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杀一人而利天下
天界寺,时隔月余,朱瞻壑再次来到这里。
穿过竹林,依然还是原来的那座精舍。
朱瞻壑迈步进到佛堂,只见姚广孝病恹恹的躺在一张软榻上,眼睛看向窗外露出沉思之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拜见少师!”
朱瞻壑迈步上前向姚广孝行礼道。
“世子不必客气!”
姚广孝扭过头看了朱瞻壑一眼,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听说你昨天遇到刺客了?”
姚广孝再次问道。
“确切的说是我和瞻坺一起遇到了刺客,只是他比较倒霉,走在前面成为刺客的目标……”
朱瞻壑说着把昨天秋兴园的事大概讲了一遍,接着这才关切的问道。
“少师你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偶感风寒而已,不妨事!”
姚广孝说着坐直身子,看样子想要下床。
朱瞻壑急忙上前搀扶着,这时他发现姚广孝瘦的厉害,手臂上几乎全都是骨头。
姚广孝吃力的站起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庭院,庭院中种着一株银杏,因为天气冷了,银杏的叶子满树金黄,昨夜又被雨水打了一地,绚烂中带着几分凄凉。
“叶荣叶枯,又是一岁将去!”
姚广孝指着外面的银杏忽然感慨道。
“少师有心事?”
朱瞻壑十分敏感,感觉姚广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不算什么心事,只是前些日老家来信,我的一位老友去世了。”
姚广孝神情失落的回答。
“少师的朋友,那他肯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吧?”
朱瞻壑闻言也十分惊讶,姚广孝助朱棣夺位后,一向深居简出,平时很少与人来往,更没听说他有什么朋友。
“我那位老友名叫王宾,他家与我家一样,都是世代行医,年少时我们就十分交好,可以说无话不谈,但后来……”
姚广孝说到这里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接着道。
“后来我辅佐陛下登基为帝,有一次去苏州赈灾,我借此机会去拜访于他,却被他三次拒绝,只是让人给我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朱瞻壑好奇的追问。
“和尚误矣!”
姚广孝说到这里睁开眼睛,扭过头看向朱瞻壑问道:“世子,抛开你的身份,你觉得我辅佐陛下靖难起兵是大错特错吗?”
朱瞻壑这时也总算明白姚广孝的意思了,姚广孝辅佐朱棣起兵,夺了建文的皇位,这在正统儒家看来是谋逆,因此姚广孝也受到许多儒生的非议。
甚至连姚广孝以前的一些朋友,包括他的亲姐姐,都与他断绝了往来,这对姚广孝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想到上面这些,朱瞻壑忽然轻笑一声道:“少师,其实别人觉得您是对是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自己怎么看待自己?”
“我自己?”
姚广孝眉头微皱,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
“民间传闻,说少师第一次见到我皇爷爷时,就认定他是天下之主,因此多年来一直鼓动还是燕王的皇爷爷造反,不知是真是假?”
朱瞻壑忽然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假的,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认定你皇爷爷会夺位成功?”
姚广孝哭笑不得的摇头道。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姚广孝身上少了一种上位者的凌厉,现在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那您是什么时候想要劝皇爷爷起兵造反呢?”
朱瞻壑再次追问道,这可是历史上的一大谜团,也只有当事人才能解答。
“你还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姚广孝倒是没有拒绝回答,而是回想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那还是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朱标去世,太祖皇帝悲痛过后,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从那时起,我才有了劝你皇爷爷起兵的想法。”
“为何?”
朱瞻壑继续追问。
“当时朱允炆身为太孙,聪敏而好学,朝中许多大臣都对他赞不绝口,但在我看来,朱允炆性格轻浮、冲动,遇大事又容易犹豫不决,身边的黄子澄等人更是一群腐儒,这种人若是为帝,必将祸乱天下!”
姚广孝提到朱允炆时,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少师所言极是,太祖皇帝去世,但北方的边患未除,皇爷爷刚登基时,派丘福出兵草原,结果全军覆没,最后不得已几次御驾亲征,这才将鞑靼与瓦剌打压下去,却依然未能彻底消除边患。”
朱瞻壑说到这里猛然一顿,眼睛直盯着姚广孝问道。
“面对北方的威胁,我皇爷爷尚且要亲自披挂上阵,您觉得若是换朱允炆在位,他能做到这些吗?”
“不可能!”
姚广孝猛然站直身子,目露凶光。
“朱允炆若在位,恐怕只会坐视北方的鞑靼和瓦剌统合草原诸部,到时他们挥兵南下,朱允炆定然无法抵挡,说不定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就要彻底毁在他的手里!”
“正是如此,朱允炆刚登基就急不可耐的削藩,九大塞王是北方的屏障,肯定毁于他手,若草原人南下,定然长趋直入,到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苦守长江一线,长江以北的地区,就要再次落入胡人之手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姚广孝忽然振作起精神,眼睛似乎再次燃起一股不屈的火焰,只见他双拳紧握大声道:“建文无道,我为天下苍生劝陛下起兵,何错之有?”
“没错,世人多短视,唯独像少师和我这样的人,才能看清楚这天下大势的走向,从而防范于未然!”
朱瞻壑说着拍了拍姚广孝的肩膀,一副“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孤傲之色。
姚广孝长笑一声,心病尽去,其实这些道理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身在局中,又受旧友感情羁绊,所以才钻进了牛角尖。
朱瞻壑扶姚广孝坐下,然后给对方倒了杯热茶。
姚广孝端起茶一饮而尽,虽然病还没好,但精神却恢复过来了。
“多谢世子了,你帮我解开了一大心结!”
姚广孝这时十分诚恳的向朱瞻壑道谢。
“少师客气了,不过我帮您一次,您能不能也帮我一次?”
朱瞻壑忽然笑嘻嘻的开口道。
“世子也遇到难事了?”
姚广孝讶然,自从朱瞻壑失忆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姚广孝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我有个类似的问题想要向少师请教。”
“什么问题?”
“若是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日后肯定会祸乱天下,无数人因他丧命,少师您会怎么做?”
朱瞻壑诚心请教道。
“当然是一刀杀了,杀一人而利天下,哪怕背负无尽的骂名,老夫也认了!”
姚广孝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如果婴儿还没有出生呢?”
朱瞻壑再问。
“那就杀了他父母,如此反倒更容易下手了。”
姚广孝再次面不改色的道。
朱瞻壑暗自咋舌,难怪当初袁珙称姚广孝为“病虎”,老虎再怎么生病,那也是老虎,这杀性够大的!
“难道就不能想办法将婴儿的父母拆散,从而阻止婴儿出生吗?”
朱瞻壑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道。
“不可,拆散后依然有复合的可能,与其留下后患,不如斩草除根!”
姚广孝解开心结,终于显露出一代枭雄的狠辣本色,难怪他能成为朱棣身边的第一谋臣。
第四十七章 计划顺利
书房之中,朱瞻壑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张大纸。
朱瞻壑拿起毛笔,在砚台中蘸了一下墨水,在右边工工整整的写下一个“孙”字,代表孙小宫女,然后又在左边画了个猪头。
在大明朝,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是一句十分写实的陈述。
如果朱瞻壑是姚广孝,最优的选择就是杀掉孙小宫女,这样就可以彻底杜绝朱祁镇的出生。
其实在秋兴园那天,朱瞻壑救孙小宫女时,也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念头,当时只要他动作慢一点,就可以彻底的消除这个隐患。
但最终朱瞻壑还是把人救了,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姚广孝是个了不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抛去一切,功成后也不贪恋权势,一辈子绝情绝性、无儿无女。
朱瞻壑不想学姚广孝,更不愿意像他那样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朱瞻壑终于再次动笔,在“孙”字和猪头之间,画上一只促织,刚好将它们隔开。
“世子,好消息,锦衣卫那边终于有进展了!”
就在这时,只见马安一脸喜色的跑进书房叫道。
“刺客的同伙抓住了?”
朱瞻壑放下毛笔,抬头问道。
自从上次去探望过姚广孝后,朱瞻壑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是朱瞻壑胆小,而是他想到在原来的历史上,朱瞻壑死的很早,就算他不穿越,朱瞻壑也没几年好活了。
另外还有那天遇刺的朱瞻坺,历史上的他也同样早丧,死的比朱瞻壑还要早。
一个汉王世子,一个赵王世子,两人竟然都是早亡,而且史书上对他们的死因也没有详细记载,这绝不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释的。
结合现在出现的刺客,朱瞻壑推断,历史上的朱瞻壑和朱瞻坺,很可能是遭人暗杀,史官顾忌皇家的颜面,因此才写的模糊不清。
“抓住了,那个刺客之前在城西租了一个院子,平时与一些人来往密切,锦衣卫顺着这条线索,一下子抓住几个同伙,现在全都在诏狱里审问了。”
马安欣喜的回答道,这段时间朱瞻壑不出门,他也快憋坏了。
“有没有朝廷的官员牵涉其中?”
朱瞻壑再次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朝廷的官员怎么会与这种反贼来往?”
马安一愣,随后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那个刺客认识我们兄弟三人,哪怕只是见过画像,也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他还知道我们的喜好,平时会去哪里,所以在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幕后黑手策划这一切,这个人不抓住,只抓几只小鱼小虾根本没什么用。”
朱瞻壑失望摇了摇头。
“世子思维缜密,小人拍马都赶不上!”
马安闻言再次拍起了马屁。
“这方面的消息你多留意一下,有什么新消息再来通知我。”
朱瞻壑挥手道,马安答应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结果就在马安刚走,就听外面再次快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张忠和朱勇闯了进来。
不过这两人却是表情各异,其中张忠神采飞扬,骄傲的像只下蛋的小母鸡,而朱勇却是垂头丧气,像是一只斗败的矮公鸡。
“朱兄这是怎么了,你又欺负他了?”
朱瞻壑好奇的向张忠问道。
“什么叫又?明明是他技不如人,最后一只促织也战败了,这次秋兴大赛是彻底无望了。”
张忠兴灾乐祸的看了朱勇一眼道。
“那张兄你这么高兴,肯定是赢了吧?”
朱瞻壑笑呵呵的再次问道,这几天两人经常往他这里跑,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秋兴大赛的消息。
“没错,我的一字眉不但赢了,而且还被评为组内第一,明天就是八强之争,决出前四!”
张忠再次眉飞色舞的道。
“那是你运气好,没和太孙分到一组,否则你和我一样,肯定也被淘汰了!”
朱勇这时忍不住吐槽道。
他和朱瞻基分到一组,今天是组内决赛,结果他输的很彻底。
“运气好也是实力,如果明天和后天我都没有遇到太孙的虫王,那说不定可以进入到决赛!”
张忠说到最后兴奋的直拍桌子,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进入决赛好啊!”
旁边的朱瞻壑眼睛一亮,如果张忠能进到决赛,那自己的计划就更方便实施了。
“咦?瞻壑你这么兴奋干嘛,你不是对秋兴大赛不感兴趣吗?”
朱勇看到朱瞻壑的表情惊讶的问道。
“你们两个天天在我耳朵边说秋兴大赛的事,我想不感兴趣也不行啊。”
朱瞻壑随口敷衍道,说完又主动询问了一下朱瞻基在大赛上的表现。
相比于朱瞻壑的足不出户,朱瞻基却天天厮混在秋兴大赛上,他买下的虫王也的确厉害,几乎是以碾压般的优势击败所有对手,与张忠的一字眉一样,成为大赛的八强之一。
…………
接下来的两天里,秋兴大赛分别进行了八强赛和四强赛,最终有两只最强的促织杀入决赛。
其中一只毫无疑问是朱瞻基的虫王,而另一只则是走了狗屎运的张忠。
张忠今年的运气爆棚,竟然真的像他希望的那样,在决赛之前完美的避开了朱瞻基。
当然张忠的一字眉也颇为不凡,这只促织是当初朱瞻壑送给他的第二只促织,当时还是常威帮他挑的,因头上的斗丝如眉,因此取名为一字眉。
决赛的日子到了,朱瞻壑一反常态,在前一天就约好张忠与朱勇,三人结伴再次来到秋兴园。
本来因为上次刺客的事,秋兴园被锦衣卫封锁了一段时间,但因为案情的进展,这座园子也没什么好查的,锦衣卫也撤走了。
“快来看一看了,虫王大战一字眉,想押注的快点来啊!”
朱瞻壑他们刚进园子,就听门口传来一声高喊。
扭头看去,只见有人在园子里开档口,虫王的赔率是十赔一,而张忠的一字眉则是一赔五,赔率越高,显然在庄家的眼里胜算越小。
“这帮混蛋,就这么不看好我的一字眉!”
张忠看到赔率气的脸色铁青。
“就是,这帮人狗眼看人低,张兄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朱勇拍着张忠的肩膀安慰道,说完迈步来到档口,掏出一叠宝钞道:“押虫王!”
“没义气的家伙,张兄我支持你!”
朱瞻壑说着也掏出一叠宝钞,秋兴大赛本来就是一场赌博,所以他准备入乡随俗。
“朱兄你准备押我赢?”
张忠眨着一双桃花眼,颇为惊喜的向朱瞻壑问道。
“虫王是我卖出去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支持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
朱瞻壑大义凛然的拍着张忠的肩膀道。
“呸!口不应心!”
张忠翻了白眼,接着自己也掏出一叠宝钞塞给朱瞻壑低声道:“帮我也押虫王!”
朱瞻壑无语,连张忠都不看好他自己,那还比个屁啊?
秋兴园中有座将军楼,决赛就是在这里举行。
朱瞻壑三人来到楼中,只见大厅中搭了一座台子,台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只有参赛双方才能登上台。
徐膺绪做为主人,也早就到了,看到朱瞻壑他们三人进来,立刻拖着胖大的身躯上前迎接,随后将他们三人迎上台。
台下众人看到张忠三人时,也都是议论纷纷,朱瞻壑仔细听了一下,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也都不怎么看好张忠的一字眉。
又等了片刻,朱瞻基也终于到了,对于他的到来,台下观众们的反响强烈,不少人都纷纷挤上前,争抢着与朱瞻基打招呼。
朱瞻基也对周围的人微笑致意,最后在徐膺绪的迎接下,也登上了台子。
朱瞻壑只看了朱瞻基一眼,随后就被他身后的孙小宫女吸引了目光,看来自己这位堂兄还真喜欢孙小宫女,几乎每次出宫都带着她。
孙小宫女也注意到朱瞻壑的目光,这次她没有再躲闪,而是感激的向朱瞻壑微微一笑,经过上次的救命之恩,她对朱瞻壑的印象也终于大为改观。
看到孙小宫女,朱瞻壑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他凑到张忠身边,低声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张忠听到朱瞻壑的话先是一愣,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下朱瞻壑也终于放下心来:计划一切顺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朱瞻基应该会上钩!
第四十八章 翻盘
小小的泥罐之中,两只促织正在拼命厮杀。
右侧的朱瞻基一脸轻松,胜券在握。
左侧的张忠紧握双拳,为自己的一字眉加油鼓劲,但他也看得出来,一字眉已经难以招架。
最后眼看着一字眉已经多处受伤,张忠叹了口气举手道:“我认输!”
看到张忠认输,台下的观众也是嘘声一片,不过这也并没有出乎太多人的预料,朱瞻基的虫王之前太强势了,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一字眉。
身为评判的徐膺绪急忙将两只促织分开,然后才宣布道:“一字眉认输,今年秋兴大赛获胜者为太孙的虫王!”
