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农家乐小老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农家乐小老板全文阅读

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6<晋江原创发表>

    因为睿哲的受伤,刘雪和陈天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山上的陈家终于也跟着消停会,只是大家都不敢告诉陈奶奶实情,她本就极疼睿哲,现如今的身体又不好,如果让她知道睿哲受伤,吓出个好歹来,那就真叫麻烦了。

    总算陈建明一家也不太经常上山,所以陈奶奶这段日子没见到睿哲也没起疑心,事情就这样被顺利隐瞒下来,只是老太太对着陈建红的时候念叨过两次,“我病了这些日子,你大哥他们家一个人也没有过来的,真是越发有出息了,连老娘和奶奶都忘干净了。”虽说有偏心,但心里不是没有不满的。

    陈建红为他们辩驳了几句,不过也是没底气的,睿哲是受伤了不假,但老太太也不是今天才病的,哪里就抽不出个一天半天的回家看看,从市区到山上,两个小时就足够打个来回了,难道忙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就孙子最金贵,老人就可以不管了?一到这个时候,最能看出人心来。

    陈安修原来就对刘雪的事情没太放在心上,既然事情结束了,睿哲又没大碍,他就把那家的糟心事彻底抛到耳后去了。

    秦明峻结婚那天,他和老爷子一道过去的,除此之外还有特地从北京赶过来的季君恒。

    婚礼的地点定在海边一处会员制的高档酒店内,这里论规模自然比不上君雅,总共就有五十来间客房,但论里面的奢华程度是丝毫不输给君雅的,甚至在一些私人设施上还比君雅好些,毕竟这里是供给特定的人群消费的。今天看来是包场了,进门都有保安查看请柬才放行。

    陈安修刚开始找工作的时候还瞄准过这里,所以对这个酒店也做过一点基本的了解,不过后来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他差不多都快把这里忘干净了,直到车子驶进去,看到酒店的1ogo时,他才恍然想起上面那一丁点讯息。

    酒店里的绿地面积要远远大过建筑面积,他们进去的时候,前庭内的婚宴现场已经搭建完毕,花廊,花柱,新人的台子,摆放整齐的桌椅,轻纱薄软的帐篷,处处放置了白色的玫瑰花,极尽浪漫的气息,夏天还好,只是在这即将入冬的北方,这满目的白色没有映衬,未免是显得有点单薄了。

    陈安修一行人的车子在前庭没有停留,直接开到了后面,纪家的人已经在门口迎着了,这些人里,陈安修只认识纪明承和秦明峻。

    季仲杰一下车,被秦明峻和纪明承搀扶着的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就快步迎上来,紧紧握住老爷子的手说,“老团长,可有些日子没见到您了,您老身体可一向都好啊?”

    老爷子亲热地拍拍他的手说,“好,好着呢,这两年没见,老纪,你这脸面上看着也不错啊。”

    “老了,老了,这两年也出不去远门了。老团长,里面请,里面请。”

    季君恒落在后面,附在陈安修耳边小声介绍说,“纪大龙,秦明峻的爷爷,以前在二野时曾经在爷爷手底下做过一段时间。”不算特别亲近的关系。

    陈安修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跟着其他人一起入内。

    众人进屋后入座,陈安修发现这里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套房,里面张贴着喜字,墙角一侧的桌上还堆满了各式的礼盒和喜糖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喜庆的气氛十足。

    老爷子给其他人介绍了陈安修和季君恒,其实主要是陈安修。季君恒,这里的其他人大多是认识的。老爷子说的是干儿子,不过在座诸人,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原本只是章时年的情人的话,大家表面上客气,心里却不一定看得上眼,但再加上鸿远少当家这重身份,大家就不敢太小看了,所以纪家的人对陈安修还是很热情的,还称赞了些年少有为,青年才俊等放之四海而皆通的好话。

    这样的场面陈安修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了,过年期间见过比这阵仗还大的,所以说话并不拘谨,表现也是恰如其分的得体和礼貌。

    秦明峻陪坐在父亲纪刚强的下手位,静静地聆听长辈之间的谈话,面上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只在陈安修说话的时候,今天第一次把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过一会新娘子也过来了,已经上妆完毕,散着头发,穿着样式简洁的米白色蕾丝婚纱,新娘子个头十分娇小,穿着高跟鞋,只堪堪到秦明峻的肩膀下方。新娘妆相对比较重,但还是看出女孩子底子也是不错的,就是眉眼之间总有种倦倦的疏淡,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没把今天的婚事太放在心上。不过和长辈打招呼时,在礼节上也没什么缺失。

    新娘叫程婕,这陈安修是早就知道的,但他不知道伴娘叫徐静然,徐省长的女儿,在给章时年做助理的时候,在君雅有过一面之缘。再次见面,三年又过去了。

    徐静然开始显然迟疑着没敢相认,直到陈安修和她主动打招呼后,她才恍然说,“果然是你,一进门就看着像,只是不敢认。”

    因为新娘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只在这里陪坐了一小会就先行离开了,秦明峻起身送她出去,行止之间,爱护有加,看起来和其他新人并无区别,如果硬要说那里不对,可能是彼此的眼神之间少了点什么。

    “我们有时间再聚。”徐静然临走前和陈安修说。

    陈安修笑应了。

    老爷子并没出席婚礼,跟着纪大龙说了会话,就由警卫员和司机陪着先回去了。

    前庭的婚宴,季君恒是先过去的,陈安修中间去了个卫生间,之后独自往那边走,途中经过停车场的时候,又有四辆车过来了,看样子是像是政府部门的人。

    车子停下,人下来,陈安修认识其中一个是黄市长,这人三年前是副市长,现在还是绿岛市的副市长,程林辉也还给他开车,黄副市长早已经不记得陈安修了,看到了也没任何的反应,打个照面就和其他几个人过去了,反倒是他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对着陈安修点了点头示意。

    陈安修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但心里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林辉把众位领导送走,锁上车门,过来对着陈安修就是一拳,笑着说,“安修,你怎么在这里?”他拉拉陈安修的袖子又说,“穿的还这么整齐,你也是来吃喜酒的?”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有点不信,今天结婚的人什么身份,绿岛纪家的长子嫡孙,连市政府的那帮领导见到都要客气三分的人,陈安修看起来应该没有这个门路才对。

    陈安修尽可能轻描淡写,“新郎是我以前的战友。”

    程林辉闻言瞪大眼睛,明显有点不信,“你有这么厉害的战友,怎么就没疏通疏通关系,在部队里留下来?”

    “也没熟到那个地步。”

    “不对啊,我看今天能到这里的人,身份可都不一般啊。”这样的场合人家能请个关系马马虎虎的战友过来?

    又有车子过来,陈安修勾着脖子把他拖到一边去,“程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人家情谊深还不行?”

    “这倒也是,兴许人家就是念情谊的人呢。听说睿哲伤着还在医院里,现在好点没有?”程林辉是陈天齐的表哥,他知道这事不足为奇。

    “恩,就是吓着了,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对了,刚才黄副市长边上那个穿灰色西服的人是谁啊?”

    “哦,那是6维均,6副市长,朱副市长下去后,前两年刚调过来的,听说上头有背景,明年可能就要升上去了,怎么突然问起他了?”他没注意到刚才两人短暂的互动。

    陈安修笑笑说,“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大概是电视上见过吧?”

    “也许是。”

    他们谈话的这功夫,6续又有不少车子过来,其中还有些是外地的牌照,托卫林的福,陈安修在北京真就认识了不少人,来的人中就有认识陈安修的,见面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并邀他一起过去。

    都是见过的人,陈安修总不可能故意摆架子装作不认识,熟不熟的,少不得要应酬两句,只是他明显感觉到旁边程林辉的眼睛是越瞪越大了。

    “程哥,我先过去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安修决定在程林辉没问出口之前先走人。不过依照程林辉的大嘴巴,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很快传到大伯他们那里去。

227<晋江原创发表>

    秦明峻作为纪家第三代中第一个结婚的,家里看起来还是很重视的,整个结婚的场面不算多豪奢,但是庄重大气,就像程林辉说的,来的宾客档次也不低。

    婚礼的仪式是在上午举行的,宣誓婚词,新人互赠送戒指,过程比较简单,并没有太多煽情的环节,今天阳光还不错,只是临近海边,海风大,风吹着新娘长长的裙摆,婚纱服帖在身上,人看起来格外的瘦弱单薄。

    陈安修坐在下面,还在无聊地瞎操心新娘会不会被风吹跑了,就见秦明峻脱了外套,体贴地给新娘子披在肩上了,他的这一举动,赢得了台下不少年轻人热闹的打趣声。

    “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秀恩爱。”

    还有吆喝亲一个的,亲一个的。司仪也跟着凑热闹。

    秦明峻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在新娘子脸颊上极轻地亲了一下,大家明显不满意,还待继续,就见新娘子身子一扭投到了秦明峻的怀里,半垂着头,看起来无限娇羞的样子。只是陈安修离得极近,可以看到程婕的目光是落在秦明峻衬衣扣子上,神色淡淡的。

    不过大家不知情,以为新娘子害羞也不再继续闹,室外的仪式顺利进行。

    到重要的新娘扔捧花的环节,其他人都散开了,新娘周围只留了些未婚的女孩子,陈安修也走地远一点,正和纪明承说话的时候,就觉得脑后一阵风,他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一束半开的白色牡丹花落在他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大家都傻眼了,特别是那些等着接捧花的女孩子,齐齐露出失望的表情。

    季君恒在旁边幸灾乐祸,摸着下巴,压低声音笑说,“这么好的运气,要不然你就再嫁给我小叔一次,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陈安修往台子上望去,程婕也正往这边看,脸上挂着温温的笑意,看不出刚刚的行为是有意还是无意。连秦明峻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来。

    明晓静就站在不远处,陈安修转手把捧花送给她,她很给面子,道一声谢谢,满面高兴地接受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也没有人太在意。

    婚礼很快转到了室内,季君恒因为是代表季家来的,被安排在首席,陈安修是以朋友身份过来的,位置次一点,但也算靠前,和明晓静他们一桌。

    席面并不算特别大,四五十桌的样子,人来的也不少,总共空了大概有一两桌。

    婚礼的程序都差不多,原本吃过饭陈安修就打算离开的,不过季君恒事先说过一起走,于是他吃完饭就躲到庭院里抽了根烟,顺便透透气。听到旁边有脚步声的时候,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他低着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绣着金色凤凰图案的红色长裙。

    “陈安修?”

    “秦夫人。”

    程婕穿着一身红色的中式喜服走过来,“应该叫嫂子吧?听明峻说你们是战友。”

    陈安修从善如流地改口说,“嫂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程婕理理宽大的裙摆在喷泉边的木椅上坐下,先是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硕大的龙凤镯,又掩住嘴,秀气地打个呵欠,懒懒地说,“我不喜欢那样的场面,人多,太吵了。”

    对于这么直白的答案,陈安修简直不知道该回什么,他以为明晓静已经算真性情了,但这位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婚礼上的一众宾客说甩就甩了。不知道剩下的秦明峻一个人会不会在那里哭。

    程婕见他不说话,搓搓手又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很任性?”

    这个问题是或者不是陈安修都很难回答,“我想我的观点并不重要。”她既然敢这样做,想必也是有足够任性的资本,起码家世是,由徐静然做伴娘,他刚才在婚礼上见过程婕的父母,父亲穿着警服,肩章是橄榄枝加三颗四角花的,虽然他不知道具体职位,但看样子位置也不低。

    程婕闻言,抬头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不在乎。如果只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有什么意思?”

    这话陈安修信,这场婚礼,一路下来,程婕不仅是对秦明峻,就是对自己的父母,都不怎么亲近,有些人可能天性冷淡,对什么都缺乏热情,他和章时年在闲聊时,曾经问过章时年对明晓静的看法,章时年起初不肯多说,被他逼得没办法了,给出了情浅二字,如果换到程婕身上大概就是情更浅或者直接是情没吗?

    “这样也不错。”活在自己想待的世界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权利。

    “你说幸福是什么?”今天被人祝福了无数次了,她对此也有了点好奇心,本来就是场利益结合的婚姻,谈什么幸福,她对婚姻生活没有任何向往,但同时也知道家里不会允许她单身一辈子,早晚会走到这一步,不如选个自己顺眼的,起码她不讨厌秦明峻,最难得的是秦明峻和她承诺过不会干涉她以后的生活,经营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婚姻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

    陈安修觉得自己大概疯了才会和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子在这里探讨这种问题,“我不知道。”幸福和爱情一样,说起来太虚幻,真正体会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相信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吗?”秦明峻说像她这样能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也不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也许吧。”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

    “你怎么就没个肯定的答案,不过你这人还是挺有趣的。”起码不会像其他很多人一样说教,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谢谢夸奖。”如果这也算夸奖的话。不肯定是因为从来没仔细想过这类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没那么多细腻心思。

    “我有家咖啡店,有时间来喝咖啡。”程婕报出个地址,“到那里就能找到,那里就我一家店。”

    开店也开得这么特立独行,他真怀疑那里有客人吗?“好啊,有时间就去。”

    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男女私下说个话都要被议论的时候,但结婚当天,他和人家的新娘子躲在这里说话,被人看到,总是不那么好看,陈安修寻个理由就先行离开回宴会厅,找到季君恒,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回礼走人。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客人要走,秦明峻和现在的父母出来送了一下,程婕依旧没见人。

    因为季君恒要当天赶回北京,从酒店出来,陈安修去附近取了车,先送他去机场,然后自己开车回山上的,回到山上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远远看到自己店里的透出来的灯光,应该是还没关门。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想了点事情,今天即使没遇到程林辉,明天也可能遇到刘林辉,张林辉,没办法,绿岛就这么大,想彻底藏住点事情也不太可能,虽然他和章时年都希望尽量低调点,不惹麻烦,但真的藏不住了就随他去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

    程林辉的妻子叫汤凤,因为程林辉的这份司机的工作就是陈天丽给找的,所以他家和陈建明一家一向都走地比较近,睿哲出事后,她就想着要来看看的,不过天天上班没得空,好容易等到周末,睿哲却已经出院了,她就买了些水果在家里坐坐。

    睿哲出院后,就住在爷爷奶奶家,李文彩不敢把孩子再单独交给刘雪带,刘雪这些天也难得没出去跑,天天在家里陪着睿哲,所以这天汤凤去的时候除了陈天齐,其他人都在。

    汤凤进门当然先看睿哲,见他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地安稳,也没多惊扰,退出来和李文彩婆媳俩闲话聊天。离婚的风波还没彻底过去,刘雪最近的脾气也收敛了一些,其他人说话的时候,她就听着,并不多插嘴。

    结了婚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总免不得要说点家长里短,说到陈安修的时候,汤凤就把程林辉告诉她的那件事抖出来了,李文彩是第一个不信的,她这个侄子有几分本事她不知道吗?顶破天就是个农家乐的小老板,上哪里认识什么大人物?程林辉这人说话总爱夸大几分。

    刘雪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上次在君雅遇到章时年,这次程林辉又在那种场合遇到陈安修,难道那两人真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这边的人?

228<晋江原创发表>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陈安修是在被窝里被热醒的,他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快九点半了,他趴在枕头上看看窗外,今天的阳光并不算很好,但外面的天蓝地着实有点晃眼,风吹过院子里的苹果树,夹着几片枯叶无声地落在窗台上,望望就倚在那棵苹果树下打电话,又说又笑,估计是最近又交上女朋友了,距离秦明峻结婚又过去大半个月了,章时年也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经历了前段时间结婚和各种事情的喧闹,日子在这半个月内又恢复了彻底的平静,季家二老前两天回北京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这些年深居简出,不大过问外面的事情,但也不好一直住在外地不露面,今年能在绿岛住这么长时间,主要是舍不得吨吨和冒冒,一拖再拖,这次是北京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老爷子出面,这才不得不回去。他一路跟着把人送到北京,之后又去6叔和晴晴那里走了一趟,分别给他们带了些东西。

    6叔和爸爸的关系现在算是稳定发展着,他们有感情基础,虽然分开近三十年,但谁也没真正忘记过对方,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能拾起来的,绿岛和北京就这么点距离,两人再忙,也不是一点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人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走到这一步,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是最为他们高兴的,家里这边,妈妈虽然没明确表示过什么,但偶尔带出句话来,也能听出是放心不少的。

    “啊……”陈安修伸伸胳膊,打个长长的呵欠,冬天睡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真舒服。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转冷,家里的暖气也烧了起来,所以只要家里有人,一整天都很暖和,不过今天实在暖和地有点过分,他从被窝里伸出脚来蹬蹬北墙上装着的一长溜的暖气片,竟然这么烫。按说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爸爸怎么把炉子烧地这么旺?

    “望望,爸爸在做什么?暖气怎么这么热?”不用想也知道是爸爸,妈妈节约,绝对不会把屋里烧到烤人的地步。

    陈天雨捂着电话推门进来说,“哥,你醒了,爸爸在炉子上打火烧呢。你快起来吃。”

    门一开,冒冒听到声音也扶着门框摇摇摆摆进来了,“爸爸……”

    陈安修等他走近了,把他捞在怀里吧唧吧唧亲了两口,“你这几天在家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了吗?有没有想爸爸?”

    冒冒还听不大懂这些,但见到爸爸很高兴是真的,没头没脸抱着就是一通乱亲,“爸爸。”亲完了,还想脱衣服拱被窝。

    陈安修赶紧把他交给陈天雨抱出去,要不然他也不用起来了。

    冒冒被抱出去,明显有点不情愿,频频回头,朝他伸着短短胖胖的小胳膊,“爸爸……”

    “你和叔叔玩会,爸爸这就起来了。”

    把那叔侄俩目送出去,陈安修活动活动手脚,抛弃暖热的被窝爬出来,昨晚坐火车从北京回来,望望去接的他,到家的时候都两点多了,他冲了澡倒头就睡,一觉到现在,望望倒是好精神头,那么早就起来了,果然恋爱的力量是强大的。

    对着镜子整理领口的时候,镜子里映着挂钟,马上就到十点了,伦敦那边还是夜里,章时年这会应该还在睡觉吧,这次在非洲的油田项目牵扯资金数额非常大,足有几十亿美金,这次为章氏提供服务的是英国汇丰集团,但这个项目除章氏外还有几个实力雄厚的财团也是虎视眈眈,所以现在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他只听个大概,太详细的流程也不清楚,但听那意思,还有的忙。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总觉得时差这东西太难算,加一天,减一天,早一点,晚一点,算算就糊涂了,托章时年的福,他现在把时差问题琢磨地门清儿,间接的也算是长学问了。

    门上又传来啪啪的两声响,陈安修笑笑走过去,隔着门玻璃上方向外看看,果然看到胖冒冒蹲在门口,肉嘟嘟的一团,他拍会门,又对门上的对联感兴趣了,捏着短短的小指头一条条去撕,撕地还挺认真。

    “冒冒……”陈安修喊他。

    冒冒没看到人,就转着脑袋,大眼睛骨溜溜的四下里找。

    “冒冒,这里。”陈安修拍拍门上的玻璃。

    冒冒这次听到动静,仰头往上看,终于见到人,张着嘴格格地笑,但乐极生悲,他只顾仰着头,小身子不稳,往后晃晃,一下子就摔了个四仰八扎,他冬天穿得厚,活动不便,这一倒下想站起来就难了,小短腿扒拉好几下才把自己翻过来。

    陈妈妈听着动静不对,刚要往这边走,陈安修已经出来,把人拎起来抱在怀里拍拍土,一边拍还一边笑,一点都没有身为爸爸的自觉性。

    “刚回来就闹他,把他放我这里,你快去洗洗脸刷刷牙吃饭去,这都几点了,再不起来就该吃中午饭了。”陈妈妈正在堂屋门口有阳光的地方做棉袄,地上铺着一层席子还有一床旧被子,最上面是一个藏蓝底色带点暗花纹的棉袄片,棉绒已经铺上了,现在只需要缝边了。

    陈爸爸在浴室北边的小间里用模子打火烧,香气一阵阵地往外冒。说是小间,也有十来个平方,里面主要是放着一个烧暖气的大炉子,冬天的时候也在里面做做饭烧烧热水。

    陈安修在洗脸的时候,陈妈妈就问,“壮壮,你给晴晴捎去的那袄,她穿着行吗?”

