到危险,直接舍了老师,自己逃跑的道理?”

    “我可不想回去以后,被崇文和青选他们当做胆小鬼!”

    叶老突然展颜一笑,脸上皱纹都淡了不少。

    伸手抚了抚陈平的小脑瓜,温言劝说道:“你若不离开,又能做些什么呢?”

    “留在县衙里,王县令也必然只会每日督促你学习。”

    “其他的事情,无论是我还是王县令,都绝不会再让你插手了。”

    未再多言,叶老直接招呼赵瑾将陈平和一堆书册杂物,一并塞进了马车里。

    陈平知道再挣扎也无意义,坐在马车里心中突然有一阵悲怆之情涌出,瞬间弥漫全身,点点清泪滴落车厢。

    叶老觉察到了危险,可他自己并没有遵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只是在第一时间将陈平送走。

    至于他本人,则是继续留在县衙里。

    帮着王县令处理修路事宜的同时,也会一起面对未知的危险。

    按理说,叶老只是被王县令临危受命,帮着整理账簿的帮手,他们之前素不相识,并非故交。

    为了刚刚结交不久,关系也算不上亲密的王县令,叶老竟然选择了孤身留下来。

    陈平泪眼迷蒙,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墙,马车已然出了城。

    他清楚的知道,叶老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为了与王县令的私交。

    而是为了永顺县的道路整修能如期竣工,为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生活能有所改善。

    更多的,是为了那种在心田、扎根于底,坚守了数十年的堂皇正道!

    陈平狠狠的拭去了眼泪,因为眼泪没有半点作用。

    唯有读书,唯有获得了功名,才能真正有资格和老师并肩战斗。

第48章 (求追读)发狠读书的小陈

    华庭书院。

    半个多月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小书生,已经变成了小书呆子。

    陈平给何青选和叶崇文的印象,已是全然失了往日的模样,彻底呆了傻了。

    陈平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之外,其余时间都抱着厚厚一摞诗文,在那里不分昼夜的苦读硬背。

    就算背书背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也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

    房间里时常举烛到四更天,小憩一会略作修整,等到鸡鸣达旦之时,便借着稀薄晨光早读。

    起先何青选还以为,这是叶老给陈平留下的繁重课业,只需要苦读几日便好。

    直到如今,才确定陈平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癫,正在不断地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这样下去,先不论心志如何,只怕会熬坏了身体。

    作为书院中最亲密的好友,绝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何青选和叶崇文强硬地将陈平从书房里拽了出来。

    即便已经走出了书房,陈平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摞诗文。

    何青选上前要把这劳神伤身的玩意从陈平手中抽出。

    陈平的奋力挣扎,被何青选更大的力量直接镇住,可依旧心有不甘地嚎叫着:“给我给我,我要把它们全都背下来!”

    叶崇文看了看那一摞纸张的厚度,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楷,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头昏眼花,而且几百篇竟然要全都背下来。

    虽然不知道陈平受了什么刺激,可叶崇文还是冲着陈平怒吼道:“你疯了吗,爱学习也不是这个方法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背了那么多诗文,怎么就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学习在于日积月累,在于积少成多,什么时候成了一蹴而就的事情了!”

    “你看看你的样子吧,才几日就已经初见端倪,再在这么下去,不用多久,顶多两三个月,就会真的变成疯子的,只怕就算考上了都是无福消受!”

    叶崇文同为读书人,自然也听说过这种死记硬背的邪招,更是知道许多用这邪招的前代读书人,都是个什么下场。

    原本这都是受人鄙夷的歪门邪道,怎么陈平这么聪明的人,会一时犯了蠢,想把进士科当明经科来考。

    陈平被这么吼了一声,原本呆愣执拗的神情,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

    叶崇文终于忍不住心中焦急,抓着他的肩膀,紧张的问道:“你快告诉我,这些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叶崇文担忧道:“爷爷在信里,只说一切安好,不必挂念,不多时日就能回来,可你这般模样,哪里像是一切安好?”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们不成?”

    陈平自然不会让他们平添苦恼,毕竟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真假参半地糊弄一下他们。

    将手中书本一丢,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连连哀叹道:“都怪那个急于求成的王县令,势在必得的秀才不让我考,竟然给我指了条童子举的险路!”

    “还没问得我的意见,就已经将我的名字申报了上去,若是不想给华庭书院蒙羞,就必须拿出十倍的努力,去拼命背书。”

    “他还说,既然报名了童子举,就必然遇上其他州府的神童,到时候若是才学不够,可没有滥竽充数的机会,丢的可就不仅仅是书院的人了。”

    陈平急中生智的就扯了个谎,实际上也不全算作是谎言。

    他是真的要去参加童子举,要与其他州府的神童们同台竞技,只不过避重就轻未提及其他的事情。

    果然听了童子举之事,何青选和叶崇文全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童子举听起来很美好,算是给十五岁以下的神童们,另开辟了一条科举捷径。

    在这条道路上,参与竞争的人数并不多,至少比之正途科举那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要好得多。

    可这并不意味着,参加童子举的人就可以很轻松。

    相反,因为童子举的名额,大多被豪门权贵把持着,其中的公平性本就很有问题。

    因此若是背景没有多深厚的学童,想要走通童子举这条道路,其艰难困苦程度,绝对是地狱级的。

    先不论那些书香门第的学子,自幼耳濡目染,就算资质愚笨,在家族的熏陶和管教之下,才学并不会有多差。

    就算是那些和陈平一样跻身童子举的人,也都是当地官员的一种投资,个个都是凤毛麟角。

    所以当陈平明言,自己即将参与童子举之后。

    何青选、叶崇文二人就再也不觉得,他先前不管不顾的发奋学习,是在故意虐待自己了。

    何青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郑重地对陈平说道:“就算被推荐进了童子举名单,也千万别在这件事情上寄予厚望。”

    “我在江夏的时候,曾经找人打探过这方面的消息,其中黑幕实在是多到让人发指!”

    “你猜猜,上一次童子举,最终成功获得进士出身的十八名学童,都是什么身份?”

    得知陈平只是单纯的学疯了,叶崇文也松了口气,翻了翻白眼嘟囔道:“还能是什么身份,绝大多数都是京城和各州城大族出身呗。”

    “就算是府城的豪族子弟,想要走通这条捷径,也是要历经千辛万难的。”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也照样适用。

    这些内幕,全天下但凡是有些背景的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大家都对其中的黑幕心知肚明,为何像王县令之类的官员,还是会热衷于此呢?

    这就涉及到童子举的一个惯例。

    虽说童子举早就被权贵们瓜分的差不多了,可他们也不敢将所有名额一口吞下,半点儿都不给平民子弟留下,不然恐生民怨。

    毕竟,童子举是为了选拔大誉王朝的神童专门设立的。

    如上一届童子举,十八个获得进士出身的学童,其中三人就出自平常人家,这样也可以激励那些不明所以的寒门学子。

    这种半遮半掩的黑幕,竟粉饰成为一段佳话。

    朝廷不计门第,只要德才兼备,出身低下也能光耀门楣。

    毕竟就没有多少穷苦人家会送孩子去读书,这三个名额也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也就是说,陈平若是参加童子举,就必须和全天下的真正寒门子弟们,争夺那仅有的几个名额。

    陈平当然不会因此气馁,浑不在意地笑着说道:“只要还有一个名额可以争取,那我也会尽百倍的努力。”

    “至少我不相信,别的神童也可以硬背下一千篇科举诗词文章!”

    面对陈平堪称狂傲的自信,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辞,何青选和叶崇文同时翻了翻白眼。

    才离开书院半个月时间,原本那个谦虚有礼不与人争的陈平,怎么就变得脸皮比城墙还厚。

    叶崇文怪叫道:“难道是修路工地上的风沙太大了,短短时间里就把陈兄的脸皮,磨出了厚如牛皮的茧子?”

    何青选很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陈平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虽说已经白了好几个度,可依旧还是黑黄色为主的肤色,略感伤神的暗叹。

    难道,不仅仅是科举之路坎坷颠簸,小白脸的道路也走不通了吗?

第49章 (求追读)实验失败

    小伙伴们的宽慰和嬉闹,暂时纾解了陈平的心结。

    不过,就算表面上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但陈平也不能当真把这件事情彻底放下。

    无论是因为未知的原因,要延缓道路修整的幕后黑手。

    还是因为筹划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开始走上正轨的道路修缮。

    全都化作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了陈平的心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人小势微,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叶老和王县令离开这个是非的旋涡之后,便决定另辟蹊径。

    几日后,骄阳烈日。

    陈平不时的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地面上的一堆物件。

    等了两刻钟,那些呈薄板状的灰黑物件,终于晒干了水分。

    陈平抢先冲过去,将其拿在了手上摩挲,又掂量了几下,便如获至宝般地小心捧着。

    这可是道路修缮的一大助力。

    何青选、叶崇文也跟了上来,颇为好奇地打量着陈平手中拿着的,好似泥板的粗糙物什。

    何青选身为商人之子,对新奇事物更有一种天生的兴趣。

    他凑近瞧了瞧,以他的见多识广,却依旧没有瞧出任何门道。

    这才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能够代替石板的好东西?”

    “你确定,这不是一块丑陋之极的粗劣陶板?”

    “当真能代替石板,载车马行走?”

    陈平这两天倒是没那么疯狂地读书了。

    而是换了个疯法,除了读书上课之外便是在不停的玩泥巴。

    先是将各种各样的东西碾碎成泥粉,再将之和在一起。

    然后将混合好的泥粉塞进陶罐,放到厨房的灶膛里烧制。

    烧制好了,还要加水调和,压成薄板,再度晒干。

    每日还手持黄纸,不断记录各种物材混合的比例、烧纸的时间、加水的多少等事项。

    种种匪夷所思的操作,如同中邪鬼上身。

    两个小伙伴差点去山上请道士前来做法。

    幸好陈平及时制止了他们的行动,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说是只要成功烧制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并将其流程全部记录在册。

    永顺县修路的耗资,至少能够削减一半。

    自此以后不仅是修路之事,凡是需要用到砖石的地方,都会大大节约营造成本。

    听陈平说得神乎其神,就连一向不关心此类事务的叶崇文,都对之充满了好奇心。

    更何况是出身于商人之家,自幼就对“成本”这两个字,敏感至极的何青选。

    对于何青选的疑问,陈平不置可否,而是选择了让事实来解答。

    陈平站定了身姿拉开架子,招呼他们两人后撤几步。

    而后举起自己手中的泥砖,铆足了劲,朝着墙角的石头上狠狠的砸了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何青选、叶崇文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并向后跳了一两步。

    唯有陈平呆愣愣地看着石头上,那些碎得七零八落的玩意儿一脸失落。

    软磨硬泡了几日,并稍稍借用了一下叶老的名分,好不容易才让书院伙房管事通融,同意他们三个瞎胡闹,这才弄出来的手搓“水泥”。

    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别说和石板相比了,其硬度甚至都不如厚实一些的陶板。

    陈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有关于水泥制作的所有流程和要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一环节出了错。

    按照前世从网上了解到的说法,水泥并不是什么高科技,更没有什么技术壁垒,早在前世的几千年前就有人烧制出了简易版本。

    而制作水泥的原料,包括石灰石、黏土和矿渣,也一样不少的全都用到了。

    可为什么,就是烧制不成功呢?