随着徐膺绪的正式宣布,下面也是一片欢腾,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押虫王胜,虽然赔率有点低,但总比输了强。
身为赢家的朱瞻基也很高兴,但同时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点不尽兴。
主要是虫王赢的太轻松了,几乎没怎么用力,张忠就主动认输,反而让朱瞻基有种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没想到就在这时,对面的张忠忽然对朱瞻基一抱拳,似乎十分不服气的道:“太孙,你虽然赢了我,但我在我看来,你的虫王再怎么厉害,也不及瞻壑手中的铜铡刀!”
“铜铡刀”这个名字一出,一下子让场上安静下来了,就连徐膺绪也露出惊讶之色,要知道去年之所以爆了一个大冷门,就是因为夺冠的是只第一次出现的铜铡刀。
“瞻壑手中有铜铡刀?”
朱瞻基闻言一下子站直身子,目光如炬的看向旁边的朱瞻壑。
去年朱瞻基的促织输给铜铡刀,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输掉了秋兴大赛,直到现在都不甘心。
“大哥不要听张忠胡说,我哪有什么铜铡刀?”
没想到朱瞻壑这时却连连摆手道。
“怎么没有,你书案上的那只铜铡刀我眼馋了好久,要不是你不肯带来参赛,怎么会轮到虫王夺冠?”
张忠这时竟然不依不饶的再次道。
“没错,瞻壑是有一只铜铡刀,我劝了他多少次了,他就是不肯带来参赛。”
这时朱勇也站出来证实道。
“二弟,既然你有铜铡刀,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参赛?”
朱瞻基再无怀疑,不过他对朱瞻壑的做法却倍感不解。
“好吧,我的确有一只铜铡刀,不过我对促织没什么兴趣,所以那只促织留在我那,只是为了听个响而已。”
朱瞻壑双手一摊,终于承认道。
“哗~”
下面的众人听到朱瞻壑把价值连城的铜铡刀,拿去当做听响的虚虫子,一下子炸开了锅,无数人都在心中暗骂朱瞻壑败家。
“太好了,既然二弟有如此绝品的促织,不如拿过来与我的虫王比斗一番如何?”
朱瞻基当即提议道,刚才打一字眉实在太轻松了,现在他想要来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比斗。
“这就不必了,大哥你已经夺冠,我那只铜铡刀从来没有与人比斗过,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朱瞻壑却想也不想的摇头道。
朱瞻基却不甘心放弃,又是几次劝说,但朱瞻壑就是不同意。
最后朱瞻基也急了,猛然一拍桌子道:“二弟,只要你同意比斗,条件随你开!”
朱瞻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只见他忽然轻笑一声问道:“大哥你说话算数,条件真的随我开?”
“当然,当着舅公和所有人的面,我既然敢说出此言,就绝不反悔!”
朱瞻基热血上头,当众宣布道。
“好!大哥果然豪爽!”
朱瞻壑看到对方中计,当即伸手一指朱瞻基身后的孙小宫女道:“我要她做为赌注!”
朱瞻壑的话一出口,全场炸锅,旁边的张忠和朱勇扑上来想捂朱瞻壑的嘴,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你说什么?”
朱瞻基怒目圆睁,愤怒中又带着几分迷茫,他做梦也没想到,朱瞻壑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至于被指着的孙小宫女,这时更是张大嘴巴,她更没想到朱瞻壑会把自己拉到赌桌上。
“怎么,大哥你反悔了?”
朱瞻壑慢条斯理的反问一声,故意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朱瞻基。
这时台下围观的人群也开始“嗡嗡”作响,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
这些人在震惊过后,也全都打起精神,这可是太孙与世子争女人的好戏,几百年也难得遇到一次,这么大的八卦绝不能错过!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以及朱瞻壑那抹轻视的眼神,这让朱瞻基也是骑虎难下,眼看着他猛一咬牙,就要答应下来时。
却没想到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道:“二哥你这也太无耻了吧,设下圈套让大哥往里跳!”
朱瞻壑心中一惊,立刻扭头看去,只见朱瞻坺竟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迈步上台来到朱瞻基身边,显然他的伤已经好了。
“三弟你说什么圈套?”
朱瞻基这时也愣住了,片刻后才向朱瞻坺问道。
“嘿嘿,这个您就要问一下二哥他自己了!”
朱瞻坺看着朱瞻壑咧嘴一笑道。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对大哥设圈套?”
朱瞻壑表面冷静,但心中却暗叫糟糕。
虽然他不知道朱瞻坺为何会知道自己给朱瞻基下套?但他这时也只能嘴硬到底。
“呵呵,得胜楼所卖的促织,本就是二哥派人寻来的,换句话说,大哥你们手里的促织,都是从二哥手里买下的,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朱瞻坺再次轻笑一声道。
“什么?得胜楼的促织生意竟然全都是世子的?”
下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再次炸锅,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得胜楼那边又被朱瞻壑下了封口令,因此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朱瞻壑这时脸色阴沉,因为他忽然想到,之前在城门迎接朱棣进城时,朱高燧就知道促织生意是自己的,还要和他合作,所以朱瞻坺知道这个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让朱瞻壑想不通的是,朱瞻坺为何忽然跳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瞻壑,你真是好算计啊!”
朱瞻基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当即冷笑一声看向朱瞻壑。
他一向自负聪明,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落入朱瞻壑的圈套,差一点就要被对方得逞了。
朱瞻壑这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议论纷纷,甚至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若今日朱瞻壑无法破局,他不但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甚至名声会变得比他爹朱高煦还要臭。
在万众瞩目中,只见朱瞻壑深吸口气,忽然向旁边的徐膺绪道:“舅公,可否借笔墨一用?”
“拿笔墨来!”
徐膺绪虽不知道朱瞻壑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吩咐道。
很快有人送上笔墨,朱瞻壑拿起纸笔,背对众人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好后这才转过身。
“大哥,我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比斗促织?”
朱瞻壑对朱瞻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
“朱瞻壑你是不是糊涂了,我的促织都是从你那里买的,你觉得我还会傻到和你比吗?”
朱瞻基神情奇怪的看着朱瞻壑,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气坏了脑子?
“不错,大哥你的虫王的确是我卖出去的!”
没想到朱瞻壑竟然直接点头承认,然后又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再次道。
“包括你们在得胜楼买的促织,也都是我卖出去的,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促织兼有南虫的健壮,以及北虫的凶悍,我只派人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带回一百多只上品促织,卖了四五万贯!”
朱瞻壑说到这里,猛然将手中折成方块的纸举起来,再次高声道:“我已经将盛产促织的地方写在这张纸上,任何人拿到它,都可以寻到那个地方!”
“轰~”
朱瞻壑的话就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所有人都一脸狂热的看向他手中的纸片,如果视线有温度的话,这张纸片恐怕会立刻烧成灰烬!
朱瞻壑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赚了四五万贯,若是时间充足,一年最少也得十万贯,京城一些有名的富商,全部身家也不过才这个数。
朱瞻壑举着纸片转了一圈,这才再次来到朱瞻基面前,将这枚价值连城的纸片放在对方面前道:“大哥,我以这个地方做赌注,你可满意?”
朱瞻基看着桌子上的纸片,眼睛中也闪过一抹狂热,做为一个痴迷促织的人,这显然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过朱瞻基却最终摇头冷笑道:“这本是你必赢之局,赌注再重又有什么用?”
“大哥你误会了,我以这个地方做赌注,你赢了,这张纸你拿走,你输了,这张纸还是你的,但……”
朱瞻壑说到这里再次一指孙小宫女:“她必须跟我走!”
“瞻壑你疯了!”
旁边的张忠和朱勇闻言大叫一声,恨不得立刻把朱瞻壑拦下。
一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不但满足人们对促织的喜爱,同时更能带来巨额的利润,一年几万甚至十几万贯,买一个后宫都足够了!
朱瞻基听到朱瞻壑的话也大为震惊,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比,无论输赢,这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了,而代价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官。
想到这里,朱瞻基也不禁扭头看一眼旁边的孙小宫女。
虽然朱瞻基挺喜欢这个小女官的,但他身边又不止一个女官,所以对于他来说,孙小宫女是可以替代的。
相比之下,一个盛产上品促织的地方却无可替代,即能满足他对促织的狂热,同时也能为自己带来巨额的收益。
只见朱瞻基脸上神情变幻,最后终于缓缓伸手,将桌子上的纸片抓在手中。
只是朱瞻基并不知道,盛产促织的宁津,本就是十几年后他派人找到的,朱瞻壑相当于拿他的东西,换走了他未来的皇后。
第四十九章 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了?
“我答应了!”
朱瞻基紧紧攥着写有促织产地的纸片,喘着粗气盯着朱瞻壑道。
虽明知这是朱瞻壑的圈套,但朱瞻基还是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另外朱瞻基觉得自己的虫王的实力超群,就算是对方有铜铡刀,他也未必会输。
在场的其它人看到朱瞻基答应,不少人都露出羡慕之色,暗恨为何这种好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大哥爽快!”
朱瞻壑轻笑一声,心中也松了口气。
“你的虫王已经比斗了一场,要不要休息一天,明日再比?”
朱瞻壑再次提议道。
“不必!刚才虫王没消耗什么体力,只算是热身罢了,现在就可以比!”
朱瞻基摇头,他的虫王本来就以个大劲猛,体力强劲著名,一天斗两场丝毫不受影响。
“好,拿我的铜铡刀来!”
朱瞻壑一招手,马安立刻小跑上台,双手将装有铜铡刀的笼子交到他手中,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绝品铜铡刀对上百战百胜的虫王,这必将是一场龙争虎头,老夫有眼福了!”
徐膺绪抚着胡须笑眯眯的道。
徐膺绪的话让下面发愣的众人也终于清醒过来,一个个都露出狂热之色。
盛产促织的地方他们是得不到了,但眼前这一场大战却不容错过。
到底是朱瞻壑抱得美人归?
还是朱瞻基一文不花,平白得到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呢?
两只促织分别放入泥罐,等它们熟悉了一下环境后,中间的挡板被抽掉,两只促织也终于会面。
朱瞻壑这时也有些紧张,虽然常威说过铜铡刀比虫王厉害,但铜铡刀被他养在笼子里,这段时间从来没有打斗过。
相比之下,虫王却四处比斗,厮杀的经验肯定十分丰富,因此朱瞻壑心中也没底。
两只促织似乎也感觉到对方不好惹,见面后都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围着罐子饶圈子。
直到转了几圈后,虫王率先发动进攻,一个飞扑咬向铜铡刀。
铜铡刀非但不避,反而跳起来迎头撞上,两只虫子牙对牙、脚对脚,在罐子中扭成一团,外面的朱瞻壑甚至都能听到虫牙撞击时的“咔咔”声。
虫王个头比铜铡刀大一点,但面对铜铡刀这种异虫,它却被撞的连连后退。
特别是铜铡刀一大一小,如同铡刀般的大牙,更是锋利无比,眨眼间就已经在虫王身上咬出数个伤口。
看到虫王情形不妙,朱瞻基急的满头大汗,恨不得自己跳进去帮忙。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铜铡刀忽然咬住虫王的一只獠牙,忽然一甩脑袋,结果竟然将这只獠牙齐根咬断。
紧接着铜铡刀再次扑过去,一口咬断了虫王的脖子,随即猛然一甩,竟然将虫王的尸体从罐子中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干净利落的赢得了比赛。
“我……我输了!”
朱瞻基失魂落魄的看着桌子上的虫王尸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最后一分希望破灭时,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朱瞻基身后的孙小宫女这时也脸色煞白,虽然朱瞻壑曾经救过她,但她并不想成为对方的玩物。
朱瞻壑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抓住孙小宫女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朱瞻基本欲阻拦,但面对众人的目光,他伸出的手却又收了回去。
“大哥,愿赌服输,纸上写的地址,你尽可以派人去查证!”
朱瞻壑向朱瞻基一拱手,说完拉着孙小宫女就离开了将军楼。
“世子!我……我不能跟你走!”
没想到刚出将军楼,被朱瞻壑拉着的孙小宫女忽然挣扎着开口道。
“这可由不得你!”
朱瞻壑扭头,故意对她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没想到孙小宫女却丝毫不惧,再次开口劝道:“我知道世子是好人,但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按照宫中的规矩,除非太子妃开口,否则谁也不能让我们离宫,因此还请世子放过小女子!”
“宫中的规矩是给你们立的,又不是给我和朱瞻基立的,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些!”
朱瞻壑却毫不在意的道,说完也不管孙小宫女再说什么,拉着她就出了秋兴园。
刚出门口,就见张忠与朱勇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瞻壑你跑那么快,促织都不要了吗?”
张忠抱着两个促织笼子,刚才朱瞻壑急着走,连促织都扔在桌子上不管了,所以他和朱勇收拾完才追了上来。
“我知道,瞻壑是怕太孙反悔,所以急着回去把生米做成熟饭!”
朱勇一拍巴掌,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笑容道。
孙小宫女闻言又羞又怕,用力想要挣脱朱瞻壑的魔掌,但她的那点力气对于朱瞻壑来说,几乎和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我怕大哥反悔倒是真的,至于生米煮成熟饭……”
朱瞻壑说到这里扭头看了不停挣扎的孙小宫女一眼,嘿嘿一笑继续道。
“看情况吧,如果她再不听话,我不介意立刻把米煮熟了!
听到朱瞻壑的话,孙小宫女吓得立刻停止挣扎,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行了,看你们两个把人家姑娘给吓的!”
张忠对朱瞻壑两人翻了个白眼,随后这才再次对朱瞻壑道。
“不过瞻壑你可真够大方的,一年十几万贯的生意,就这么说给就给了?”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朱瞻坺那个小混蛋在哪,要不是他坏我的好事,我哪用得着把促织的生意让出去?”
朱瞻壑气的一跺脚,一年十几万贯,十年就是一百多万贯,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几千万贯,光是想想都感觉肉疼。
“你还有脸说,上次朱瞻坺走在前面,替你挡了刺客,结果你却当着许多人的面,扒下他的裤子戏弄他,他不恨你恨谁?”
张忠却捂嘴笑道。
“屁,根本就是他鼓动我去调戏良家女子在先,我戏弄他在后,至于刺客,那也只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朱瞻壑再次气呼呼的道,今天他和朱瞻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迟早要这小子好看!
正在这时,园子里的人也散了,当看到门口的朱瞻壑时,这些人也纷纷驻足,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朱瞻壑可不想被人当猴看,于是与张忠和朱勇告辞,这时马安也让人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怎么改乘马车了,我的马呢?”
朱瞻壑看到马车也是一愣。
“世子,可不敢骑马啊,您身边这位姑娘可是几十上百万贯换来的,就算拿上好的白玉雕成真人,也没有这么贵,所以千万不能磕着碰着了!”
马安哭丧着脸回答道。
宁津县的促织是马安和常威亲自去捉的,结果现在被朱瞻壑甩手送人了,他嘴上不敢说,但心里已经把朱瞻壑认定为天字第一号的败家子了。
“没见识,这点钱就让你心疼了,那以后有你心疼的时候!”