    “我刚拿去,她就换上了,不肥不瘦,大小也正好,她还说比买的羽绒服穿着还舒服呢。”每年冬天,妈妈都要给家里每个人做一件。样式不算好看,每年都差不多,小立领不收腰,但穿在外套里面或者在家里的时候穿穿还是很方便的。

    陈妈妈一听很高兴,“棉花都是新的,我买的都是些好绒,可不就舒服吗?”她停了一会又问,“壮壮啊,你说我给小章做一件,他穿不?”

    陈安修还没说话,就听陈天雨在东边门口那里嚎了一声,“可拉倒吧,妈,人家能缺你那件棉袄啊?”每次还没换季呢,大哥那家大大小小,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各种配饰就一箱箱的到了。一年到头,估计光新衣服就穿不完,哪里还会稀罕妈妈做的那土棉袄。

    陈爸爸从小间里出来,端着炭盆子准备到院子南边装点炭,听到陈天雨这话就说,“你妈就是问问,你打你的电话,哪里就招你这么多话,你怎么就知道你章大哥不穿。”

    陈天雨嘟囔一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还用问?”谁见过一个大公司的老板穿着件土棉袄满大街溜达的。

    陈安修也不敢保证章时年会穿,这事真不好强求,但妈妈是一片好意,全家都有,独独留下章时年不理会也不大好,“妈,他要是不穿,我穿,给我做两件,我倒换着穿。”

    陈妈妈用针拨拨头发笑说,“别人都一件,就你两件,你净想好事。”不过也没说不做。

    陈爸爸的火烧做了好几种馅料,陈安修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捏了个最上面刚出来正热的,陈爸爸的面和地有点硬了,本身火烧模子也大点,做出来的火烧分量十足,陈安修吃之前掂掂这分量,估计三个就能凑一斤。这个掰开之后是羊肉白菜馅的,热腾腾的,还有点烫嘴,味道的话比外面买的还差一点,但绝对顶饭吃,肉也多。

    “早上的粥还有点,给你热热还是喝点热水?”陈爸爸在小间里问。

    “热水就行。”

    “那我先给你凉上,你别光顾着吃,待会也喝点水。”

    陈安修答应一声,他吃饭的时候,冒冒颠颠跑过来他面前,朝他撅撅屁股,“爸爸……”

    “找你叔叔去,爸爸在吃饭。”陈安修知道他想干什么,冒冒穿开裆裤的时候多,但天冷了,妈妈就给他穿封裆裤了,不过冒冒常常会尿在里面,教地多了,他偶尔会想起一两次让大人帮他脱裤子。

    陈妈妈离着他近,逮着腿拍一巴掌,“怎么当爸爸的,也不怕他尿在裤里凉。”

    陈安修嘿嘿笑说,“我这不是正吃饭吗?”

    冒冒听话地跑到陈天雨面前,朝他撅撅屁股,“啊啊……”他还不会叫叔叔。

    陈天雨认命的挂断电话,蹲下来帮他把棉裤褪下来,又把他抱到喜欢的苹果树旁边,拍拍他的白嫩的小屁股说,“你上个厕所还得给你配个伺候裤子的。咱家里现在你是老大。”

    冒冒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正儿八经地在蹲在那里嘘嘘。院子里其他地方都铺着红砖,就两棵苹果树附近都是土,以前陈爸爸图方便就常带着到这边嘘嘘,冒冒就记住了,现在就像小狗狗一样养成了到固定的地方嘘嘘的习惯,让换地方都不行,以至于陈爸爸现在很苦恼,冒冒小还好说,但继续下去,再尿上两年,他担心那两颗苹果树会碱死。

    这是两棵大金帅,陈爸爸之前摘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留在树上,现在树上的叶子已经剩下不多了,光照充足,金帅已经由绿转黄,表皮还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这样的苹果才算是真的熟透了,吃起来会有点硬,但可以储存很久都不会坏掉。

    一阵风过去,枝上有个苹果熟过头了,从树上掉下来扑通一声,冒冒听到声响,回头看看,可能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惊慌,往边上挪挪,面不改色继续他的嘘嘘大业。这一幕看的一家人都笑坏了。

    陈安修笑着摇摇头,把手上最后一点火烧塞到嘴里,他抻抻胳膊,起身去端水杯,这样平静的生活,真希望永远不被打扰才好。

    *

    永远的平静当然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哪里能没有矛盾呢,区别最多是矛盾的大小而已,不过这次出事倒是和陈安修家关系不大,是刘雪和陈三叔家闹翻了。

    这是不算是刘雪故意挑事,但事情是坏在她身上的也不算错,究根到底的话,只能说是矛盾积累已久,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

    事情还要从陈天意的婚事说起,他和李文文是早就领过结婚证的,现在只差个婚礼,双方家长商量了一下,婚期就定在明年的三月份,结婚肯定就要买房子,李文文在湖北老家那边也是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好,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上学也需要钱,这些年能把大女儿供成大学生已属不易,结婚的话他们实在没钱贴补,不过同时也表示了不要彩礼,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体谅也不行,但这样一来买房的事情就全压在陈建浩一家身上了。

    陈三叔家日子过的也算可以的,陈建浩在市里开公交车,每月有一份不算差的固定工资,年底还有不少分红,柴秋霞在家里种点地种点菜,给家里赚个零花,家里就陈天意一个孩子,他又是个老实的,光上学的话,花钱也有限。但这所有的一切一碰上买房就麻烦了。现在的房价是没前两年涨的快了,但天天说降降降,也没降下几分钱。

    陈天意和李文文看的那处房子是公司同事给介绍的,他们两个一眼就相中了,论地段,交通和各方面的配套设施都是不错的,周围还有幼儿园和小学,至于价格,想想也知道便宜不到哪里去。

    陈建浩两口子在价格上有点为难,但家里就天意一个独子,又宠惯了,见他喜欢,他们又托人打听了一下,房子确实不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家里的钱不够,就只能找几个兄弟姊妹的先借借,陈建敏自己过得也不宽裕,陈建友远在广州,这两家不方便,就去的大哥,大姐和二哥家。

    陈安修家离得家,就先来的陈爸爸这里,陈爸爸一听这事觉得有点不靠谱,就劝说,“老三,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借,天意结婚是好事,买房子也是应该,但是你看,他们小两口现在年轻,工作不错,也能赚钱,你给他们出个首付,多给点也行,剩下那部分让他们小两口慢慢还,这样一来也让他们年轻的知道赚钱不易,再一个,你们老两口手里也留点养老的钱,你现在也不年轻了,以后能赚钱的时候也少了。”

    陈建浩点根烟,吸一口说,“二哥,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也知道天意,他不比壮壮和望望脑子活络,会赚钱,我和他妈这辈子也不指望他能什么大本事了,工作还是小章给找的,现在年轻人工作也不容易,他们以后还要养孩子,花钱的地方也多,这房子的事情咱做父母的能帮一把是一把,有了房子才算有个像样的家。这样他们也能安心工作。”

    “可是老三,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借钱给他们买房子,买了房子是他们的,这债还是你来还。”

    “二哥,你别担心我以后还不上。我这还没退休,工资也有。”

    陈爸爸再劝,陈建浩就说了句,“二哥,当初你给壮壮和望望买房子的时候,也不是准备全款付了吗?咱这当爸爸的,心思都差不多。”

    他说到这个份上,陈爸爸倒是不好说什么了,陈妈妈在里屋听着一直没出声,听到这里,就寻了个借口把人喊进来,“你别说了,你再说,他就真觉得你是不想借钱了。不就是六万块钱吗?借了就是了,手头上也不差这点。”他们是给打算全款给壮壮和望望买房,但一来是他们家里有这钱,二来是买房子也没打算要那太贵的,要是壮壮和望望敢回家要做父母的借钱给他们买房子,看她不打断他们的腿。

    陈爸爸呢,是真心想为自个儿兄弟打算,不是要防着做儿女的,但人年纪大了,手里有个养老的钱不是心里踏实吗?总不好天天和儿女要钱花吧。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你这哥哥再亲,你能亲过人家儿子去?”

    “行,行,我出去和老三说。”

    陈爸爸这边算是顺利,陈建红那边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出在陈建明那边,陈建浩去到家里,陈建明闷了半天也没明确说借还是不借,中午也留了饭,下午陈建浩出门要走的时候,李文彩拿了两千块钱给他。

    陈建浩的脸当时就红了,说什么都不要,李文彩塞给他,他硬是放下就准备走人。这天刘雪也在,陈建浩还没走到门口,刘雪来了句,“不要算了,现在借钱的都是大爷,说要多少就非要给多少吗,不给还不行了?又不是欠你们的?甩脸色给谁看?”陈建浩一家性子的比较软,刘雪在这家人面前一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有个顾忌。

    她以为这次说完了,陈建浩最多就装个没听见,但这次陈建浩真的火了,如果不是李文彩急忙居中说和,他上去抽刘雪两巴掌的心都有,“我是天齐的三叔,这里是你公公婆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说事,哪里有你这个做小辈说话的余地,你家里怎么教你的,就教你来婆家这边到处挑事的吗?我们老陈家有哪里对不起你的,让你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先是安修,现在又是我这个做三叔的,行,你既然谁都看不上,你以后也别往家里去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他气急了,话说的有点重,但估计也不是憋着一天两天了。

    陈建明和李文彩一看这样,赶紧拉着人不让走,想再劝劝,陈建浩此时什么话也不想听,一甩袖子走人了。没出几天,街坊邻里的都知道陈家老大和老三吵架了,李文彩破天荒的带着东西去老三家,都没见到人。

229<晋江原创发表>

    街坊邻里的都知道了,陈安修家当然知道的更早,事实上事情出来的当天晚上,陈三叔和三婶就过来这边了,当时陈爸陈妈都在吃晚饭,天雨也在桌上,就冒冒已经吃完了,坐在饭桌旁边的毯子上抱着他成套的一堆玩具小恐龙摆弄,小恐龙的身体是一节节咬合起来的,可以随意转动,不一会小恐龙那长长的脖子就被冒冒拨弄的像拧了麻花一样。他弄不回来了就去戳戳他叔叔的腿,陈天雨就停下筷子,驾轻就熟地咔咔两声再给他扳回来。

    陈爸陈妈见那两人进门,就起身相让招呼说,“吃饭了吗?没吃饭一起吃点,熬的地瓜粥。”陈天雨也赶紧起来给三叔三婶搬凳子,倒水。

    陈建浩脸色不是很好,但见天雨也在,就强装出一点小笑容说,“吃过了,吃过了。刚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你们吃你们的。”

    陈爸爸心里估摸着这两人来是有事,一般的话没人会选在正吃饭的当口上门,但既然对方还没开口,他也不好直接问,就说了句别的,“下午的时候在镇上看到天意和文文了,他们这是回来休周末吗?怎么没一起过来玩?”

    “天意也念叨着来这边找他两个哥哥玩呢,不过公司的领导重视他,多给他派了点差事,吃完饭就在家里忙开了。”这话是柴秋霞回的,说起来也是一副有与荣焉的样子。

    “领导重视就好,年轻的时候多做点不吃亏。”

    吃完饭陈爸爸让陈天雨抱着冒冒去他们那屋里玩,堂屋里就剩下这四个人了。

    这会陈建浩也没瞒着,就把中午的事情说了,他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满脸的怒气,可见是气得不轻,柴秋霞更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两个都是自己的兄弟,陈爸爸也实在不好说什么,他叹口气,不是不寒心的,陈建明作为家里的大哥,就是真不愿意借,哪怕给个意思意思给个一两万啊,那脸面上还过得去,两千块钱,现在能干什么?大哥又不是没钱,他在任上那么多年,能不攒下点吗?这些年的退休工资也不低,去年的时候听他自己说,投资了两套房,一转手就赚了十来万。

    要说是外人,不借也就不借了,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愿意借给谁,不愿意借给谁,也与旁人无干,但这是自家兄弟啊,一个爹一个娘的,老娘现在还活着呢,就这样。

    “大哥兴许也有他的难处。”陈爸爸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至于有什么难处,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天丽和天齐都成家立业,工作也不错,又不需要家里补贴,睿哲小,也花不了他们多少钱。

    “二哥,你什么都别说了,这些年我算是看透了,他出去了,当官了,就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了,现在回头想想,他这些年帮过咱们什么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沾了他多少好处,二哥,咱们兄弟心里没数吗?”

    “也别这么说,家里的事情大哥也没落下什么吗?”孩子出去上学,当兵,结婚的,大哥该给的那份还是给了,“这次确实他不对,但你也别记恨,不过刘雪这孩子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说话的,你那里……”

    陈爸爸想说什么,被熟知他性子的陈妈妈一眼瞪回去了。

    现在天冷,小饭馆客人不多,晚上九点多就关门了,所以陈安修和吨吨回来的时候,陈建浩和柴秋霞还没走,他们进去打个招呼,见都是长辈在说话,他们就接着回屋了。

    冒冒还没睡,见到哥哥就兴奋,张着两只小爪爪从叔叔怀里爬出来让哥哥抱。

    “你个小叛徒,白陪你半晚上了。”陈天雨捏捏他的胖脸,从床上跳下来,给吨吨让个位置。

    吨吨刚从外面进来,即使戴着手套,手也不是那么暖和,他伸着指头往冒冒脸上凑,“冒冒,你脸面积这么大,受热还挺均匀的。”

    冒冒咯咯笑,扑腾着往被子里面缩,不一会就看不到人了,吨吨又把他刨出来。

    陈安修随他们闹,进门脱掉外套挂起来后,就拉着陈天雨小声问,“咱爸和三叔他们在说什么呢,我看着三婶好像哭过。”

    他这话算是问对人了,陈天雨好奇心重,刚才还真是没按捺住,凑过去偷偷听了一耳朵,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把自己听到的和陈安修说了。

    陈安修一听也有点惊讶,大伯家这事做的,不给就不给了,给两千算什么事啊?

    “要刘雪敢这么说咱爸爸,我管他男的女的,我上门先扇她两巴掌,这个女人真是个神经病,逮谁咬谁。这种人根本就不用讲道理,我也不怕得罪大伯他们家。天意这个怂包,怎么就能一声不吭。”

    “你别在这里添乱,天意知不知道还两说呢。”不过凭心说,如果刘雪敢对他爸妈这个态度,他还真不能保证比望望更冷静。

    “知道不知道的,他就那个性子了。你还能期待他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三叔三婶也太宠他了,有钱怎么都好说,没钱咱就不能住个便宜点的,就是选这贵的,我就不信,他们两口子坚持只要首付的话,三叔三婶还非要强制着给付全款不可。让年纪一大把的父母出去低头哈腰的跟人借钱,真出息。”

    陈天雨还没结婚,说的就轻巧点,陈安修已经为人父母,多少可以体会点做父母的心思,做父母的当然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但这好,不光是吃饱穿暖,还有孩子的品性和为人处事,他看看床上玩闹的两个小的,忽然觉得压力好大。天意肯定是不坏,但到底是缺少点承担。

    兄弟两个在这屋嘀嘀咕咕一番,陈安修看时间不早了,又催着吨吨去洗澡准备睡觉,那屋里陈建浩和柴秋霞也要走了,陈爸陈妈把人送到门外,回身锁上院子门进屋。

    陈安修来堂屋里拿水壶,爸爸在收拾桌子,妈妈在看电视,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妈,这是怎么了?”

    陈妈妈硬邦邦丢下一句,“问你爸爸。”

    陈安修还没问,陈爸爸就说,“我不是没说出口吗?你生这气干什么?”

    “我要是没瞪你,你敢说,你不是要说那句。你要是背着拿钱给他家,我就和你离婚,这三个孩子大了,我跟着哪个也比跟着你受气好。你们这么些兄弟姊妹中,就你最有能耐吗?你知道他家缺多少啊?咱家又不是银行。”

    陈安修聪明着呢,一听这话,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三叔没在大伯家借到钱,爸爸要给补缺口,结果妈妈不乐意了。

    陈爸爸没怎么有底气的说,“我不是看着老三这么为难吗?他这个岁数了,我这当哥哥的,还能看着他去外面求人借钱吗?”

    “那你怎么没看着天意头都不露呢,上班归上班,这不上班的时候,他怎么就不露露面,他是不知道他爸妈在外面给他借钱买房子吗?工作多忙啊,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现在借钱都不见人,你还指望着他以后拿工资还你。说是借六万,咱就给六万,一分不少,你还要往上凑,他要是缺五十万呢,你也都给他出了,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陈爸爸被她堵地一句话说不出来,低着头坐在那里。

    陈安修一看这样,赶紧给劝,他惯会在父母面前耍宝,哄着陈妈妈说了半天好话,陈爸爸又保证不再插手这件事,陈妈妈这才作罢。

    但陈安修见爸爸这边也着实为难,他和弟弟商量了一下,自己拿了两万,天雨拿了一万,凑了三万给三叔送去了。

    陈建浩不好收侄子的钱,但现在手头上确实需要钱,一再保证有钱了先还这兄弟俩。

    至于陈奶奶,没人主动往她跟前说这个,但她只是老了,可眼不花耳朵不聋的,具体怎么回事她不清楚,但老三家要买房子,老大媳妇又连着往这边跑了好几次,老三家都不见人,她自己的儿子,她能不了解吗?大概就猜出点什么来了。

    就像陈妈妈说的,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心里明白着呢,平日里偏着老大家也就罢了,但天天在自己跟前的是老二老三,特别是老三,现在还和她住在一起呢,她自己拿了两万的养老钱给了陈建浩。

    陈天意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又在外面上过大学,事后可能也想过来了,自己和李文文买了好些东西,到大姑和二伯家门上走了走,说是以后赚了钱和爸爸一起还,又请陈安修和陈天雨两个哥哥喝酒,李文文还给吨吨和冒冒一人买了身衣服。只是和大伯那边是彻底不走了。这仇就算是这么结下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老家这种地方,亲戚沾亲戚的,有点事没多长时间就漏出去了,没过多久,很多人都知道老陈家的老大抠啊,还娶了刻薄的儿媳妇,名声那叫一个不好听。

230<晋江原创发表>

    事情出来后,就李文彩勤着往家里跑了几次,不管怎么说,可能老一辈的人更注重脸面些,刘雪就从那天起一次都没来过。她是在事情过去大概有半个月的时候来的。她有自己的小聪明,选的日子恰到好处,十来天的功夫,三叔家的怒气能平息一些了,又不至于时间隔得太长而没法说话。

    刘雪买了些东西直接开车到了陈建浩门上,那天陈建浩没在家,就柴秋霞和陈奶奶在家。

    柴秋霞在院子里洗衣服,陈奶奶就坐在太阳窝里,腿上搭着个毯子,眯着眼打瞌睡。

    刘雪提着东西,一进门,先亲热的喊了声三婶,柴秋霞抬眼见是她,只当没听见,关了洗衣机就进屋去了。刘雪这次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竟然也没恼,又径自去和陈奶奶打招呼。

    陈奶奶最近实在恼这孙子媳妇,任凭刘雪怎么喊,她就是闭着眼睛不搭理,她自己往上数二三十年,也和儿子闹,也和儿媳妇吵,家里鸡飞狗跳的程度不下于现在,但她现在年纪大了,反倒越发就喜欢看个全家和乐宁静,为了这份和乐,她愿意对一些本来不可能会同意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比如章时年和陈安修的事情,比如冒冒的突然到来,她嘴上没说过,但心里也已经默认这些了,可是刘雪就像成心和她对着干一样,今天一出,明天一出,总也没个消停。如果和外面的人闹,她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刘雪非要和她孙子闹,和她儿子闹,闹的全家都没个安心日子过。

    现在更好,直接闹到兄弟反目了,陈奶奶现在已经知道全部的事情,她心里不是没怨陈建明这个老大没做好,但更厌恶这个挑事的孙子媳妇,厌恶到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谁让人心都是偏的呢。

    刘雪喊了好几声,见老太太一直没出声,心里大概就知道个什么意思了,她又把万能的法宝祭了出来,“奶奶,你就是生我的气,连睿哲都不喜欢了吗?我来的时候,睿哲还在家里哭闹着要一起来呢,说是想他太奶奶。”

    说到这个宝贝重孙子,陈奶奶装不下去了,这是她的死穴之一,说白了,睿哲在她心里是唯一的嫡嫡亲的重孙子,这是吨吨和冒冒不能比的,安修已然不是亲的,出生不正,来历不明的吨吨和冒冒自然更次一等,是怎么也比不上睿哲在她心里的地位的,“那你怎么没带他一起过来?”