    陈平双目无神地盯着一地狼藉沉思,何青选则直接上了手。

    何青选很是认真的将碎片放在眼前瞧了瞧,然后又亲自试了一下,将之摔在石头上。

    结果一模一样,没用多大力,碎片就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叶崇文也凑了过来,指着这些泥板嬉笑道:“我看那本所谓的古籍,应该是某个穷秀才臆想出来,哗众取宠专门忽悠人的,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古往今来几千年,诸多营造之事都离不开石板,不知愁煞了多少能臣贤吏。”

    “若是真有人曾经烧制成了水泥,可以代替石板,怎么可能鲜有人知?又怎么可能没有推广使用。”

    陈平在烧制之前,为了使人信服,假借了一把古人的名头。

    谎称自己在县城书室里的某本古籍中,看到了水泥烧制之法的只言片语。

    如今叶崇文直接在逻辑上,彻底否定了那本不存在的古籍。

    陈平愁眉苦脸,何青选失望叹惋,之前的种种实验也只是当做胡闹消遣。

    水泥确实是存在的,也当真有着诸般妙用。

    最大的问题是试验多次之后,都拿不出来一个足以服众的成品,只造出这些糙陋脆弱的泥板。

    陈平失望地蹲在地上,苦思冥想着解决之法。

    何青选却没有像叶崇文那般武断。他曾涉猎过这些事物,也知道陈平所用的那几种原料,都是建材所需之物。

    而且石灰乃是岩石煅烧而成,黏土更是烧制陶瓷必备之物,矿渣中又含有残余铁渣。

    软趴趴的黏土都能烧成坚硬的陶瓷,这诸般材料混合在一起,能够煅烧出一种坚硬度堪比岩石的东西,并不算异想天开。

    眼看着陈平忧愁不已,何青选便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温言相劝道:“我觉得你说的水泥应该是存在的,只是我们暂时没找到具体的烧制之法罢了。”

    “若是能够锲而不舍的屡次尝试,不计时间和物料的成本,终究会有一天,能如愿烧制出能够替代岩石的水泥。”

    何青选的话,陈平只当做了兄弟间的安慰之词。

    实际上,陈平本就不是动手能力强的工科大佬,甚至前后两辈子都没有亲手制作过任何工业品。

    此次试制失败,已经打消了陈平先前的想法。

    既然没法通过科学技术救急,那就老老实实的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去走科举之路。

    反正这个世界又不是没有能工巧匠,等到自己以后有了话语权,有的是机会指导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试验前世存在的种种科技造物。

    陈平已经没了继续制造水泥的心思,打算继续回去沉浸书海,何青选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拉着陈平一通事无巨细的询问,很快就将陈平知道的,所有关于水泥制作的知识淘得干干净净。

    何青选郑重的将这些知识要点记录下来,并且详细画出试制的所有步骤。

    看到何青选着了迷似的,准备继续投身此事,叶崇文老气横秋道:

    “你们两个都是怎么了,一堆泥粉而已,莫非你们还像那些小娃娃一样童心未泯,还残存着玩泥巴的爱好?”

    “咱们可是读书人呐,万万不可玩物丧志。”

    此言一出,立刻将陈平和何青选的注意力从碎片上引开了。

    陈平无奈的拍了拍何青选,郑重说道。

    “该你出手了!”

    “孩子缺教育,别打死就行!”

    ……

第50章 (求追读)戏班子

    旬休之日。

    一大早,陈平端坐在案前和书本鏖战,前几日烧制水泥的无用功,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得赶紧补回来。

    何青选则是在对着一本,不知哪里淘来的算学古籍苦思冥想,不时写写算算,算到困惑之处还会抓耳挠腮,十分投入。

    唯有叶崇文,是个不愿意在旬休之日用功的孩子,在难得的休息日反而没了玩伴,好生失落。

    瞅了瞅正在专心致志的两人,叶崇文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凑到陈平身侧小声说道。

    “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去的那家茶楼吗......”

    话还未说完,陈平知道叶崇文是坐不住了,又想要出去玩。

    便索性将书本丢开,扭头冲着何青选说道:“还读什么书啊,崇文要去茶楼猜谜,你去不去?”

    被陈平揭穿了小心思,叶崇文也不以为意,反而声音更大了些。

    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嘛,人又不是车马,难得休息日还读书,不得清闲当心累坏了身子。”

    “咱们也要劳逸结合一下,依我看去茶楼里听听书猜猜迷,就挺不错的。”

    对于叶崇文的鼓动,何青选没有拒绝。

    一直被关在书院里这么多天,他也有些受不住。

    玩闹本是孩子的天性,绝不会因为何青选年长四岁,就比他们更能坐得住。

    三人一拍即合,携手上了街。

    何青选看着叶崇文兴致勃勃的样子,笑道:“看来崇文也是改了性子,今日竟然没提一句话本之事。”

    “也不知道,书铺里那些最新的话本,是不是已经卖完了?”

    原本还对茶楼里的谜题心心念念的叶崇文,被激的顿时焦急起来。

    谜题什么时候都能猜,话本可是很难买到的!

    有些很受欢迎的话本,每次只要一出现,就会立马被抢购一空,和老板相熟悉的客户还可以事先预订几本,像他们这些孩童,去的晚了就只能眼巴巴等着一下批了。

    想到这里,叶崇文当场跳了起来,喊道:“对对对,先去书铺买话本,然后咱们再去茶楼,可好?反正时间还早,不耽误,不耽误。”

    说罢便可怜兮兮地看着何青选,就怕他开口拒绝,没话本看可真是度日如年。

    想何青选高傲的昂起头来,呵呵冷笑故作刁难,一副就不能如你意的嚣张样子,气得叶崇文牙根痒痒。

    于是,叶崇文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陈平。

    “好兄弟,帮我劝劝他嘛,书铺里的话本,真的就快要卖光了!”

    陈平故作玄虚地咳了一声,转向茶楼的方向,笑道:“我还是对茶楼里的谜题更加感兴趣,话本什么的,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陈平和何青选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戏谑之意。

    何青选看不远处,有一个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小贩。

    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先去书铺也不是不行,不过多走了一段脚程,会很无聊的。”

    陈平眨眨眼立刻接过了话头,笑道:“无聊也就罢了,只是嘴里没个嚼物儿,总是不太惬意。”

    “比如,要是能有一支糖葫芦吃着,多走两步路也就不算什么了。”

    听了这话,叶崇文嘿嘿一笑,立马领会了其中深意。

    虽然明知道两人在故意找茬,以报复他在烧制水泥之时的挖苦。

    可叶崇文还是打算认了,为了早点赶去书店,便立马飞奔向小贩,眨眼间拿着三支糖葫芦跑了回来。

    “好吃!”

    “好甜!”

    陈平和何青选品评着糖葫芦,脚下也不耽误,紧跟着叶崇文急匆匆的脚步,走向书铺。

    等到糖葫芦吃完了,陈平好似刚刚记起来似的,恍然道:“差点忘了,我的纸和墨都快用完了,今日本来就是要去书铺一趟的,多亏你提醒了我,否则我都要忘了。”

    走在最前方的叶崇文脚步一顿,一脸的幽怨与憋屈。

    陈平摇了摇手中的小木棍,耍赖地说道:“小气鬼,还给你。上面还剩了些糖渣,用嘴嘬嘬不要浪费了哦。”

    “还有,记得看着点,别扎到人。”

    叶崇文此时就像被陈平扎了一签子一样难受,气得小脸都青了,冷哼了一声,直接扭过头去。

    何青选补了一刀。

    他也摇了摇手中的小木棍,带着歉意附和道:“其实吧,我的纸和墨也都用完了,今日也是要去书铺一趟的。”

    叶崇文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小伙伴,气得浑身颤抖,有苦说不出,顿觉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万幸的是,等到三人到了书铺的时候,发现最新的话本还没卖完。

    若是被他们作弄了这么一通,最后真没能买到最新的话本,叶崇文只怕真的会坐地哭起来。

    见到话本,叶崇文瞬间就将所有不愉快之事,纷纷抛诸脑后。

    只见叶崇文眼疾手快,化作一道残影,在书铺掌柜惊愕的目光下,一把抓住最后一本,然后死死护在心口。

    要不是因为叶崇文是常客,早已与掌柜相熟,伙计差点儿就要将他按倒在地了。

    对付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不需要招呼路上的巡捕。

    三人各取所需,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书铺,朝着茶楼行去。

    茶楼猜谜,的确算是青松镇上最有趣的事情之一。

    就在兴致勃勃地往前走的时候,前面道路上突然响起一阵锣鼓喧天。

    “镗镗镗……”

    伴随着阵阵的铜锣声,整条街上的人流都被吸引了过去。

    陈平一脸茫然,叶崇文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喊道:“快快快,这是有街头卖艺的江湖人士!”