朱瞻壑骂了一句,拉着孙小宫女上了马车。
车门关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汉王府。
当回到自己的住处时,朱瞻壑总算松开了手,这一路上他生怕孙小宫女跑了,因此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腕。
“好了,总算到家了,你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可以随意活动!”
朱瞻壑来到房间坐下,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这才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对孙小宫女吩咐道。
孙小宫女刚才一直暗自流泪,现在似乎认命了,低头默默站在一边,对朱瞻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朱瞻壑忽然感觉有点好笑,于是对孙小宫女问道。
果然,听到“救命恩人”这四个字,孙小宫女终于有了反应,只见她抬起头,露出一双哭红的大眼睛问道:“世子明明是好人,上次不惜冒险救我们的性命,为何现在又要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好人?这是你第二次给我发好人卡了!”
朱瞻壑吐槽一声,灵机一动又道。
“说起好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和尚,他佛法精深,一辈子吃素行善,真正做到了‘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逢年过节,他还会搭棚施粥,赈济穷苦百姓,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这样的有德高僧,当然是好人!”
孙小宫女点头道。
“呵呵,但也正是这个和尚,为了天下苍生,可以毫不手软的杀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甚至鼓动别人发动战争,导致无数将士战死,百姓流离失所!”
朱瞻壑说到这里紧盯着孙小宫女,一字一句的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
孙小宫女为之语塞。
朱瞻壑拿这么深奥的问题来问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为难人家。
就在这时,只见马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叫道:“世子,大事不好,太子妃来了!”
“伯娘?她不会是来……”
朱瞻壑反应极快,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孙小宫女。
“没错,太子妃应该是接到消息,所以来要人了,王妃已经去迎接了,估计马上就会来这里。”
马安再次急切的道。
“我擦,人是她儿子输给我的,我还送给他那么大一条财路,她竟然想把人要回去,还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了?”
朱瞻壑一拍桌子怒道。
当然话是这么说,太子妃毕竟是长辈,又是个妇道人家,如果对方不顾脸面硬要,朱瞻壑还真拿她没办法。
第五十章 打我
“世子咱们该怎么办啊?”
马安不安的向朱瞻壑问道,说话时还不停的看向旁边的孙小宫女。
在马安眼中,这位孙小宫女就是个真人比例的黄金雕像,是朱瞻壑这个败家子用真金白银换回来的,绝不能轻易交出去。
“有办法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大腿,当即指着马安吩咐道。
“你快去拦着我娘和太子妃,尽量拖延时间!”
“我?小人哪敢拦王妃和太子妃啊?”
马安都快吓尿了,这两位一个是王府的女主人,另一个是未来大明的女主人,他一下小小的随从,何德何能敢去拦她们?
“拦不住也得拦,另外她们若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就说我早回来了!”
朱瞻壑发怒道,他必须要为自己争取一点准备的时间。
“是,小人遵命!”
马安看到朱瞻壑发怒,只得苦着脸答应一声,然后迈着杀身成仁的步伐离去了。
朱瞻壑“砰”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又把房间的窗子关好。
孙小宫女这时正满心的喜悦,认为太子妃出面,肯定能把自己接回宫中,却没想到朱瞻壑把门窗都给关上,这让她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脱衣服!”
朱瞻壑忽然对孙小宫女命令道。
孙小宫女一愣,紧接着惶恐的双手抱胸大叫“不要”,眼泪也再一次涌出来。
看到对方不肯,朱瞻壑也不客气,迈步上前一把将孙小宫女抓过来,按在自己数丈宽的大床上,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服扒光。
这期间孙小宫女吓的尖叫连连,但在汉王府里,真正的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管。
朱瞻壑并没有那么禽兽,他把光着身子的孙小宫女塞到被窝里,然后将孙小宫女的衣服四处乱丢,特别是贴身的肚兜和亵衣,更是扔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孙小宫女本以为自己清白不保,却没想到朱瞻壑只是扒下她的衣服,然后四处乱丢,对她反倒没有什么兴趣。
就在这时,院子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很多人正向这边走来。
朱瞻壑几下扒下自己的衣服,同样是四处乱扔,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
做完这些后,朱瞻壑打量了下四周,总感觉似乎还缺点什么。
虽然朱瞻壑只和太子妃见过一面,但他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如果不做的专业一点,恐怕骗不过她的眼睛。
“细节决定成败!”
朱瞻壑脑子中闪过后世的一句名言,于是他快步来到床前,再次对孙小宫女命令道:“打我!”
“啊?”
孙小宫女双手紧紧的抱着被子,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快打我的脸!”
朱瞻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语气也急迫起来。
“为……为什么要打你?”
孙小宫女彻底懵了,宫里嬷嬷给她们上课的时候,好像没提过有这个步骤?
“少废话,你要是不打我,我现在就把你先奸后杀!”
朱瞻壑恶狠狠的威胁道。
“啊!”
孙小宫女吓的尖叫一声,一巴掌打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朱瞻壑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山。
“嘶~,小娘皮下手还真狠!”
朱瞻壑痛捂住了脸,随后又跑到铜镜前看了一下脸上的掌印,感觉十分的完美。
“咚咚咚!”
这时房门终于被人敲响。
“谁啊?”
朱瞻壑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高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七分不耐烦和三分疲惫。
“瞻壑开门,是我!”
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正是汉王妃。
“娘您等一下啊!”
朱瞻壑再次装出一种惊慌的声音,随后又是拍床又踢凳子,制造出各种声响,就是不去开门。
床上抱着被子的孙小宫女都看呆了,心想这位世子殿下是不是有病?
与此同时,门外的汉王妃听到里面的响动,捂着嘴咯咯一笑对旁边的太子妃道:“大嫂你听,瞻壑这孩子从小就毛手毛脚的。”
汉王妃个子高挑,小圆脸,细眉杏眼,相貌秀丽,虽年过三十,但因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同龄的太子妃要年轻许多。
“他的确毛手毛脚的,否则怎么会把我身边的女官带走?”
相比于一脸轻松的汉王妃,太子妃则是脸色发青,神情十分难看。
“大嫂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身边的女官,会和瞻壑一起回我们汉王府?”
汉王妃神情不变,但话中暗藏锋芒。
汉王妃其实也是一头雾水,自己这位大嫂忽然登门,开口就找自己要人,说她的女官被朱瞻壑带回来了,到现在汉王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子不懂事,因几句玩笑话,就将一个大活人送来送去,这成何体统?”
太子妃不愧是高手,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朱瞻基输给朱瞻壑的事给揭过去了。
“是吗?”
汉王妃一脸怀疑,随即对旁边道:“马安,你来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是!”
后面的马安站出来答应道,只见他脸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这是刚才他卖力阻拦汉王妃两人时,被一个管家婆打的。
“启禀王妃,今日世子与太孙在秋兴园比斗促织,太孙答应以身边的女官为赌注,最后世子赢了,所以才将对方带了回来。”
马安不敢废话,十分简洁的将事情大概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个女官是我家瞻壑赢来的了?”
汉王妃恍然,随即又有些得意。
以前朱瞻壑可没少受朱瞻基的欺负,身为母亲,汉王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天儿子总算是争气了一把,把场面找回来了,这让她如何不高兴?
看到妯娌脸上的得意,太子妃心中更加恼火,但她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语气冷淡的道:“女官的户籍都在宫中登记造册,哪有随便几句话就送人的?”
汉王妃冷哼一声,刚想绵里藏针的讽刺自己这位大嫂几句,不过就在这时,房间中终于传来朱瞻壑的脚步声。
紧接着只见右边的那扇门打开一条缝,朱瞻壑从中伸出脑袋,对汉王妃嘿嘿一笑道:“娘,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朱瞻壑其实很不想和这位汉王妃接触,主要是他刚穿越时,汉王妃见到死而复生的儿子,激动的一把抱住,“心啊、肝啊”又哭又亲,甚至高兴的几度昏厥。
虽然是亲母子,但朱瞻壑的身体里却有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他对此感觉很不适应,平时都故意躲着汉王妃。
“瞻壑,我身边的女官呢?”
没等汉王妃开口,旁边的太子妃就抢先问道。
“咦?伯娘您怎么也来了?”
朱瞻壑好像才看到太子妃,一脸惊讶的问道。
“瞻壑,您伯娘大老远跑来要人,你要是真的带回她的女官,不妨就还给她,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汉王府缺下人!”
汉王妃笑呵呵的插嘴道,她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女官。
对于汉王妃来说,朱瞻壑赢了朱瞻基,儿子脸上有面子,太子妃不顾脸面跑来要人,自己再把人还回去,说出去她也能落一个宽宏大度的美名,一下子就把斤斤计较的太子妃比下去了,这样母子二人都赢了一次,这就叫双赢!
面对妯娌的奚落,太子妃虽然气的脸色铁青,但她理亏在先,因此只好把这口气硬咽了下去。
“女官?什么女官?”
朱瞻壑却故意装糊涂,似乎打算咬死了不承认。
“你把门打开!”
太子妃懒得和朱瞻壑废话,直接命令道,她感觉孙小宫女就在房间里。
“伯娘,我都这么大了,您进我房间是不是不妥?”
朱瞻壑却扭扭捏捏的反问道,就是不愿意打开房门。
“瞻壑,听你伯娘的话,把门打开,咱们汉王府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汉王妃得理不饶人,说的话更是句句带刺。
“这个……”
朱瞻壑还在犹豫,却没想到太子妃直接伸手,一把将房门推开。
门后的朱瞻壑被推的后退两步,房门彻底大开,房间中的一切也终于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瞻壑你脸上怎么了?”
汉王妃这时忽然指着儿子的脸问道,只见朱瞻壑的右脸上,赫然有一个纤细的巴掌印。
刚才朱瞻壑侧着脸从门缝伸出头,右侧脸被挡住,所以汉王妃一直没有看到。
太子妃看到屋内的情形也是目瞪口呆,只见满地的狼藉,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床头甚至还挂着女子的肚兜和亵衣。
床上的被窝中,一个女子全身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几缕青丝,这时根本不敢抬头见人。
再看朱瞻壑,身上只穿着贴身的小衣,上衣敞开,露出少年白净的胸膛,脸上那个纤细的巴掌印更是十分刺眼。
看着这些,太子妃几乎可以脑补出,朱瞻壑化身禽兽,小女官虽百般反抗,甚至怒打他一巴掌,但依然无法逃脱朱瞻壑的摧残的场景。
“这个……大嫂,好像我们来晚了一步。”
同为女人,汉王妃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太子妃道,说话时还瞪了朱瞻壑一眼,区区一个小女官,你也太心急了!
第五十一章 好人没好报
看着衣物满地,床铺凌乱的“爱”发现场,太子妃气的全身发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朱瞻壑早就被她杀了千百遍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
“大嫂,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也消消气,等下我一定狠狠的教训一下瞻壑!”
汉王妃口不应心,所谓的教训,估计也就是骂几句而已。
“弟妹你真是养的好儿子!”
太子妃气的一跺脚,对着汉王妃怒道。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她没必要再忍了。
“大嫂这话说的,这姑娘是我们家瞻壑赢来的,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另外还请大嫂帮忙,将她的户籍从宫里转过来!”
汉王妃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针锋相对回敬道。
听到汉王妃拿自己刚才的话呛自己,太子妃气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既然人都已经是朱瞻壑的了,她也不可能再要了。
“大嫂慢走~”
汉王妃轻飘飘的道,高昂的脸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旁边的朱瞻壑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给糊弄过去了。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太子妃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太子妃缓缓转身,脸上的怒火神奇的消失不见,反而弯起嘴角笑道:“弟妹真是豪气,一年十几万贯的生意,就这么说舍就舍了!”
“什么十几万贯的生意?”
汉王妃一愣,刚才马安讲的太简略,她并不知道秋兴大赛上的详细经过。
朱瞻壑暗叫糟糕:这太子妃要疯,自己也要跟着倒霉了!
“弟妹不知道吗?”
太子妃婊里婊气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慌的朱瞻壑这才再次道。
“瞻壑与瞻基比斗,甩手就拿出一年十几万贯的促织生意做赌注,无论输赢都送给瞻基,为的就是要瞻基身边的小宫女。”
汉王妃听到这里已经笑不出来了,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大嫂说笑了,什么促织生意一年能赚十几万贯?”
汉王妃说到这里也扭头看向朱瞻壑,结果发现他目光闪烁,根本不敢和她对视,这让她心中再次一沉。
“呵呵,看来弟妹是真不知道,瞻壑在得胜楼卖促织,听说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赚了四五万贯,这要是时间充足的话,一年十几万贯都是少的,十年可就是一百多万贯啊!”
太子妃说着目光转向朱瞻壑,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再次道。
“本来这么大的生意,我是想让瞻基还回去的,但想到这是瞻壑的一片孝心,我这个伯娘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太子妃说完这才再次转身,迈步出了房门,就在她刚走出十几步,就听背后的房间中传出汉王妃的尖利的怒吼:“朱瞻壑!你干的好事!”
紧接着房间里一阵鸡飞狗跳。
听到背后房间里的声响,太子妃嘴角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老娘的人岂是那么好拿的?”
……
“疼疼疼!娘您轻点!”
房间里的朱瞻壑弯着腰连声求饶,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要掉了。
“你还有脸叫疼,一年十几万贯啊,你竟然就这么送给了别人!”
只见汉王妃额头青筋暴跳,一手拧着朱瞻壑的耳朵,一手指着他怒骂道。
“没那么多,今年是第一年,再加上物以稀为贵,所以才卖了几万贯,明年说不定还卖不到这个价。”
朱瞻壑强忍着耳朵的巨痛解释道。
宁津可是一个县,朱瞻基拿到地方后,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他,只要他派人去宁津,肯定会泄露消息,到时宁津促织曝光,抢生意的人一多,估计促织的价格会一落千丈。
“几万贯也不少了,你知不知道,娘为了养你,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钱,你倒好,这么大的生意转手就送人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汉王妃越说越气,最后竟然抹起了眼泪。
朱瞻壑却暗自翻了个白眼:拜托您可是王妃,编瞎话也要讲究逻辑好不好,别的不说,光您手上的一只玉镯子,就足够普通人吃喝一辈子了。
当然面对一个暴怒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老娘时,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于是朱瞻壑只能连声求饶,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毕竟是亲儿子,汉王妃骂了几句后,心中的火气也渐渐的消了,手上的劲了松了,朱瞻壑的耳朵总算保住了。
不过汉王妃这时却忽然转身,看向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孙小宫女。
“金山银山换来一个丫头,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汉王妃说着迈步来到床前。
做为王妃,她对儿子身边出现的任何女子都保持巨大的戒心,更何况因为这个女子,竟然让她损失一座金山银山,因此她对这个女子也充满了怨气。
想到这里,汉王妃满含怒气的伸手抓住被子,用力往下一拉。
只见被窝里露出一张泫然欲泣、倾城倾国的小脸,汉王妃看到后也是神情一呆。
“好漂亮的小丫头,真是我见犹怜,瞻壑还真是有眼光!”
汉王妃说着拍了拍孙小宫女的小脸,胸中的怒火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旁边的朱瞻壑也终于松了口气。
记得后世某乎上有人提出一个问题,叫“女生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现在朱瞻壑可以用亲身经历告诉你们,长得漂亮,被男方母亲抓奸时,都可以免于挨打。
汉王妃没有为难孙小宫女,转头又对朱瞻壑怒斥道:“穿好你的衣服,自己去佛堂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啊?”