    刘雪一听老太太说话了,心里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睿哲前些时候病了,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她不敢说是她没看好,给摔的。

    老太太一听这个着急了,紧着问了一句,“什么病,好了没,你们是怎么看着孩子的,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病了?家里怎么也没人和我说。”

    刘雪犹豫了一下,面上带些难色说,“我当时也是忙昏头了,没顾上这头,估计是家里的叔叔婶婶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怕你白白担心,就没和你说吧。”

    陈奶奶听完这话,撩着眼皮看她一眼,只问,“那睿哲现在怎么样了?”

    刘雪欣喜地说,“已经好了,我这次是专程来给三叔三婶赔不是的,自己心里也没个底,带着睿哲不方便,这次赔完不是,下次就带着睿哲来,他也很想太奶奶呢。”

    陈奶奶点点头说,“孩子没事就行。”她压根不理会刘雪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刘雪见她不搭茬,也看不出这老太太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索性直接挑开,抱着陈奶奶的胳膊撒娇说,“奶奶,我知道这次错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心里有点话都藏不住,其实心里也没有害人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次说话不好听惹三叔生气了,你看都过去这么久了,三婶还是不愿意搭理我,奶奶,你就帮我说句话吧。”她心里明白只要老太太开口帮忙,这次成事的把握起码能增加三成。三叔和三婶都很听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四两拨千斤地说,“你三叔三婶脾气好,不是难说话的人,你过去好好说。”刘雪带来的东西也没留,推说精神不行,回屋歇着去了。

    刘雪要扶着人进去,也被推开了,她心里骂声老混球,接着堆起笑容,拎着东西往陈建浩他们屋里走去。现在陈天齐和她在家里闹,公公婆婆也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弄地她现在是骑虎难下。

    柴秋霞在自己家不至于见到刘雪吓得关门,所以刘雪也顺利进来了。

    但不管她说什么,柴秋霞就只装作看电视不理会,直到刘雪说可以帮着把先前买的那些产品卖掉。

    要放在以前,万儿八千的对柴秋霞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钱,虽然没了会心疼,但也不至于会怎么样,可这一万块钱放到现在,对于他们的意义又不同了,现在家里欠着一堆外债,他们手头上也紧巴巴的,现在有一万块钱的话也能周转周转。不过她同时也明白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接受这条件,就等于是原谅刘雪,甚至是老大那一家了,一想到这个,她又犹豫起来。

    刘雪早就摸清她的性子,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松动了,就只差点火候,于是又劝了两句,还答应把手里刚发展的两个下线转到柴秋霞名下,发展一个下线就是三千的提成,两个就是六千。柴秋霞这下更把持不住了,差点就当场答应下来,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及时刹车,说回来和陈建浩再商量一下。

    刘雪比她精明一百倍,心里明白事情已然成了八分,嘴上自然满口答应着,又说了些家里就三叔三婶最疼她,每次来都拿她当亲闺女待之类的好话,直哄地柴秋霞脸上最后也有了笑模样。

    这边刘雪哄完柴秋霞高高兴兴地走人了,陈建浩晚上下班回来,见到堂屋里放了好些东西,就问了两句,柴秋霞就把下午刘雪来的事情说了,还说了刘雪承诺的事情,“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天意买房子的钱咱也够了,刘雪也来赔不是了,咱还还能和大哥那边因为这点事真的生分了?”她知道自己男人也不是那种强硬的人。

    但陈建浩这次意外的坚定,豁着老脸出去借钱,被大哥大嫂当面羞辱,又被侄媳妇奚落,这种事情是个男人就没法忍,脾气再好的也一样,他没等自己媳妇说完,捞起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就扔到院子里去了,刘雪带来的东西里有酒水之类的,瓶子乒乒乓乓的爆裂声很大,“算了?怎么算,我当他是大哥,他当我是兄弟没有?这些年他家再有钱,我到门上要过一分没有?我这次是去借钱啊,又不是去要钱,他就给我两千,他当我是什么?他家打了我的脸,儿媳妇上门轻飘飘的一句赔不是就算了?他不当我是兄弟,我为什么要当他是大哥,分了就分了,你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你是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的,几千块钱就烧地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要不就说,你这样的活该被人欺负一辈子。”

    柴秋霞性子软,被他说地坐在一旁频频抹眼泪。

    陈奶奶坐在屋里一声都不出,她心里明白地很,这老三吼地这么大声,不光是说给他自己媳妇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这兄弟俩的心结算是一时解不开了,她身上有些发凉,晚饭没吃多少,早早就睡下了。她想起头一个孙子媳妇,虽然是生了女孩,但也不算错处,那却是个懂事贤惠的。

    柴秋霞很听陈建浩的话,从那之后彻底绝了和好的心思,下次刘雪又来就被她没什么好脸色地赶回去了。

    本来稳操胜券的事情突然来了这么个急转直下,刘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三叔三婶,她不是第一次招惹,那两人的性子她太清楚了,面团一样,随便揉捏,不可能态度这么坚决,背后一定有人撑腰搅事,这人还不可能和他们家关系太远了,怎么看都是二叔那家最值得怀疑。一家人神神秘秘的,尽做见不得人的事情,陈安修和章时年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不敢和家里人说。

    *

    刘雪背地里恨得牙痒痒的,但陈安修家不可能知道,就更不会在意了,她气死了也没人管,十一月份的时候村里集体缴养老保险,陈安修去村支部交钱的事情顺便问了问承包山地的事情,他之前和章时年商量了一下,打算再承包点,请人具体规划一下,排水排污,垃圾处理,山上灌溉系统都做起来,这样一来既能节约资源,二来也不至于破坏这方干净的水土。

    唐娜跟着章时年去了英国,阿joe休假结束,已经回了绿岛,这件事章时年让陈安修整理份思路发给阿joe,由阿joe出面找合适的设计师。

    “望望,你说,这边山地咱们发展个绿色无公害蔬菜园区怎么样,以后可以对外销售,也可以提供给农家乐里的客人。”

    陈天雨双手抱着枕头,眼皮直打架,大哥拉着他讲了半晚上了,他快困死了,明显敷衍地说,“好,好,怎么都行。”

    陈安修抬手在背上拍一巴掌,“我说你到底看了没有?”

    陈天雨勉强撑起眼皮,往旁边笔记本的屏幕上瞅了一眼,打个呵欠说,“看到了,看到了,大哥,你和我商量做什么啊?我没思路啊,你怎么做我都支持,除了钱,我现在没钱。”

    “我不和你商量,这屋里我还能和谁商量?”

    陈天雨垂着脑袋看看睡在他们中间四仰八扎的胖子冒冒,凭什么这个小胖子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大头觉,他就必须在这里接受大哥荼毒?“行,商量,吨吨来电话了吗?”吨吨和同学们前些时候飞到新加坡去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一个少年儿童模型大赛,都走了好几天了。

    “昨天中午来过一次,就说那里很热,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章时年有个表哥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工作,也可以照应一下。”

    陈天雨搓搓脸,感叹一句说,“章家的亲戚真是遍及全世界,这就是资源。”这样一个在中国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他的两个小侄子竟然也是其中两员,真是做梦一样。想想将来这么两个大有出息的侄子,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太差劲了,想到这些,他身上忽然就充满了无穷的动力,他挥挥拳头大声说,“大哥,你说吧,哪里有疑问,我和你一起商量。”

    陈安修赶紧去捂他的嘴巴,“你抽什么风,待会把冒冒闹起来,你负责哄?”好不容易才给弄睡了。

    “好,好,我小声点。”谁让冒冒老大得罪不起呢。

    *

    风波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时间进入十二月份,这一年绿岛的冬天还算暖和,到现在一场雪都没下,到山上走走,还能见到一些树木的叶子都没落干净,就是梧桐树的种子飘的到处都是。

    不过天气暖和并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消息,至少对陈建敏来说就不是,她一年的生计主要在冬天的这两个温室大棚上,今年天气暖和,温室里的菜长得快,采摘地就勤,但东北那边下雪多,运菜的车过不去,菜都囤积下来了,价格自然就高不上去。陈安修去帮着摘了一天苦瓜,早上天不亮冒着寒风又帮着拉到菜市场卖了,这一番忙活下来也没赚到多少钱。

    陈安修回来的时候,陈建敏给她捎上了两大袋子苦瓜,让他回家和三叔家分分。

    陈爸爸将他手里的苦瓜接过来,“你小姑那边还忙的开吗?”

    “还可以,彬彬现在比之前懂事多了,知道给小姑帮忙了。带去的腊肉和腊肠也都留下了。”彬彬是他姑姑家的小表弟,今年才十七岁。

    “那就好。对了,你不说楼南他们今天来吗?怎么没见人?”

    “这才刚过十点,可能要过会吧,现在天气冷,早上肯定起来晚。”

    “那我待会把菜收拾一下,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恩,哪里都行,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来,冒冒呢?”

    “昨晚望望非要带他,结果给闹到半夜才睡,刚才困了,你妈妈不让他睡,非要吃完午饭才让睡,我看他坐在那里跟个磕头虫一样,就抱着上床睡一会,过会再给喊起来。”

    陈安修进去看了看,见他睡得熟,就自顾去小饭馆那边忙了。天冷了,店里各种腊味的销售很火爆,大家都忙地脚不沾地的。

    楼南带着糖果是快十一点的时候来的,糖果一下车,就抱着他的玩具小马进门找人,“弟弟啊,弟弟啊。”

    陈爸爸抱他到里屋,指着在床上大睡的冒冒说。“弟弟在睡觉呢,待会起来和糖果玩。”

    糖果凑近了,又喊了两声,“弟弟啊。”

    冒冒继续呼呼大睡,糖果木木着脸,就有点不高兴,他大概想起上次见冒冒的时候是睡觉不搭理他,这次还睡觉不搭理他,“睡啊?”

    陈爸爸不大明白他的心思,就说,“恩,待会就醒了,爷爷带你出去吃东西。”

    吃的东西暂时转移了糖果的注意力,他乖乖跟着走了。

    陈安修听说他们来了,也过来看了看,顺便带了些零嘴儿过来。

    糖果吃两口就去看看冒冒,床有点高,他够不到,还知道搬个小板凳踩着,但他那么胖,踩地小板凳也是晃晃悠悠的,陈安修怕他摔着,就跟在边上护着。

    “睡啊?”他肥肥短短的小指头指指冒冒。

    “是啊,弟弟在睡觉呢。”陈安修搂住圆滚滚的肚子把人抱下来。

    过会他又去看,指着呼呼大睡的冒冒给陈安修看,“睡啊?”他大概是想让陈安修把人喊起来和他玩,但是大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过会又去,过会又指,楼南懒得搭理他,只和陈爸爸坐那说话,只有陈安修屁颠屁颠地跟前忙后,但在糖果第七次跑过去后,陈安修也不行了,不等他指就直接和他说,“那你把弟弟喊起来和你玩吧。”他现在大概也猜到糖果的意思了,反正冒冒待会还要睡午觉,现在也不能睡太多。

    但接下来的一幕把陈安修惊呆了,就见糖果稳稳当当地迈着两条短腿走过去,一伸手就把冒冒的小枕头抽走了,接着颇有气势地大喊一声,“起来。”

    他这声“起来”咬字太清楚了,嗓音又脆又亮,把外间不明真相的楼南和陈爸爸都招进来了。

    冒冒长到一岁这么大,还没遭受过这么暴力的叫醒方式,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就哼哼两声,想哭的架势。

    陈安修赶紧过去把人抱起来拍拍,“冒冒乖乖的,别睡了。”

    楼南见此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捏捏糖果的小耳朵,“你怎么对弟弟这么凶,你抽走弟弟的枕头,磕到弟弟的头怎么办?弟弟头疼的话,以后就不和你玩了。”

    糖果好像还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看到冒冒哭,他有点吓到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背着手往楼南腿边上退了退,但是眼睛没从冒冒身上离开。

    冒冒本身不难哄,加上边上又有陈安修,他掉了两颗金豆豆,睁开眼睛就没事了。

    陈安修摸摸糖果的头安慰他说没事,又抱着冒冒出来打算喂点温水。

    冒冒喝水的时候,糖果就站在边上看着,也不说话。

    陈安修又说,“没事糖果,弟弟待会喝了水就和你玩。”

    糖果慢慢地走过来,两只肉肉的小巴掌试探着去抓冒冒的小爪爪,见冒冒朝他笑,他的眼睛又圆亮起来,抱着冒冒的脑袋,也不分地方,鼓着腮帮子呼呼就吹了好几口。

    这就算是和好了,陈安修放下冒冒,让他们两个去玩。

    冒冒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单纯觉得被吹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过会还自己主动把脑袋递给糖果嘴边让对方给吹吹,糖果也很给面子,只要冒冒凑过来,他就鼓着腮帮子给大力呼呼。最后还是楼南看不下去,怕糖果大冬天给冒冒吹感冒了,赶紧给冒冒戴上帽子,这才终于制止了两人这不知所以然的行为。

    临近中午的时候李文彩带着睿哲也来了,这是睿哲病好后第一次来山上,他挑食地厉害,原本就不是那种胖乎乎的孩子,但以前的时候白白净净的,也挺可爱的,这一病,养了一个多月了,看着脸色还是有点发黄,人也比以前瘦了。

    陈爸陈妈没想到他们过来,但撕破脸的又不是他们两家,李文彩和睿哲来,他们自然不会赶到门外去,又留他们在这里吃午饭。

    李文彩也没推辞,以前他们来山上,去陈建浩家吃的时候多,但现在和那家闹翻了,就只能在这里吃了,做饭的时候,陈妈妈先把三个孩子的饭菜做了,稍微凉了一下才给他们端上来。

    糖果早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了,饭上来的时候,他就盯着自己的,睿哲的碗在他旁边,李文彩往板凳上一坐,糖果就整个趴到他面前的碗上去了。

    楼南从背后拉他起来,“糖果,你这是怎么吃饭的,爸爸在家怎么教你的?”

    糖果伸手一指李文彩,“坏啊。”

    他这话一出,屋里其他人都看过来,连正在搅着汤准备喂冒冒的陈妈妈都看过来了,楼南尴尬地不行,赶紧给李文彩道歉,又训斥他说,“糖果,你这话是从来哪里学的,怎么对奶奶这么没礼貌?”他们家糖果的话不多,会说的就那么点,他确信自己没教过这个字,糖果是跟谁学的。

    被爸爸骂了,糖果还是把碗往自己面前抱了抱,扁扁嘴,委屈地说了句,“坏啊。”

231<晋江原创发表>

    糖果就这么一屁点大,远远还不到懂事的年纪,所以大人们包括楼南在内,都没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孩子的淘气话,就陈妈妈心细,多留了点心思,糖果不是个坏脾气的宝宝,虽然不爱笑,但胖嘟嘟,圆润润的,很招人喜欢,见到的都喜欢抱抱,也没见糖果明显排斥过谁,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和李文彩应该没怎么接触过才对。不过冒冒这会正张嘴等着吃饭,陈妈妈也没往深处想。

    楼南训斥了糖果一顿,见他不但不听,反而又重复了一遍,就作势要敲他的脑袋,“糖果,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

    陈安修从边上拉开他的手,“你做什么,糖果还小,大娘不会在意这个的。”

    李文彩早就忘掉当初从冒冒碗里挑菜的事情,此时只觉得糖果这个孩子不大礼貌,但她这把年纪了,也不能真的和一个这么点的孩子较真,当下就做出些姿态说,“是啊,是啊,孩子还小,以后慢慢教。”

    楼南本来就不怎么舍得打孩子,方才无非是做做样子,给大家个台阶下,被陈安修这一挡,也就顺势下来了,嘴里又解释一样说了句,“这孩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坏。”

    陈妈妈边喂冒冒,边从旁劝道,“小孩子嘛,哪个没耍点小性子的时候,冒冒有时候淘起来,闹地人脑仁疼,饭都快凉了,你赶紧喂喂糖果吧。”

    糖果自己会吃饭,但吃不大利索,大多时候还是靠人喂,他也很习惯,见爸爸在他身边坐下,就自动地把自己的碗往爸爸面前推了推,同时大大地张开嘴。

    楼南眼中无声地浮出些笑意,背着李文彩伸手搔搔小儿子肉肉的下巴,小坏蛋,小小年纪,毛病还不少,不过今天糖果确实有点反常。

    睿哲不肯好好吃饭,李文彩又追着满屋子跑,这场由糖果引起的小小的风波就算是过去了,陈安修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就起身去厨房里帮陈爸爸炒菜。

    现在入冬了,回家吃饭做饭路上冷,午饭大多就在建材店里就地做,就地吃,店面里点着煤炉子,烧个水做个饭的,都很方便,但一般不炒菜,怕熏的店里都是油烟味,于是去年的时候就把东边的一间小屋空了出来,买了个煤气罐,陈爸爸又用几张木板子自己打了个小饭橱,这样一弄,凑凑合合的也算是个小厨房了。

    “爸爸,还有几个菜?我来炒吧。”陈安修一进厨房就挽袖子。

    陈爸爸正挥着锅铲忙,见他进来就赶他说,“我已经上手了,你别沾了,你把这几个炒好的端出去吧。对了,你大娘有没有说这次来什么事?”