    说完便拉着陈平和何青选,向前方死命挤了过去,想一睹戏班的风采。

    青松镇这么个小地方,人们的出手不算阔绰,想要遇到卖艺的班子光顾,可是很不容易的。

    陈平自然知道什么是卖艺杂耍的戏班子,前世也在电视里看过不少五花八门的杂耍表演。

    对于这个世界的杂耍,陈平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兴趣。

    因为古代的戏班和杂耍班,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多是藏污纳垢之地。

    正经人家,但凡有个糊口的活计,也不会进入这些个行当,跋山涉水游走四方,收入全凭缘分,几年都回不了一趟家。

    不过,看叶崇文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好扫兴,只能跟着一起往前挤。

    幸好三人来得还算早,且个头也不高,可以在人群中穿插,不一会儿就挤到了最前方。

    三人尚未站稳。

    一阵喧天的叫好声,便在身边轰然响起。

第51章 (求追读)看戏的心情

    锣鼓声阵阵,叫好声震天响。

    陈平三人来到最前方站稳,终于看清了杂耍班的表演。

    表演的确颇为精彩,而且种类繁多。

    有身着彩衣的稚童,在绳索上耍着彩球,不时上下翻飞,身形灵活的像只松鼠。

    有表演顶碗绝技的小女孩,此时已经站在两层人塔之上,倒立着将一只只瓷碗,用脚尖翻滚着。

    叶崇文和何青选,目不转睛地看着杂耍,不时对某个扣人心弦的危险动作,发出由衷的赞叹和惊呼。

    唯有陈平在看了几眼杂耍之后,便将目光转向那个手持长鞭的络腮胡中年大汉。

    此人应该就是杂耍班的班主,他正虚抽着鞭子,指挥着一个个小童进行表演。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细心的陈平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杂耍班的小童们,好像都显得格外虚弱而且面黄肌瘦,用廉价的白色粉沫薄薄地抹了一层在脸上。

    周围的观众都在为精彩的表演喝彩,没谁会注意这些。

    如果是走南闯北的戏班子收入不稳定,吃得不够好导致身形瘦弱,并不奇怪。

    可在这个杂耍班子,就有些不正常。

    班主身着蜀锦长袍,头戴丝帛幞头,一张肥头大脸油光发亮,整个杂耍班中的器具种类还算丰富。

    如此种种全都显示着,这个杂耍班的收益还算可以。

    至少不至于饿着肚子。

    可再看看那些小童们就会发现,他们不仅身形瘦弱之极,更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胳膊腿上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眼尖的陈平还发现,有些是在旧痂上增添了几道淡淡血痕。

    这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痕迹。

    看到这里,陈平已经对精彩的杂耍全无兴趣了,对周围的阵阵喝彩,也置若罔闻,在热情高涨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人注意到那些小童身上的伤,都沉浸在精彩绝伦的表演当中。

    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快乐,陈平还是不愿意去安心享用。

    若是上辈子见了这等惨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报警,将杂耍班主扭送到派出所里去。

    可这里终究是不同的世界了。

    这里并没有接收难民的地方,更没有孤儿院。

    或许对这些小童来说,有人愿意给他们一口饭吃,能够勉强苟活着,已经是极大的恩赐。

    若是贸然衙门报官,杂耍班主一旦被抓,他们该何去何从。

    官府都无能力去管,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

    陈平双手紧紧的捏着,强迫自己不要冲动。

    就在这时。

    表演顶碗的小女孩,好像经受不住长时间的表演,脚上抽了筋,脚尖的瓷碗猛地一颤。

    小女孩身在半空,一时间想下不能下,想要继续表演,却又控制不住轻微抽搐着的腿脚,进退两难。

    终于,一只瓷碗飘然落地。

    “啪!”

    瓷碗破碎声响起,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嘘声。

    好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觉得这是杂耍班的人学艺不精,丢了人。

    一脸络腮胡的班主凶神恶煞地盯了一眼小女孩,吓得对方眼泪都不敢流了。

    小女孩强忍着痛苦,只得临时插入几个伸展腿脚的动作以作修整,然后强忍着痛,艰难的完成了一个又一个高强度的动作。

    当陈平以为小女孩腿上的抽搐已经恢复之时,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哗啦啦……”

    两个瓷碗连续掉落,应声破碎。

    小女孩也从半空跌落下来,身体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又立刻归于寂静。

    其他正在表演的几个小童,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手脚上的动作都略微迟缓了一阵。

    这一次,班主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并没有当众呵斥小女孩,而是上前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快速拖到了后台僻静处。

    一个小男孩迅速上台接替,其他几个也重新有条不紊地表演起来。

    有了新的戏耍,这才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算是化解了杂耍班的窘境。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也正是这时,何青选好像也发现了那些小童身上的伤痕。

    他稍稍一愣,然后脸上的兴奋之色尽数退去,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神经大条的叶崇文依旧欢快着,早就忘记了还要去茶楼破解谜题。

    等到何青选一把按住他,想要将他带出人群的时候,叶崇文还有些闷闷不乐。

    嘟囔道:“急什么,这么精彩的杂耍,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一个杂耍班子,在一个镇子里,顶多就待三五天,咱们下次出来可就碰不到了。”

    叶崇文过于兴奋,浑然没发现陈平和何青选全都沉着脸。

    还是陈平看不下去了,近前附耳说了几句。

    叶崇文闻言一愣,立马回头细致观察起了那几个小童的胳膊。

    待他瞧清楚后,起身就要冲进去,何青选连忙把人拉住,和陈平一道将他连拉带扯地带出了人群。

    离得远了些,叶崇文还在愤恨地说着:“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一下那狗贼?”

    “还有没有王法了,怎么就能对孩童,下那么重的手?”

    叶崇文激动难平,陈平只能沉默以对,就连何青选也只是摇摇头。

    对叶崇文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冲动,我们并不知道,这些小童和班主之间,都是什么关系。”

    ”我们三个小孩贸然冲上去,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再说了,杂耍班的班主鞭打学徒,在哪里都不算违反法纪,咱们真的管不着!就连官府也管不着!顶多训话几句,班主被训回去后还不得报复到孩子身上消气啊。”

    何青选说的,便是这个世界最普遍的认知。

    无论是杂耍班,还是优伶戏班,想要将那一身技艺传承下去,学徒们必然要吃苦受罪。

    可这个过程,又是技艺传承的必然,外人不应该去干预。

    何青选解释完后,叶崇文也沉默了下来。

    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受过多少苦难的叶崇文,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难以两全的事情。

    世上有些人并非生来就有衣食饱暖,甚至连片瓦遮顶都没有,只能天为被地为床地游走四方。

    对有些人来说,尊严和衣食必须二选一!

    否则会两者尽失。

    沉默过后,叶崇文对茶楼里精彩的谜题,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还是何青选发觉气氛不太好,又怕刚刚经历的事情,影响到叶崇文以后的心态。

    这才坚持带着两人去了一趟茶楼,改变一下心情。

    茶楼还是那么热闹,说书先生新出的谜题,依旧是雾里看花半遮半掩,引得诸多茶客苦思冥想。

    唯有陈平他们三人的神情和茶楼里的众人格格不入。

    既不喝彩也不猜谜。

第52章 (求追读)人如刍狗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没有选择走最近的道路。

    而是不约而同的,向着另外一条远路行去。

    或许这个时候过去,只能看到满地的狼藉、稀松的人群和被藏在台后的孩子。

    或许就算看到了什么,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徒增烦恼。

    可三人还是有些不甘心,集体默认了这个回去的路线。

    重新回到杂耍摊子附近的时候,喧天的锣鼓声已经尽数平息下来。

    围观的人群给出些许打赏后,心满意足的四散而去。

    途中的那个小插曲无人关心。

    只有他们三个心地纯良的孩子记在了心里。

    现场剩下的,只有正在匆忙收拢着道具的杂耍孩童。

    那位络腮胡的班主在客人散去之后,第一时间做的事情并不是休息和吃饭,更不会去犒赏孩童们的功劳。

    反而让累了一天的小童们,在街角僻静处排成一排。

    几个孩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的班主,不断摩挲着手掌,不敢出声。

    班主手中的长鞭扬起,重重地在凌空一抽,一声爆响震在小童们心头,让他们浑身颤抖地更猛烈起来。

    胆子小的孩子吓得落下几滴浊泪,却不敢抬手擦拭。

    班主以及他手里的这条长鞭,仿佛是他们最大的梦魇。

    班主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见到这些小童畏畏缩缩的模样,方才露出一丝冷笑。

    然后手中的鞭子遥遥一指,躲在最远处角落里的小女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叫骂道:“小贱货,你怎么不躲得更远一点儿?”

    “再远点儿,今天的饭都不用吃了,给老子省粮食了!”

    “吃白食的东西,你打碎的碗准备怎么赔给我?”

    说着络腮胡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上前几步持鞭抽了过去。

    呼啸的鞭梢无情地落在小女孩身上,瞬间印出一道血痕。

    周围的孩子被吓得纷纷退开,生怕自己被误伤牵连。

    可小女孩并不敢叫唤,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班主一眼,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用背部迎着鞭子,希冀能少受一些痛苦。

    长年累月的鞭打使得他们对哪里打得最痛,哪里打得不那么痛已是非常了解。

    连续几鞭子抽过去,小女孩整个人彻底缩成了一团。

    其他的小童们,眼看着同伴的凄惨遭遇,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发出一丝声响。

    甚至在这般无法抵抗的暴力震慑下,他们对班主的忠诚更加进了一步。

    当陈平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原本陈平早已经说服了自己,不要去管超出了自己能力以外的闲事。

    可眼见小女孩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痕,以及小童们眼中越发黯淡的光彩。

    这一切都让陈平心里阵阵绞痛,一股冲天的郁气怎么都按捺不下去。

    实在看不下去,如此把人当刍狗的事情。

    叶崇文也攥紧了拳头,就要冲过去阻拦那位班主,却被何青选紧紧抓住。

    面对陈平和叶崇文的愤怒,何青选颇为无奈地解释道:“别冲动,冲动解决不了事情,反而会让事情更糟糕。”

    见叶崇文挣扎的更加厉害,何青选马上给出了解释,道:“我在江夏的时候,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杂耍班子。”

    “当时我正如你一般大,也想去解救那些小童,却被一位叔父制止了。”

    “据他所说,这些进了杂耍班子的小童,要么就是孤儿,要么就被父母卖给了班主,实际上他们就是班主的奴隶,就算解救下来,也只是会再次被变卖为奴,换个主子讨生活。”

    陈平闻言一愣,这和他在书院里学到的知识并不一样,开始回忆起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

    何青选自然知道陈平到底在惊讶什么。

    因为按照书本上的说法,大誉王朝民风开明,是绝不允许蓄奴的。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仆役,也会和主家签好契约,约定工钱和时间,不能殴打虐待,也不可签订生死契。

    陈平本以为,大誉王朝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

    何青选轻轻摇了摇头,在叶崇文和陈平的注视下,平静地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写着的不一定准确,甚至可能与事实完全相反。”

    “大誉朝的确在律法上没有奴隶,可在民间蓄奴之事,从未断绝过。”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又有几个奴隶能将自己的主人,告到官府去呢?就算告去了,恐怕官府也只会冷淡处理,有几个官员愿意为奴隶主持公道的?万一没申告成功,回去后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这般道理并不复杂,有着前世人生阅历的陈平自然一听就懂。

    奴隶制的最大受益者,就是那些官宦权贵,他们怎会给自己找麻烦。

    若是大力整治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了那一点点政绩而得罪大户人家,非常不值当。

    小女孩已经在班主的鞭打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甚至连喘息声和哭泣声都听不见。

    不知道是晕厥了过去,还是到了更加可怕的境地。

    陈平突然发现了,在低垂着脑袋的惊恐小童们身后,有一双饱含着恨意的眸子,正在散发着如剑的光芒死死盯着班主。

    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比小女孩大不了几岁,脸色一样的蜡黄枯瘦。

    唯有那双眸子,和麻木的同伴们截然不同,眼中跃动的火焰,宣告着他虽然久居人下,却并未屈服的心气。

    见到这一幕,陈平心中愈发的酸楚,脚下不自主地向前奔去。

    何青选还在死死按着叶崇文,并未注意到陈平。

    本觉得陈平还算稳重,应该不会像叶崇文一般冲动。

    谁曾想,他却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只见陈平大步向前,用小小的身躯直接挡在了班主和小女孩中间。

    班主手中的鞭子刚刚抬起正准备落下,见有异样猛地一收,打到旁边一块草地上,险些打到陈平身上。

    草屑飞扬,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刚想开口呵斥,便被陈平身上穿着的长衫,以及身上那股书卷气震住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应该都在家里干活,穿着短衫才方便务农,穿着这么一尘不染的长衫,必然不是从事体力活的孩子,再看那儒雅的气质和睥睨的神态。

    这是个小书生!