朱瞻壑一脸委屈,自己为了天下苍生,钱不要了,脸也不要了,结果最后没落到半点好处,还要被罚跪反思,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啊什么啊,信不信老娘拿鞭子抽你?”
汉王妃发飙,损失了那么大一笔钱,虽然那是朱瞻壑的钱,但儿子的钱就是老娘的钱,因此她现在也是满肚子的火气。
朱瞻壑想到那天朱瞻圻挨鞭子的情形,吓的全身一哆嗦,再也不敢触霉头,只能老老实实的答应一声,捡起衣服穿好,这才迈步来到王府的佛堂。
佛堂里没什么人,朱瞻壑找了个蒲团盘腿坐下,无聊的与佛祖玩不眨眼游戏,结果每次都是他输。
“世子,小人终于找到您了,您没事吧?”
没想到就在这时,马安偷偷摸摸的进到佛堂,压低声音问道。
朱瞻壑一回头,与马安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马安看着朱瞻壑脸上纤细的手掌印,朱瞻壑看着马安脸上粗壮的巴掌印,主仆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你脸上……”
朱瞻壑与马安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随后又是同时长叹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等!”
朱瞻壑忽然一拍大腿,目光逼视马安质问道。
“刚才我挨打的时候你跑哪去了?”
朱瞻壑明明记得,当他打开门时,马安就站在门外,等到汉王妃发怒,他却不见了,直到现在才出现。
“小人看到王妃发怒,所以跑去给您搬救兵了!”
马安急忙解释道。
“搬什么救兵?”
“王爷啊。”
“我爹人呢?”
“小人没找到。”
朱瞻壑气的又想踹人,没找到你说什么?
“世子息怒,小人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要禀报!”
马安说着退后两步,一副随时打算跑路的姿势。
“什么坏消息?”
朱瞻壑有气无力的问道,今天的坏消息实在太多了,他都快麻木了。
“小人回去的时候发现……发现世子您的床板被翻开了。”
马安吞吞吐吐的说道。
“床板!”
朱瞻壑闻言像是屁股下面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跳起来老高,一把抓住逃跑不及的马安质问道:“床下的东西呢?”
朱瞻壑平时攒的私房钱,包括卖促织赚的几万贯,全都被他藏在床板下的箱子里。
“没了,听下人说,王妃让人把箱子都抬走了。”
马安惊惶失措的回答,他就知道朱瞻壑会有这种反应。
“完了,全都完了!”
朱瞻壑失魂落魄的道,要知道那可是他的全部积蓄啊。
“等等,我娘怎么知道我把私房钱藏在床板下面?”
朱瞻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也是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超级大床下面有暗格,刚好可以用来藏东西。
“世子您从小就喜欢在床下面藏东西,整个王府都知道,更别说王妃了。”
马安苦笑着解释道。
“知子莫若母,我的私房钱啊!”
朱瞻壑闻言气的直捶大腿,努力了那么久,一朝回到了解放前,这种打击谁能受得了?
“咦?不对,我好像也没怎么努力,更没花多少时间?”
朱瞻壑忽然想到,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生气。
想到这里,朱瞻壑抬头,看到对他垂目微笑的佛祖。
“看什么看,今天礼拜天吗,你们今天都不上班啊?不对,礼拜天也是上帝那老小子休息,关你们什么事,总不会你和三清都被他拉去打麻将了吧?”
朱瞻壑满腹怨气的嘟囔道。
明明为了天下苍生,结果他却好人没好报,这以后还让不让人做好事了?
第五十二章 你想要什么?
秋夜、寒风、细雨。
佛堂前一盏烛火,烛光下的蒲团上,朱瞻壑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双手笼在袖子里,紧紧的抱住自己,却依然感觉孤单、寂寞、冷。
佛堂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朱瞻壑看到对方也惊讶的坐起来问道,对方正是孙小宫女,只是身上的衣服换了,因为她之前的衣服被朱瞻壑撕成条了。
“王妃让我来给世子送晚饭。”
孙小宫女说着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旁边的矮桌上,然后将里面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
“我娘?她身边没人了吗,怎么让你来送饭?”
朱瞻壑不解的问道。
“王妃说了,让我暂时跟在她身边伺候。”
孙小宫女轻声回答道。
“得,钱没了,人也没了!”
朱瞻壑端起碗拿起筷子,他都懒得生气了,当下扒了一口饭再次道。
“你回去告诉我娘,就说我现在四大皆空,以后就住在这里,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话音刚落,朱瞻壑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菜,当即不满的再次道:“肉呢,怎么全都是素菜?”
“扑哧~”一声,孙小宫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朱瞻壑还青灯古佛,结果转眼就要肉吃,这哪像要修佛的样子?
“笑什么,没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
朱瞻壑白了孙小宫女一眼反问道。
“世子恕罪,这里是佛堂,当然不能送酒肉进来。”
孙小宫女解释道。
“算了,就当是忆苦思甜了。”
朱瞻壑也真饿了,而且王府的素菜比天界寺的好吃多了,因此他一口气连扒了两碗饭,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孙小宫女等朱瞻壑吃完了,这才开始收拾碗筷。
这时朱瞻壑忽然开口问道:“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宫女犹豫了一下,终于回答道:“小女子双名若微。”
(PS:孙皇后本来没留下名字,但大明风华太深入人心,所以就用这个名字吧。)
“孙若微?好名字,比我的名字强多了!”
朱瞻壑称赞道。
“世子客气了,小女子的名字哪能与您相比?”
孙若微摇头道。
“怎么不能比,我叫朱瞻壑,瞻是往前看,壑就是大坑,连在一起,就是‘姓朱的,你看前面有个大坑’,你说这种破名字,我这辈子迟早都得掉坑里。”
朱瞻壑吐槽道。
当然最坑的还不是朱瞻壑,而是朱瞻基,套进上面的句子简直不忍直视。
孙若微听到朱瞻壑的解释再次笑出声来,她突然发现朱瞻壑不但是个好人,而且还很会逗人发笑。
朱瞻壑看着笑颜如花的孙若微,忽然凑近身子道:“你笑的这么好看,现在佛堂孤男寡女,就不怕我继续今天白天的事?”
听到朱瞻壑提到白天的事,孙若微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但她还是强自镇定道:“我知道世子是好人,白天那样做,只是不想让太子妃带走我罢了。”
“那可不一定,白天是时间不够,否则我不介意多做点什么。”
朱瞻壑再次凑近嘿嘿笑道。
“咳~”
没想到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咳嗽声,紧接着汉王妃走了进来,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聊的还挺热闹啊!”
孙若微没想到汉王妃在外面,还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时羞的不敢抬头。
朱瞻壑脸皮厚,当即爬起来嘿嘿一笑道:“娘,我知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真知道错了?”
汉王妃这时气消的差不多了,也不舍得真的处罚儿子。
“真知道错了!儿子在此立誓,以后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朱瞻壑举手发誓道。
他现在就算是想犯也犯不了了,因为他全身上下连一文钱都没有,更别说豪掷千金了。
“好吧,今天的事就算了,你的那些私房钱,我先替你存着,等以后你真正长大了再给你。”
汉王妃终于点头道。
对于汉王妃关于私房钱的话,但凡上过幼儿园大班,估计都不会相信。
但朱瞻壑嘴上只能说:“是是是!我的钱就是娘的钱,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看到朱瞻壑认错的态度良好,汉王妃也终于消气了。
“对了,若微名义上做我的侍女,但实际上还是负责你的饮食起居,你不要再欺负她了!”
汉王妃忽然看了看孙若微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刚才都只是开玩笑的!”
朱瞻壑急忙解释,孙若微虽然漂亮,但也太小了,他对这种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根本没啥兴趣。
当然这话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信,一句“没兴趣你还花那么多钱把人家换回来?”,就能把朱瞻壑堵死。
“行了,回去休息吧,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别再给我惹事!”
汉王妃再次吩咐道。
朱瞻壑当然是连声应是,这才带着孙若微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刚巧他也缺一个贴身侍女,就由孙若微充任了。
第二天朱瞻壑起床,孙若微服侍他穿衣、梳头、洗漱、早饭等,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确比以前强多了。
本来今天朱瞻壑是想听汉王妃的话,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的,却没想到宫里忽然来人,朱棣召他入宫。
于是朱瞻壑只好骑上马,带着马安等一帮下人护卫出了门。
一路上朱瞻壑也在心里暗自嘀咕,该不会是昨天秋兴大赛上的事,连朱棣都惊动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朱棣身为皇帝,应该没精力理会儿孙间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朱瞻壑来到皇城,最后进到武英殿。
“孙儿朱瞻壑,拜见皇爷爷!”
朱瞻壑上前行礼道。
“瞻壑不必多礼,快来看看这个!”
朱棣看到朱瞻壑也十分高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奏本递过去道。
朱瞻壑心中一松,看样子应该不是昨天的事。
于是朱瞻壑迈步上前,接过奏本打开看了一遍。
这竟然是远在交趾的张辅送过来的报喜文书,原来上次朱瞻壑献上的预防霍乱的方法,已经被张辅在军中推广,效果十分喜人。
据张辅在文书上所说,现在霍乱的传染势头已经被遏制住,军中的情况更是大为好转,八成以上的军队都恢复了战斗力,再也不需要依靠当地招募的土人了。
“恭喜皇爷爷,霍乱平息,再加上英国公坐镇,估计用不了多久,交趾就能像云南一样,彻底划入我大明的疆域了!”
朱瞻壑当即向朱棣道喜。
“哈哈~,说的不错,交趾平定,朕也去了一块心病,此事你当属首功!”
朱棣大笑一声,说到这里又看向朱瞻壑郑重道:“瞻壑,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皇爷爷我绝不拒绝!”
“想要什么?”
朱瞻壑闻言眨了眨眼,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第五十三章 情种与冤种
朱瞻壑接二连三立下奇功,朱棣一高兴,直接问他想要什么,这反而把他给难住了。
要什么呢?
要官?他已经是世子了,以后还会是亲王,再进一步就只能是皇帝了。
要权?亲王的权力本来就不小,再要也只能要皇帝的玉玺了。
要人?如果朱瞻壑开口要十万精兵,估计朱棣会当场大义灭亲,要这么多兵除了造反还能干什么?
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啥可要的了。
看到朱瞻壑露出为难之色,朱棣忽然一笑道:“瞻壑,听说你昨天花重金,换回你大哥身边的一个女官?”
“这个……”
朱瞻壑闻言大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年慕艾,本是人之常情,你若是喜欢,不如我赏赐给你几个美貌的侍女如何?”
朱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询问道。
女人对于皇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相反,朱棣更希望儿孙们多多开枝散叶,增加他们这一脉的人口。
“多谢皇爷爷的好意,因为昨天的事,我娘罚我去佛堂跪到半夜,所以我可不敢再要什么美女了!”
朱瞻壑急忙拒绝。
经过昨天的事后,他身上“好色”的标签肯定是抹不掉了。
“哈哈哈~”
朱棣闻言大笑一声,这才再次道。
“你娘也是为你好,你还年轻,正所谓少年戒之在色,你身体还未长成,万不可沉迷于女色!”
“谢皇爷爷的教诲,不过您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孙儿,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朱瞻壑忽然一拍巴掌,神情兴奋的道。
“你想要什么?”
朱棣身子前倾,也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嘿嘿,我……这个……”
朱瞻壑竟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我想向皇爷爷要点零花钱!”
朱瞻壑终于将自己的要求讲了出来。
“什么?你……你向我要钱?”
朱棣也愣住了,他做了皇帝之后,有人向他封地,有人向他要官职,甚至还有人向他要兵权,但头一次遇到有人向他要钱的,而且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孙子。
“是零花钱,不用太多,够花就行了!”
朱瞻壑故意哭丧着脸再次道。
他当然知道向皇帝要钱十分荒唐,但他表面上是要钱,其实真正要的却是亲情。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孙子缺钱了,向爷爷要点零花很正常,甚至孙子不要,爷爷也会硬塞,因为这是爷孙间交流感情的方式之一。
但对于皇家来说,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一是皇家子孙一般不缺钱,二来缺钱也不敢向皇帝要,所以朱棣应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祖孙间交流感情的方式。
现在朱瞻壑就是要让朱棣补上这一课,加深两人间的感情。
朱瞻基为什么那么受宠?除了他是长子长孙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从小跟在朱棣身边,祖孙间培养起深厚的感情,只要这种亲情还在,他的太孙之位就牢不可破。
看着孙子向自己哭穷,朱棣体会到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即想笑又很温暖,孙子越过他的父母向自己求助,这让朱棣有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你怎么会缺钱,你爹娘不给你零花钱?”
朱棣对朱瞻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问道。
“您不知道,昨天我娘说我乱花钱,所以把我的私房钱一锅端了,我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大街上的乞丐可能都比我有钱。”
朱瞻壑说着把身上钱袋拿出来,头朝下抖了抖,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活该!让你乱花钱。”
朱棣笑骂道,他就知道朱瞻壑缺钱肯定是有原因的。
“朕的孙子,出门的确不能太寒酸了,说吧,你想要多少零花?”
朱棣十分大方的答应道,说话时也感觉对这个孙子更加亲近了。
“一千……”
朱瞻壑刚一张口,就见朱棣脸色一沉,于是立刻改口道:“一百贯。”
“这还差不多,一贯钱就够五口之家用度一个月,一百贯足够你花一阵子了!”
朱棣这才满意的点头道。
他倒不是扣门,只是和汉王妃一样,不希望朱瞻壑拿太多的钱,免得他再大手大脚。
朱瞻壑听到朱棣的话却哭笑不得,一贯钱是不少,但要说够五口人用上一个月,这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因为朱棣登基后禁止金银和铜钱流通,只允许使用宝钞,但大明的宝钞超量发行,朝廷又不回收,这就导致宝钞贬值的厉害,一贯宝钞要是换成金银或铜钱,最少先砍一半。
朱棣很快命人拿来一百贯宝钞,还十分贴心的全都是最小面值的一百文,估计是想让朱瞻壑花着更方便。
一千张宝钞摞在一起,足有两个新华字典那么厚,再加上宝钞的纸张比较大,拿在手里份量十足,毫不夸张的说,朱瞻壑拿着这些宝钞真能砸死人。
“谢皇爷爷!”
朱瞻壑接过宝钞,好不容易把它们揣到胸口,感觉胸前像是塞了两块板砖似的。
“去吧,花完了再来找我要!”
朱棣十分大方的一挥手道,做足了一个慈爱祖父的姿态。
朱瞻壑告辞离开,等出了洪武门见到等候的马安,立刻把胸前的两块砖头塞到他怀里。
“世子哪来的宝钞?”
马安捧着这么厚厚一摞宝钞也惊讶的问道。
“皇爷爷赏的零花钱。”
朱瞻壑翻身上马道。
“原来是御赐之物,那可得收好了!”
马安闻言立刻露出慎重之色,说着将厚厚宝钞一分为二,一边胸口塞了一摞,这让他的胸肌顿时伟岸起来,看起来像个变态似的。
朱瞻壑回到王府,这才得知张忠和朱勇已经等他好一会儿。
于是朱瞻壑来到客厅,张忠和朱勇看到他立刻跳起来叫道:“瞻壑,你现在可真的名动京城了!”