    陈安修顺手把择好的韭菜洗了,放在笼屉上控着水,闻言回道,“没说,还不知道呢。”总不会是来道歉的,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大娘确实来过几次,但三叔他们一直不搭理,大伯家到现在好像也放弃了,不再提那回事,大伯本人自始至终就没亲自来过。爸爸居中调和过不少次,但大伯一直不出面,事情也没有任何的进展。多年的兄弟闹成这样,他知道爸爸心里不好受,但这件事爸爸姑姑出面尚且不能管用,要让他们小辈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应该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现在两个兄弟闹成这样,千万别出其他的事情了。

    陈安修端菜上桌,吃饭的时候听大娘说,今天是想来山上买些白果的,陈建明感冒了好几天,又咳嗽,吃了不少药都没好,听说白果和红枣熬水效果不错。

    山上的银杏树很多,每年秋后,都有不少人到山里采摘白果,有的拿出去卖了,也有人会在家里留点,陈妈妈知道有几家大概有,就答应饭后带着她问问。因为外面有点冷,李文彩出门的时候也没带睿哲,把人留在店里和冒冒玩。

    冒冒饭后照例应该睡午觉的,但今天贪恋有玩伴,就不肯乖乖上床睡觉,陈安修哄了一阵没办法就放他在里屋和糖果还是睿哲一起玩。

    睿哲不太来山上,糖果和冒冒跟他不熟,起初就不怎么搭理他,自顾玩他们的,睿哲自己贴在门边不怎么动,他和陈天齐小时候的性子很像,就是窝里横,在家里人面前,他可以闹翻天,但只要没有家里人在场,他还是挺乖的。

    陈安修见他一人站在那里,实在可怜,就把他抱到糖果和冒冒边上去,塞给他个玩具,让他跟着一起玩,孩子们有他们独有的一套交流方式,所以即使这里面有人话都说不清楚,也能渐渐的玩在一起。

    但孩子们都还小,玩着玩着闹个矛盾也是常有的事情,李文彩买到白果回来的时候,三个孩子就在争夺糖果带来的小马,睿哲喜欢,就硬是从冒冒的手里夺了过来,糖果一看不乐意了,上前两步一伸手从睿哲那里抢了回来,颠颠地回来,重新放到冒冒怀里,“弟弟啊。”那意思是,这是给弟弟的,谁也不能抢。

    睿哲被抢走了东西,就嘟嘟着嘴巴站在那里,有点不乐意,但除此也没什么,可李文彩却着急了,手里的东西也没放下就立刻上前抱住安抚说,“睿哲没事啊,咱不要这个,奶奶回去买个比这还大的。”

    本来没事,她这一安抚来事了,睿哲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跺着脚喊,“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孙子这一哭,李文彩什么都顾不上,就只有心疼了,她转头和冒冒商量说,“冒冒啊,你把这个小马给哥哥玩,回头大奶奶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她话是这么说,但手已经抓在马头上,打算拿过来了。

    章家大冒冒哪里就是个好相与的,李文彩这一硬拉,他也哭,哭这种东西在小孩子中间特别容易传染,冒冒这一哭,糖果也跟着哭,还和冒冒并排坐在一起张嘴大声嚎,难兄难弟泪汪汪的,好不可怜,楼南和陈安修刚才已经去小饭馆了,孩子们就由陈爸爸一个人看着,他这才刚一转头,屋里就哭成一片,他和陈妈妈就赶紧往屋里走,正赶上李文彩从冒冒怀里把小马拉出来往睿哲手里放。

    陈爸爸是个极宠孩子的人,不管是对儿女还是孙子,见两个孩子哭成这样,心里不可抑制地就窜了股怒气,但他是男人,不好对着嫂子发作,就冷着脸过去把冒冒和糖果抱了起来,陈妈妈可不管那些,她心里憋不住话,当场就问了出来,“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李文彩此时也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她讷讷解释说,“我……我就是和冒冒商量,让睿哲玩玩这个,待会就还给他。”

    陈妈妈没好气回呛了句,“你知道你家睿哲是宝贝,我家冒冒难道就是路上捡来的吗?”她从陈爸爸怀里将冒冒接过来,给他擦擦眼泪,转身抱着人出去了。

    李文彩这下真是尴尬到不行了,这种事情连解释都没法解释,小孩子玩闹怎么都可以,你个大人抢孩子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她没在这里多停留,抱着睿哲灰头土脸地下山去了。

    陈妈妈亲眼见到这件事,又想到糖果今天中午的异常,对上次的事情就有了隐约的猜测,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两个小的又不大会表述,具体是怎么样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清楚了。

    两家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彻底闹翻脸,只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小矛盾累加,难免让彼此的心里产生了隔阂。以前走动就不算频繁,现在就更少点。

    *

    入冬后一直就没下雪,农家乐里基本就没什么客人了,小饭馆的生意也冷清地很,现在主要忙的就是淘宝店,临近圣诞和元旦,各种干果和腊味礼盒销售都不错,除却网上的订单还有明晓静给联系的客户,现在光装礼盒,每天都需要十来个人,这两年生意好点了,陈安修特意换了专门的包装,还去工商局注册了商标,商标是吨吨亲手画的,一片半环形的树叶中间包蹲着两大两小四颗栗子,寥寥几笔,很见童趣。

    陈安修负责点数做账,刘波和店里其他几个男人帮着把装好的礼盒该入库的入库,该装车的装车。

    装完一车运走,孙晓过来喝水的时候就凑近了和陈安修说,“陈哥,我觉得咱们的店里应该也改改宣传语。”

    陈安修边用计算器算账边和他说话,“宣传语?你说怎么改?”

    “咱们也宣传咱家的腊肉是自家养的猪肉,纯绿色,咱家的腊肠都是纯手工剁的,听起来比较唬人。”

    陈安修笑瞥他一眼,“你自己信吗?”他们家用的猪肉就是普通养猪场出来的,和大家平时吃的猪肉一样,腊肠的肉是机器搅的,不过调料自己配的,保证非常干净,味道也不错。

    孙晓咽口水,撇撇嘴说,“是不大信。”陈哥养的那几头黑猪倒是真是纯绿色,不添加饲料了,但那是什么成本,按照一般腊肉的价格卖,早就亏死了。腊肠的话,像他们家一天几百上千斤的出,纯手工剁的话,手臂剁残了也供不上。敢打这种宣传噱头的,不敢说十成十是假的,十之六七绝对是假的,“不过那些买的人好多信的,咱这么说反正他们也看不到。”

    “不管别人,咱做好自己的就行。”

    江三爷爷在旁边喝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但什么都没说,他现在不大管事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四处溜达溜达,找些老伙计喝喝茶聊聊天,要不然就在店里负责长长眼,把把关,日子过的是前所未有的悠闲。

    孙晓应了声,陈哥这人有时候虽然不够花哨,但跟着他干很踏实,这两年的工资年年涨,年底每个人还有一个大红包,实在是个不错的老板。眼看着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连乐韵都说让他跟着陈哥好好干,以后的出路应该不错,“陈哥,睡神姑娘醒了。”

    陈安修闻言抬头看向窗边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见程婕从臂弯里抬起头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慵懒的姿态像足了被娇宠出来的某种高贵的猫科动物。他和程婕妤在婚礼上只谈过一次话,之后就再无联络,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但她跟着明晓静来过两次后,就学会自己往这里跑了,来了之后就占据一张阳光能照到的桌子睡觉,没错,她就是专门来睡觉的。临近中午的时候驱车过来,吃一顿午饭,饭后趴在那里睡一觉就开车离开。

    “你的咖啡。”

    初醒的程婕接过咖啡杯抱着嗅嗅,轻微皱眉说,“又是速溶的咖啡包?”

    “你知道我们这里只提供这个。”章时年有一套齐整的咖啡用具,但他不准备拿出来招待客人,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确实不怎么会捣鼓那个。

    程婕小口小口喝着,随着咖啡的消失,眼神渐渐清明。

    陈安修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程小姐。”

    程婕及时纠正他说,“嫂子。”

    陈安修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嫂子,你每天跑到我这里睡觉,不觉得太浪费了吗?”他开门见山,他真的很想知道程婕想做什么。

    “我的咖啡店里已经好多天没有人去了,太冷清了。”

    陈安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很怀疑有哪个脑子清楚的会大冬天的爬到海边山崖上去喝杯咖啡,肚子里就是有点热乎气也被冰冷的海风吹干净了,“你咖啡店的位置是不怎么好。”

    程婕无障碍接话说,“所以我就到你这边来了。”

    “其实你在市区可以找到很多比我这里更舒服的地方,比如明晓静的书吧。”内定的准弟妹,怎么算,关系也比他近吧?

    “她不行,也就比我好一点。”

    陈安修现在怀疑他是在和一个外星人交流,为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分开,他能听懂,组合起来就没法交流呢。

    “有人曾经和我说过,你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

    陈安修手肘撑在桌面上看向她,“你的意思是,我是一个发电站吗?”

    程婕失笑出声,眉眼弯弯的样子看起来要比之前真实许多,“意思差不多,你这个人,还真是挺有趣的。”

    “第二次听到你这样的夸奖了。”至此为止,他已经感觉到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压根就不在一个世界,他起身,不准备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嫂子,你继续,咖啡免费招待。”

    “谢谢。”程婕礼貌的道谢,然后见那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她以前就听过陈安修这个人,他大概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出名,拥有章时年这样一个顶级优质的情人,实在想让人忽略都难。她想起静然和她说过的话。

    “章时年这个人拥有的太多,经历的太多,太过复杂的人他不需要,太过单纯的人留不住他的脚步,他可以给予的很多,同时索取的会更多,和他在一起就要有交付全部的自觉。他这样的人,家世财富相貌学识样样不缺,即使结婚,即使生子,即使老去,也会有数不清的女人愿意为他前仆后继,选择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能量?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没有,所以在沉迷之前,我选择远远逃开。”

    “况且章时年在商场的名声可不如他的皮相一般美好而良善,真正良善的人能坐上那个位置?能杀出那一大片的事业版图?这样一个人,到了这个年纪,到底还能残存几分温情?”

    也许静然说的不全然对,但总该是几分道理的,所以她对能站在章时年身边的这个人真的很好奇,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一路走到了今天?

    *

    章时年走了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他已经从英国回了香港,距离上感觉是近了那么一点点。

    “冒冒现在会叫爷爷奶奶了,虽然有时候叫地不是很清楚,但这也把爸妈高兴坏了。就是吨吨生他的气了,骂他是小笨蛋,因为还总是不会叫哥哥。”

    “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下雪,爸爸还说等下雪的时候,就可以做冻粉吃了……”

    “恩。”章时年捏捏鼻梁,头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在公司里忙完一整天,下班后听那边的人东拉西扯地说说话就是这一天最大的消遣。

    “你今天很累吗?”听着声音不大对劲。

    “有一点。”章时年也不瞒他。

    “那你自己注意点,在那边生病可没人搭理,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没章时年回答,他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主要是吨吨和冒冒很想你了。”

    “只有他们想吗?”

    “爸妈他们也挺想你的。”

    “还有呢?”章时年的声音低下去,原本清朗的嗓音带着些蛊惑人的味道。

    “恩,望望也说你好久没回来了。”陈安修和他绕圈子。

    章时年低低笑开,“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班头和花生糖也想我了。”

    陈安修在电话这头大笑,“好像是这样的,你再不回来,班头都不认识你了,到时候你回来,它把你拦在门外,我可不负责接你。”

    “可能要忙到元旦之后才能回去。”他能听出那人拐弯抹角的思念之意,只是眼下确实无法脱身。

    陈安修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知道他不答应必定是有事要忙,“听说明天香港有雨,我也想要绿岛这边下雪,下点雪多好。”

    “明天我会记得多加衣服的。”

    这个男人还真是无趣,意思知道就算了,干嘛还要点明,陈安修动动手指,把香港天气的网页关掉,“那先这样了,我也很忙,明天再打给你。”

    挂电话倒是一点都不耽误工夫,章时年看着没有声响的手机,无声地扬扬唇角。

    临近圣诞节,街面上过节的气氛已经非常浓郁,章时年想了一会,让司机在中环附近找个地方放他下来。

    唐娜从副驾上跟着下来,看到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先生要买圣诞礼物吗?我可以帮忙准备。”她知道老板并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马上就是圣诞节,即使是像眼前这种高档的商场里,里面的人看着也不少。

    “不,送给他们的,我要亲自挑。”

232<晋江原创发表>

    时间到十二月底,不管是农历还是阳历都算是年末了,随之而来的各种节日也不少,光在眼前的就有冬至,圣诞和元旦,当然对大部分的中国老百姓来说,圣诞真算不上是什么正经节日,特别是对上一辈的人,就像陈妈妈,她最多会唠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路边那苹果加张包装是十元一个都有人买,有那钱都能到超市里买两斤顶好的红富士了,回家怎么吃不行?

    不过对陈天雨这样的年轻人,特别是恋爱中的的人来说,意义又不同了,那可是个不能或缺的约会的好日子。

    陈天雨早早就打好了招呼,要借件好点的外套。这天陈安修跟着车在市区送了半天货,刚回到家,手套还没脱掉呢,陈天雨匆匆忙忙地就从外面蹿进来了,“哥,说好的外套。”

    “左手边的橱子是我的,你知道的,自己拿。”两兄弟的身量相仿,从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常混着衣服穿,陈安修早习惯了。结婚后天雨偶尔也过来顺两件,但也不像以前那么随意。

    陈天雨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光今年冬天新款的西装外套就有整整齐齐的一长排,他羡慕地吹声口哨,从里面拿了件浅灰色的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感觉差不多,就没再看其他的,关上橱子门出来。

    连续好多天没休息好,陈安修今天有一点累,他给自己倒杯水后,就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陈天雨出来,睁眼眼睛坐正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说,“收拾的这么整齐,圣诞节是有什么安排?”头发都新剪过了。

    陈天雨拍拍身上的外套,眉飞色舞地表示,“首先要去吃西餐,之后就是个浪漫的夜晚,你是没机会享受了,大哥,我穿这件怎么样?”

    陈安修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然后捏着指头肚比划给他看说,“恩,还可以,就比我差这么一点而已。”

    陈天雨笑着切他一声,“你就在这里自吹自擂吧,我这大好的未婚男青年,还能比不上你这一拖三的已婚男的行情?”

    兄弟俩没说上几句话,陈天雨手机响,他接个电话,勾着车钥匙对陈安修挥挥手出门了。

    “今天冬至,晚上妈妈要包饺子,你记得早点回来。”

    “记得,记得,妈今天都说三遍了,你又啰嗦。”

    剩下的陈安修骂声臭小子,继续喝他已经半温的水,心里却在想,如果天雨能娶个称心如意的老婆,他和章时年走的时候也可以更安心点,但姻缘这种事情真不好强求,望望今年才二十六,也没必要催着非要定下来。但父母总是担心他玩过头,到时候找不到个好的。

    冬至这天本来是家里要吃羊肉锅的,但陈妈妈下手晚了,没买到好的羊肉,当天就临时改吃饺子,韭菜牛肉的,剁牛肉的时候加点五花肉一起,这样馅料黏性好,油水也足,包在饺子里,一个个鼓鼓的小肉丸子,出锅后趁热咬一口,油汪汪的香。给吨吨单独包的纯肉馅。

    饺子装盘后,陈爸爸选了两盘齐整的,想让陈天雨送到陈奶奶那边去。

    陈天雨带着吨吨还有冒冒在宽敞的堂屋里摆放玩具火车的轨道,闻言敬谢不敏地连连摆手说,“我不去,让我哥去吧,我去了,她又得唠叨我,我昨天刚过去一趟了。”现在作为弟弟的陈天意婚事都定下来了,作为家里唯一还单着的男丁,陈天雨现在是全家的重点照顾对象。

    陈安修从门后的衣帽钩上抓了外套说,“那我去吧,正好我也有事和三婶说。”

    他过去的时候,柴秋霞和陈建浩也在包饺子,还没包完,陈奶奶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戏,这天不是周末,陈天意和李文文都不在家。

    “奶奶,家里刚包好的饺子,妈妈让我送过来给你尝尝,牛肉馅的,趁热吃吧。”

    柴秋霞也连忙起身去拿碗筷和醋碟子。

    “你三叔三婶包着呢,你妈又让你跑这趟干嘛,外面天怪冷的。快到暖气边上坐着暖和暖和。”虽然安修是这么说的,她心里也并不十分相信这是儿媳妇让送来的,但这种问题实在没有细究的必要。

    “也不是很冷,奶奶你快趁热吃吧,你这两天身上觉得轻快点没有?”大伯和三叔现在闹成这样,奶奶摆出的态度是都谁不帮,但心里肯定也不会太好受,最近老说身上没劲,去医院里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估计是落下心病了。

    “人老喽,都这样,也没什么大毛病。你们也不用天天记挂着,年底都忙,你们忙你们的。”

    “那奶奶,你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得劲要早点说啊,别自己硬扛着。”

    “知道的,别操心。”她又让陈安修跟着吃点,后者推说家里还有,待会就回去吃。

    柴秋霞倒杯水给他,陈安修见奶奶已经开始吃了,就没再打扰她,转而和三叔三婶说话。柴秋霞前段日子也病了一阵,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每次换季总得病上一场,这次加上又生气,生病的时间就长了点,天天去镇上挂水,这几天才刚刚好了。

    陈安修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出让她去小饭馆那边帮忙,“三婶也不用干活,就帮我看着就行,现在雇了些人,人一多,我自己也看不过来,我妈带着冒冒也不得空。三婶如果能去,就当给我帮忙了。工钱的话每天12o,三婶也别嫌少。”

    大冬天的,他们地里没种什么东西,现在家里除了陈建浩的工资也没什么进项,柴秋霞一听这个,是很想去的,但她没主意惯了,就去看陈建浩。

    陈建浩擀了两张皮停下手,对陈安修笑说,“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工钱不工钱的,你那里忙不开,让你三婶过去帮忙不是应该的吗?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

    “一家人也不能让三婶白干啊,要不然我可不敢让三婶去,如果让我爸妈知道,这年肯定也不让我过了,非得揍我不可。”他知道三叔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说不要工钱只是亲戚间的客气话,也没谁会当真的。

    柴秋霞也知道这就是自家男人应下了,当下高兴的说,“你这孩子就是道道多,和你叔叔婶子客套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就行了。”

    陈安修笑说,“我可不会客套,这不就是来请三婶帮忙了吗。”

    “这算啥帮忙,你坐着,我再给你洗点苹果去。”

    陈安修放下茶杯拉住她胳膊说,“别忙活了,三婶,我这就走了,家里的人还等着我吃饭呢。咱这事就说定了,三婶明天有空的话,就直接过去吧。”

    陈建浩起身留他说,“别走了,就在这里吃吧,你三婶马上就去下了,再炒两个菜,咱爷俩喝一盅。家里那边我打电话和你爸爸说说。”

    “改天吧,三叔,改天得空了,我请三叔喝酒。”

    陈建浩见他执意要走,也没再硬留,陈安修和陈奶奶打声招呼,不让叔叔婶婶送,自己出门去了。

    说是不让送,陈建浩和柴秋霞还是跟在后面送出去两步,见人转出胡同口才回来。

    到了屋里,两个人洗过手,打算继续包饺子,还是陈建浩擀皮,柴秋霞包,她搅搅所剩不多的馅儿说道,“我听她们在那里干活的说了,活不是很重,就是装装箱子,屋里很暖和,也冻不着,壮壮给开的工钱是一天一百。”她起先也想去的,不过身上病着,那里装的又都是吃的东西,就没好意思开口。

    “安修是个实在孩子,他这也是有心帮咱,你去了那里好好帮他守着,别让其他人占了小便宜去。”安修这个孩子除了喜欢个男人,其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以前怎么说呢,大哥那边条件好,天齐上学也争气,全家人的注意力大多就在天齐身上,别说老太太了,就连他们在外面说起来,都说家里有个侄子是博士,是大医院的医生,觉得很有面子,相对来说,安修和天雨就说的少,特别是安修,年纪轻轻的就弄出个孩子来,听着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真要到了事上就看出来区别来了。大哥和天齐再富贵,人家不拿他们当正经亲戚,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二哥一家,家境虽然没法和大哥那边比,但实实在在对他们好。

    他们夫妻俩在这边说话,陈奶奶吃着饺子一句话没说。

    *

    柴秋霞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一来就跟着大家忙活开了,店里请来帮忙的大多是陈家村的,都是女人,大家一个村都是认识的,有时候她们装错箱子,磕破个鸡蛋,陈安修一个男人也实在不好对这些嫂嫂婶子说什么,但错误多了,不说又不行,他也是为难,柴秋霞来就好多了,她年纪大点,辈分高,虽然为人性子和软点,但在自己侄子的地盘上,又真心想给陈安修帮忙,就丢开那点面子,犯了错,该说的就说,该数落的就数落两句,这些人又不是真来帮忙不要工钱的。