    班主虽然不明陈平的底细,但也知道能够让孩子读书的家庭,大多不是他一个外地来的杂耍班主,能够得罪的。

    当何青选和叶崇文赶过来之后,班主就已经变得弯腰塌背。

    他们两人并不崇尚奢华,衣衫还算简朴,言行也未见嚣张。

    可行走八方见多识广的班主,还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富贵之气。

    这种富贵之气不假借于外物,而是长时间的浸染得来的。

    别看这位班主看着光鲜亮丽,这一身得体的行头至少耗了他半年的营收,但仅仅只是看上去有些体面。

    那股子粗俗气息,早已深入骨髓。

    此时满头冷汗的班主,像极了那些小童一样战战兢兢。

    他用余光瞅了瞅挡在自己面前的陈平,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不知几位公子,有何吩咐?”

    如此一问,反而让陈平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他的确想要解救受罚的小女孩,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买卖豢养奴隶,是整个社会都默认的事情,不然他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嚣张。

    班主大可对所有人说,这些小童都是他买来的人。

    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只要不闹出人命,别人根本管不着。

    只是碍于不知面前几位小公子的身份,不敢直接开口罢了。

    当陈平苦思怎么回答的时候。

    那个早已怒气难遏的小男孩,突然用沙哑的喉咙嘶吼着,向着班主撞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畜生!”

    “谁也不能欺负我妹妹!”

第53章 祖传砍价人

    络腮胡没有防备,更没预料到这些他眼中的虫豸,居然敢动手。

    被这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猛地撞了一下。

    虽身形未动,但神色立马陷入了暴怒中。

    先前还顾及着陈平他们三人的身份,此时已不管不顾。

    他随手丢掉皮鞭,挥舞着硕大拳头,朝着小男孩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怒骂道:“敢撞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今日老子打死你个贱种,全当那两百文钱打了水漂!”

    以小男孩瘦弱的体格,若是硬生生挨上几拳,估计得丢了半条命。

    情急之下,陈平一把将小男孩拉到了自己身后死死护住。

    失了目标的班主,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便也不顾及什么底细,转头怒视陈平。

    陈平却没有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

    反而轻笑一声,戏谑道:“在青松镇上,公然殴打华庭书院的学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硬生生让那班主的拳头,停在了陈平面前三寸处。

    像他这种混迹江湖的人物最是识趣,有时候可以不顾大誉律法,但绝不可不顾身份。

    因为胆敢随意殴打读书人的,早就死在了不知哪个角落里,岂能活到现在。

    他只是个从事下九流行当的低贱人。

    大誉朝的读书人尊贵,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一个虚名,更是渗进了所有人骨子里的,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约定俗成。

    读书人大多家境优渥,出自乡绅宗族,这些家族皆与地方官府关系密切。

    若是有哪个江湖人士,胆敢好勇斗狠无视规矩,必然会立刻遭到所有人合力绞杀。

    他们或许可以看着饿殍遍地,但绝不能容忍有人挑战他们的权威。

    乡绅们配合着官府,再加上被舆情挑动起来的百姓,其力量之强大足以瞬间灭杀一切不服者。

    眼前这个所谓的杂耍班主,在这些势力面前连一只臭虫都不如。

    在陈平淡漠的注视下,那拳头怎么都砸不下去。

    就像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托在了半空。

    班主满脸通红,眼底闪着不甘之色,脖子上的血管都快爆了出来。

    可就是不敢!

    两人对峙了一会。

    眼看陈平没有吓到,自己又招惹不起。

    班主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身上所有的凶悍之气瞬间收敛起来,身形好似都缩小了一号。

    他低垂着眼帘,用着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小公子,你到底想做什么,还请明言!”

    听到此话,陈平三人方才放宽了心。

    能谈就好。

    最怕的就是脑子一热,豁出命也要疯一把的莽撞人。

    陈平回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何青选,道:“青选兄,上次在茶楼里打赌,好像你的赌注还没有兑现呢?”

    “不如现在花点钱把赌注清了,如何?”

    何青选是何等机灵,立刻就读懂了陈平的意思。

    上次在茶楼打赌,输的人要帮赢的人做一件事情。

    陈平一直没有兑现这个赌注。

    何青选可是一直都记着这件事。

    现在借着此事,既清了赌注又能顺手做件好事行善积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因为陈平明白,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

    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要在自身实力尚未成长起来之前,尽量的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

    买卖奴仆是大多数人都默认的事情,绝不能借着书院的威风,硬逼班主放弃自己的财产。

    否则到时候有流言传出,说华庭书院的学生仗势欺人,强行掠夺别人的财产,那可就是给书院抹黑。

    所以花钱买才是最适合的方法。

    买卖谈价这种事,当然得交给最合适的人了。

    何青选上前一步,拦在班主面前,未语先笑。

    班主心更虚了,今日碰上的这些孩子,怎么个个都是硬茬。

    这典型的商人微笑,他心里不禁浮现出,以前被坑过的回忆。

    “班主莫急,我这位同窗,刚好缺了个跑腿的,嗯……还缺个家仆。今日算是赶巧了,与这两兄妹撞了眼缘,还请班主割爱!”

    班主立刻眼珠子乱转起来,这话虽然说得委婉得体,可实际没有任何交涉的余地。

    这对兄妹本就不好调教,若是能够将这烫手山芋转手出去,再要个高价,那真是赚大发了。

    还未等班主的美梦做完,就听见何青选淡淡的说道。

    “我刚才听你说,买这小童时花了两百文,想来那小丫头,绝不会超过这数,给你往高了算,顶了天也就是不到四百文的本钱。”

    “再看他们兄妹杂耍的技艺不甚熟练,显然是刚买来不久,是不是?”

    “我出价六百文,让你赚不少了吧?”

    一听这话,班主脸都黑了。

    刚刚憋在嘴里没说出来的价格,可是十两银子。

    今日闹得这么一出戏,老江湖的班主岂能看不懂。

    哪里是贵公子要买丫鬟仆役,不过是几个心软的小少爷,想要发发善心。

    难得遇到这般发财的机会,怎能不趁机狠狠地敲上一笔。

    “这里是青松镇,不是别的地方,我们这些华庭书院的学生,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事情闹大了,你不仅得不到一文钱,甚至有可能要去牢房里走一遭,我这已经算是各退一步了,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面对何青选的警告,班主不自主的脑袋缩了缩,下意识就要服软。

    可舍不得眼见就到手的银钱,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

    愤然道:“我又没违法乱纪,只不过教训两个奴婢而已,官府对于奴婢可是默许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去坐牢?”

    “真当官府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我话撂在这里了,十.....五两,就五两银子,买走他们两个,少一文都不行!”

    班主硬着头皮坚持着,可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虚。

    话到嘴边,还是主动把价钱减了一半。

    看到这里,何青选洒然一笑,摸清了班主的心思。

    心虚好啊。

    若是你一点儿都不心虚,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这般走江湖多年的人,哪儿可能干干净净,平时见到官差都得绕着走。

    别说去官府了,就算是提上一嘴,估计都会吓得睡不着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把价格朝着脚脖子上砍了。

    这一刻。

    何青选好似觉醒了祖传的血脉!

第54章 应有的尊重

    何青选虽然选出身于商贾之家。

    但自幼就被培养成读书人,并未接触过多的商贾之事。

    他的家族知道商人社会地位低下,所以不想何青选走家族的老路。

    可有些事情,即便没有刻意培养,但在耳濡目染之下,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只见何青选一进入砍价环节,立刻变得精神抖擞。

    这般变化,看得陈平和叶崇文两人也是目瞪口呆。

    几个回合下来,就成功将价格砍到了一两。

    班主此时已是满头大汗,神情委屈之极,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何青选还是意犹未尽,正要乘胜追击。

    希望将价格压低到一两以下,无限逼近于先前开出的六百文。

    陈平突然看了眼,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小男孩。

    在那灰暗的僻静角落里,虽然看不见小男孩低沉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还是能够从他攥得紧紧的拳头,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看出他的情绪。

    这股情绪,或许并非是针对谁。

    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命运,就这般廉价的任凭别人买来卖去,而又无能为力的悲凉。

    陈平虽然在慢慢的融入这个世界,但还做不到对人口买卖这种事习以为常。

    他立刻拉住了想要继续的何青选,断然说道:“我们都做错了,这种事并不适合当街讨价还价。”

    “况且人命更不是用来买卖的!”

    “就算我们阻止不了别人这样做,咱们自己也应该明事理,晓是非。”

    陈平严肃的语气,让杂耍班主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要阻止同伴的行为。

    但自幼接受儒家教育的何青选、叶崇文,全都在瞬间羞愧的满脸通红。

    自己或许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大活人,被当做牲畜一样买卖。

    可这绝不是自己也去买卖人口的理由。

    今日之事,不在于买卖,也不在于谈生意,而是要救人性命!

    买下这两个孩子,本意就是要帮助他们脱离苦海,免受这非人的折磨。

    但眼下只为了省下二三两碎银,就当着这两个孩子的面讨价还价,让他们的身价愈发卑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

    想明白了这一点,何青选双手作揖,对着陈平深深一鞠,喟然道:“陈平兄,你又给我上了一课,受教了!”

    叶崇文虽然没有参与谈价,可一想到先前自己也是兴致勃勃的看客心态,丝毫没意识倒自己的错误,清醒后也连忙行了一礼。

    陈平躬身回礼,“我们三人都错了,共勉之。”

    那个一直深深埋着脑袋的小男孩,愕然抬起头来。

    见到他们三人的动作,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自己好像从来没被人如此尊重过。

    陈平转身对班主说道:“就给你五两银子,立刻给我们立下字据!”

    “从此以后,这二人和你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若是被我发现,日后你再找他麻烦,我陈平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陈平展露出不符合年龄的威严。

    在这般气质衬托下,小小的身躯好似高逾万丈,压得杂耍班主喘不过气来。

    班主连忙答道:“万万不敢,小的这就立字据。”

    写好的字据,画押按上手印,今日这事总算是落下了。

    等何青选递过来五两银子的时候,班主扭头瞥了陈平一眼,竟然一时恐惧得不敢去接。

    踌躇了半响,班主咬咬牙伸手拿过约莫二两碎银,然后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后退几步。

    敬畏的说道:“不敢坑骗几位小公子的银钱,有这二两就足够了。”

    “拿了这银钱,他们兄妹再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小的言而无信,任由处置!”