“早就猜到了,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朱瞻壑无所谓的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你可错了,现在许多人给你取了个响亮的绰号!”
“哦,叫什么?”
朱瞻壑有些好奇的问道。
“现在京城都在传,说你昨天豪掷百万贯,就为了从太孙手中换一个女子,因此现在许多人都称你为大明第一情种!”
朱勇表情夸张的讲述道。
“等等,我什么时候花了百万贯?”
朱瞻壑虽知传言不靠谱,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怎么没有百万,你算一下,一个女子再怎么天姿国色,最多也就美个十年吧,而你的促织生意一年最少赚十万贯,十年不就是百万贯吗,这还是往少了算呢。”
张忠立刻补充道。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朱瞻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情种就情种吧,虽然不是夸奖,但也不算贬低。”
朱瞻壑说着长出口气,这已经比他预想的情况要好多了。
“瞻壑你别高兴了太早了,除了情种外,还有些人在背后嫉妒你,叫你……”
没想到张忠忽然再次开口,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叫我什么?”
朱瞻壑追问道。
“叫你大明第一冤种。”
朱勇接口道。
秦淮河上美女如云,有些名妓希望能够赎身,顶天了也不会超过一千贯,一般都是几十几百贯,像朱瞻壑这种拿一百万贯换一个女子,不是冤种是什么?
“今天我刚一出门,就被一群无耻之徒围住,争抢着说他们身边也有美貌的侍女,想请我帮忙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张忠再次补充道,旁边的朱勇也狂点头,显然他也遇到同样的情况。
“切~,一群鼠目寸光之辈!区区一百万贯而已,他们觉得我是冤种,我反而觉得自己赚了!”
朱瞻壑却轻蔑一笑道。
一百万贯看似不少,但若是能换回土木堡之战损失的那几十万大明精锐,以及大明丢掉的国运,反而是大赚特赚。
“咣当~”
没想到就在朱瞻壑的话音刚落,客厅的屏风后忽然传出一声剧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谁在后面?”
朱瞻壑眉头一皱问道。
只见孙若微抱着一个茶盘,双目垂泪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显然刚才三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孙若微快步上前,竟然对朱瞻壑跪下行礼道:“秋兴园中,世子对奴婢先有救命之恩,后有一掷千金之情,如此恩情,奴婢实在无以为报!”
“哎~不是……”
朱瞻壑急的抓耳挠腮,这真让人没办法解释了!
“瞻壑,别人叫你情种我还不信,总觉得你别有用心,现在看你毫不后悔,这下我真的相信了,你就是我大明第一情种!”
张忠拍着朱瞻壑的肩膀,一脸佩服的道。
“俺也一样!”
朱勇也跟着凑热闹。
“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朱瞻壑最后无力的坐回椅子,这次他彻底认命了。
第五十四章 新的财路
深秋已至,天气渐冷。
汉王府的城门楼里,朱瞻壑与张忠、朱勇三人围桌而坐,桌上的铜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水,旁边摆放着羊肉等材料。
朱瞻壑夹了片羊肉在锅里涮了一下,蘸上蒜蓉放入口中,一股鲜美辛辣的感觉充溢着口腔,味蕾无比的满足。
“喂,你们两个最近怎么老是来我这里,一呆就是一天,不出去玩了?”
朱瞻壑把羊肉咽下去这才向张忠和朱勇问道。
虽然张忠和朱勇经常来找他,但像这几天这么频繁绝不正常。
“还能是啥,没钱呗!”
朱勇夹了一筷子羊肉狠狠的塞到嘴里道。
“不对啊,秋兴大赛上你不是赢了不少钱吗?”
朱瞻壑不解的问道。
朱勇虽然输给朱瞻基,但他的促织之前表现不错,帮他赢了一大笔钱。
“别提了,最近我手痒,去赌场玩了几把全都输了,都怪这只该死的手!”
朱勇说着抬起左手,狠狠的抽了自己右手一巴掌。
“你呢?”
朱瞻壑又看向张忠,他记得张忠在秋兴大赛上赢的更多。
“我不光手痒,还养了个外室,所以现在比他还穷呢。”
张忠垂头丧气的回答。
“咱们仨穷鬼还真是凑一块了!”
朱瞻壑闻言也叹了口气。
他也好不到哪去,朱棣给的一百贯,现在只剩下一半多点,像他这种身份,出门花钱就像流水一样,哪怕呆在家里,时不时也得打赏个下人,那点钱根本不经花。
“瞻壑,你上次玩促织,随随便便就搞了几万贯,能不能再想个发财的路子,顺便拉我们兄弟一把?”
张忠忽然向朱瞻壑提议道。
“赚钱的路子哪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找到?”
朱瞻壑苦笑一声。
其实他不是没有赚钱的路子,只是有些前期投入大,有些不适合现在拿出来,所以暂时也没想好该用哪一个?
“我倒是有一条发财的路子!”
没想到就在这时,朱勇忽然神神秘秘的低声道。
“你?”
张忠一脸怀疑,他认识朱勇这么多年,只见过对方花钱,就没见过对方能挣钱的,当然赌博不算。
“你别看不起人,我不但有路子,而且还带来了证据!”
朱勇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啪”的一声甩在桌子上。
朱瞻壑和张忠定晴一看,这竟然是一本书,不对,应该叫小册子,用的纸张也比较粗糙,封面上印着《秦淮春》三个大字。
“这个小册子就是你的财路?”
张忠说着伸手拿起这本小册子翻了一下,结果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却是脸色铁青,最后将册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朱勇,你就让我们看这东西?”
朱瞻壑不解,伸手拿过小册子看了一下。
明朝小说十分兴盛,四大名著中有三个都出自明朝。
当然小说有正经小说,也有不正经的小说,比如朱瞻壑手里的这本《秦淮春》,就十分的不正经,里面主要描写秦淮河上一群名妓们的风流韵事,有些情节写的十分露骨。
朱瞻壑津津有味的看了几页,忽然发现张忠脸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立刻脸色一板对朱勇道:“朱兄,我好歹也是个王世子,你不会让我去卖这种风月小说吧?”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让你们看里面的内容,而是让你们看它的印刷!”
朱勇终于开口解释道。
“印刷?”
朱瞻壑随手又翻了一下册子,发现这本书的印刷比较粗糙,经常有漏墨和缺墨的地方,显然是某些小印刷作坊搞出来的东西。
“这印刷差成这样,有什么可看的?”
朱瞻壑再次不解的抬头问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朱勇嘿嘿一笑,显得十分得意。
“现在市面上的印刷,一般都是雕板印刷,但雕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更需要手艺精湛的木匠,因此雕板印刷的成本并不低……”
“等等,你不会是想说,我手里的这本是活字印刷出来的吧?”
朱瞻壑打断朱勇,一脸惊讶的问道。
虽然活字印刷早在宋代就发明了,但一直没有得到重视,也没有大规模应用,发展更是十分缓慢,现在好像还是以木活字为主。
“咦?没想到瞻壑你连活字印刷都知道!”
朱勇十分惊讶,他要不是为了挣钱,也不会去了解什么雕板和活字。
“这个小册子真的是活字印刷出来的?”
朱瞻壑这时再次翻了一下这本册子,虽然印刷粗糙,但字迹还是很清晰的,这说明这种活字印刷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当然了,我亲自去看这家作坊看过,作坊主是个福建人,年纪大了想回家养老,所以准备把作坊卖了。”
朱勇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再次道。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家作坊用的活字印刷成本低,印刷出来的书本十分畅销,你们有没有兴趣?”
“废话,这种不正经的书,能不畅销吗?”
张忠却翻了个白眼道。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印的有不正经的,但也有正经的,我只是随便挑了一本做样子。”
朱勇说着把小册子拿回来,小心的放在怀里收好,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品读呢。
“朱兄,那你知不知道这家作坊用的是木活字,还是金属活字?”
朱瞻壑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啊?活字还分木头和金属?”
朱勇一愣,他只记得作坊里的活字都是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什么材质。
“那作坊里的工匠几何,是否都是熟练的老手,另外印刷用的油墨配比怎么样?”
朱瞻壑又问出几个关键问题。
朱勇闻言眨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显然他除了知道作坊赚钱外,其它的一无所知。
“敢情你啥也不知道,估计被人卖了都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张忠嗤之以鼻,对这桩生意十分不看好。
“朱兄,要不然咱们吃过饭再去看一下,我倒是觉得这个作坊挺有意思的。”
朱瞻壑却摸着下巴道。
现在的印刷还是以雕板印刷为主,但活字印刷才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瞻壑你也觉得这桩生意能成?”
张忠听到朱瞻壑的话惊讶的问道。
“这么说吧,如果这桩生意做成了,那以前的促织生意根本就是小打小闹!”
朱瞻壑十分肯定的道,印刷业的利润,可不是促织这种小众行业可比的,真要搞大了,绝对可以日进斗金。
“看!我就说我有眼光吧,咱们快吃,吃完我就带你们去!”
得到朱瞻壑的肯定,朱勇也兴奋的一拍桌子,满脸得意之色。
“切~,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张忠嘴硬道,但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过火锅,三人骑马出了王府。
朱勇指路,最后带着他们来到金陵城东南。
金陵城的人口主要集中在西边,东南这边地广人稀,地租便宜,因此有不少作坊都开设在这里。
朱瞻壑三人最后来到一条凌乱的小巷,穿过巷子,旁边就是一家印刷作坊,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呛人的油墨味。
朱勇让人进作坊通报,很快就见一个身材矮小,一脸精明的老者跑了出来。
“哎呦,朱公子您又来了,考虑的怎么样,只要您盘下老朽的这间作坊,保您两月就能回本,三月就能赚钱!”
“吴掌柜,我这两个朋友也对你家的作坊很感兴趣,所以我带他们来看看。”
朱勇没接对方的话,而是指了指朱瞻壑和张忠道。
“两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吴掌柜十分殷勤的上前招呼道。
“我叫王世,他叫张忠。”
朱瞻壑在外习惯用化名,随后又指了指张忠介绍。、
“原来是王公子和张公子,快快请进,老朽这作坊开了几十年了,一向是稳赚不赔,只可惜老朽年纪大了,家里儿孙又不愿意接手,否则老朽真的不舍得卖掉……”
吴掌柜一边请朱瞻壑他们进作坊,一边啰啰嗦嗦的讲起自己卖掉作坊的原因。
印刷作坊是个大院子,里面建有数座工棚,每个工棚都有工匠在忙碌,有人在裁切,有人在装订,也有人在调制油墨。
朱瞻壑最关心的当然是活字,于是让吴掌柜带自己来到排字间,这里是印刷作坊的核心,因此不再是简陋的工棚,而是砖石建造的房屋。
迈步进到排字间,只见地上立着几个巨大的轮盘,几个排字工匠转动轮盘,从上面挑选需要的活字,然后在一张铁盘里排列成需要的文字。
朱瞻壑知道这种轮盘叫转轮排字盘,是元朝王桢发明的,上面的字按照音韵排好,大大提高了工匠的排字效率。
朱瞻壑迈步来到排字盘前,伸手拿起一个活字。
结果惊讶的发现,活字入手颇沉,竟然是金属制成,只是上面一层黑色的墨泥,看不出是什么金属。
朱瞻壑用指甲刮掉墨泥,却失望的发现,并不是铜活字,而是锡活字,这种活字在元朝就已经有人应用了。
吴掌柜察言观色,看到朱瞻壑的动作,立刻知道这个人不好糊涂,于是急忙上前道:“这位公子,您也看到了,我这里的活字都是金属做的,比寻常用的木活字经久耐用,而且还不会变形,印刷出来的字更加工整。”
“金属活字的确比木活字多了一些优点,但造价也高,你这里的锡活字还算精致,应该出自高手匠人之手吧?”
朱瞻壑把活字放回原处,这才笑呵呵的向吴掌柜问道。
虽然还不太确定,但朱瞻壑已经隐约能猜到,这个吴掌柜为何急着把作坊卖出去了。
第五十五章 三人凑成二百五
听到朱瞻壑一口道出自己用的是锡活字,吴掌柜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
“公子好见识,我作坊里有专门的锡匠,负责这些活字的修复和重制。”
吴掌柜再次笑着介绍道。
“哦,那不知我们能不能见一见这些锡匠?”
朱瞻壑再次笑着问道。
刚才吴掌柜脸上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这让朱瞻壑也更加认定,这家作坊肯定有猫腻。
“呃……这个……没问题,三位稍等,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吴掌柜笑的有些不太自然,但最后还是答应一声,转身亲自去叫人了。
“瞻壑,咱们不是来买作坊的吗,见锡匠做什么?”
朱勇不明所以的问道。
“知道什么是锡吗?”
朱瞻壑淡淡的问道。
“当然知道,锡不就是用来造铜钱的吗?”
朱勇理所当然的道。
铜钱并不是纯铜,而是需要加入一定的锡,虽然大明禁止铜钱流通,但还是铸造了不少铜钱,主要用于对外贸易,以及赏赐附属国之用。
“那你知不知道,锡在寒冷的天气下,会变得很脆,可能一碰就碎?”
朱瞻壑横了朱勇一眼,幸亏他今天来了,否则朱勇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坑的。
“我明白了,马上就冬天了,这个作坊的锡活字马上就不能用了!”
张忠猛然一拍巴掌道。
“没那么严重,用还是可以用的,毕竟金陵这边的冬天还不算太冷,只是锡活字会变得很脆,十分容易损坏,需要一个高明的锡匠及时修补重制。”
朱瞻壑再次解释道。
在零下十三四度时,锡会变得十分松散,就像是煤灰似的,被称之为锡病。
当然金陵这边的冬天,一般不会达到零下十三四度,但锡还是会受到影响,导致锡器的损坏率大增。
“原来如此,所以这个作坊最重要的不是这些锡活字,而且背后的那个锡匠!”
张忠总算明白朱瞻壑为何要见锡匠了。
朱勇听的一头雾水,但他知道听朱瞻壑的肯定没错。
片刻之后,吴掌柜带着一个清瘦的青年人走了过来。
“王公子,这位许春就是我们这里的锡匠!”
“这么年轻?”
朱瞻壑打量了一下这个许春,明显露出怀疑之色。
“王公子您别看他年轻,但技艺精湛,我这作坊里的活字,都是他一手做出来的!”
吴掌柜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对吧,刚才你明明说这个作坊开了几十年,几十年前,这位许工匠应该还没出生吧?”
朱瞻壑冷笑一声反问道,这个吴掌柜精明过了头,说谎话都不知道打好草稿。
“这个……”
吴掌柜被朱瞻壑拆穿谎言,一时间也成了手脚。
“姓吴的,你是不是看老子好欺负,今天你要再敢说半句谎话,信不信老子让你走不出这金陵城?”
朱勇这时气的大吼一声,他好歹也是国公,没想到竟然差点被一个奸商骗了。
随着朱勇的怒吼,朱瞻壑带来的护卫也一下子闯了进来,这把吴掌柜吓的全身一软,知道眼前这几位公子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于是吴掌柜竹桶倒豆子,把作坊的虚实全都交待了。
原来作坊有个老锡匠,也就是许春的父亲,作坊里的活字都是他一手制作的。
但老许头今年开春去世了,许春的手艺远不及他父亲,现在马上就要冬天了,锡活字极易损坏,只靠许春一人,根本不可能保证锡活字的使用。
再加上作坊的租期也快到了,可以说整个作坊最值钱的,只有那十几个熟练的工人。
“都怪小老儿贪心,三位公子大人大量,就饶了小人吧,我这作坊不卖了,就算砸到手里,我也绝不敢再坑人了!”