    当然都是一个村的,她说话也不可能一点面子都不给留,这样一番收拾下来,效率还真是提高不少。柴秋霞一辈子在家洗洗补补,种地,没自己出来做过什么正经营生,她自己没主见,在家里听婆婆的,听老公的,听儿子的,这次猛然做个小领导,说话有人听,心气顿时觉得舒展不少。天天在这里忙着竟比在家里闲着看电视时候的气色还好。心里充实了干起活来就有使不完的劲头,连陈天意回家都说妈妈跟换个人一样,看着特别有精神。

    其他人忙着,陈安修这个小老板也不可能太自在了,每天晚上光盯着装箱就忙到下半夜,白天还有小饭馆要打理,有时人手不足的时候,还要跟着下山送货,这样的日子从进入十二月就没停下过,圣诞节这天也不例外,一大早就开忙,一直忙到快中午,小仓库里都满了,未来几天如果没有太大的订单,应该能应付不少日子,连着半个多月都没休假,这天张言和孙晓几个小年轻的就遮遮掩掩地表示想请假。陈安修知道他们也跟着累了,今天大概和女朋友也有约,索性就放了一天半的假期。

    孙晓和张言他们几个都高兴坏了,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忙着要回家换衣服约会去,章时年不在家,陈安修就没那心劲儿,其他人走后,他就在外面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程婕已经在这里睡了小半天的觉,陈安修不好让她空着肚子回去,就打算动手炒了几个菜,并打电话让爸妈过来一起,省下建材店那边开火的功夫。

    阿joe就是在陈安修炒菜的时候来的,因为年底公司里忙,他把东西留下,喝一杯茶就走人了。

    外面有没看到歇业牌的人还往里走,陈安修出门和他们说今天不做生意,正好看到刘雪在别家饭馆门前停下车,她现在还常往山上来,毕竟那种一套一万多的东西,主要还是做熟人,不认识的有几个拿一万块钱随便往外甩的,但现在三叔家去不得,他们家,她经过门口都不往里走,于是午饭就只能在外面解决了,这要在别人家,旁人肯定得指责叔叔婶婶没个长辈的样子,侄媳妇都到家门口了,也不给口饭吃,但刘雪的事情,认识的很多人都知道,大家只觉得这个侄媳妇不会做人,以至于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都不待见。

    陈爸陈妈抱着冒冒过来也看到她了,陈妈那性子,想也知道不会主动自讨没趣,刘雪不出声,她也只当没看到,谁比谁低一等了,陈爸爸这人脾气好,但他也不会低眉顺眼地上赶着给个小辈侄媳妇陪笑脸,他也没觉得自家哪点对不住刘雪,换来这不冷不热的态度。

    程婕这人待人冷淡点,不过礼貌还是有的,见陈爸陈妈进来,起身打了招呼,还主动牵了牵冒冒的小爪子。

    冒冒这人不经惹,别人给根竹竿,他就顺着往上爬,被人握了爪爪,还张着小胳膊半个身子倾出去让人抱他。

    “冒冒别闹,看姨姨要笑话你了。”陈妈妈见过程婕几次,大概知道这女孩性子淡,又看出这人明显的犹豫,就不想让冒冒招人讨厌。

    程婕倒不是真的厌恶冒冒,但她实在害怕软乎乎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陈安修端菜出来见到他们相处这情形,就从柜台上把章时年的礼物拿过来塞到冒冒怀里,“你大爸爸给你的。”

    “爸爸,爸爸……”冒冒抱着长长的礼品盒子,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礼物,但那花花绿绿的包装就足够吸引他的目光了。

    陈妈妈趁机把他哄到一边去拆礼物去了。

    “我们家冒冒最爱蹬鼻子上脸,你别搭理他就行。”

    程婕抿嘴笑道,“孩子挺可爱的。”可以看得出这家人相处很好,章时年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无法靠近,身在外地都会记得给孩子和家人准备礼物,这应该算是有心吧。

    陈爸爸这人有点小烟瘾,平时在家里陈妈妈看的严,他不怎么抽,这会见陈妈妈顾着冒冒没空管他,他就偷偷出去抽了一根。

    程婕看到陈爸爸手里的打火机,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惊讶,这几十万的打火机,别人买回去一般是搞收藏的,这家真的在当普通打火机在用?“陈叔,你这打火机真不错。”

    陈爸爸爽朗地哈哈一笑,没怎么在意地和烟一起放在口袋里,“安修他们给的,比超市买的那些好用,还几个老伙计想要,我都没舍得给。”

    程婕估摸着他是不知道这打火机价格的,有心提醒两句,但又觉得人家既然敢送,必定是不怕这些,也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自己何苦多事。章时年和陈安修又不会在乎这点钱。

    在北方的很多地方,都有冬至进补的讲究,三爷爷现在有时间,见大家最近都忙,特别是陈安修,都瘦了一圈,就变着法子,炖了好些汤汤水水的给大家喝,陈安修那份尤其实在,效果是不错的,喝了几天后,陈安修明显感觉到身上热乎乎的,有力气,但效果太好的结果是,他晚上睡不着觉了,身上一阵阵的蹿火,他还年轻,正是精血旺盛的时候,床上又两个多月没人,这个进补法,不冒火才怪。

    这种事情无法求助他人,就只能晚上躲在在被窝里偷偷摸摸自力更生了,在遇到章时年以前,陈安修并不不认为自己是个欲|望强烈的人,就偶尔的,会自己解决一下,以至于基本的技术没锻炼出来,遇到章时年后,他这门微薄的技术就彻底荒废了,所以现在他自己在床上磨蹭了十来分钟还没搞定。他自暴自弃地想象下面是章时年的手指,修长的,温温的,有一点凉,玉一样的质感,先握住,然后从上到下的慢慢撸,或许还会碰碰前面的小孔,正当他终于有点感觉的时候,手机响了。

    这专属的电话铃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电话第一遍响的时候,陈安修装作没听到,第二遍响的时候,他安慰自己很忙,没空接,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知道不接不行了,他破罐子破摔地从被窝里拱出来,滑开手机,“喂……”

    他只发了一个音,电话那边就敏锐地停顿了一下,没过多久,章时年的声音响起来,“安修,你在做什么?”

    陈安修肯定不能承认自己在隔空意|淫他,就沉沉气,力图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没做什么。”

    章时年是什么人,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主儿,对方轻微的一丝情绪转变,他都觉捕捉到并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更别说是自己的枕边人,陈安修有事想瞒住他,打回去再修炼五百年可能性还大点,但也仅仅是大点,并不是完全保证就一定能,“那你现在什么地方?”

    “家里。”欲|望宣泄不出来的焦躁感让陈安修的情绪并不能保持十分的稳定,他只能尽量把话说的简短点,希望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

    “一个人?”

    “恩。”

    “真的一个人吗?”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还有什么人?”难道他会趁着章时年不在,带人回家乱搞吗?

    章时年摆明了想引他说话,他这一着急,此时的状态就完全暴露了,不同寻常的嘶哑暗沉嗓音,无端焦躁迫切的情绪,中途被打断的不满,这些加起来指向一个方向,彼此都是男人,谁不懂。

    那边突然没了声响,陈安修心想难道把话说太重了?可现在这种半勃|起的状态实在有些恼人,“我待会和你解释。”说完就想挂断电话。

    “是在想我吗?”

    “做梦吧你。”

    “要不要我帮你?”

    陈安修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揭穿,恼羞成怒地说,“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这种事情就是男人的本能,可能存在技术熟练不熟练的区别,可没有会不会的问题。

    “身上穿着衣服吗?”

    “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谁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全副武装?

    章时年之前也准备休息了,不过想听听那人的声音才打的这通电话,没想到就被他抓个正着,竟然背着他偷偷在家里做坏事,他进到卧室,打个手势让放好洗澡水的女佣出去,自己在床边落座,半靠在床头上说道,“那你……硬了吗?”

    他这声放的极轻极柔,就像有片羽毛在心尖某处轻轻地搔了一下,不会疼,但会心痒难耐,陈安修咬咬牙,只觉喉头一紧,身体也跟着发热起来。

    手机的音质太好,章时年在这边明显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他的声音愈加低缓,带着一丝渐起的情|欲气息,“安修,你的耳朵……热了。”他太清楚那个身体的反应,那画面就像在自己眼前上演一样,他半眯着眼,让自己更加放松下来,脑海中的那副画面就更加清晰。

    陈安修蜷缩着身体,尾椎处蹿过一丝酥麻,他颤着手指想挂掉电话,但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每次听到章时年的这种声音,他十次有九次绝对跑不掉,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章时年这人大概光凭声音就可以把人做到高|潮,但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亲自体验。

    “你的身体颤地这么厉害,j□j也硬了,揉地有那么舒服吗?”

    陈安修觉得自己一定被下药了,他清醒的那部分理智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下面的那个男人神色迷乱,双手按在自己乳(啦啦啦啦)尖上揉搓,这情(啦啦啦啦)色至极的画面让人血脉喷张,他还知道要停手,可就是停不下来。

    “腰好像瘦了,腿打开,张大点。”

    反正都这样了,陈安修赌气一样踢掉被子,半屈膝分开腿。午夜不甚明朗的光线里,分(啦啦啦啦)身那里已经有了挺起的弧度,他双手握住,跟着章时年的指示,或揉或捻,没人碰触的后方入口微微翕张,内部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渗出,湿地两(啦啦啦啦)臀间一塌糊涂。

    “我的手指要进去了,忍一忍。”

    明明是想撩拨安修的,章时年此时也有点受不住了,他交叠着双腿换个姿势,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安修那里还是很紧,每次都帮他稍微开拓一下才能保证人不会受伤。

    “里面怎么就湿成这样子了?”

    明明知道那人根本不在身边,但陈安修受到蛊惑一样,就感觉里面有手指在内(啦啦啦啦)壁搔刮,痒得厉害,章时年的手指保养的很好,并没有做粗活留下的厚茧子,只右手中指第一个指节处,因为常年用笔,留下了薄薄的茧子。

    “缠地这么紧,这么想要吗?放松点,安修,太紧了,其他手指怎么进去?”

    长久没得到满足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住这蚀骨的诱惑,陈安修喘着粗气,抬抬腰把身体更敞开一些,后面的入口收缩着,就像期待进入更粗(啦啦啦啦)大的东西一样。

    “摸到敏感的地方了吗?”

    “恩……再重一点……就是那里……”陈安修脊背挺直,脚趾蜷缩着,明显感觉到前面更挺立一些。

    “光用手指能满足吗?想让我进去吗?”

    “进来,进来,快点……”陈安修闭着眼睛,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去,那里已经空地厉害,好像有人狠狠地插(啦啦啦啦)进来。

    “那我进来了……”

    陈安修哆嗦着腿抬臀迎合着,章时年每次进来都很重,几乎是一鼓作气冲进来,再慢慢地退出一点,然后再大力地撞进来,楔入极深,把人钉在床上,那持续有力的抽(啦啦啦啦)送简直能把人捅穿。

    “够深吗?”章时年的声音已经黯哑地不像话。

    “衣冠禽兽。”陈安修喉间溢出一丝呻(啦啦啦啦)吟,手上撸动的速度加快,在章时年愈加靡乱的撩拨话语中,掌心染上一片温热。

    *

    林长宁番外番外

    林长宁和陈安修相认后,他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回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那时候是他出国六年后第一次回绿岛,具体是哪一天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八月,大哥骑着摩托车去火车站接的他,出来火车站就是前海一线,那会下海游泳的人也不少,不过比起现在,那时候的景色还算清净,海水也要干净一些。

    九十年代初的绿岛远没现在繁华,市区不大,遍地的西式建筑,让刚来的人看着更像是一个幽静的欧洲小城,热闹大都集中在火车站附近,游人多,路边还有很多摆摊的,往东边走,看着就荒凉不少,可能没什么车的原因,路倒是看着很宽敞。

    要回林家岛如果不坐船的话,秋里镇是必经之路,刚到镇上的时候,大哥就说,“这里离着你姐姐家不远了,天这么热,咱们去你姐姐那里坐坐,吃个午饭再回去,你姐姐这些年也总是惦记你,再说你还没见过壮壮吧,他今年七岁,九月开学就能上一年级了,孩子长得可精神了。”

    他对壮壮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那会往家里打电话不方便,国际长途也贵,出去六年也没打过几次电话,就这么为数不多的几次中,家人反复就提到这个孩子,姐姐写信也会不经意提两句,“行啊,正好也这些年没见姐姐和姐夫了。”他对孩子倒是好奇心不大,毕竟没见过,不可能无缘无故产生太多感情。

    大哥见他答应了,就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三条钙奶饼干,称了两斤桃酥和奶糖,还在肉摊子上割了五六斤五花肉,那时候陈家的老爷子已经不在了,老太太还有,记得大哥还给她捎了些奶粉和麦乳精之类的东西。

    姐姐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已经翻盖了新房,门口北侧种了一棵很大的槐树,夏日里枝叶繁茂,门口外面落下一大片阴凉,“姐姐家这是什么时候盖的新房子?”他记得当初分家的时候,因为老太太和陈家老三一起住,分的是新房子,姐姐家分的是旧屋,破破烂烂的两间屋,屋基很矮,下大雨的时候,院子里的雨水就往屋里灌。姐姐刚结婚那会,娘还在背地里唠叨过两回,凭咱高中毕业的闺女跟了那么一户穷人家,家里兄弟那么多,下面还有三个小的没结婚,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婆婆看那样子也知道不是个消停的。后来还是看姐夫确实是个老实肯干的,她才渐渐的不念叨了。

    “你走的第二年,这新房子就起来了,你姐夫和合伙在市区跟人装修房子,这盖房子的工程队就是他自己找来的。”

    大中午的,姐姐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听着院子里有动静,他就拎着东西直接进去了,大哥在后面推着摩托车,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有个胖乎乎的身影直接撞到他怀里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那个孩子抬头,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眼睛又黑又亮,人看着果然很有精神,“你是谁啊,你找我爸爸吗?我爸爸出门去了,现在不在家。”

    紧接着是姐姐的声音,“壮壮,头还没洗完呢,你往哪里跑?”她追出来,可能是看到自己了,先是愣了一下,跟着眼圈就红了,“总算回来了。”

    他走的那年二十,一去六年,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二十六岁。

    姐姐那年三十出头,也很年轻,她穿着一件小翻领的米色碎花短袖衬衫,拢在脑后的头发还烫了一点不夸张的小卷,面色红润,比在家当姑娘的时候要胖点,可以看得出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壮壮当时还不满七岁,身高也就一米多点,他趴在自己怀里,把自己的衬衫下摆湿了好大一块,姐姐索性让他脱下来洗了,又拿了件姐夫的给他穿。

    姐姐说这是小舅,叫小舅,壮壮也叫了,但和他并不亲近,他拿出奶糖,孩子也不要。还是大哥拿过去,他才高兴地收下了,又跑回屋和晴晴望望分,两个小的那会只有三岁多,跟在壮壮后面小尾巴一样,叫一声好哥哥就能分得一块糖。

    中午姐姐做了好多菜,又问他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那时候他已经博士毕业,在大学里找了份助教的工作,老师也建议他留在国外,最主要的是能避开6家,老师们能护住他一次,但谁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6家本事再大,暂时也不能把手伸到美国去,另一个就是当时生物学最前沿的技术在美国,他留在美国要比回国发展的空间更大。

    他说在美国已经找好工作的事情,姐姐沉默很久,也没多劝解,又问在那边有喜欢的女孩子没有。

    他当时是应着的,为了让他们相信,还拿了合照指给他们看,其实那时候的艾琳只是房东的女儿,对他多有照顾而已。但他能感觉到,他说完这个之后,姐姐和大哥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午饭后姐姐切了个西瓜,因着午后天气太热,他的衬衫又没干,他们又在这里多留了会,“壮壮,和你小舅到东屋里睡个午觉去。我和大舅在这里说会话。”

    壮壮和他生分,似乎不太想去,被姐姐又催了一遍,才挨挨蹭蹭的过来拉他的手,“小舅,我们去睡觉。”

    东屋放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凉席子,壮壮甩小凉鞋踩着小板凳爬到里面,给他留了外面好大一块空地,他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天蓝色的小短裤,身上肉滚滚的,胳膊和腿都圆乎乎的,藕节一样。

    可能因为胖的原因,壮壮睡一会,头上就出汗了,他找了蒲扇给他扇风,他应该是感觉到凉快了,就往这边凑了凑,靠在他边上,右手搭在脑袋那里,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子,镯子的内侧还缠着红线。

    他记得那天真的很热,外面一点风都没有,陈家村在山上,外面树上的蝉一直在叫,他就一直这么打着蒲扇,看着这个孩子在自己身边沉沉安睡,直到大哥过来提醒他该走了。

    在以后的那些年里,66续续也见过这个孩子多次,但每次来去匆匆,也没有过太亲近的机会,彼此之间的感情始终淡淡的,直到那天被告知真相,回头想想,似乎就是一晃眼的时间,当年还挨着他身边睡午觉的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233<晋江原创发表>

    这么多日来终于痛快释放一次,事后身心舒爽的陈安修四只大开地摊在床铺上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如果这时有人闯进来,一定不会怀疑他刚刚遭受了一番激烈的蹂躏。眼角湿润,乳|尖红肿,双腿间满是白浊粘腻的痕迹。

    章时年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心跳顿时有些失序,两个多月,这次离开的时间好像是长了点,他真的开始想念安修和孩子们了,尤其是安修。以前明明身处什么地方都能安之若素的,现在这种被牵绊的感觉。

    “现在好点吗?”

    陈安修懒洋洋的抓过搁在枕头上的手机,低低笑道,“我看现在不好的是你吧?”他就不相信经过刚才的事情,章时年能没有任何反应。

    章时年无奈地看向自己的两腿间,被他猜对了,自己现在是不怎么好。如果安修现在身边,他好不怀疑自己会立刻压上去,但现在只能无奈,从自渎这个方面来说,他和安修的水平不相上下,都没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他仅有的那点经验差不多都用在安修身上了。

    “时间不早了,你洗个澡就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因为只有一个人而略显空旷的房间里,陈安修鄙视地翻个白眼,这会知道和他装正经人了,刚才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是谁,“后面还是空的,章先生,你不亲自进来试试吗?”他的声音还带着j□j过后的沙哑,这么刻意压低了勾引人,效果十足惊人。

    果然他话音一落,明显就听到电话那头章时年的呼吸乱了,语带警告说,“安修……”

    要是往常,陈安修听到他这语气,绝对会跑远点,但这会章时年远在香港,鞭长莫及,他胆子就肥了很多,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说,“哎呀呀,时间真是不早了,那我去洗澡睡觉了,章先生,你也早点睡啊,晚安。”说完不等对方说话,直接挂断电话。想占他便宜,总得付出点代价。

    想想章时年在那边无法纾解的苦闷样子,陈安修握住手机伏在枕头上大笑出声。切,谁怕谁啊。

    香港这边,章时年就没他这轻松的好心情了,直接摔了电话就去浴室了,本来在调戏安修的过程中,他就有些情动,只是他意志力过人,强自压制着,所以语气听上去还算自然,这会火苗还没彻底熄灭,就被陈安修这么一桶油浇下来,后果可想而知。

    经过晚上那一闹,陈安修舒舒服服洗澡睡个觉,即使第二天仍旧是一大早就起床,看着精神也还不错,一个上午都笑眯眯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好几个人凑上来问他喝了什么蜜水儿,高兴成这样。

    陈安修和他们笑闹两句,将人赶走,说到底那只是他和章时年之间的房内小情趣,两个私下闹也就罢了,实在不足对外人道。

    淘宝店里的生意忙过元旦,算是过去一个小高峰,但还有一个月就是农历的新年,所以大家也没真的闲下来,不过比起之前是轻快一些了。网上66续续有订单,明晓静那里也给介绍了不少客户。

    经过这小半年的磨合,现在和明晓静的合作默契也越来越好,照之前商定好的,明晓静并不干涉具体的工作,但她每个月都会来停云寺烧香,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陪着妈妈,顺道的也会来小饭馆坐坐,虽然她并不在意,可陈安修有时间的话,还是会将农家乐里的一些基本情况和她说说,怎么说也是合伙人,总不能什么消息都不透露。

    “太详细的也不用和我说,那些全凭你做主,你是大老板,我是小股东,只管收钱就好,只说最近生意怎么样?”