    说罢,班主急匆匆带着其他人便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陈平三人,以及刚刚被买下来的两兄妹。

    何青选紧蹩着眉头,对班主刚刚的言行有着深深的不解。

    为什么那么贪财的一个人,会放着轻易就能到手的银子不去拿,反而逃命似的离开。

    游走四方的戏班子,为何要卖这么一个人情,出了青松镇怕是这辈子都再遇不到上。

    到手的银钱也不拿,是何缘故?

    还是陈平看出了何青选的疑惑,上前将之拍醒。

    笑着说道:“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不过是一个怕官怕到骨子里的江湖人士罢了。”

    “我先前学着王县令的姿态,或许让他误以为咱们都是官宦子弟了。”

    陈平的书生气质,何青选的伶俐口舌,还有个貌似沉稳未开口的叶崇文,早就给络腮胡留下了官宦子弟的印象。

    再加上何青选出手阔绰,陈平言语中颇具官僚气质,使他更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陈平的解释,众人已然明白过来。

    明白了这个道理,何青选愈发觉得家里让自己自幼苦读,专心科举之路的决定是正确的。

    若是自己也跟着家里人,学习怎么做生意,估计是很难超越家里的长辈,甚至会一辈子都在商贾之事上打转。

    以前他还觉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现在回想,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即便是状元之间也是有差别的,比如明经科状元就相比进士科状元要低人一等。

    再比如陈平,出身于普通农家。

    若是信了那行行出状元的说法,没有选择科举之路,而是早早去学了杂七杂八的营生技艺。

    那以后的陈平必定前途有限,九成九的可能一辈子都入不了他和叶崇文的眼。

    这就是这个世界真实的铁律,不以某个人的心思而轻易改变的根本规则。

    大彻大悟般的何青选,看向陈平的目光透着一丝敬意。

    同时开口问道:“这是你花费了一个赌注买来的人,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不如,就真如我先前所说,男孩给你当个家仆,女孩做个丫鬟?”

    “你现在是叶老的关门弟子,已经不是寻常学生,衣食起居上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

    陈平摇了摇头,他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的。

    自己都还在勤工俭学,如何再养活这两兄妹。

    于是再次看向了何青选。

    “我觉得吧,一个人做事还是有始有终比较好,你说呢?”

第55章 请公子赐名

    何青选被陈平看得很不自在。

    摸着脑袋,装傻道:“关我什么事啊?这不是你买来的人吗?”

    陈平拉着他的胳膊,哀求道:“何兄,好事做到底嘛!”

    “我就不是那种能有仆人的家境,让他们跟着我,拿什么养活他们啊?”

    “我甚至连安置他们的地方都没有!”

    陈平方才也是一时英雄主义上头,现在才意识到做事还是莽撞了。

    自家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叶崇文年纪太小了,在叶家几乎没有发言权。

    若不是身边有何青选这么个土豪在,就以自己和叶崇文的现状,想要救人救到底,的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于是,所有压力理所当然的,来到了何青选身上。

    作为小伙伴中,年纪最大也是最有钱和最有人脉的存在,自然有能力处理这件事,陈平只能向何青选求助了。

    何青选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好吧好吧,我认了!”

    “那你来说说,想要我怎么安置他们兄妹俩?”

    “先说好了,直接去何家主宅的话,还需要家里长辈同意,我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尽力为之。”

    别看进何家主宅也只是做个寻常下人,可即便是这等机会,一般都是留给何家的世仆家生子的。

    若是外面买来的下人,至少也得在何家名下的商铺或工坊里,磨练个三五年才可能有机会。

    这并非是源自于谁的要求,而是几乎所有宗族的规矩,就算何青选在家里地位颇高,也不能轻易更改。

    但无论在哪里做事,两兄妹必定会比现在要好太多。

    陈平也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转身询问他们本人的意愿。

    小男孩已经从身份的急剧变化中清醒过来,立刻拉着妹妹跪在地上。

    诚恳地说道:“我和妹妹的命,都是公子你救的,以后生死都由你来决定。”

    “我虽然年纪小,也有着一把子力气,还请随意差使!”

    这话说得虽然低贱,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傲气,有着深沉的决心,丝毫不像口是心非之人。

    小男孩是在竭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免自己兄妹二人刚刚脱离虎口,就再次沦落到无处栖身的境地。

    陈平自然是懂他们的心思,连忙将他们拉起来,很是郑重地问道。

    “我想先知道,你和令妹都想要做些什么营生?”

    “是找个富贵人家做仆人和婢女,图一个轻松和温饱。还是想要去商铺或者工坊里做学徒,尽力去学一门生计自力更生?”

    “你要记住,你的回答几乎就能决定你们兄妹的未来,至少是接下来很长时间的未来,一定要慎之又慎!”

    陈平将问题抛给小男孩,并没有建议也没有引导。

    他不希望自己的喜恶左右到小男孩的选择。

    对方却是沉默了下来,并没有急着回答。

    见到这一幕,陈平三人尽皆微微颔首。

    此子虽然落魄,却的确不是蠢人。

    小男孩自己垂头苦思,小女孩则是轻轻拉了拉哥哥的手。

    小女孩第一次抬起头来,偷偷看向救了自己性命的陈平,好似在努力记住救命恩人的面容。

    陈平下意识地扫了她一眼,对方立刻重新垂下头去,怯生生的。

    小男孩思考半晌回答道。

    “我们任由公子来安排,无论怎样我们都会服从。”

    “若是真要让我们自己选的话,我们愿意吃自己亲手挣来的饭!”

    他眼神里的倔强之色,和这几句自强的言辞,让陈平很是认同。

    这般心气,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经常能看到的。

    对大多数的贫苦之人来说,能够进入富贵之家做个下人,得一个衣食饱暖,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至于尊严和自由,大多数人没有精力去关注,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会磨去他们的这种心性。

    陈平的目光和小男孩对上,灰黑的面庞上那对清洌的目光十分显眼,从中依稀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

    当下说道:“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然后转头看向何青选,向他征询着意见。

    对方抽了抽脸皮,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好吧,我这就给家中传信,让人来接他们兄妹俩,就送去我们何家的染布坊吧。”

    “到了那里可以先打杂,等到涨了些力气,熟悉了基本的操作流程,再去做学徒。”

    “至于能不能学到一门手艺,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以及自己的努力了。”

    染布坊是何家的主业之一,的确算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至于能不能学到手艺,这并不是何青选故意推脱。

    那些真正有着手艺的师傅们,可不会轻易就把关乎自己饭碗的东西随意传授,特别是对这两个外来的“野孩子”。

    有时候,就连雇佣他们的主家,也没法命令他们带徒弟。

    为的就是预防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发生。

    见何青选已经应下,陈平立刻提醒道。

    “还不谢过何公子,这可是你们以后的少东家。”

    小男孩带着妹妹跪在地上,给三人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大声说道:“多谢三位公子,此恩此德我和妹妹会记住一辈子的!”

    何青选和叶崇文连忙说道,记得陈平就好,是他救下你们的。

    陈平则在一旁翻看手上的契约,微微一愣。

    杂耍班主在买卖契约上写的两人名字,竟是李花子、李小丫。

    就算是贱名好养活,也没有几个亲生父母,会给自己的儿子起名为花子吧?

    陈平疑惑地问道:“你真名叫做李花子?”

    闻言,小男孩双眼再次变得通红起来,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充满了屈辱和随意。

    他捏起拳头,看了看班主离开的方向,愤恨说道:“那班主姓李,所以就随口给我们取了这两个名字。”

    “我们是孤儿无名无姓,现在性命是公子你的,还请公子赐给我们一个新名字!”

    起名字?

    名字可算是最短的符咒,是要被念叨一辈子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决不能草率!

    陈平活了两辈子也没当过父母,从没有给人起名字的经验。

    这一下子,就被难住了。

第56章 添睿和添灵

    不过,两兄妹此时正在满怀期待地望着。

    陈平怎么也不好推脱。

    而且小男孩刚才说他们无名无姓。

    意味着兄妹俩是要跟着陈平姓了。

    这么一算,等于给陈家添了两口人。

    小男孩勇气可嘉,为人正直知恩图报,但最让陈平看重的,是他的远见和不屈,既如此便取一“睿”字,以表深明通达。

    而小女孩,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一言一语,什么话都是哥哥帮她代说,缺少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灵气,陈平希望她日后能在更好的生活中,能寻回孩子的这份灵气,便取一“灵”字。

    一念及此,陈平轻轻一拍掌,郑重说道。

    “既然如此,就叫陈添睿和陈添灵如何?”

    小男孩立刻带着妹妹一起叩首,齐声喊道。

    “多谢公子赐予姓名!”

    “陈添睿、陈添灵,永记公子恩德!”

    陈平柔声说出自己的期许。

    “添睿、添灵你们此去染布坊,我最大的期望就是你们能够聪明机灵些,早日学到一门手艺,可以凭本事自立,以免来日再遭这般困苦。”

    出手救助这两兄妹,只是凭着一时意气,以及前世留下的社会观念。

    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眼前这两个瘦瘦小小的人儿,报答自己什么。

    不过陈平也大概能够猜到,从此以后这两兄妹和自己乃至陈家,已经有了扯不开斩不断的联系。

    时代的规则如此,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况且这并非是一件坏事。

    三人带着陈添睿、陈添灵,直接回到了华庭书院暂住一晚。

    何家办事效率也是极快的。

    第二天一早。

    何家派驻到青松镇的掌柜就赶了过来,将他们带去了商行。

    计划着过段时间就跟着商队一起赶回江夏。

    陈平前去送了一程,眼看着两兄妹洗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凄惶之色。

    而是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心下也算安定不少。

    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至少能让自己的底线保持住了,也算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

    道德上的底线,打破它很是容易。

    有时候只是一念之差,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

    但日后若是想要将之提高一些,甚至破镜重圆,却是千难万难之事。

    ......