吴掌柜最后连连求饶。
本来吴掌柜打算的很好,想要借别人不了解情况,坑上一笔钱就跑路,到时就算被坑的人报官,也别想找到他,却没想到碰上朱瞻壑这种懂行的人了。
“开个价吧!”
朱瞻壑没理会吴掌柜的哭求,而是十分冷静的再次道。
“开价?”
吴掌柜一愣,随即又惊喜的问道。
“王公子您还要买?”
“不错,但你别再给我玩什么花活,直接给个实价!”
朱瞻壑冷声道,人老成奸,特别是吴掌柜这种老奸商,更是奸上加奸。
“好!王公子果然痛快!”
吴掌柜喜形于色,略一思量就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千……”
“嗯?”
朱瞻壑闻言一瞪眼,吴掌柜立刻改一为五道:“五百贯!”
“三百贯,爱要不要,你这作坊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朱瞻壑可不是吃亏的人,直接砍到了底价。
“这……好吧!”
吴掌柜虽然肉痛,但还是咬牙答应。
马上就要冬天了,再不出手,作坊真要砸到他手里了,到时可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价格谈好,接下来就是立文书,双方签字画押,只要等到朱瞻壑他们把钱一给,这个印刷作坊就是他们的了。
朱瞻壑与张忠、朱勇分别回家凑钱。
朱瞻壑把床板翻开,找了半天凑出五十七贯钱。
朱勇和张忠比他强点,一个一百出头,一个还不到一百贯,最后三人刚好凑成一个二百五。
“咋办,还差五十?”
张忠感觉十分悲哀。
他们一个王世子,一个国公,一个国公家的嫡长子,结果就凑出个二百五。
“马安,拿五十贯出来!”
朱瞻壑忽然向马安吩咐道。
“小人哪有钱啊?”
马安立刻哭穷。
“别废话,上次促织你出了力,我赏了你好几百贯,你现在拿五十贯出来,这桩生意算你半成股,日后这桩生意也挂在你名下。”
朱瞻壑当即吩咐道,他们三个都不能做生意,因此让马安这个心腹出面最稳妥。
“哎呦,小人想起来了,今天出门的时候刚巧捡了五十贯!”
马安说着飞奔而去,很快就取来一叠厚厚的宝钞。
钱凑齐了,朱瞻壑让马安去找吴掌柜,把剩下的手续办好,顺便接收清点一下作坊。
等到马安办妥了这些事情后,朱瞻壑这才对张忠和朱勇道:“印刷作坊买下来了,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占作坊的四成半,你们两个一人两成半,剩下的半成给马安。”
“等等,马安的半成我没意见,后面还需要他出面,但瞻壑你出钱最少,为何占最多的份子?”
朱勇不解的问道。
“你们有办法让印刷作坊起死回生吗?”
朱瞻壑呵呵一笑反问道。
朱勇立刻摇头。
“那就行了,我有办法,所以我这是技术入股,本来就应该占大头!”
朱瞻壑把话挑明,省得兄弟间生出间隙。
“我赞成,反正我不懂印刷,就等着跟瞻壑发财了。”
张忠表态道,朱勇也表示没有异议。
分成谈好了,朱勇再次忍不住问道:“瞻壑,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印刷作坊起死回生?”
“作坊用的锡活字缺点太多,所以我准备让人铸造一套铜活字。”
朱瞻壑眉毛一挑得意的道,铜活字虽然造价高一些,但耐磨耐用,不易损坏,比锡活字强太多了。
“用铜造活字?”
张忠闻言却一皱眉道:“瞻壑,咱们哥仨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了,哪还有钱去买铜料找工匠?”
“铜料好办,咱们现在就去各家的库房里找一找,就算没有铜料,也能找到一些黄铜做的器具,三个人凑一凑,造一副活字应该问题不大。”
朱瞻壑小声提醒道。
“好办法,我书房里立着一个关公的纯铜像,回去我就搬回来融了!”
朱勇闻言一拍大腿道。
“我家里应该也有,铜料的问题解决了,那工匠呢?”
张忠先是点头,随即再次问道。
“工匠的确是个问题,最好的铜匠在哪找?”
朱瞻壑摸着下巴沉思道,铜活字要求很高,又需要刻字,一般的工匠恐怕做不了。
“我知道!”
朱勇忽然一拍桌子,兴奋的道:“最好的铜匠肯定在宝泉局!”
“废话!”
张忠骂了一句,宝泉司就是朝廷铸造铜钱的机构,肯定集中了天下最好的铜匠。
“有办法了,看来我得再舍下脸,去白嫖几个铜匠了!”
朱瞻壑一拍巴掌自语道。
…………
当夜,金陵城忽然刮起大风,黑云压城天欲雨。
“轰隆~”
雷霆伴随着闪电,将整个乾清宫照的一片通明。
刚刚入睡的朱棣,也被这天地间的轰鸣震醒,年纪大的人睡眠本来就不好,醒来就再也没有半分睡意。
朱棣从龙床上坐起来,本想让人煎一服安神的汤药,以助自己能够再次入睡。
没想到就在这时,司礼监太监黄俨一脸惊惶的跑进来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天雷击中宫殿一角,引发宫中大火!”
“哪里着火了?”
朱棣闻言一皱眉,金陵这边多雨,皇城中的宫殿太高,几乎每年都会被天雷击中,从而引发火灾,他都习惯了。
“文……文渊阁!”
黄俨偷看了一下朱棣的脸色,这才吞吞吐吐的回答。
“什么?”
朱棣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文渊阁倒没什么特殊的,但他花费数年,动用几千人编纂而成的《永乐大典》,就藏在文渊阁中。
第五十六章 差点被毁的永乐大典
次日,天还未亮,姚广孝就匆匆忙忙赶到宫中。
昨晚天雷击中文渊阁引发大火,姚广孝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一夜未睡。
因为整个《永乐大典》就只有一部,而这唯一的一部,就藏在文渊阁中。
姚广孝是永乐大典的监修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解缙,不过解缙在今年初已经死在诏狱之中了。
因此若是永乐大典被毁,想要重修恐怕都找不齐当初的人了。
穿过内五龙门,东边不远就是文渊阁,姚广孝直接来到火灾现场。
文渊阁本来就是用来珍藏和编修书籍的地方,分为东阁和西阁,而永乐大典就收藏在东阁之中,占了满满一层。
当姚广孝来到文渊阁,看到被烧毁的西阁时,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东阁没事,永乐大典还在!
不过姚广孝还是不放心,迈步进到东阁的二楼,只见这里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平放着一摞又一摞的书籍。
这些书籍分门别类,包括经、史、子、集,涉及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释藏道经、戏剧、工艺、农艺等等,可以说华夏几千来的智慧结晶,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这些所有书加在一起,也就是唯一一部《永乐大典》。
“少师你也来了!”
就在这时,朱棣忽然从另一角走了出来,他来的更早,刚才亲自去查看了一下永乐大典才放下心。
“陛下,西阁里的书籍损失几何?”
姚广孝上前行礼问道。
“损失惨重,昨晚雷打的震天响,却没下多少雨,西阁的火势巨大,里面的书籍十不存一!”
朱棣痛心疾首的回答道。
皇城的宫殿一般都是以巨木建造,最怕烈火,其中天雷引发的火灾,更是皇城火灾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少永乐大典没事,其它的藏书还有副本,但永乐大典却只一部啊!”
姚广孝安慰朱棣道。
永乐大典的编纂花费数年,动用了三千多人,最后成书有两万多卷,将近四亿字,据说定稿后光是抄写,就抄了整整一年。
因为这部书太过浩大,因此也只抄写了一部。
后来嘉靖皇帝在位时,选拔出一百多人重录永乐大典,最后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抄录出一部副本。
“是啊,朕的大典没事,这部书可是太祖皇帝的心愿,朕继承父志,好不容易才编纂成书,绝不可有失!”
朱棣点头道。
当初朱元璋在位时,就想编纂出一部囊括“经历百家”的《类要》,但没能编成,朱棣登基后刚坐稳江山,就立刻下旨编了永乐大典。
其实就是朱棣得位不正,心里太虚,因此事事都想证明自己比父亲朱元璋更强,永乐大典只是其中之一。
“走吧,咱们去武英殿坐坐!”
朱棣说着拉着姚广孝的手臂,一如以前那般并肩而行,两人与其说是君臣,其实更像是老友。
来到武英殿,朱棣让人送上茶水,君臣二人相对而座。
“陛下,这次永乐大典逃过一劫,但下次未必就会如此幸运了,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姚广孝劝诫道。
“这个朕已经想过了,要么治标,要么治本,但都不容易啊!”、
朱棣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道。
“治标只能加强对永乐大典的保护,但像这种天灾,根本防不胜防,至于治本……”
姚广孝说到最后也苦笑一声。
治本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永乐大典多抄几部,分别收藏在各处,就不怕这部大典失传了。
但永乐大典的内容实在太浩大了,当初几百人抄了一年,也才抄出一部。
而且不要以为抄书是件很简单的事,后世有种游戏,就是商家让人从1写到500,中间不能出错,如果写完了可以得到礼物,但真正能一字不错写完的人少之又少。
抄书更加复杂,不但有文字,而且还有图画,对抄书人的要求极高,一般人根本无法胜任,如果强行抄写,最后也只会错误百出。
至于把永乐大典拿去印刷,就更不可能了,光是雕刻需要的木材,都够修建好几座紫禁城了。
“实在不行,就把永乐大典分开存放,这样就算其中一部分毁了,剩下的还能保存下来。”
姚广孝最后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行,永乐大典必须完整的传下去,若是剩下一些残本,那我宁可它全都毁了!”
朱棣却大手一挥拒绝道。
如果朱瞻壑在这里,一定会吐槽朱棣是个完美主义者。
就在姚广孝进宫的同时,朱瞻壑也来到皇城,但他并没有来见朱棣,而是来到了文华殿见朱高炽。
刚进文华殿,朱高炽竟然站起来大笑道:“哎呦,我们家的散财童子来了,你看我这里的宫女怎么样,我也不多要,十万贯随便你挑!”
“大伯你也取笑我?”
朱瞻壑一脸无奈,他这个大明第一情种兼冤种的绰号,看样子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我哪是取笑你?那天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孙女官,就直接夸人家漂亮,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你竟然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把她换回去。”
朱高炽再次哈哈笑道。
“大伯您对这件事就一点也不生气?”
朱瞻壑迈步上前,在朱高炽面前一屁股坐下问道。
“我生什么气,你伯娘身边养着七个还是八个女官?都和那个孙女官一样,给你还是给你大哥不都是一样?”
朱高炽胖手一挥道,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真把朱瞻壑当儿子看了。
“谢谢大伯,不过伯娘好像挺生气的,您帮我劝劝。”
朱瞻壑嘿嘿一笑道。
上次太子妃跑去王府要人,虽然最后摆了朱瞻壑一道,但心里估计还是不舒服。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大哥送出去的人,她还跑过去要,实在太不像话,我都懒得说她!”
朱高炽半躺在椅子上,一脸嫌弃的吐槽道。
当然朱高炽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和太子妃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不过夫妻嘛,平时免不了拌嘴吵架,朱高炽已经达到了婚后男人的最高境界:只要老婆做的不太过分,他就当做没看见。
聊了几句家常,朱瞻壑这才步入正题。
“大伯,我今天来是想求您个事!”
朱瞻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什么事?”
朱高炽关切的问道。
“这不是因为我乱花钱吗,我娘把我攒的零花钱全都拿走了,所以我现在穷的厉害……”
“等等,你不会是找我借钱吧?”
朱高炽打断朱瞻壑问道。
“不用,我已经找皇爷爷要了点零花钱!”
朱瞻壑随口回答道。
“你……你找你皇爷爷要零花钱?”
朱高炽瞪大一双肉缝眼,感觉荒唐又有点好笑。
“对啊,孙子没钱了,找爷爷要点零花不很正常吗?”
朱瞻壑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这……好像也没毛病。”
朱高炽一愣,随后低声自语,但又总感觉不太对劲。
“当然了,我也不好意思老是找皇爷爷要钱,所以最近我找了条财路,需要几个工匠,大伯您能不能帮忙给我调几个人?”
朱瞻壑终于讲出今天来的目的。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几个工匠吗,你想要什么工匠?”
朱高炽十分豪爽的道。
“我想要铜匠,最好是宝泉局手艺最精湛的铜匠。”
朱瞻壑嘿嘿一笑再次道。
调工匠的确是件小事,朱瞻壑不想去麻烦朱棣,而且这件事虽小,却属于挖大明的墙角,所以他宁愿跑来找朱高炽帮忙。
“宝泉局?”
朱高炽先是一愣,紧接着大惊失色道:“等等,你不会是想私铸铜钱吧?我可告诉你,再缺钱也不能这么干,让你皇爷爷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棣登基后禁止铜钱流通,对于私铸铜钱者,一经发现立刻处死,哪怕皇族也不例外。
“大伯您想哪去了,我就是想做一些开作坊用的铜器,这些铜器要求很高,只有宝泉局的铜匠才能做成。”
朱瞻壑急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朱高炽闻言这才放下心,随后点头道:“行吧,那我等下让人去宝泉局打个招呼,派几个手艺好的铜匠去王府找你。”
“太好了,谢谢大伯!”
朱瞻壑兴奋一拍巴掌,有朱高炽这句话,他的铜活字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事情办妥了,朱瞻壑正准备告辞离开。
不过朱高炽忽然叫住他道:“瞻壑,自从秋兴园那天后,你大哥回来就有点不对劲,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你能不能帮我去劝一劝他?”
“大哥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朱瞻壑惊讶的问道。
“三两句话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朱高炽说到这里眉头微皱,看样子也十分担心朱瞻基的情况。
“这个……好吧!”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也终于点头,毕竟人家才帮了自己一个忙,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第五十七章 连锁反应
春和殿,这里是太子和太孙的寝宫,朱瞻壑上次见太子妃时,曾经来过一次。
宦官刘宁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低声道:“自从太孙那日从秋兴园回来后,前两天还挺高兴的,后来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沉默起来,甚至无缘无故发脾气……”
刘宁是朱瞻基的心腹,对他的情况最了解不过,因此朱高炽才让刘宁给朱瞻壑带路,顺便介绍一下朱瞻基的情况。
据刘宁所说,朱瞻基最近的脾气变得有些反复无常,整个人也十分烦躁,宫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小心伺候着。
“这两天太孙忽然安静下来了,人也变得十分平静,时而看书,时而抚琴,就是不说话,奴婢看在眼里都感觉心里发毛,昨天……”
刘宁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脸上也露出犹豫之色。
“昨天怎么了?”
朱瞻壑追问道。
“昨天太孙也不知为何,竟然把自己养的促织全都放了。”
刘宁一张脸皱成一团,做为朱瞻基的身边人,他可是深知朱瞻基对促织的痴迷,每年都花费无数时间和精力,为的就是把促织养过冬天。
“放了!”