    “就像你看到的,一直没停下,还多亏了你给介绍的客户。”现在除了网上的订单,以前小饭馆累积的老客户,再就是明晓静介绍的单子。

    明晓静整个人窝在窗台边上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抱着盛汤的大碗暖暖手说,“可惜这里规模还是小点了,大的单子没法接,本来还想给你介绍几个大单子呢。”

    “一步步的来吧,明年应该扩大点规模,这两年摸索地也差不多了。”

    “那就太好了,销路方面我会想办法的,这个你放心,等规模大了,我也可以多赚点私房钱。”

    “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说什么客气话呢,别忘了我是股东,到时候分钱不能少我的。”

    话说这么说,陈安修也知道明晓静大概也不会真的将这点钱放在心上,明晓静找上他合作,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和目的,但有帮忙也是真的,季家的权势是很大,说是手眼通天也不为过,但他们不可能角角落落都能顾及到,就像在绿岛,知道纪家的人肯定比知道季家的多,明晓静不用亲自打招呼,光那些关系牵着关系的就足够了,他去办营业执照商标注册之类的,明晓静这边随便说句话就比旁人跑断腿的送礼找门路要顺畅多。要换成章时年,一来那人工作已经够忙,他不想拿这点小事去烦扰他,二来即使章时年想帮忙,在绿岛工商局之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熟人,如果再通过上面层层压下来,就太小题大做了。所谓的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在绿岛,纪家绝对吃得开。

    这样就可以了,明晓静能赚到钱,他也得便利,有时候人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弄地太清楚了,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奶里加了什么,闻着挺香的。”明晓静进屋暖和过来了,拿着勺子开始喝汤。

    “就一些核桃和花生粉,自己磨的,你喜欢喝的话,走的时候给你捎点,煮牛奶的时候撒了两把就行。”

    明晓静的左手点点脑门说,“你这句话提醒了我,我妈还说让捎点木耳和松蘑回去,自打从你这里拿了,她现在总说市场上的味道不对。”

    “这个没问题,别的东西没有,这些还是不缺的,你等等,我去给你装一包。”明晓静的妈妈也来过几次,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说话很温和,喜欢烧菜,还从他这里讨过好几道菜谱,“还要别的吗?”

    “再要点腊肉,腊排骨和一些干豆角,回家做炖菜吃,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外面还挂着酱鸭酱肉的,怎么现在都没了?”

    “我让人捎到北京那边去了。”他们这边的人不习惯这个口味,很少做,妈妈吃过两次说酱油味有点重,不过在老太太很喜欢这口,曾经说过酱鸭酱肉在他们家乡是必备的年货,他们小时候常吃,他入冬的时候就尝试做了些,自觉味道还可以,前段时间都打包送到北京去了。老太太还特意打了电话,说东西都收到了,味道很喜欢,“你要的话,过段时间再给你做点。”

    “那倒是不用了,我就随口一问。”

    陈安修起身说,“那我去给你装东西,你拿了东西早点下山,不是不留客,看这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雪,下了雪山路上很滑。”

    明晓静眨眨眼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晚上还有事,可不想被这雪困在山上。你看程婕多聪明,看着天色不好,今天都不到这里来了。”

    陈安修笑了笑,这一对未来的妯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像。他把仓库里把明晓静要的东西装了一大箱,用胶带封起来帮她装到汽车后备箱里。明晓静忘了带手套出来,等她回去拿上手套再出来的时候,从山顶上下来四辆车,一路飞驰着,只差当飞机开的架势。有个人拐弯的幅度大了,差点擦到刚出院门的明晓静,陈安修及时出手一把将她拉了过来。那几辆车没减速地扬长而去了。

    明晓静受到不大不小的一次惊吓,拢拢围巾说,“那是些什么人,怎么开车神经病一样。”

    陈安修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骂人,知道必定是气到极点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来过两三次了,现在吓得镇上的人一听到车子响,老远就躲开。”看那些车子质量都不错,看那速度的话,应该都是些改装车,能玩得起这个的,家里必定是有钱的,只是那些少爷们玩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跑到村镇周围飙车,这种人被明晓静骂声神经病还轻了,有几次他们在镇上差点就撞到人。大家商量了几次,也没很好的办法阻止那些人来。

    *

    明晓静走后的那天傍晚,果然就开始下雪了,开始飘飘洒洒的,小碎米一样,还夹着雨,到半夜才下大的,这算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天两夜,冬天不兴建房子,现在又临近年根,建材店的生意就很清淡,偶尔的就有人来买桶油漆,买点刷子和钉子之类的小物件,这一下雪,陈爸爸就把门直接关了,和陈妈妈,冒冒和三爷爷在村里待了两天。陈安修的小饭馆是一直开着的。

    到第三天早上雪停了,陈爸爸和陈安修这父子俩这才一起出门,因为雪天路滑,其他人仍旧留在家里,这会天已经晴了,但温度并没有升上去多少,太阳更是跟个摆设一样,只有光亮没有温度,从村子到镇上的山路上,雪还没来得及清扫,雪不算很厚,踩上去堪堪到脚面,咯吱咯吱地响,山上,树上,山下的溪谷里,到处覆盖了一层干净的白色。一阵风过来,雪沫子直往人的脸上扑,冰凉冰凉的。

    陈爸爸下坡的时候冷不防滑了一脚,陈安修伸手搀住他的胳膊,“爸爸……”

    “没事,没事,底下好像结冰了,滑溜溜的。”

    “开始先下的雨,底下应该是结冰了。”

    陈安修不放心,还想搀着爸爸走,被后者不怎么客气地拍开了,“你爸爸还没老呢,再过二十年,你再搀着我不迟。不知道吨吨这上下学的,路上开车安全不?”

    “刘师傅是个老司机了,开车很稳当,实在不行的话,我打电话让吨吨去楼南那里住两天,吨吨和糖球要好,他应该愿意去和糖球住。”市里也有其他的亲友,就是担心吨吨心里不愿意。

    “这路太滑了,老司机也保不准有个失手的时候,你还是让吨吨去楼南那里住两天,等这冰化化再让他回来。”

    “那我中午的时候和吨吨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然后和楼南他们说一声。”让爸爸这一说,他也有点担心这路况了。

    他们父子俩今天出门并不早,路上又走得慢,到镇上的时候就九点多了,街面上好多人拿着扫帚已经在扫雪了,戴着帽子,戴着手套,从上到下全部武装的。现在虽然有专门的清洁工做这个,但大家还是习惯把自家门口及附近的地方都扫出来,不费什么事,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都是认识的人,大家见面,一路上相互打个招呼,陈安修和爸爸刚在自家建材店门口站定,门还没开呢,就听到呼啸的车子声,尽管车子还没开到跟前,陈爸爸本能地攥住儿子的胳膊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没看清楚几辆车子,一路飞驰着往山顶方向去了。

    陈安修盯着握住他的那只手,鼻子突然就那么酸了一下,他动手揉了揉,对爸爸说,“车子过去了,今天这么冷,冻得都快流鼻涕了,爸爸,你快开门,咱进去暖和暖和。”

    “这些人哪里来的,开车简直不要命。”他放开儿子,伸手去口袋里掏钥匙,一连掏了好几次没掏出来。

    陈安修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发抖,他知道爸爸那年出车祸后,对这种开快车的就有心理阴影,总担心会出事,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凑过去抱爸爸的肩膀,笑道,“爸爸,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快冻死了,还是我来开吧。”他伸到爸爸口袋里把钥匙勾出来,蹲下|身把卷帘门打开。

    他们进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街面上差点被撞到的人咒骂声,“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趁早开到山沟里摔死这些祸害。”

    大家骂的时候无所顾忌,无非是差点被撞到,气急了说两句狠话,但谁也没想到会应验,上午刚过十一点呢,店里刚来坐下几个准备吃午饭的,就听到外面嘭嘭嘭传来好几声巨大的声响,爆炸一样,惊得小饭馆里的人都跑出来了,这动静太大,街上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出来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有细心的人就注意到那长长的车辙是奔着山谷的方向过去的,就往那里跑,山路上这处转弯的幅度大,是个事故多发区,镇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有几次镇上是想修修这一段的,但牵扯的事情太多,首先就是要拆除不少人的店面,拆迁款低了,人家肯定不愿意,那是一家的生计,拆迁款太高,就为了修这么一段路,好像又不划算,拖着拖着,事情就没戏了。

    不过之所以没引起上面人的重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虽然小事故不断,但太大的事故也没发生过,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也没有,大家走到山谷边上往下一看,底下竟然有三辆车,有一辆白色宝马车头都撞烂了,里面的人要还活着就只能说是奇迹了。本来还有一辆,下车一看到这情形,开车一溜儿烟地跑了。

    围观的人群纷纷掏出手机,又是11o,又是12o的一通忙乱,还有给市电视台和报社打的,陈安修和几个青壮年摸着边下去看了看,车里有男有女,三辆车里一共有六个人,他们撬开车门把四个受伤相对较轻,还有点意识的人弄出来,陈安修懂些急救方面的知识,还给他们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止血。剩下两个年轻男人卡在驾驶座上了,没有医护人员在场,他们也没敢乱动。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来了,还有闻讯赶来凑热闹的,场面那叫一个乱,他们几个下去救人的,被记者堵住要进行采访,陈安修推了个年纪大点的出去,自己趁乱溜走了,就这样他回到家的时候也快两点了,中午饭也没吃,他换身衣服,给自己凑和地下了碗面条,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要给吨吨打电话,这次他下定决心了,不管吨吨同意与否,一定要让他在山下住两天,就是他们爱惜命,也保不齐世上就有这种不要命的,比如今天在雪地上飙车的那几位,看着年纪都不大,二十上下的样子。

    总算吨吨是个懂事的,听爸爸讲完前因后果,也没拒绝,“等路上好走点了,爸爸就去接你。”他给儿子保证完,又给楼南打电话。

    “住几天都没问题,下午我过去接他。”

    打完这两通电话,陈安修才略略放下心来,不过等他吃面的时候,发现面都糊糊了,也有点凉了,他倒上点热水,胡乱扒了一碗,接着去小饭馆那边忙活。

    *

    吨吨下午放学是楼南亲自开车去接的,先接的他,又去接的糖球。糖球对吨吨的到来当然是欢迎的,这意味着回家也有玩伴了。

    冬天天黑地快,还不到六点,天已经全黑了,他们到家的时候,保姆已经在厨房里张罗晚饭了,糖果一个人在客厅里开他的小汽车,嘟嘟嘟这里,嘟嘟嘟那里,副驾驶上还放着一只小熊,有冒冒那么大。

    糖果认识吨吨,见到他还会很乖地叫哥哥,叫完之后瞪着圆亮亮的眼睛,探头朝着吨吨的身后看,看了一次不死心地又看一次,最后直接开着小汽车转到吨吨身后去了。

    楼南知道他在找什么,就把他从小汽车里抱出来,亲两口说,“今天只有吨吨哥哥来了,弟弟没来。”

    糖果似乎还不相信,指着门说,“弟弟啊。”他大概以为冒冒在门外还没进来。

    “弟弟没来,下雪太冷了,弟弟和小陈叔叔在家呢。”

    吨吨也过来捏捏他的小肉手说,“过两天哥哥走的时候,带你去山上见弟弟。”

    糖果还是探着身子,指着门说,“弟弟啊。”

    楼南见他是不听劝了,让吨吨和糖球先上楼去玩,自己给糖果扣个帽子,抱着他去院子里看看,“你看弟弟是没来吧?”

    糖果又指着院子的大门说,“弟弟啊。”

    这次楼南不依着他了,将人放下,蹲下和他说,“糖果,弟弟这次真的没来,过两天爸爸带你去找弟弟玩,行不行?”

    糖果不听,还是要往前去,楼南也不阻止他,但刚下过雪,院子里有点滑,糖果没走两步,跐溜一声摔了个屁股墩,不等爸爸去扶他,他自己手撑着地,撅着屁股爬起来,还往门外走,站在门外,向左看看没人,向右看看没人,再向左看看没人,再向右看看没人,脑袋摇地拨浪鼓一样,站了好一会他可能确定冒冒真的没来了,就木木着胖脸站在那里不说话。

    楼南拉他,他也不走,直到给他保证说回家给他看电脑上的冒冒,他才给人抱。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楼南不可能让陈家人抱着冒冒和糖果视频,就把平板搁在糖果腿上,然后给他看之前冒冒的录像。

    糖果也不懂得这个,看到冒冒就行,一个人趴在那里看地挺开心的,还弟弟长弟弟短的喊着,当然里面的人不会搭理他就是了。

    糖球仰天长叹一声,“怎么就笨成这样呢?”

    吨吨想的则是,没想到他家的笨蛋章冒冒还挺有人缘的。明明在家里,除了吃和睡,就是睁着眼睛淘气。哪点讨人喜欢了。

    楼南回卧室换衣服下来,正好听到糖球的话,在他后脑勺上就来了一巴掌,“你小的时候跟着爷爷,玩伴多,现在糖果可没有。”同龄的人中,糖果就认识冒冒一个,难免就格外亲近点。孩子有个同龄的玩伴是家里多少玩具都不能替代的。

    糖球皮实惯了,被爸爸敲打两下也不在意,想想他和爸爸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糖果一个人在家只有小保姆陪着是挺可怜的。对弟弟不由生出些同情之心。

    *

    秋里镇上那场车祸动静闹得挺大的,两个重伤,至今还在重症室里,其他四个也是伤的伤,残的残,那些人年纪都不大,有的还是在校生,各个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事情出来家长那边相互扯皮,推卸责任,指责对方,家属大闹医院,一场好戏连着一场,目不暇接,只是忙坏了采访的记者。

    除了这些茶余饭后的八卦,也有大点的报纸从其他方面报道的,什么青少年飙车的反思,勇于救人的大义村民之类的,总之秋里镇是着实在绿岛红了一把,有段时间常见镇上记者走动,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人把这段路况给报道出来了。

    镇上的领导受到上面的压力,这次无法推脱,终于下定决心修这段路,钱的方面,镇上财政出一部分,剩下那部分让周围几个村自己凑凑,陈家村挨着镇中心最近,这件事肯定躲不开,村里就召集村代会商量这件事。

    陈爸爸不大不小也是村民代表一个,于是也被请去开会了,其实这村民代表什么也不是,一没权二没钱,要真说点好处,大概是村里要下达的通知之类的知道早点,但想想一个村子能有多大点的事情,早知道和晚知道,中间也就能差半天。

    村里开会大多是晚上,白天大家都忙,开会谁搭理,陈爸爸开完会回来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陈妈妈还没睡,陈安修靠在沙发上看书。

    “爸爸,你回来了。”陈安修见人进门,就放下书起身,给他爸爸倒杯水。

    陈妈妈嫌他沾了一身的烟味回来,免不得又唠叨两句,让他脱了羽绒服拿到外面晾衣架上散散味。

    “爸爸,开会怎么样,大家怎么说?”

    陈爸爸脱了交给陈妈妈,自己在暖气边上站站,烤烤手说,“难啊,修路大家都同意,出钱大部分都不同意,特别是在镇上没有店面的,又不是个小数目,平摊下去每家都得出不少,大家真要都不出的话,村里也没办法,现在又不能强行摊派,我看你孝礼叔他们愁地头发都快薅光了。”

234<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知道爸爸说的夸张点,但现在村干部不好当是真的,特别是牵扯到钱的问题,老百姓可不像以前那样上面说什么就听什么,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咱们村大概要要出多少钱?”

    陈爸爸说了个数字。

    “钱确实不少。”修路这种事情最费钱,再加上周边店铺的拆迁费,分摊到各家的话,每家出个大几百是肯定的,如果有人愿意,这当然不算什么,可现在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几百就成了大钱。

    就陈安修而言,他是绝对赞成修路的,那个转弯处就在建材店和小饭馆之间,家里的人每天来来回回不知道走多少遍,意外这种事情可不会提前打招呼的,爸爸和吨吨他们那两次出事,都或多或少和那里路况有点关系。如果路修好了,不仅是对他们家,对镇上的人方便安全点,现在来山上旅游的人也多了,对游客的行车安全也有保障。当然对付那种飙车的,也得想个办法。可现在大家不同意出,钱从哪里来?

    他身上没有这么一大笔资金,章时年这边或许可以考虑,但会不会太高调了?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已经让人侧目,再突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即使是为大家做好事,也难免不被人背后议论和猜忌。一个处理不好还可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时候再收拾局面可就难了。

    陈妈妈到院子里晾完衣服,进门说,“看把你们俩愁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们才是拿工资的书记和主任呢,我知道你们想修,但咱们一家拿钱,这路也修不起来,等等看看村里其他人的意思吧,到时候大家真要都同意了,咱就拿,就是多拿几个也行。”自打吨吨和冒冒去年差点被6展展的车撞到,她至今不敢让孩子单独走那段路。

    陈安修见时间确实不早,爸爸又回来了,就答应着回自己的屋去,修路的事情也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只能像妈妈说的,再等等看,或者等章时年回来,和他商量一下,那人脑子好用,或许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不过说起章时年,元旦这就过完五天了,那人还是没忙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没个准信儿。他进屋后,先把冒冒叫醒,拖出被窝把了一回尿,又把他塞回去,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给章时年大哥电话,看看时间都过十一点了,估计那人也该休息了,于是作罢。

    但是这次他猜错了,章时年还没休息,正在和远在洛杉矶的舅舅视频。

    章谨之比季仲杰还小几岁,不过现在也是快八十的人了,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金丝眼镜,是个气度非常儒雅的老人,他和章时年的相貌并不十分相像,他的眉目更浓秀些,隐约有丝混血的味道,但毕竟是甥舅,拿他年轻时的照片和章时年比,还是能看出血缘关系的。

    章时年自幼由这人教养,在为人处世和言行举止等方面受舅舅的影响最深,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位老人是他最初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的引导者。他心里对舅舅也是十分尊敬,有着不下于父亲的感情。

    两人开始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说到最近在香港一个由章氏和铭记共同参与的一个项目,章谨之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和特区政府的市政规划产生了一些矛盾,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还没协商好,铭记那边的提议是,根据之前和政府的合同,启动仲裁机制,交由国际仲裁。”

    章谨之沉吟了一下问,“你的决定呢?”