    送走了两兄妹,陈平正要回书院读书。

    路过门房那里被告知有他的信件。

    陈平看信封上的注名,是从县衙寄来的,上面有叶老和王县令的联名签字。

    刚刚拿到手的时候,陈平还以为是叶老给自己的日常书信。

    无外乎就是些督促功课,说自己近来一切安好,无需牵挂的言语。

    不过等陈平打开一看,顿时愣在了当场。

    信中所说的却是王知县再次询问陈平,是否拿定了主意,要走童子举这条路。

    若是确认无误,那就得赶紧即刻启程,去县城一趟。

    需在县衙验明正身签字画押,再由王县令将名单上报府衙。

    陈平拿着薄薄的信纸,背靠在书院中的一棵大树下,仰望着天空沉思良久。

    在县城的时候,自己早早就定下目标,要凭借算学天赋,在童子举中拿到功名。

    只要补补时文经文再放手一搏,应该有几率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是等回到书院之后,特别是重新见到自己的小伙伴们,陈平又有些犹豫了。

    因为何青选和叶崇文走的是正统的文举之路,与他压根不是一个流程。

    若自己选择了童子举先行一步,必然就不能和他们两人在科举之路上并肩前行了。

    虽然三人结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可陈平早就把他们当做了知心兄弟。

    一想到若是参加童子举,别离就在眼前,自是有些心绪不宁。

    但时间刻不容缓,若是没有这条捷径也就罢了。

    既然找到了最快获得功名的道路,那就不应该放弃。

    若是像其他普通的读书人那般,在科举之事上浪费个十几二十年时间,才能拿到功名混个一官半职,获得免税免徭役的资格,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暂且不论对前途的影响,陈平毕竟年纪还小,一切都等得起。

    可陈多海夫妇呢,他们也等得起吗?

    他多为这些私心犹豫一年,父母就要多拮据一年,再缴一年的税收,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总要做些什么,即使最后未能如愿,起码问心无愧。

    想到这里,陈平心中犹豫为之一清,便再无杂念。

    下定决心去参加童子举。

    回到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何青选和叶崇文交代了几句。

    便拿着书信找到了管理书院杂务的管事。

    管事是个老童生,得知陈平即将参加童子举之后,昏花的双眼立刻乍现出两道精光,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神童!

    华庭书院也将要出一个能参加童子举的神童了。

    在他眼里,就是山鸡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华庭书院虽然在县内算是有些名气。

    但在整个大誉朝的范围来说,可不是什么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大书院。

    所以只要能够有学生参加童子举,无论结果如何高中与否,都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

    管事连忙让手下的人拉来一架马车,亲自上车仔细地检查了两遍,还在马车里铺了一层被褥,这才请陈平登车。

    他这番行为也是有说法的。

    于公,这可是去为华庭书院争光的神童,日后说不定会是书院的门面,自然要好生招待。

    于私,作为一个困厄科场几十年的老童生,见到这样的神童,自然也是有着惜才之心。

    而管事这一番行为,让陈平十分确信。

    估计还没等自己走到半路的时候,整个华庭书院就会都知道,自己即将参加童子举的事情了。

    虚名累人,可现在是何等时候?

    陈平现在不得不背起这个虚名。

    因为华庭书院很需要这个名头,来增加书院的名气,自己也需要这个名头,以期能改善家境。

    果不其然,等到陈平这边刚刚离开不久。

    何青选和叶崇文就从同窗那里,听到了这个“奇闻”。

    “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兄弟,参加个童子举,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显然他们比其他人更加淡定,毕竟早已知晓。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在外面宣扬过,为的就是不把话说得太满,不让风声传开,好让陈平有一个选择的余地。

    现在看到陈平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两个小伙伴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

    直到二人无脑显摆到了李阳面前,方才遭遇到无情的打击。

    李阳拿着一卷书,故作认真的说道。

    “看来咱们书院文风更盛了,这可是大好事!”

    “只不过,书院总不能只靠陈平一个神童来打响名气吧?”

    “最能体现一个书院水平的评价,就是人才辈出。”

    “依我看,咱们对外宣扬的时候,不如就说华庭书院出了三位童子举考生,一院三神童的名号一出,想来更能让书院名气大振!”

    说罢,李阳笑吟吟地看向何青选和叶崇文。

    “这三神童的另外两位,我看由你们俩来担当,再合适不过了。”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你们能和陈平玩到一起去,估么着天资上也不会差上太多,努力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你们说说,这提议可还行?”

    闻言,何青选和叶崇文同时后撤了几步。

    想到陈平那段时间发了疯似的的背书。

    想到那一叠叠的书卷。

    再想到黄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二人哭丧着脸喊道。

    “先生,我们知错了!”

    “饶命啊!”

第57章 道路修缮阶段性完工

    这段时间,永顺县衙气氛日渐压抑。

    自从黄县丞以辞官的方式,公然和王县令叫板,许多胥吏都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边是在县城里经营多年,根基稳固权势网络暗中交织的黄县丞。

    一边是雷厉风行借着贪墨一案,狠狠收拾了一通的正牌县令。

    这两股势力已经不只是背地里的暗自较劲,而是明摆着成了不可调解的敌人。

    下面的人是谁也不敢得罪,谁也得罪不起。

    大家都在捕风捉影,企图想找点儿站队的依据。

    就在这般近乎凝固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人压力下。

    王县令并未暂缓捐献修路之策,反而对官员们督促的愈发严厉。

    好在商贾们捐献的钱粮已经颇为充足,他们再没有偷懒的借口。

    而且经过之前的大力整治,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再给县令使绊子。

    原本预计要一直修到农忙时节的道路,在陈平再次来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彻底竣工开放通行。

    一条宽阔结实的平坦官道,将县城和青松镇连接起来。

    这条官道使得两地之间的距离虽然没太大变化。

    但车马行人来往两地所需时间,却减少了半数不止。

    道路一经修成,县城里的好些商队架着一辆辆骡马大车,亲自验证了一番道路质量。

    作为本县龙头商人的福鼎楼,自然是首当其冲。

    当众人看到福鼎楼运送陶器的马车,当天就从青松镇回返。

    并且满满一马车的器皿,都没有因为道路颠簸而有所折损。

    所有人都纷纷叫好。

    永顺县长久以来交通闭塞,商品的品类更是稀少,就是因为很多货物不便往来。

    此路修成无论是商户还是百姓,都是获益良多。

    永顺县的商业格局也将改头换面,想必会涌现出不少黑马商户,为县里的发展注入新鲜的血液。

    陈平坐着书院的马车,再次来到县城。

    还未赶到县衙,便发现路边有一处地方,显得异常热闹。

    一块大大的烫金招牌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福鼎楼。

    门前满脸笑得都是褶子的黄六爷,正冲着一个个赶来祝贺的人群拱手回礼。

    众人恭贺着黄六爷成了县令眼前的红人。

    黄六爷也是来者不拒,一概请入楼内好生招待。

    据说那块即将立起来的石碑,会把福鼎楼和黄六爷的名字刻在第一行,还会专门描上红漆。

    那些前来恭贺的各家商行东主,嘴上说着不要钱的好话,看似诚心祝贺,心里却是嫉妒的酸涩之极。

    恨不得时间能够倒流,换成自己把握先机,来做第一个投靠王县令的人。

    在他们的眼中,黄六爷已然是王县令的人。

    虽然王县令和黄六爷从未明说,但行动往往比言语更有分量,也更能服众。

    若不是为了依附县令,黄六爷怎会拿出五千两的巨款,来帮县里修路。

    王县令对他的回报也是颇具分量。

    在那些商人的眼里,利益往来才是最坚实的关系。

    而此时的黄六爷身上那股子得意劲,陈平离得老远都能清晰的闻到。

    陈平看了几眼觉得分外无趣。

    便让车夫不要耽搁,直奔县衙而去。

    在陈平的马车离开之后,黄六爷站在纷扰的人群中,向着他离去的方向注视了许久。

    ......

    陈平刚刚踏进县衙侧门,便听到王县令爽朗的大笑声。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笑声中,透着一股欢愉和自在。

    多年夙愿终于一朝得以实现。

    哪怕现今只是实现了一小部分,也足够王县令高兴的了。

    而且县城到青松镇的官道,非一朝之工也非一时之利,修成之后全县商贾都会得到实实在在的便利。

    不仅运载货物的时间会大大减少,中途的各种折损也会大大降低。

    成本降低无论是对于贾商还是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事情的发展如此顺利,怪不得王县令走到哪里笑到哪里。

    一见了陈平,便笑呵呵的说道。

    “咱们县的小神童来得挺快啊,这一路上是不是平稳了许多?”

    陈平回道:“恭喜县尊大人达成夙愿,也解决了永顺县最大的弊病。“

    “从此以后,县里百姓的生活必将欣欣向荣,贫苦之民也能找到新的活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您的功绩,百姓们必将代代铭记!”

    说完,极为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无论王县令现在是不是有些飘了,陈平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此人。

    没有他锲而不舍的努力,永顺县的道路估计几十年以内,都不会有明显改观,说不定还会越来越烂。

    而县里的百姓们也就只能遵循着既定的人生道路,拘束在这一隅小县,终生在田地里刨食。

    此行此举,不知会改变多少百姓的人生。

    又不知会让多少贫苦之人,从此走上温饱的道路。

    陈平严肃的神色,让王县令也收敛了笑容。

    他直接对着陈平,深深一揖!

    情真意切地说道:“陈平小子,多谢你给我出的主意!”

    “若是没有这个捐献修路的主意,就算我长了八张嘴,也是要不来足额钱粮的。”

    “在此,本官代全县百姓谢谢你!”

    陈平哪里敢受这一拜,这岂不乱了尊卑,连忙侧身避了过去。

    刚刚走过来的叶老则是抚须而笑,对王县令的屈尊之礼并不以为然。

    反而笑着说道:“你就让他谢一谢吧,你这次的功劳着实不算小,前两日基本完工的时候,王县令的奏表就已经递了上去。”

    “有了这么一个修缮官道,联通城县的利民功劳,顶多再过一两年,王县令的位子怕是就要往上挪上一挪了!”

    虽说王县令对升官之事,并没有太多私心,也不沉迷于更高的权势。

    但也表示若是能够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必然可接触到更多的资源,掌握更多的话语权,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

    整个县衙里的气氛喜气洋洋,胥吏们也想到王县令即将升官的可能,一个个做事愈发勤快起来。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在发展。

    唯有叶老,眉宇间隐藏着的一丝忧虑。

    并未因为如今这般成果而消散。

第58章 人前显圣

    陈平此次前来是受王县令所邀,来县衙参加童子举报名的。

    大誉王朝的童子举,乃是专门为了发掘各地神童而特意举办。

    15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算学等任何特殊能力者均可应试。

    先由县上报州,州府审核再申报朝廷,国子监检验完毕,送中书复试,合格者再由皇帝亲试。

    对神童的考核,一般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考核神童专精之处俗称特长,而陈平的特长便是算学。

    这一项乃是神童们各显才华之处,能不能通过各级考核,主要就看专精之才是否足够耀眼。

    二是考核基本的文章水准,此项只需要学童,能够写出不弱于普通秀才的文章即可。

    毕竟学童们年纪尚幼,基本没有太多的人生经历,硬逼着写出忧国忧民的文章,着实过于为难了。

    而陈平现今最大的缺陷,便在文章写作上。

    童子举的推荐,就算有县令的提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比如被县令推荐的神童,必须要先经过县学教谕的考核,才能将正式名单提交到府衙。

    这一关正是为了不闹出笑话来,以免县令头脑一昏直接推荐了庸才,同时也是对滥竽充数者的第一重筛选。

    于是,陈平在县衙里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不轻易露面的县学教谕。

    一位标准的老学究,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目光中带着浓重的审视感。

    他板着脸先是靠近瞅了瞅小不点似的陈平。

    再瞥了瞥身边的王县令和叶老,眼底满是质疑。

    到了这般年纪,他也并不是很需要在乎县令的颜面。

    这也是他的职业需要,只以才学取人,不为门第谄媚。

    陈平并未作妖,而是躬身见礼,只想快点把流程走完。

    只见老教谕一丝不苟地问道:“县里推荐上去的人,可是要和其他各县的神童,一起接受府衙考核的!”