朱瞻壑闻言也惊讶的停下脚步。
这时他们也来到了朱瞻基住的院子外面,忽然朱瞻壑抽动了几下鼻子,眉头一皱道:“怎么这么大的烟火气,难道哪里着火了?”
“昨晚宫里的确失火了,但是在文渊阁那边,离这边远着呢。”
刘宁也有些疑惑,因为他也闻到了烟熏火燎的味道。
朱瞻壑感觉味道是从朱瞻基住的院子里传来,于是快步进到院子。
只见整个院子颇大,四周种满了花草,哪怕已经深秋,草木依然长的郁郁葱葱。
花园中立有假山,山下修有一座鱼池,池中有几条火红的鲤鱼游动,而在鱼池边上,一个火盆烧的正旺。
朱瞻基一袭白袍,披头散发站在火盆旁,怀里抱着一堆促织笼子。
这些促织笼子有竹编的,也有木雕的,一个个精美绝伦,放在市面上绝对价值不菲,但却被朱瞻基毫不在乎的丢到火盆里,在“噼噼啪啪”的燃烧中化为灰烬。
看到朱瞻基如此不正常,朱瞻壑感觉心中发毛,于是向旁边的刘宁努了努嘴,示意他上前试探一下,万一朱瞻基真的发疯了,他也好逃命。
但刘宁也不傻,缩着脖子连连摇头,开玩笑,他可是宫里最有前途的宦官,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享受,当然不肯轻易冒险。
“滚!”
朱瞻壑气的怒骂一声,刘宁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这也终于惊动了朱瞻基,只见他扭头看到朱瞻壑时,竟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二弟来了,快过来!”
朱瞻基说着,把怀里剩下的促织笼子全都扔到火盆里,使得火头一下子冒出来老高。
朱瞻壑心中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尽量让自己火盆远一点,这才开口问道:“大哥怎么把这些促织笼子都烧了?”
“以后用不着了,留着也是占地方,索性一把火烧了干净。”
朱瞻基笑呵呵的回答,言谈举止十分正常,丝毫没有发疯的迹象。
朱瞻壑暗自松了口气,这才上前一步再次问道:“刚才听刘宁说,大哥昨天把养的促织都放了,现在又烧了笼子,难道你以后不玩促织了?”
“不玩了,往事如梦,今日我才终于大梦初醒!”
朱瞻基摇头一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尽的洒脱。
“这……”
朱瞻壑都有点凌乱了,促织天子不玩促织了,你让后世的历史爱好者咋给你起外号?
朱瞻基却心情很好,一把抓住朱瞻壑的手腕,拉着他进到鱼池旁的暖阁,并且吩咐人送上一桌酒菜。
“二弟,咱们好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对而座聊天喝酒了,来,我敬你一杯!”
朱瞻基说着亲手给朱瞻壑倒上一杯酒,自己也倒满,然后举杯敬酒道。
朱瞻壑只得端起酒杯,与朱瞻基碰了一下,放到嘴边做了个样子,他可没敢喝,怕酒里有毒。
“大哥你怎么……”
“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变化很大?”
没等朱瞻壑问完,朱瞻基就主动开口道。
“是很大,感觉你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朱瞻壑说到这里心中一惊,朱瞻基不会也被人穿越了吧?
只见朱瞻基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二弟!”
“谢我?”
朱瞻壑一头雾水。
“那天你用写有山东宁津的字条,换走了我身边的孙女官,刚开始我的确十分高兴,感觉自己大赚特赚,如果不是天气冷了,我早就派人去宁津了!”
朱瞻基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这才再次道。
“但是在最初的兴奋过后,我却感觉有些无聊,有些烦躁,最终我静下心来,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
“大哥反思到了什么?”
朱瞻壑感觉有点不妙,禁不住出言问道。
“我发现自己身为太孙,却在不知何时,竟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皇爷爷日渐衰老,父亲的身体又不好,而我不思为他们分忧,却整日与人嬉戏玩乐,即不忠,又不仁,更加不孝!”
朱瞻基说到最后目光坚定,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闪烁着绝世的锋芒。
“所以从今日起,我决定积极的参与到政务之中,为皇爷爷和父亲分担一些压力,现在我大明看起来繁花似锦,但其实四周危机未除,若我稍有懈怠,恐怕我大明就将陷入到危机之中!”
朱瞻基一拍桌子,当着朱瞻壑的面表达了自己的志向。
朱瞻壑听完感觉心里很慌,自己只不过从朱瞻基手里换走一个孙皇后,怎么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大哥真是好志向!”
朱瞻壑干笑一声,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瞻壑!”
没想到朱瞻基忽然抓住朱瞻壑的一只手,再次激动的道。
“我听父亲说过,你并不支持二叔与父亲争位,而我也知道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我为君,你为臣,咱们兄弟联手,到时我大明依然无敌于天下!”
朱瞻壑闻言恍然,朱瞻基不光要励精图治,而且还要拉拢自己,以及自己背后的汉王府,让自己为他所用,这的确是一位帝王才有的胸襟和气度。
朱瞻壑这时也收起玩笑的心态,只见他沉默了片刻,这才抬头问道:“大哥,在你看来,天下是什么?”
“天下?”
朱瞻基愣了一下,随后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天下不就是大明吗?”
“是啊,在大哥眼里,天下就是大明,顶多再加上北方的草原人,以及朝鲜等藩属,再远一些的倭国、琉球等海外诸国。”
朱瞻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但在我眼里,大明以及大明周边,只是天下的一小部分,这个世界远比大哥你想像的还要广阔!”
“大明只是天下的一小部分?二弟你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朱瞻基十分震惊的追问道。
“这个问题,还是大哥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朱瞻壑并没有回答,不过他紧接着又好心的提醒一句。
“听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又要回来了,大哥到时若有时间,可以找他多聊聊!”
朱瞻壑说完站起来告辞,毕竟朱瞻基并没有事,反而脱胎换骨,朱高炽显然是白担心了。
不过就在朱瞻壑转身要走时,朱瞻基忽然叫住他,犹豫一下问道:“她还好吗?”
“怎么,大哥你后悔了?”
朱瞻壑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朱瞻基问道。
“你太小看我了!”
朱瞻基却再次洒脱一笑道:“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
朱瞻壑微微点头,这才再次转身离开。
出了春和殿,朱瞻壑忽然头疼起来。
朱瞻基对孙若微应该是有感情的,而自己设计抢走了朱若微,导致朱瞻基受到刺激。
要知道朱瞻基被称为好圣孙,本身就聪慧过人,哪怕仅仅只是一点感情上的刺激,就让他整个人开悟了,从而性格大变,开始奋发图强起来。
可以预见,历史上的叫门天子、大明战神朱祁镇没有了,却多一个不玩促织、励精图治的朱瞻基。
“看起来这对大明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我们父子……”
朱瞻壑自语道,忽然感觉有点不妙,若朱高煦依然像历史上那样,等到朱瞻基登基后造反,恐怕会败的更快,死的更惨。
“历史上就已经被做成闷炉烤鸭了,再惨还能怎么惨?”
朱瞻壑再次自语一声,脑海间恍惚出现一个画面:朱高煦被朱瞻基按在案板上,用刀子细细的切成臊子,加入葱姜末和白菜,最后做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的人肉大包子。
想到这里,朱瞻壑猛然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很不孝,很对不起朱高煦!
第五十八章 拿去融了
见过朱瞻基后,朱瞻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醒来,破天荒的想吃点素的。
孙若微带着四个侍女,帮着朱瞻壑穿衣梳洗。
看着面前洗脸用的盆子,朱瞻壑忽然伸手敲了敲,扭头对孙若微道:“这盆是铜的吧?”
“是啊,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孙若微拿着梳子,帮着朱瞻壑梳头,男人留了长头发后,并不比女人好打理。
“以后换成木盆,这个盆拿去融了!”
朱瞻壑欣喜的吩咐道。
铜活字需要用大量的铜,昨天他去仓库转了转,倒是找到一些铜料,但还远远不够,于是只能把主意打到这些铜器上了。
“是!”
孙若微听朱瞻壑说过铜活字的事,倒也不意外。
这时头发梳好了,孙若微捧起桌子上的镜子,让朱瞻壑看一下是否满意?
不过朱瞻壑看到她手中的铜镜却眼睛一亮:“这个也是铜的,拿去融了!”
“镜子没了,您以后还怎么梳洗?”
孙若微不满的问道。
“你们看着梳洗就行了,我又不是张忠,天天照什么镜子?”
朱瞻壑满不在乎的道。
张忠爱美,随身带着一个小铜镜,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照一照,经常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好吧。”
孙若微不情不愿的答应道,说完低头帮朱瞻壑整理衣服。
这时朱瞻壑又看到孙若微头上插的簪子,再次惊喜的叫道:“你这个簪子也是铜的吧?”
“奴婢也是铜做的,要不要也拿去融了?”
孙若微终于生气道,她头上的簪子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这个……嘿嘿,我就是随便问问。”
朱瞻壑尴尬一笑,感觉自己的确有点走火入魔。
“今天早上吃什么?”
朱瞻壑转移话题问道。
“今天早上厨房准备了香米粥,以及羊肉馅的包子……”
“等等,我不吃包子!”
没等孙若微说完,就被朱瞻壑着急的打断道,昨晚的噩梦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世子以前不是挺喜欢吃包子的吗?”
孙若微惊讶的问道。
“我换口味了,不光今天,最近几天都别给我做任何包子!”
朱瞻壑再次吩咐道。
“这……好吧,我去通知厨房!”
孙若微点头,说完转身就去厨房。
“饺子和馄饨也不行!”
朱瞻壑对着孙若微的背影高声补充道。
早饭以素菜为主,但朱瞻壑还是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些就让撤下去了。
朱高炽昨天答应的铜匠,今天应该会来府上报到,所以朱瞻壑也没打算出门。
“会下棋吗?”
闲着无聊,朱瞻壑向孙若微问道。
“会,世子想下围棋还是象棋?”
孙若微点头,太子妃对她们这些女子的教育很上心,琴棋书画都有专门的人教。
“围棋和象棋都太费脑子了,咱们玩点不费脑子的!”
朱瞻壑说着,让孙若微拿出围棋,然后教她下五子棋。
刚开始孙若微不熟悉五子棋的规则,被朱瞻壑连赢三局。
但等到第四局时,孙若微已经总结出经验,棋风一下子变得十分凌厉,竟然连赢九局,朱瞻壑输的都快怀疑人生了。
就在第十局下到一半,眼看着朱瞻壑又要输时,忽然外面传来张忠的声音:“瞻壑,我把铜料送来了!”
“张兄来了,不玩了!”
朱瞻壑一下子跳起来,挥手把棋盘上的棋子抹成一团,这才冲了出去。
孙若微气的直跺脚,但随即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看了一眼跑出去的朱瞻壑,她这才哼着小曲,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捡到棋罐里。
朱瞻壑冲出房门,只见张忠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两辆马车,车上全都是各种铜器。
“你这是要打仗去啊?”
朱瞻壑快步上前,看到车上的铜器也有些发懵。
只见第一辆车上,摆放着不少的兵器,其中有两柄黄铜锤、一条熟铜棍,甚至还有一把青铜剑,也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古董?
“第一辆车上主要是我爹收藏的兵器,另外还有一些器具,只要带铜的我都带过来了,第二辆车上是铜料。”
张忠指了指马车介绍道。
话音刚落,又听院门外传来马车声,紧接着只见朱勇带着三辆马车走了进来。
朱勇的马车更加显眼,只见在第一辆马车上,一个真人大小的关公神像,手持青龙偃月刀傲然而立。
对于关公的崇拜很早就有了,唐朝关公就成为佛教的护法神,后来又与道教扯上关系,甚至连儒家的读书人也喜欢拜他。
“张兄,你才两辆,我可比你多一辆!”
朱勇看到张忠身后的两辆马车,立刻咧嘴笑道。
“关老爷的神像你也敢拉来,就不怕他老人家怪罪?”
张忠撇了一下朱勇身后的关公神像讽刺道。
“你知道什么,关老爷可是武财神,咱们把财神做成活字,让他帮咱们干活,日后想不发财都难!”
朱勇振振有词的道。
敢把财神当成苦力,还要让人家保佑发财的,估计也就朱勇一个了。
朱瞻壑这时也来到朱勇的马车边,当看到车上的一件东西时,不禁抚额苦笑道:“朱兄,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东西就不必了吧?”
朱瞻壑说着伸手一指,只见车上的铜器之中,有几个肚大口小,并且口子向上的铜器,正是起夜用的夜壶。
“这可都是纯铜的,我已经让人洗干净了,不信你闻闻!”
朱勇说着伸手拿起一把夜壶,自己闻了一下还要递给朱瞻壑。
吓的朱瞻壑后退几步,连摆双手道:“不必,我相信你,放车上就行了!”
看到朱瞻壑嫌弃的样子,朱勇只得悻悻的放下夜壶。
朱瞻壑也是无语,用夜壶做成活字,印出来的书估计都带着骚气,不过用来印不正经的小说倒是挺合适的。
这时马安来报,宝泉局的铜匠已经到了,于是朱瞻壑叫马安将他们带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行五个铜匠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
为首是个约有五十岁左右老者,须发带着点点斑白,见到朱瞻壑立刻跪下行礼道:“宝泉局铜匠周七,拜见世子老爷!”
其它四人也都跟着跪了一地。
“周铜匠快快请起!”
朱瞻壑急忙道,看着几个比自己大好几轮的人跪在面前,他感觉不太舒服。
周铜匠五人依言起身,只见他们衣着粗陋,脸上带着常年烟熏火燎之色,手掌与五指格外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干活的人。
“周铜匠,你们在宝泉局干了多少年了?”
朱瞻壑再次问道。
“启禀世子,小人都是世袭的匠户,从出生就在宝泉局,成年后就顶了父亲的班。”
周七立刻回答道。
匠户和军户一样,只要入了户籍,就要生生世世为军为匠,这种制度在明初时起到一定的稳定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严重影响到大明社会的发展。
“周铜匠,我想打造一套铜器,样式倒是挺简单,就是每件铜器上都需要刻字。”
朱瞻壑说着向马安示意一下,对方立刻从怀里拿出几枚锡活字,然后交给周七五人。
“就是这种印章样子的活字,可能需要造几千几万枚,不知你们有没有办法打造?”
周七等人将手中的锡活字看了几眼,低声商量了几句,周七当即点头道:“启禀世子,打造这种活字的难度不大,就是需要的铜料可能不是个小数目。”
“铜料我来负责,你们看车上,这些如果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朱瞻壑指了指几辆马车,随后又吩咐马安从厢房里搬出不少的铜料和铜器。
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铜器,周七等人也是眼睛发直,他们做铜匠的,自然一眼能看出这些铜器造型精美,价值肯定不低。
“世子,这些铜器都要融了做成活字?”
周七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毕竟这些铜器可比普通的铜料值钱多了。
“你们先用铜料,铜料不够就融这些铜器,如果还不够,我再想办法!”
朱瞻壑也不知道一套铜活字需要多少铜料,但肯定不能让这些铜匠倒贴钱。
“够了够了,这里铜器有些掺杂了杂质,并不适合重铸,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了!”
周七急忙解释道,他可不敢在这种事上糊弄朱瞻壑。
“够了就好,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开铸?”