    “我还没给他们答复,我不太赞同这个做法,即使赢得官司,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利润固然客观,但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影响章氏历来和政府的良好关系不说,也影响章氏在民众中的形象。

    章谨之面带赞同地点点头,“现在你的两个兄长都在军政两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你仍要谨慎行事,特别是和政府打交道的时候,切忌焦躁和盲目自大。章家能发展到现在,固然和几代人的努力分不开,但和政府维持良好的关系也非常重要。”

    “您讲过的东西,我都记得。”低调隐忍,热心公益和慈善,妥善处理和政府的关系,这都是舅舅之前常说的。

    对这个外甥,章谨之还是很满意的,他有时候想即使他和碧凝有个亲生的孩子,也定然是比不过这个的。工作谈完,他话锋一转说道,“你最近寄过来的照片和视频我都收到了,吨吨和你越长越像了,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你小的时候,冒冒也十分可爱,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家伙。”

    章时年笑笑说,“等过完年,我带安修和两个小的去探望您和舅妈。”

    章谨之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吨吨夏天的时候我已经见过,冒冒还小,长途旅行对孩子不好,明天秋天我打算回老家祭祖,到时候让他们一起过来吧。”

    “好的,舅舅,到时候我带他们过去,舅妈呢,在做晨课吗?”舅妈方碧凝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做祷告。

    “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章谨之看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的钟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下去准备吃早饭了,你也早点休息,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章时年结束视频,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舅舅这个人,待人温和,却是个极讲原则的人,在见到安修之前,必然不会妄下判断,但心里肯定不会太过亲近,喜爱孩子是血缘的天性,喜欢安修,就需要他们进一步的努力了,不过他觉得安修应该问题不大,出来这么久,他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要不然那人该在家里造反了,现在都敢在电话里作弄他了。

    *

    进入腊月,不下雪的时候,秋里镇的街面上就看着比往常热闹很多,过年虽然还不急,但很多东西也慢慢开始张罗起来了,街上叫卖瓜子核桃的小商贩明显就比之前多了,还有卖黑软枣,柿饼,新鲜草莓和青萝卜的,推着小推车,筐子上面盖着块布,沿街叫卖。卖花生的很少,因为都知道,这里家家户户都种花生,花生这东西好伺候,种在地里也不用多管,随它自己长就行,当然这样种出来的花生产量肯定高不到哪里去,不过大家不指望这个赚钱,只要够过年自家吃,其余的再榨点花生油就行了。

    卖花生的少,但有带着机器专门来镇上炒花生的,有二十多斤一小锅的,还有四五十斤一大锅的,底下烧着炭,小锅一般十块钱,大锅二十,自己一锅也行,和人合炒一锅也行。

    这天邻居婶子从外面回来,见炒花生的地方人不是很多,就约着陈妈妈一起凑一锅,正好也快腊八了,陈妈妈要把家里的东西清理一遍,就把秋后收的花生从杂物间都搬了出来。来年的种子是早就留出来的,现在这些,陈妈妈称出来十斤,打算去炒了,剩下的就让陈安修拉到油坊去。

    绿岛这边吃的主要是花生油和一些大豆油,镇上的油坊也主要是榨这两种,这种小油坊里榨出来的花生油有点浑浊,不比外面买的澄澈剔透,主要是花生里有些东西没筛出来,模样看着是不怎么好看,但香味足,没有任何添加,是纯纯正正的花生油,吃着放心,这种油放在冷点的地方,都能凝结成乳黄色,非常浓稠。

    油坊是一对夫妻经营的,除了榨油之外,也做些八角面,花椒面,辣椒面,麻酱和香油之类的东西,都在一个村,本来就是相识的,陈安修这两年在家开小饭馆又常来这里买东西,和这家人混的已经很熟了,说话一点不拘束,今天老板娘正好熬了芝麻糊,见来的是他,就给端了一大碗出来,热络地说,“我知道你们小年轻的都怕吃甜,就给你放了一点糖,你尝尝味道行不?嫌不甜的话,我再给你加两勺。”

    陈安修尝了一口,夸奖她说,“嫂子,要不就说你是掌家的,心里太有数了,正正好,再多一点就太甜了。”说是叫嫂子,其实老板娘和陈妈妈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是辈分摆在这里。

    老板娘被他夸地心花怒放,笑着说,“嘴上抹了蜜一样,这里都是土,弄的衣服都脏了,到里屋去吃,那里有电视,也暖和。等你二哥把油榨好了,我喊你。”

    在这里待着确实不太方便,人进人出的,他笑着答应一声,端着碗自己往里屋去,里屋很小,就一个取暖用的炉子,几把椅子和一个电视机,电视上开着的,他也没太注意演的是什么,喝完芝麻糊,又接了几个大点的电话订单。老板娘就进来说油已经好了。

    能装五升的花生油桶,陈安修足足榨了五桶,还有两大袋子剩下的花生饼,老板帮他扎好口扛到车子上,他还买了些其他的调料,老板娘都拿袋子给他装了,还多送了一小瓶辣椒油,这些东西一放,骑来的三轮车上就没什么空地了,回去的路上远远就看到冒冒正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坐在一起,手里握着块萝卜,他倒是大方地很,人家不吃,他非要往人家嘴里塞,惹地女孩哇哇大哭,最后让奶奶在屁股上拍了一下,教训两句,他才垂着脑袋老实地双手抱着萝卜,自己啃起来。

    陈安修心里骂他活该,“真当人人都和糖果一样吃东西什么都不挑吗?”

    车子经过他们那里停了停,冒冒一看到爸爸来了,就颠颠地来抱住陈安修的腿,明明方才刚挨过训,这会还是笑眯眯的,半点看不出被人教训的样子,“爸爸,爸爸……”

    他家的花生正在炒着,陈妈妈在旁边和人说话,陈安修就没过去,抱着冒冒靠在车边坐了会,捏捏儿子的胖脸说,“你倒是心宽,说,刚才奶奶为什么打你?”

    冒冒就蹭蹭他的脸,趴在他肩上哈哈笑,陈安修估摸着他应该也能听懂一点,拍拍他屁股说,“下次再欺负小妹妹,爸爸也打你。”

    花生炒起来也很快,陈安修等不长时间,他家的就炒完了,因为和别人合炒的,又分别过了秤,他把还热乎的花生搬上车,给冒冒铺个毯子,让他坐在车子里面,因为花生和花生饼都是热的,他在旁边坐着也很暖和,陈妈妈则在边上半坐了,扶着冒冒,不让他歪了磕着。

    小饭馆现在人手足,各人专司其职,陈安修也不用眼不错地盯着,榨完油,中午就留在家里吃的饭,陈爸爸前几天自己发的绿豆芽已经能吃了,白白嫩嫩的一大缸,吃的时候抓两把出来,拌个凉菜,清炒一下都不错,冬天吃这个,清清爽爽的。

    今天天气不错,中午陈爸爸也回来吃的,家里三个半人,陈妈妈炒了绿豆芽,还用香油调了个咸菜丝,温了点鸡汤,又给冒冒熬了份山药粥。

    转过天来是腊八,头天晚上陈妈妈已经在家剥了蒜头,腌了腊八蒜,绿岛这里的腊八蒜腌制很简单,选点好的蒜头剥了,放在醋瓶子里,密封起来就好,陈妈妈一般喜欢用罐头瓶子,干净好刷,密封性也不错,腊八腌上,到春节吃饺子的时候就可以开封了,腌制好的腊八蒜是绿色的,酸酸的,还留着一点辣味,配着饺子吃简直是绝配。

    剩下的一点不不值得腌的小蒜头,吨吨拿着高粱杆皮串成一圈,放在盛汤的海碗里养起来了,说是要等着长蒜苗吃,像模像样地放在太阳能照到的窗台里侧,还加了不少清水。陈安修小时候也常做这事,过段时间,绿色的蒜苗能拔好长一截。

    腊八这天,陈妈妈起个大早熬腊八粥,材料是早先准备好的,早上只需下锅就行,自家做的,也不拘放几种,陈妈妈在家里找了些大米,小米,红小豆,绿豆,莲子,红枣,栗子,稠稠地熬了一大锅,因为在炉子上熬地时间够长,粥里的东西都烂乎了,连冒冒这种牙齿没长齐的都能吃。

    中午的时候陈安修的一个堂叔给陈爸爸送了两只野兔子过来,说是自己上山打的,让他家尝尝味道,腊八大小是个节日,正好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陈爸爸和陈妈妈商量了,晚上就请几个街坊和叔伯兄弟过来喝酒,把两只兔子都炖了。

    陈建浩也过来了,他这段时间除了忙工作,还要忙陈天意房子的事情,看着人就瘦了好些,陈爸爸劝他多吃点菜,但他心里可能有很多不如意,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又数落起大哥陈建明的不是,陈爸爸拦了几次,不过他喝醉了,根本听不进去劝,这件事本也不是秘密,这里坐的又不是外人,陈爸爸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最后就由着他去了。

    陈安修也上桌了,但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两杯就打住了,今天来的都是长辈,也没人会在酒桌上灌个小辈。

    陈爸爸没怎么喝,但陈建浩喝地酩酊大醉,人都认不清了,陈爸爸就和来接人的柴秋霞一道把人搀回去,陈安修帮着妈妈收拾了酒桌,就说要回农家乐那边。

    “这么晚了,回去做什么?”孙晓和张言冬天都就近在那里住着,也不怕丢东西。

    “明天有批货很早就要出,孙晓和张言都没仓库的钥匙。”

    陈妈妈盯着他脸色看会说,“你一个人行吗?你刚才喝酒了吗?”她和吨吨还有冒冒是在里屋吃的,根本没看到安修喝了多少。

    “没事,妈,我就喝了一点,我自己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

    “要不等你爸爸回来,送你过去吧?”万一喝醉了,倒在上路上,找个人帮忙都难,腊月天在外面睡一宿,还不得冻个半死。

    陈安修豪迈地挥挥手,口齿清晰地说,“没事,妈,我多大个人了,就这几步路,还要爸爸送吗?”

    陈妈妈看来看去,也没看出点破绽,心想可能是真的没喝多,就说,“那行,我给你装点粥,你明早自己热热吃,别自己凑和。”大不了,待会再打电话问问到了没有。

    陈安修答应着,又去和吨吨冒冒说话,嘱咐吨吨做完作业早点睡,又嘱咐冒冒晚上睡觉乖乖的,不准闹爷爷奶奶。

    陈妈妈见他逻辑如此清晰,心又稍微放下一点,拿保温桶给他装了好些粥,又把人送到出村的路口,念着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很快就回转了。

    今晚的夜色很好,山路上静悄悄的,连点灯光都没有,不过视野实在是好,抬头看看,满天都是璀璨的星辰,撒了碎钻一样,“这是猎户座,这是北极星……”他还能找到星座,谁敢说他醉了。

    路也没走错,顺利到家,可是看到立在门口的那道修长的人影时,他怀疑自己真的醉了,漫天星光下,那人回过身,脸还是熟悉的,“你是谁?”章时年回来会不打招呼吗?应该不会,所以这是谁。他酒劲上来,脑子这会大概已经糊糊了。

    那人没出声,但听到这句话时,脸色明显黑了一层,不过在夜里,陈安修没看出来,或者能看出来,他也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分析原因了。

    “你怎么不说话?”陈安修凑过去认认,就差把脸贴在对方脸上了。

    章时年探手扯住衣领,一把将人抓过来,用力将人掼在墙上,自己压上去,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问,“你说我是谁?”

    陈安修伸出舌尖舔舔被咬疼的唇角,勾着章时年的脖颈拉近点仔细瞧,“看着好像是有点眼熟。”

    淡淡的酒气喷在脸上,章时年努力忍住把人敲晕的冲动,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竟然会连他都认不出来了,开始见人行为异常,只是怀疑,真正尝到安修嘴唇上的酒味,这才确认。

    某个不怕死的醉鬼还嫌对方不够生气一样,沉重的脑袋主动靠在人肩上,鼻子蹭在人家衣领处一通猛嗅,“味道不错。”末了还伸出舌头在对方的脖颈和耳后小狗狗一样舔了两口,“滋味也行。”

    章时年双眼微眯,落在陈安修腰后的手握成拳头。他倒是想看这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陈安修可能觉得玩地还挺有趣,一时还停不下手来,双手从章时年没系扣的风衣钻进去,拉出对方的衬衣下摆,略显冰凉的手指在人家腰侧摩挲游走,“皮肤很好,身上也挺暖和的。”

    章时年调动全身的自制力,压低嗓音问,“那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如果安修现在敢说个不,他不确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安修伏在他肩上笑出声,“你是我老婆啊。”都确认过这么多地方了,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很好。”章时年的眼神顷刻间暗下来,他一手扶着醉鬼的腰,另一手到对方裤子口袋里掏钥匙,手不小心碰到这人的双腿间,前面那处已经有了轻微隆起的弧度。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碰他那里,陈安修即使在醉意还是本能地向前挺了挺腰。

    院子的门从外面推开,又从里面飞快的关上,陈安修头昏目眩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章时年反身压在门上,腰带扣被人灵活的松开,两条裤子带着内裤被人一把拉下来。

235<晋江原创发表>

    分开两个多月,昨夜也算是久别重逢了,加上陈安修又喝了点酒,故意挑起事端,所以战况的激烈程度就在情理之中了,幸亏农家乐附近的住家不多,要不然就该疑惑为什么这家人的灯一直开到后半夜了。

    做的时候自然是很爽,章时年开禁,陈安修的回应也是直接而火辣,只是做完之后这后遗症也出来了,到了早上,别说早点起床,就是有点清醒的意识对陈安修来说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恩,马上就到了,应该是在家,昨天陈哥说好的,你先陪着人喝点热水……”现在是早上五点,北方的冬天,这个点上,天色还是黑漆漆的,因为太阳还没出来,温度也低,特别是刚从温热的被窝里爬出来,被山上的冷风一吹,牙齿都打哆嗦。孙晓戴着的绒线帽子一直拉到耳朵下面,缩着脑袋,胳肢窝里夹着手电筒,一路小跑着来到陈安修家门口,来拉货的车已经到了,可是陈哥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这在往常可是没有的事情,之前忙的时候,有过一天夜里来两三趟车的时候,陈哥都能爬起来帮人装车,白天还照样在小饭馆忙活,那精神头,羡慕的一众人都想去部队里锻炼两年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哥,你在家吗?”孙晓刚到墙外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见屋里没开灯,就转到门口那里,刚想敲门呢,门一推就开了,根本就没从里面锁上,别是出事了吧,虽说秋里镇的治安还可以,但也没到家家开着大门睡觉的地步啊。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回应,他心里开始打鼓了,想着是先把张言喊过来还是进去查看一下情况。不过转念一想张言还在屋里陪着那货车司机,三五分钟的也赶过不来,他就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院子里黑漆漆的,什么声响都没有,他打着手电筒四下里照了照,发现靠近屋门口的时候散落着一只鞋子,此外还有一件外套和一根腰带。

    这场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这不像是出事,反倒像做那事迫不及待一样,这得多着急啊?可接着一想不对,章先生不是不在家吗?下午一起说话的时候,陈哥还说没回来的准信儿,门里门外的也没章先生常开的车子,这所有的疑问都指向一个方向,陈哥外面有人了,今天还带回来了。

    “啊……”孙晓正为难着是不是继续喊人的时候,屋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他被这遽然出现的动静吓得惊叫出声,转身就想跑。

    “大半夜的,你鬼吼鬼叫什么?”

    尽管声音很嘶哑,但是天天听的太熟悉了,孙晓止住已经跑到院子中间的脚步,抓着手电筒回身晃了两下,果然就见是陈安修站在那里,上身裸着,下半身只松松垮垮地套了条单裤,“陈哥,人吓人吓死人,你就不能先开个灯?”

    陈安修拍开外墙上的开关,院子门上的那盏灯亮了,他将手里的一串钥匙抛给孙晓,“是不是拉货的人来了,昨天在家里喝酒,有点喝多了,这会有点起不来,你和张言先去盯着。”

    孙晓伸手把钥匙接过来,说道,“我说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原来是喝酒了啊,那你再睡会吧,我们去盯着一个样。”

    陈安修捏捏眉心,疲倦地说,“给司机一箱子鸡蛋,天这么冷,这大老远的来了。”

    “行,我记下了,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注意吗?”孙晓说着话,贼溜溜的眼睛往陈安修身上扫两眼,虽然陈哥站在灯光的阴影处,他看得不十分清楚,但那裤扣系错了位置,他还是能看出来的,这裤子一看就是匆忙之中刚套上的,还有这声音,疲惫中还带着那么点慵懒和满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刚刚有那么一刻,他在想,他如果是个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到陈哥身上,喉咙发紧。

    “那先这样吧,有事天亮再说。”陈安修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当然不可能明白他只是一刹那的念头,他说完就退到门里,打算关门,实在太冷了。

    就在门开的一瞬间,孙晓已经看到屋里还有个人影,看那身量绝对是个男人,他瞎表忠心说,“陈哥,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只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刨除性别不说,陈哥和章先生还是挺般配的。他以为即使将来有天有人出轨,也是章先生那样的,有钱人,年纪也不大,怎么偏偏是陈哥呢?

    他今天做过什么不能示人的事情?陈安修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脑袋极力思考着这个有点复杂的问题,但顺着大腿留下来的一些热液彻底打断了他的思路。

    两个人折腾大半宿,太过清晰的记忆没有,他就模模糊糊地记得好像被章时年摆成了各种靡乱的姿势,在堂屋的各个地方被肆意进入,撞击,然后哭喊着一次次的到达高(和谐和谐)潮。最后两人累的床都没上去,也没洗澡,就在堂屋的沙发上旁边相拥着睡过去了,直到刚才听到孙晓进院子的动静,幸亏他醒来及时,要是没来得及阻止,让孙晓贸然闯进来,他和章时年在屋里做过些什么一目了然,那样他就真的不用出去见人了。

    “一起去洗澡?”章时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两人堪称完美的腰线没有任何隔阂地紧密地贴在一起。

    陈安修磨磨牙,在他怀里回转身,张嘴在章时年肩膀上咬一口。回家搞个突然袭击也就罢了,回来搞个这么大的阵仗,差点就被人撞破了。

    “乖,改天给你买根骨头。”章时年在他圆润的屁(和谐)股上拍一巴掌,放纵过后的身体里还残余着一些悸动。

    “你是,冒冒是,班头是。我和吨吨不是。”他拍掉那人的手,转身往浴室走去,他可没兴趣继续下去,他现在的腿走路都还打哆嗦呢。

    章时年笑着追上去,在陈安修的反抗声中,把人扛起来抓进浴室,简单地冲洗清理一下,又把人扛出来,这次是真的上床睡觉了。

    之前的疲累加上昨晚的运动,陈安修小猪一样拱在章时年边上黑甜黑甜蜜地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天还是暗沉沉的,外面应该是下雨了,雨点敲打在窗子玻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明明昨天晚上还是满天星星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

    章时年已经起床了,没去上班,穿着家居服和室内拖鞋,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眉头微拢,桌上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台灯,昨晚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今天看看,人好像是清减一些。

    “醒了?”

    “你有透视眼啊?”他醒来躺在床上都没怎么动,章时年也没往这里看一眼。

    章时年笑了一声看过来,“睡这么久,肚子饿吗?”

    “没胃口。”昨天喝了酒,现在还有点反胃,“你吃了吗?”说到吃,他终于想起点什么,他在被窝里挺挺腰,又酸痛地跌了回去,“我昨晚带回来的粥呢?”他只记得拎着出门了,但后来粥到哪里去了。

    章时年动手敲了几个字,摘掉眼镜起身,过来帮他在腰上揉两把,“粥在锅子里热着呢,你待会起来先喝点热水。”

    陈安修脑袋正在手臂上,被人揉地一边抽气,一边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大门口外面。”他记得安修回来的时候是拎着个保温桶的,起床后,出去找了找,果然就在门外枯黄的草丛里找到了,在外面待了一夜,粥都快冻成冰碴子了。不过热过之后,味道还可以。

    陈安修确实没什么胃口,醒了后只喝了大半杯热水,但在章时年端着重新热过的粥过来喂他吃的时候,还是勉强吃了半碗,他前些天刚用熬制的小虾米拌的白菜心,加了点葱姜和香菜,现在醒过味来了,吃着很爽口,多少压下去一些反胃感。

    在绿岛,冬天的雨一般不会下地很大,但莫名地就让人感觉特别冷,比下雪还冷,窗子玻璃内侧结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汽,饭后柴陈三婶打电话过来说,因为今天下雨,路上难走,有几个帮工想下午早点走,扣点工资也行。

    那些人都是陈家村的,离着镇上倒是不远,但都要经过一段山路,下雨山路湿滑,晚上降温,结冰的话就更难走了,真要出了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也过意不去,“那今天四点就停下吧。让大家早点回去,不用扣工资了。”往常都是六点,偶尔的破例也不是不行。

    “那行,我这就去和他们说说。”陈三婶的声音听着很高兴,不光是放假,更多的是一种事情做成后的成就感。

    三婶的精神比之前看着好多了,果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点自己的事做才行,天天围着别人转,别人不累,自己也该累了,挂断电话,看看时间都快一点半了,到四点不过还有两个多小时,陈安修决定把下午的班翘掉,正好很久没休息了,老板给自己放点假的自由还是有的。

    既然不去工作,陈安修窝在被子里就不想动,上个厕所回来后就趴在枕头上看书,虽然分开这些日子,但两个人的性格使然,似乎很难像其他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搂在一起说些甜言蜜语的肉麻话,像这样待在对方视线所及的地方,抬头就能看到彼此,其实就挺不错的。

    章时年今天算是休息,处理完一些比较急的文件后,就来被窝里躺着陪陈安修说话。

    陈安修今年三十岁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在外面多多少少总要做出点稳重的样子,但在章时年面前就不同了,可以彻底放松下来,随便聊点都行,话题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也没个具体范围,不过紧要的那几件都说了,比如大伯和三叔的吵架,还有镇上修路的事情。

    对于前者,章时年并没有过多评论,只说了句,“一辈子总是一帆风顺的人不多。”对于后者,他听安修是有兴趣的,“你的打算呢?”