    “县尊当真觉得,此子不会丢了我们永顺县的颜面?”

    显然是看陈平的年纪太小,认定他不足以担此重任。

    面对性格执拗的老教谕,就连王县令和叶老也都没办法,两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陈平身上。

    在老教谕充满质疑的目光下,陈平并未怯场。

    反而轻松自如的向老前辈说道:“小子跟随家师修习算学,不过短短时日,在前辈面前不敢说有多大的造诣。”

    “可若是与别的府县,那些所谓的神童相比,小子却有把握能够胜过同侪!”

    这话说的恭敬,可语气中尽显狂傲。

    此言一出,老教谕直接咧嘴而笑,轻轻抚掌道:“好小子,真才实学且不说,这股子心气倒是不凡!”

    “这么多年来,我教过的学生中不乏天资聪颖之辈,但成就最高的并不是他们!”

    “反而那几个自幼就展现了刚毅果决之心,轻易不服输的小家伙,前途更远大些。”

    对于老教谕的夸奖,陈平没有谦让而是直接拱拱手,说道:“多谢前辈赞誉,小子定然不负您的期许!”

    这么一说,老教谕的笑声变得更大了。

    看来此子的心气,比他想象的还要自信。

    当然不能因陈平几句大话就轻易混过关,而是当众丢出了一道问题。

    “直田积八百六十四步,只云长阔共六十步,问长多阔几何?”

    一听这题,王县令作为文举出身未觉出什么不对劲。

    叶老却已经蹙起了眉头。

    此题涉及到了天元术和开方术,这么高深的算学秘术,他可还未教与陈平呢!老教谕则是嘴角含笑,显然是故意想挫挫陈平的傲气。

    当然这只是个超纲的问题,并非真正的试题,就算陈平解不开,也不至于直接失去机会。

    顶多就是借着此事,找最近钱粮丰足的王县令,为县学讨要些好处,以补贴家贫的学生。

    叶老皱着眉头稍稍歪过头去,正要给身边不明所以的王县令,解释一下这道题的难度。

    陈平却不等老师开口,已经在心里列出了二元方程组。

    若是以此世间的算学来解二元方程组,就算是知道了那些繁杂秘术,也得在纸上写写画画一通。

    陈平却完全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甚至都没有动一下笔墨,而是闭目心算仅过了不到十息时间。

    便脱口而出,答道:“十二步!”

    叶老长长吸了一口凉气,方才稳住自己震颤不已的心神。

    差点就要站起来高呼,得此佳徒,师复何求?

    反观老教谕则是呆滞了一下,然后不敢相信地垂首,凑近手中的纸张,仔细看了看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十二步!

    确认了答案之后,老教谕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感慨什么喜逢奇才。

    而是觉得自己准备的题目和答案,可能泄露了。

    否则根本讲不通,为什么一个七岁稚童,能够在十息之内解开此题。

    绝无可能!

    老教谕收起了之前的睥睨,认真的神情就像是回到了课堂上。

    老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缓缓说道:“接下来,我会再出一题,若是你还能用心算之法算出来,此次考核就算你通过了!”

    “小子,你可敢一试?”

    这一题的难度,必定会高于教谕之前所备的任何一题。

    面对教谕透着强烈质疑的目光,陈平不怵不怒,坦然以对。

    平静说道:“还请前辈出题,小子若是做不出来,便自愿放弃童子举的资格!”这是何等的自信,才能在这种场合主动追加赌注。

    老教谕在怀疑什么,陈平自然能够猜得到。

    而且陈平更清楚不管他怎么解释费多少的口舌,老教谕都不会听信他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继续展露自己的算学功底,让切实的证据和过硬的实力,打消他的一切怀疑。

    果然听了陈平的狂言,老教谕瞬间眯起了眼睛,心底快速推演着新的题目。

    王县令和叶老在一旁也都开始紧张起来。

    半晌后,老教谕终于开口出题。

    “今有鸡公一,值钱五,鸡母一,值三钱,鸡雏三,值一钱,凡百钱买百鸡,公,母,雏各几何?”

    老教谕的题目刚刚说罢,叶老就已经愤然而起。

    这哪是考核?分明是明目张胆的刁难!

    只见叶老面色涨红当场斥骂道:“好你个老教谕,官威可真是大的吓人!”

    “这题你放在县学里,让那些已经考取了功名的学生去解,看看有几人能解开?”

    被人当场唾骂,老教谕也置若罔闻,他只是盯着沉默不语的陈平。

    想要看看此子到底是不是有备而来,不知从何提前得知了上一题的答案。

    一个备受长辈关爱的小童,当着众人的面遇到这般解不开的难题,必然会心神大乱。

    心神一乱,破绽自生。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考题是何时泄露,要从何处开始清查。

    殊不知,陈平已在心里默默推算完毕。

    他抬起头一双澄净的眸子直视老教谕。

    老教谕心头一震,一个荒谬的想法怎么都压不下去。

    难道........

    陈平声音低缓又透着坚定,回答道。

    “此题有三解,第一解,公鸡4只、母鸡18只、小鸡78只。”

    “第二解,公鸡8只、母鸡11只、小鸡81只。”

    “第三解,公鸡12只、母鸡4只、小鸡84只!”

    现场一片死寂,犹如无人之境!

第59章 考校通过

    老教谕呆滞了,叶老瞪圆了双眼。

    王县令一脸茫然。

    陈平的答案出人意料。

    先前陈平说若是做不出来,便放弃这资格的时候,叶老的头上就已经渗出了冷汗。

    心中正在斟酌措辞,准备为陈平的童言无忌打掩护。

    叶老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陈平。

    就连一直对算学无感的王县令,也从现场的氛围中,猜到了这件事情的恐怖之处。

    所有人都打量着神态依旧平和的陈平。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良久。

    随之被老教谕的笑声打破,这笑声一阵比一阵高昂,直冲云霄。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这般爽朗的笑过了。

    老教谕像个小孩子似的,兴奋地拍打着座椅,哈哈大笑着说道。

    “我永顺县真是祚福延绵啊,近来不仅修理好了官道,还出了这等神童!”

    “多少年了,一直默默无闻的永顺县,真的要垂名于史册了,当浮一大白!”

    在老教谕的话语里,显然把永顺县官道修缮和陈平放在了同等地位。

    老教谕兴奋至极,叶老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的关门弟子着实优秀,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忧的是,优秀的太过头了。

    陈平能够答出第一题,还在叶老的认知之内。

    可第二题就算是叶老本人,也绝不可能不动用笔墨,单凭着心算就能解开的。

    陈平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表现得太过头了!

    就在陈平心虚不已的时候,老教谕已经提笔写好了担保。

    童子举之路,自今日起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王县令拿着老教谕的担保,看起来比陈平本人还要激动,喜不自胜地说道:“小子,你走大运了知道吗?”

    “若是老教谕只写考核通过,到了府衙那一关还要被严格考核,甚至有可能被权贵子弟挤掉名额,对于那些人来说,我的举荐不算什么。”

    “现在有了老教谕的担保,府衙那边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你了。”

    “你这一题可以说是连过了两大关,本县已经多年没有学生得到这般待遇了。”

    听王县令这么一说,陈平惊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老教谕。

    原来小小永顺县城里,还藏着这等人物!

    光是一个名字,就可以让府衙的人高看他两眼。

    老教谕翻了翻白眼,自嘲道:“老朽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府衙可没什么面子。”

    “真有面子的,是那几个在府衙和州城刺史衙门做事的学生,老朽只是沾些光罢了。”

    “不过只可惜你不是老朽的弟子,做到这般地步已是难得,若想要沾更多的光嘛,除非......”

    不等老教谕说完,王县令和叶老异口同声的喝道。

    “住口,你个老不修!”。

    听着这老家伙慈爱的商榷口吻,叶老和王县令早已警觉起来。

    果不其然,竟当面毫不避讳的挖起了墙角。

    叶老被气得脸皮直抽抽。

    王县令气的是,我堂堂县令都还没成功呢,你凭什么下手?

    老教谕被驳了面子也不怎么在意,出声提醒道:“既然如此,弟子什么的就算了吧。”

    “不过日后到了府城和州城,若真的遇到了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提一嘴老朽的字号,说不定能起些作用。”

    “当然,到底有没有用,又能起多大用,老朽就不敢保证了。”

    即便不是弟子也是同乡,老教谕确实爱才惜才。

    叶老和王县令听了此言心头一震,想不到今日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老教谕说他自己没多大面子,那也只是嘴上谦虚而已。

    此老一手教出来的进士就有着三人,举人更是超过两手之数,这些人现如今都有着官身。

    如此人脉交织,若是当真交付于陈平,绝对能让他受益终身。

    陈平虽不知这话的分量,不过他也不是真的稚童,自然知道人情珍贵。

    当即对老教谕说道:“多谢前辈爱护,若是他日小子当真走出了永顺县,必会和同乡多加亲近。”

    “所谓亲不亲家乡人,出门在外不找乡党还能找谁呢?”

    老教谕抚掌大笑,更是对陈平高看了一眼。

    此子的才学、心志、秉性皆是不凡。

    老教谕提及自己的几个弟子,是有着让他们照顾一下陈平的意思,也是对陈平抛出的橄榄枝。

    可这种事情,哪能是单方面的付出。

    就算看在老教谕的面子上,也顶多在小事上略加照顾,真遇到大事他们绝不会轻易出手。

    而陈平所言,在外就要亲近乡党,却是说到了老教谕的心坎里。

    能在短短几句话之间,领悟到这一层意思,让他颇感欣慰。

    只要陈平主动去联络乡党,再有着老教谕这一层关系做牵线,他们必然可以结成互惠互利的关系。

    也唯有互惠互利,才是真正的长久之策。

    而且看陈平现在展露的天资,再过十几二十年,到时候是谁照顾谁,可就不好说了。

    王县令和老教谕又勉励了几句,这才各自去处理公务。

    ......