朱瞻壑再次问道。
“世子,铸铜器需要专门的工具,所以小人认为,最好是把这些铜料拉到宝泉局,借用局里的工具铸造,这样明天就能出几枚样品,如果世子不满意我们再修改。”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周七立刻变得大胆起来。
“行,马安你负责与周铜匠他们交接,有什么问题及时回来禀报!”
朱瞻壑一指马安道,印刷作坊挂在他名字,当然需要他去跑这些事情。
马安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毕竟他也在作坊占有份子,给自己挣钱当然无比积极。
第二天一早,马安就带着三枚做好的活字样品回来了。
不得不说周七等人的手艺真好,铜活字比原来的锡活字精美数倍,朱瞻壑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其实这也很正常,永乐通宝是历史上最为精美的铜钱之一,在一枚小小的铜钱上,就要铸刻数个文字,所以周七他们做起活字来,也是得心应手。
样品没问题,于是朱瞻壑一声令下,让周七他们全力铸造活字,争取早点将铜活字完工。
到时印刷作坊就可以开工了,印刷出来的书籍质量就算比不上雕板,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第五十九章 重录永乐大典
“一派胡言!”
朱棣将一份奏章狠狠的甩到地上,气呼呼的又上去踩了几脚,这才感觉消了点气。
奏章上说前几日天雷击中文渊阁,是上天对朱棣的警示,因此这个上奏章的大臣希望朱棣多修仁德,以免触怒上天等等。
对于这种混账大臣,朱棣恨不得把对方一刀砍了。
但身为皇帝,他又不能这么做,因为上奏本的是个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哪怕说得不对,朱棣也不能随意处置。
就在这时,朱高炽带着朱瞻基进到武英殿,迈步上前一同行礼。
“你们父子两个怎么一块来了?”
朱棣看到朱高炽和朱瞻基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朱瞻基从小跟着朱棣一起长大,与朱高炽不能说不亲近吧,但也很少一块出现。
“启禀父皇,瞻基懂事了,说要帮我分担一些政务,因此我就将一些事情交给他打理。”
朱高炽笑呵呵的回答。
自从上次他让朱瞻壑去探望了一下儿子,次日朱瞻基就跑来找他要活干,这让朱高炽也高兴坏了,感觉还是自己的侄子有本事。
“行啊,瞻基你竟然也懂得为父分忧了,你爹都把什么事情交给你了?”
朱棣也颇为欣慰的问道。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对方什么都好,就是太贪玩,平时能偷懒就偷懒,从来不会主动找事干,现在总算懂事了。
“启禀皇爷爷,孙儿现在负责永乐大典的重录一事!”
朱瞻基上前回答道。
“你爹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朱棣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朱高炽。
永乐大典差点被毁,朱棣在与姚广孝商量过后,决定还是用治本之法,重录永乐大典,而且还要多抄写几份分别存放,保证万无一失。
朱棣把这件事交给朱高炽去做,却没想到他又转交给了朱瞻基。
“父皇,永乐大典重录一事关系重大,而且需要从中调度,十分锻炼人,因此儿臣就将此事交给瞻基,就算做不成,也能锻炼一下他的能力。”
朱高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做不成?这么说你还是觉得重录永乐大典不可行了?”
朱棣面色一冷质问道。
之前他将这件事交待给朱高炽时,朱高炽就明确反对过,最后还是他强压着才让对方点头。
“这个……”
朱高炽露出犹豫之色,说实话,他的确不赞成重录永乐大典。
“皇爷爷,孙儿也觉得重录永乐大典不可行!”
没想到就在这时,朱瞻基忽然替父亲解围道。
“什么?”
朱棣长眉一皱,他没想到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竟然也会反对他的决定。
“皇爷爷,孙儿这几天去了翰林院,也去了国子监,与各位学士、编修、博士、助教等人商谈,甚至还与一些监生交谈,但除了极少数人外,绝大部分人都不赞成这件事。”
朱瞻基感受到祖父快要发怒了,于是急忙解释道。
若是重录永乐大典,那么抄录的人肯定要从翰林院和国子监挑选,因此朱瞻基才会去这两个地方。
“为何?”
朱棣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要以为皇帝要做什么事,只需要下一道圣旨就行了,就比如重录永乐大典,若下面办事的人不配合,到时消极怠工,甚至故意拖延时间,朱棣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消耗时间和精力的事。
“这个……皇爷爷可还记得,当初编纂永乐大殿时,有一位崔翰林,以及国子监的一位赵博士吗?”
朱瞻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初编纂时用了将近三千人,我哪记得他们?”
朱棣冷漠的摇头,他只记得监修是姚广孝和解缙,至于其它参与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崔翰林是永乐初年的进士,学识渊博,负责校正永乐大典的一部分内容,但因为需要校正的书籍太多,他感觉苦不堪言,于是每日借酒浇愁,最后因饮酒过量而死。”
朱瞻基说到这里看了朱棣一眼,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道。
“至于赵博士,他负责后期的抄写,但因为任务繁重,朝廷规定的期限又短,结果他竟然在抄写时发疯,差点将抄写的书籍一把火烧了。”
“朕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博士,差点毁了朕的大典!”
朱棣闻言一拍桌子怒道。
“皇爷爷息怒,当初只是抄写一部永乐大典,就逼死了一位翰林,逼疯了一位博士,他们两人当初都是年轻博学之辈,本应前途无量,却因一部永乐大典毁了自己,因此……”
“朕明白了,就因为这两人,所以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都不愿意再重录永乐大典!”
朱棣须发皆张,他是皇帝,让臣子做这么一点小事,他们竟然还敢推三阻四?
“皇爷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人,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中,有一半以上都参与过当初的永乐大典,他们对重录永乐大典也都十分反对,甚至有几个年纪大的,当场提出要告老还乡,还请皇爷爷体谅!”
朱瞻基再次大声禀报道。
那可是两万多卷书啊,哪怕几百人一起抄写,一个人也要分到上百卷,而且还不能出错,一两天还好,若是成年累月的抄,是个人都得被逼疯。
“哼,朕不管那些官员怎么想,朕只要结果!”
朱棣却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不过面对最宠爱的孙子,朱棣最后还是缓了口气再次道。
“瞻基,你既然接下了这件事,那就想办法去做好,至于别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我……”
朱瞻基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父亲朱高炽在向自己使眼色,于是只好垂头丧气的道:“孙儿遵旨!”
父子离开武英殿,刚一出殿门,朱瞻基立刻向父亲问道:“父亲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
“有用吗?你从小跟在你皇爷爷身边长大,还不了解他的脾气?”
朱高炽笑呵呵的反问一句。
“就算没用,我也得让皇爷爷知道官员们的态度。”
朱瞻基再次执拗的道。
“你刚才没看到啊,你皇爷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态度,甚至是别人的死活,他只要结果!”
朱高炽苦口婆心的再次道。
“那……那总不能为虎作伥,拿刀逼着那些官员去重录永乐大典吧?”
朱瞻基急的满脸通红道。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为虎作伥?那叫为君分忧,你啊,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朱高炽急忙将儿子拉到一边,这才低声叮嘱道。
“反正我是没办法了,这件事要是换做您,您会怎么做?”
朱瞻壑最后双手一摊,只能向父亲求助了。
“嘿嘿,儿子,今天我就教你一招!”
只见朱高炽笑的十分鸡贼,扭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这才再次道。
“我这招叫做拖字决,你皇爷爷不是逼着你找人重录吗,那你找几个人,装模作样的慢慢录,反正这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你就这么慢慢的拖,拖到你皇爷爷烦躁,拖到他不安,拖到他自己都想放弃,甚至拖到他把这件事直接忘了,到时也就算解决了!”
“这……这不是糊弄皇爷爷吗?”
朱瞻基目瞪口呆的问道,他没想到一向忠厚的父亲,竟然会教自己这种损招?
“什么叫糊弄,这叫智慧懂不懂,当初你皇爷爷就是用这招对付我们哥仨,他登基后不立太子,整整拖了我们一年多,直到你二叔和三叔忍不住了,最后跳的太高惹怒了你皇爷爷,太子之位才落到我的头上!”
朱高炽一脸得意的再次道。
做为长子,朱高炽一向奉行“不争而争”,无论朱高煦和朱高燧再怎么跳,他只需要做好一个大哥的本份就行了。
“不行,这是我第一个主动揽下的差事,绝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朱瞻基却十分不甘的摇头道。
“行吧,你们年轻人心气高,我也不劝你了,到时你在外面多碰几次壁,自然知道为父都是为你好!”
朱高炽说着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第六十章 惯偷朱瞻圻
排字盘“吱呀吱呀”的转动,排字工双手如电,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将需要的活字从盘上取在手中,随后排在一块铜盘上。
不一会的功夫,一块铜盘已经排好,随后软木插入活字的空隙,使之在盘上固定。
立刻有油墨工将调好的油墨刷在活字上,最后一步才是真正的印刷。
当第一张印满了文字的纸张揭下来时,马安立刻送到了朱瞻壑面前。
张忠和朱勇也立刻凑了过来,今天是铜活字制成后,第一次试印,他们大清早就全都跑来了。
“不错不错,字迹清晰,感觉不比雕板印刷的差!”
朱瞻壑看着纸上墨迹未干的文字,脸上也满是喜悦。
相比以前的锡活字,这铜活字印刷出来的效果大为提升。
倒不是因为材料不同,而是因为周七他们这些铜匠的手艺精湛,铜活字的工艺远超原来的锡活字,因此才能达到这种印刷效果。
张忠这时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这是他今天跑到书肆买的,为的就做一个对比。
张忠将书页打开,朱瞻壑将手中的纸与书上的内容对比了一下,发现其实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主要还是墨的问题,咱们印刷出来的文字有点浸纸。”
朱瞻壑很快发现了问题的原因。
金属活字不容易着墨,之前锡活字使用的是粘稠的油墨,但油墨的配方并不是最佳,因此印刷出来的效果比雕板差一些。
“这点差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咱们成本低,质量差一点也不会有人在意。”
张忠笑呵呵的道,他对这种效果已经很满意了。
“话是这么说,但技术这东西就讲究精益求精。”
朱瞻壑说着向马安吩咐道:“在作坊里悬赏,谁能改进油墨的配方,赏钱五十贯!”
“啊?又要花钱?”
马安本来欣喜的脸立刻变成了苦瓜。
朱瞻壑他们买下作坊就没钱了,铜活字都是靠三人偷拿家里的铜器,白嫖宝泉局的铜匠才做好。
可作坊的运营更需要花钱,比如工匠们的工钱,纸张、油墨等原料的采购等,这些都是马安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在顶着。
“我知道你往作坊里投了不少钱,不过咱们作坊马上就要赚钱了,到时双倍补偿给你!”
朱瞻壑再次给马安画饼道。
“这……好吧!”
马安只好同意,反正之前已经往作坊投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点钱。
“对了,书籍的销路你都搞定了吗?”
朱瞻壑再次向马安问道,光有技术是不行的,销路才是一个作坊活下去的保证。
“这个没问题,我已经和京城各家书肆谈妥了,只要多让一点利,咱们的书籍可以拿到他们的店铺代销,到时只要销路好,自然会有书商找上门来!”
马安当即一拍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刚开始可以多让点利,价钱也订的低一点,反正咱们成本低,只要打开了销路,到时就等着数钱吧!”
朱瞻壑哈哈一笑,在见到铜活字的印刷效果后,他对作坊的前途更加有信心了。
“想要等着数钱也得诚心啊,来来来,每人一柱香!”
这时朱勇拿着一把线香走了过来,每人发了一支。
作坊院子里立着一座关老爷的铜像,正是朱勇之前从家里拉出来准备融成活字的,但因为铜像是青铜,有太多的杂质,根本不能用,于是就被他拉到作坊里了。
朱瞻壑与张忠接过线香,哈哈一笑来到关老爷面前点上香,恭恭敬敬的插到香炉里。
虽然朱瞻壑不信这个,但讨个好彩头也不错。
作坊里的油墨味并不好闻,朱瞻壑看到作坊运转正常,也就放下了心,最后与张忠、朱勇各自离开了作坊。
回到王府,天色也不早了,但离天黑还有一点时间。
朱瞻壑来到自己的住的院子,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二公子你不能离开!”
孙若微焦急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
“让开!”
紧接着里面竟然传出朱瞻圻这个小倔驴的声音。
这让朱瞻壑感觉奇怪,快步进到院子,看到里面的情形也是一愣。
只见孙若微带着几个侍女,手中拿着各种工具,将朱瞻圻团团围住。
朱瞻圻涨红着一张小脸,几次想要冲出包围,但他个子小,力气也不大,每次都被挡了回去。
“怎么了这是,你们在打仗啊?”
朱瞻壑感觉有点好笑,迈步上前问道。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
孙若微看到朱瞻壑立刻松了口气,快步上前低声禀报道:“二公子他……他偷东西!”
“什么?”
朱瞻壑一皱眉,扭头向朱瞻圻问道:“你怎么又偷东西了?”
上次朱高煦之所以把朱瞻圻吊起来打,起因就是他偷东西。
“谁……谁偷东西了?”
朱瞻坺脖子一梗,嘴强牙硬道,但说话时的眼神已经开始躲闪起来。
“他偷了什么?”
朱瞻壑没理朱瞻圻,再次向孙若微问道。
“世子的促织一直在书案上放着,二公子今日来找世子,结果他去了趟书房,促织就不见了。”
孙若微再次低声禀报道。
“什么促织?我根本没拿,如果是我拿的,让我天打雷劈!”
朱瞻圻听到孙若微的话,高叫着赌咒发誓道。
“吱吱~吱吱~”
朱瞻圻话音刚落,他怀里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鸣叫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拿出来吧!”
朱瞻壑走上前伸手道,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他养的那只铜铡刀。
“拿就拿,谁稀罕?”
朱瞻圻红着脸,伸手从怀里掏出促织笼子塞到朱瞻壑手中,只是眼神中还是十分的不舍。
朱瞻壑拿起笼子看了看,里面的铜铡刀依然活力十足。
秋兴大赛虽然结束了,但促织的热潮还没有完全褪去,街头巷尾也能经常见到斗促织的身影,不过再怎么勇猛的促织,最后也难逃寒冬的浸袭,只能相继逝去。
“你喜欢这只铜铡刀?”
朱瞻壑忽然低头向朱瞻圻问道。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朱瞻圻昂着倔强的小脸,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
“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朱瞻壑呵呵一笑,声音柔和的再次问道:“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喜欢这只铜铡刀吗?”
听到朱瞻壑要把这只在秋兴大赛上,咬死虫王的铜铡刀送给自己,朱瞻圻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看向促织笼子的目光也变得十分炽热。
朱瞻圻毕竟是个孩子,最终还是欲望占了上风,小声的说道:“喜……喜欢。”
“大声点,我听不到!”
朱瞻壑猛然道。
“喜欢!”
朱瞻圻似乎破罐破摔,闭着眼睛大声吼道。
话音未落,朱瞻圻就感觉手里多了个东西,当睁开眼睛时,促织笼子已经被塞到自己手里了。
“拿着吧,以后你若想要什么东西,直接来告诉我,不许再偷了!”
朱瞻壑拍了拍朱瞻圻的肩膀,说完带着孙若微她们回到了房间。
朱瞻圻看了看手里的促织,又看了看朱瞻壑离去的背影,小脸上竟然变得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