    叶老领着陈平来到后衙凉亭。

    语重心长道:“看来你的算学方面,为师不必担心了。这些日子忙于修路筹算,不知你经义方面自学的怎么样了?”

    陈平自知自身短板,所以一直不敢懈怠。

    经过一段时间的恶补,比刚开始还是有显著提升。

    他如实回答道:“弟子闲下来的时候一直都在读书。”

    “很好,那为师今日便出几题也考校考校你。”

    这是不是类似前世的期中考试?

    陈平拱手答道,“请老师指点!”

    叶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

    这题简单,仅仅是检验论语背诵的熟练与否。

    陈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思无邪!”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下一句是什么?”

    陈平答道:“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不错!”

    叶老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

    “看来你这段时间的确刻苦用功了,但须知读书和读书有所不同。若你只是读死书,不知其义,那便是食而不知其味!”

    “弟子受教。”

    叶老微微颔首,背着手缓缓踱步。

    过了片刻,继续提问。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何解?”

    陈平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蹙。

    这句话出自孟子当中的离娄篇。

    原文是指凡事得不到预期效果,都应该反省自身。

    但这只是最基础的解释。

    他苦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君子慎独,不欺于心。”

    意思是即使别人听不到,看不到,也要谨慎做事,不能违心。

    若能做到慎独,也无需反求诸己!

    叶老听到陈平的回答,目光微微一亮。

    “不拘泥于一书一经,以圣人言解圣人言!有了那么几分意思!不过……这句话为师认为还有更好的解释,应该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弟子记下了。”

    “若以“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为题,写一篇时文,如何破题?”

    所谓破题,无非就是要根据这句话,衍生出圣人的微言大义,同时有要求有新意。

    其实古代的科举时文,就是戴了镣铐跳舞。

    要求读书人能够在有限的空间里,跳的好看且跳的精彩,难度可想而知。

    陈平思索片刻,答道:“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

    叶老闻声,欣慰点头。

    这个破题虽然谈不上多么精妙,但也算是中正平和,可为上佳了。

    “不错,确有很大长进。”

    陈平俯身行礼道:“全赖老师教导,弟子定不辜负老师的良苦用心......”

    他话还没说完,叶老却是眼一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我可受不了这些虚礼。”

第60章 知府贺喜

    陈平知道自家老师性子,便把这份感动放在了心中。

    古代讲究天地君亲师!

    其中师这一级,有时候甚至能排在亲人之前。

    这是因为,古人对师徒名分看得极重。

    学生敬仰尊敬老师,老师也会将弟子视作儿女悉心的培养。

    “等童子试过了,你就选一个本经吧。”叶老提醒道。

    古代学子由先生启蒙,先学会认字书写。

    然后从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起步。

    再然后就是四书五经等圣人文章。

    等到年纪再大些,就要确定自己要治的本经。

    所谓治本经,指的就是确立自己一生所要钻研的方向。

    有人以孟子为本经,有人以中庸为本经。

    因为要考科举,读书人的本经基本不会脱离四书五经这个范畴。

    当然,也不是绝对。

    前世历史上的宋朝就曾经有个奇葩,本经选了山海经。

    此事一度传为笑谈。

    但要说历史上最出名的治本经,莫过于三国时期的关二爷。

    人家读春秋的嘛!

    “是,老师。”

    陈平从善如流,拱手施礼。

    他虽然底子差了点,但是经历过后世题海战术的洗礼,别的不说背书做题可不怵!

    “对了,为师还有一件事要告诫于你!”

    “童子试虽然比不得真正的科举,但也是国朝选人、官府造册的考试。其中一些忌讳和科举是一样的,你得提前了解。”

    “忌讳?”

    陈平闻声一愣。

    随即脑海里不由想到,以往古装剧里经常会提到的一件事,就是皇帝的名字,对百姓来说是绝对的禁忌,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及更不能书写。

    如果在科举文章当中,出现了帝王名字,哪怕是其中一个字。

    任凭你文章写的再好,也会被视为是大不敬。

    如前世的唐朝是三省六部制。

    户部,其实本来叫民部。

    后来李世民登基,世民两个字就成了忌讳,民部也改为户部。

    叶老看到陈平满头雾水的模样,不由哈哈一笑,调侃道:“怎么,往日的精明劲呢?”

    “老师,您就别取笑弟子了,弟子着实对国朝史一窍不通。”

    这其实也不算是陈平的锅,也不是他不想学。

    他实际上一直都想找本历史方面的书籍看看。

    这个世界同样有四书五经有三国,还听说了不少的历史典故。

    所以很好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偏移,才出现了大誉这个朝代。

    “如此倒是不怪你,为师便给你讲讲咱们大誉的国朝史吧。”

    叶老清了清嗓子,缓缓讲述起来。

    “前朝唐末年间群豪并起,北方异族蠢蠢欲动。百姓民不聊生,幸有大誉太祖以一介布衣起家,南征北战最后平定了中原。”

    “只可惜,太祖北征时不慎感染风寒,驾崩于途中。”

    “大誉朝传到今时,已是第九位皇帝了。”

    陈平问道,“九位皇帝?那岂不是需要避讳几十个字?”

    若是生僻字也就算了,这要是常用字的话就有些难办了。

    叶老笑着摇头,解释道:“那倒不用,只需要避讳太祖和当今圣上的尊讳即可。”

    听着叶老的话,陈平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个世界和前世一样,同样的尧舜禹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

    历史一直发展到李唐,都没有什么变化。

    区别就在于,唐末天下大乱,五代十国政权割据,持续了七十余年的战乱。

    前世出现了宋朝,而这个世界出现了大誉。

    若按照前世的历史来算,现在大致就是南宋年间。

    当然大誉可不是弱宋,凭着坚实可靠的军队,一直都和北方打的有来有回。

    ......

    参加童子举之事已成定局。

    陈平休息几日后,便在安排下依照着规矩,走了个参举流程。

    然后王县令将自己第一次举荐的神童,信心满满的上报到了府衙。

    今时不同往日,近来因道路修通之故,王县令在永顺县的威望已然暴涨。

    想来没有谁会麻着胆子,这时候来给春风得意的一县主官上眼药。

    一切都顺顺利利,毫无波澜。

    陈平抱着书册在县衙里苦读的时候,城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县衙门外。

    传来震天的锣鼓声,还夹杂着一些乐器声。

    陈平四处瞅了瞅,没见到叶老和王县令,好奇之下偷摸着跑了出去。

    他刚到县衙前门,就看到一队人马正走进来。

    当先一人是位身着绛袍的官员。

    按照大誉王朝礼制,能穿绛色官袍者,至少也得是从四品的高官。

    乾州正兴府知府,正是从四品!

    此时的王县令正小心翼翼地陪同着。

    一边引路,一边向知府介绍永顺县的风土人情和地方特色。

    知府没有给王县令这位下属摆官架子,反而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甚至在迈入县衙之时,非要拉着王县令的手和他并肩入内。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这位大人足够谦逊,不倚仗官威压人,敬佩此人的修养。

    唯有混迹过官场的人才知道内中含义。

    王县令这是要高升了!

    若非如此,知府怎么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等有违上下尊卑的事情。

    实际上,不仅这些人如此猜测。

    就连王县令本人也激动地轻微颤抖起来。

    自己多年的苦劳和功劳,终于被朝廷看到了。

    想到了这么多年的劳苦,王县令眼眶一红。

    若不是场合不对,真想嚎啕大哭一场,以发泄这些年来心中的郁郁之气。

    只见知府拿出一本红边公文,笑吟吟地递了过来。

    王县令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

    知府亲切的说道:“这只是工部下发的公文,并非吏部消息。但上面着重提到了你自筹钱粮,修缮县内道路之功。”

    “据说京里已经确定了对你的嘉奖,吏部文书估计这会儿正在来的路上。”

    “本官此次前来,除了要亲眼看一看所修之路,便是来给你提前报个喜。”

    虽然口上说着嘉奖,半点也没有提及升官之事,是为了避免结党嫌疑。

    可深谙官场规则的二人,全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县令得到了朝廷的公然嘉许,从四品官员屈尊前来视察。

    即使不便明说,升官的可能性也已经超过了九成。

    王县令冲着知府深深一躬身,动情地说道:“卑职区区之功,何以当得朝廷如此赞誉。”

    “但府尊大人多年的守护之恩,卑职一直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虽说这么多年来,知府对王知县的态度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既无打压,也无提携。

    可王县令还是不得不如此奉承,只因面前这位是自己的顶头上官。

    自己做出的所有功劳政绩,自然都得分出一部分算到此人的头上。

    见王县令如此上道,知府此来目的已经达到,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

    夜幕将至。

    王县令终于将知府一行人安置下来。

    他感觉快要累虚脱了,唯有眼角的隐隐笑意,怎么都压抑不住。

    叶老和陈平见四下无人,便一同上前恭贺。

    “恭喜县尊,贺喜县尊!”

    王县令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连连摆手道。

    “现在只收到一份工部文书而已,既没有圣旨也没有吏部公文,八字还没一撇,贺喜还早着呢。”

    虽然口中依旧保持着读书人的谦虚,可拢不住的嘴角怎么也藏不住。

    叶老尚且能理解此人的欣喜欲狂,陈平却是略感无语。

    没想到平常干练稳重办事从容,面对修路的重重阻碍,都能处变不惊的王县令,在面对朝廷嘉奖的时候,竟然也是如此反应。

    看来大誉王朝的官员,对朝廷还是有着绝对的向心力。

    绝不同于前世那些王朝末世的状态。

    王县令也非浅薄之人,高兴了一阵便逐渐压下了心头的激动,开始商讨正事。

    他对着叶老和陈平说道。

    “既然朝廷已经认可了捐献修路之策,今日知府的视察也让那些作乱的宵小,看到了朝廷的态度,那咱们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依我看等到农忙过去,百姓们休息一段时间后,全县道路就可以开始大修了。”

    “按照如今已经筹集的钱粮数额,足够咱们将全县八成的要道进行整修。”

    说到修路,王县令眼中立刻绽放出神采。

    以现今情况来看,永顺县内外应该没有人会阻止这件事情。

    形势一片大好,王县令所说的计划的确可行。

    叶老却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便对王县令说道。

    “县尊,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虽然现如今看似一切顺利,但我等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多年的处事经验,让叶老在这般超出预料的顺利情况下,不由自主的就产生一丝危机感。

    “叶老所言不无道理。那咱们农忙后再从长计议。”

    王县令并未失去理智,同意后续再商讨如何实施其他的道路修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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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我在写本网文小说。”
“可以啊,什么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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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受众有限啊。叫什么名,我去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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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玩意?农家一碗香?怎么取个湘菜名!”
“农、家、状、元、郎!那耳朵没用就捐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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