    陈安修转转眼珠笑道,“我想帮忙,但是我没钱,你先借我,等我农家乐做好了,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还你了。”

    章时年喜欢这人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根本不介意多宠一点,他调整着安修手腕上的表说,“随你高兴。”这点数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还不及安修手上这块表。

    “不过贸然出这么多钱,会不会太招眼了?”他把之前的顾虑说出来。

    “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章氏也有专门的基金会,可以走那边的程序,这件事我让阿joe去处理。”

    自己苦恼这么久的事情被这人轻松的三言两语就解决了,陈安修心里放下一块石头的同时,免不得又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人和人果然也是不一样的,“我说你这个人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脑子还要比别人好用?”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你知道这种天生的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话说地真的很……欠抽,陈安修怕自己下一刻会忍不住一巴掌抽过去,打掉那可恶的笑容,但那样做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腰至今还没缓过劲来呢,于是他决定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之前,很有种地换个话题,“我的表已经很多了,戴不过来了,反正都是一个时间,买这么多干嘛?”章时年前前后后送了个六七块腕表了,还有两块怀表,在他看来,一块就足够了,不就是看个时间嘛,他以前拿手机看也挺方便的。

    “不想戴了就收着,也不占多少地方。”

    原来可以这么计算吗?只要不占地方的东西就可以尽情买?这是哪个世界的逻辑?

236<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这个人虽然有时候会犯点懒,但没事在床上躺一天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两人说过话,四点多一点就都起来了,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地已经下了大半天,到这会了,一点没停下的迹象,一开门,空气湿漉漉的冷。

    章时年出去这么多天,正好最近陈天雨也不回来,他们就想回村子里住几天,陈安修拿包收拾几件换洗衣物,章时年先行出门去开车,他昨晚把车停在建材店院子里了,两人约定好在小饭馆见面。

    因着下雨的原因,四点多的天看着就有点黑了,章时年开车先到的小饭馆,孙晓正在给大屋里仅有的两桌客人上菜,一听到门响,本能地扬着笑脸想招呼一声,见是这人,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僵住了,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章……先生,你来了。”

    章时年朝他点头示意,又问,“你陈哥过来了吗?”

    孙晓咳嗽两声,表情不自然地干笑道,“陈哥?你说陈哥啊,今天一直在这里忙呢,刚刚还看到了,这会应该去仓库了吧?”说着还朝仓库的方向大喊了两嗓子,当然不可能有人应,他又回头和章时年说,“可能仓库的门关着,陈哥听不到,章先生,你做,我这就去叫人。”

    章时年平静地看他一眼,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表现在脸上,他礼貌地道谢,找个靠近窗边的位置坐下。

    孙晓手到柜台那边帮章时年泡茶,吴燕正在柜台里算账,她是个有分寸的女人,泼辣精明,拿得住场面,陈安修和三爷爷都不在店里的时候,账单就由她帮着规整。她见孙晓过来就拉着人低声问,“你刚才和章先生说什么啊?安修明明今天一天都没过来。”

    孙晓将泡好的茶水推给她说,“吴姐,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现在先帮我把茶给章先生送过去,我赶紧给陈哥打电话。”

    吴燕被他搞的稀里糊涂的,不过看他是真的着急,也就没多问,端起茶水往章时年那边去了。

    孙晓倒是不怕吴燕漏话,一来他知道章时年不是那种喜欢打听事的人,二来吴燕的嘴巴也紧,他从口袋里摸出电话,躲到柜台一角,偷偷摸摸给陈安修打电话,手机没人接,铃声倒是在门口响起来了。

    陈安修还没出声呢,孙晓一把扑上来,边朝他眨眼睛边热情而大声地说,“陈哥,你不是去仓库了吗?怎么去这么久啊?章先生来了。”嘴巴还一个劲儿地往章时年坐的方向撇去,示意人往那边看。

    陈安修把滴着水的伞放到外面廊上,回身关上门,把浓重的雨雾隔在外面,听孙晓这么说,伸手摸摸他脑门说,“你今天是发烧了吗?怎么胡言乱语的?”

    “陈哥,章先生回来了。”他把章先生三个字咬地很重,在他看来,陈安修今天一天没来,或许就是在家里做别的,也不知道痕迹消灭干净没有。

    “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还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今天起床太早了,没睡足觉,那今晚早点回去睡。”他说完,拍拍孙晓的脑袋,朝着章时年过去了。

    孙晓大概被拍傻了,呆愣愣地看着陈安修走开,没听说了句什么,但章时年接下来的话,他听清楚了,“他今天早上拿钥匙的时候刚过五点,确实太早了,今天晚上就让他们早点下班吧。”

    尽管章时年自始至终没忘这边看,但孙晓想想自己摆的乌龙,耳根还是瞬间有点发热,他这是做的什么事啊?不过也不能怪他,陈哥和章先生都老夫老妻的了,干嘛还那么热情奔放?做那点事进屋都来不及,他为这事白白纠结一天了,一方面觉得陈哥不是那种人,一方面又觉得看到了事实,其实那算是什么事实?大概他下意识里还是认为两个男人不会长久吧,尽管现在章先生和陈哥现在这么好。

    冬天天冷,晚上肯出来吃饭的人本来就不多,今天下雨,镇上的好多店铺都提前关门了,过来吃饭的人就更少,帮工既然都放了,到了六点,店里只要四五个客人,陈安修把孙晓他们就都放了。

    他和章时年今天在家只喝了点粥,这会也饿了,他动手擀了一大块面团,浓白的大骨汤是现成的,面条刚一开锅,推下去新鲜的虾仁,烫好的青菜和豆腐皮,还有切地极薄牛肉片,这些东西一沾到滚烫的汤水几乎立刻就熟了。陈安修连汤带面起锅装到一个小瓷盆里,另调了两碟爽口的小咸菜,端到包间里和章时年一道吃。包间的门开着,其他客人招呼也不耽误事。

    山上的人吃饭早,特别是冬天的晚饭,只要家里没在外面上班的,一般五六点就吃过了,陈安修送走之前的那桌客人,等到七点没人再来,他就关了店门和章时年一道回去了。

    *

    陈安修家不算章时年的也有两辆车子,家里肯定是放不开的,放在胡同里挡路不说,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去年陈安修家后邻搬走了,另置地盖了新房,陈爸爸就和村里商量,把后面那地要了下来,他有两个儿子,分两个宅基地是理所应当的,那里也不是个沿街房,大家抢着要,村里也没为难,痛快就给把手续办了下来。地到手后,陈爸爸就在原地请人搭了三个车棚,他原先是想着再给陈安修买辆车,结果大儿子不要,不过现在一家人到齐后,三个车棚也能占满了。

    他们开车进去,陈爸陈妈已经在前面听到动静了,陈爸爸就打着伞,开了院子里的灯,又打着手电筒出来接,“壮壮,小章,回来了,今天下雨,路上不好走。”

    陈安修帮着章时年从车上往下拿东西,赶他说,“爸爸,这下着雨,你出来干嘛?快进去。”

    章时年话说地比他客气些,不过意思差不多,“爸,我们待会回屋陪您说话。”

    陈爸爸听他们这么说,还是问了一句,“东西能拿动吗?我帮着拎一个。”

    陈安修随手塞给他个礼品袋,又催他,陈爸爸掂了掂,骂声臭小子,不过还是拎着先走了。这东西连两斤都没有,壮壮纯属在糊弄他。

    这个时间陈爸陈妈也已经吃过晚饭了,但还没睡觉,正在堂屋里摆着大笸箩剥花生,现在剥出来花生,大个的留作明年耕作的种子,小的自家炖汤就吃了。

    章时年上午的时候已经打过电话,家里这边早就知道他回来了,见到也不惊奇,不过高兴是真的,陈妈笑着招呼说,“小章,去暖气边上坐,那里暖和,今天外面冷,回来多喝点热水。”陈爸爸想拿茶具就说,“晚上就别喝茶了,要不然睡不着觉,又不是招待客人,非喝不可。”

    章时年也配合着说不喝茶,陈爸爸见无人支持,只能将那套心爱的茶具又收了起来。

    陈安修没人理,他自己拉个小板凳在笸箩边上坐了,剥个花生丢到嘴里,又问,“妈,吨吨和冒冒呢,是不是睡觉了,怎么没听到动静?”

    陈妈妈说,“没睡,在东屋里关着门吵架呢。”

    陈安修早就习以为常,听完了,屁/股动都没挪一下,悠哉哉地问,“又吵架,这次是因为什么?”真是难为这兄弟俩了,差这么多大岁数,也能吵起来。

    “冒冒把鸡腿放到吨吨书包里了,弄地吨吨的书和作业本上全是油。”

    这次听着好像比较严重,要不要过去居中调解一下?陈安修摸摸自己的下巴做出认真思考的状态,总算章时年比他靠谱点,当下和陈爸爸说一声,决定先过去看看两个孩子。

    有人肯打前阵,陈安修就甘做小卒子,屁颠屁颠地跟着凑热闹去了,外面那个门,吨吨从里面别上了,东屋还有里面一道门从陈爸爸房间通过去的,平时锁着没人走,因为东屋的衣橱挡着一半的门,进出很不方便,不过这会可就派上用场了。

    陈安修开门的动静很轻,拉着章时年在衣橱旁边站定都没惊动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或者说一个说的,另一个只负责听的。

    两个人都在床上,冒冒傻乎乎地腆着小肚子,贴着墙站着,穿着一条藏蓝色的背带小棉裤,里面套着件有卡通图案的红色绒衫,棉裤蓬蓬松松的,底下只露出一点穿着雪白袜子的小脚丫,吨吨在他前面盘腿,穿着军绿色休闲长裤和灰色横条纹的毛衫。

    “立正,站好。”吨吨拍拍冒冒分叉站着的两条小胖腿。

    陈安修差点笑出声,冒冒知道立正是什么才有鬼,平时走路都能走稳当就不错了,还立正?冒冒可能被训练一会了,听到这个后,还知道腿扒拉两下,不过也没合上。

    吨吨又拍他两下,没作用,就回身想拿什么。

    冒冒见哥哥没看他,一弯腰跪在床上,溜溜就想爬走,不过没爬出几步,就被吨吨及时发现,从后面搂着腰抓回来了。

    “爸爸,爷爷,奶奶……”冒冒仰着头,向门口扬着小爪子,他现在长能耐了,还知道求救。

    “叫谁来都没用,我把门关上了,你叫哥哥,你叫哥哥我就饶了你。”吨吨搂着冒冒的腰从床上提起来,把他重新立在墙边,又抓着冒冒的腿合拢。

    冒冒两条腿并起来,左边的小脚丫还压在右边的小脚丫上,站着晃晃悠悠的。还是吨吨在旁边抵着,他才没跌下来。

    “叫哥哥,哥哥。”

    冒冒扭扭身体,“啊啊……”

    “哥哥……”

    冒冒鼓足劲,张嘴大喊一声,“啊……”

    吨吨掏掏耳朵,“不用你这么大的力气,跟着我学,哥哥……”

    “得得。”

    这一声极近似哥哥的声音一出来,把陈安修和章时年都惊住了,自从冒冒会说话,吨吨就三五不时地把偷偷冒冒抓起来集训,目的就一个,叫哥哥,但一直以来好像都没什么效果,他们背地里还多次劝过吨吨顺其自然,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吨吨显然高兴坏了,抱着冒冒的脸狠狠亲了两口说,“冒冒,你再喊一声。哥哥今天晚上搂着你睡觉,不嫌你尿床。”

    冒冒被亲了,又凑过去抱着哥哥亲亲。

    不知道这哥俩要亲到什么时候,彻底放下心的两个爸爸相视一笑,悄悄退了出来。

    两人回到堂屋,陈安修才注意到到茶几上放着一本语文书,里面夹了好些餐巾纸,他动手翻了翻,果然黄乎乎的油渍浸透了好几页,以吨吨那喜洁的性子,冒冒把他的书弄成这样,他还没翻脸,冒冒绝对是脸够大,“冒冒这次真是欠揍了,怎么把东西到处放。吨吨不打他,我待会也教训他。他是怎么寻思的?竟然把鸡腿往人家书包里放。”

    陈妈妈笑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今天吨吨写作业的时候,前面胡同里飞飞爸爸过来了,说是飞飞有两道数学题不会做,在家急得哭,他们两口子也看不懂,想让吨吨过去教教。我就让吨吨跟着过去了,我在炉子上炖鸡汤的时候,冒冒在我边上转来转去,我以为他是馋了,就逗他说,都给他吃,不给哥哥吃。肉出来后,我拿了根鸡腿放在碗里,想让你爸爸撕撕喂冒冒先吃点的,一个没瞅见就不知道被冒冒抓到哪里了,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直到吨吨吃完饭要做作业了,才发现他书包里有根鸡腿。”

237<晋江原创发表>

    屋里的人听陈妈妈讲完都笑,陈爸爸也说,“咱们冒冒是长大懂事了,知道有东西要和哥哥一起吃。”

    陈安修换了些餐巾纸重新夹到书本里吸油渍,听他们都偏袒冒冒就反驳说,“他就是调皮,哪能想这么多,你们别给他找理由了。”话是这么说,不过也没再提教训冒冒。

    刚刚光顾着说话了,杯子里的水有些凉了,陈爸爸拿过垃圾桶把水倒掉准备换新的,章时年弯腰把暖水瓶拎了过来。

    外面的雨这会好像下得更大了,陈妈妈往外看了一眼说,“前两个月的时候那么旱,天天盼着下场雪,老天爷一点都不下,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反倒又是雪又是雨的下个没完没了了。再这么下下去,过年出个门都难了。”

    “咱这里算是好的,一年到头不冷不热,也没大旱大涝的,下点雨雪算啥,别说东北了,我刚看新闻,就咱们北边那俩城市,那边那雪下的,推土机都上路铲雪了。”

    “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快七点半了,赶紧换台,换中央一,待会就天气预报了。刚才省里的天气预报就没看着。”

    遥控板在陈爸爸坐的沙发那里,他正看着别的电视剧,嘀咕了句还早呢,但还是老实地把台换过去了,刚换台,大家的目光还没看过去,陈爸爸拍一大腿,指着电视屏幕惊呼说,“你们看,这是不是吨吨大伯啊?”

    其他人听他这话也都停下手的活,陈爸爸换台有点晚了,这则报道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只看到季方平穿着件黑色棉衣,后面跟着一群人,正从一处破败的棚户区里走出来,最后播报的是随行和陪同人员的名字。

    新闻播完,陈爸爸问章时年,“是吨吨他大伯吧?”

    章时年笑应着,“是我大哥。”

    陈爸爸哈哈笑说,“我看着就像是,在电视上猛然看到,都有点不敢认了。”

    陈妈妈懒得理他,没心没肺的,她手里剥着花生,和陈安修说,“你爸爸那是什么眼神,下面那么一行大字都看不到。”就是她这个不关心政治的,看新闻多了,也能看出点苗头,季方平要往上走了,幸亏别人都不知道他们有这门亲戚,要不然家里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呢。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普普通通了大半辈子,也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壮壮有章时年护着,他们也放心。至于望望和晴晴,自有他们自己的造化。真要有那么一天,他们都没了,望望和晴晴但凡出点事,以壮壮的性子也不会丢下不管的。

    陈安修配合她一本正经地说,“恩,我看,我改天得带我爸配个近视镜去。”

    陈妈妈被他逗笑,瞅他一眼说,“还近视镜,配个老花镜还差不多,都是个老头子了。”她弯腰把地上散落的花生粒子归拢归拢,“壮壮,你别弄了,小章刚回来,路上肯定累了,你们洗漱洗漱早点睡吧,吨吨和冒冒还在那屋呢。”

    陈安修心想章时年才不累,如果累的话,昨晚还能折腾他到半夜,当然这种话肯定不能和父母说,不过章时年很久没陪吨吨和冒冒是真的,“那妈,你也别弄太晚了,四哥带回来的东西,门边这些是给吨吨和冒冒的,沙发上那些是给你和爸爸的,你们别忘了收起来。”

    陈爸爸就和章时年说,“给孩子们带点东西就带了,我们老两口什么都不缺,你说,你每次都花这个钱做什么。”他这话说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没带什么东西,就给您带了两盒茶叶。”章时年起身,把其中一个盒子推给他,“虽说是送您的,我不是天天跟着一起喝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东西也大老远带回来了,陈爸爸觉得一直拒绝就太生分了,这也是小辈的一份心意,就说,“明天咱爷俩泡上尝尝味道。”

    章时年把另外一个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尊观音像,陈安修赶紧拉着陈妈妈去看,“妈,你快看,这个菩萨雕地太好了。这个姥姥肯定喜欢。”姥姥家里有尊菩萨在家里供了二十多年了,从他有印象的时候就有,前些时候被大表哥家的孩子玩闹时打破了,老太太心里难受了很久,家里人陪着挑了很多都不合眼缘。老太太说请菩萨和请财神一个道理,就是要合眼缘,钱不钱的倒不是最重要的。他有次和妈妈带着来老太太去市区转了一天,也没相中的。他大概在电话里和章时年提过两句,具体说过什么,他早就忘记了,不过章时年能知道,肯定就是他说的,别人也不会和章时年说这个。

    盒子里是一尊观音坐像,尺寸倒不是很大,估摸着就二三十公分的样子,通身上下微微泛黄的色泽,雕工精致绝伦,材质泛着一层玉一样的莹润光泽,“这衣服跟真的一样,这是个玉的吗?”陈妈妈见到这个比送她礼物还高兴。

    “不是玉,是德化的白瓷,前几年别人送的,一直放在香港那边。”他见陈妈妈想推拒就说,“在我这里,我只能放在库房,还不如在供在姥姥跟前,多受点香火。”

    陈安修也赶着劝了两句,“姥姥找了这么久,先把这个带给她看看吧。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姥姥一直留着这块心病。”他小心地将菩萨捧了出来,这水平,连他这个没有半点艺术细胞的人都觉得惊叹了,他眼尖,很快就发现后面有一方小小的葫芦形的印章,“何宗什么,右边这个字是什么?”

    “朝。”

    “就是制作者的名字吗?”

    “恩。”

    陈妈妈怕他毛手毛脚地给不小心摔了,就让他赶紧放回去,陈安修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两眼,这才放回去,交给他们自己收着,又说两句话,就和章时年一道回房了。

    吨吨过来开的门,一见到章时年,欢呼一声,就跳到怀里来了,章时年笑着拦腰把人抱住,抱着往屋里走。

    陈安修拎着东西在后面跟着,吨吨今年十二岁,三年前刚遇到章时年那会,吨吨还不满九岁,看着就是个小娃娃的模样,个头在同龄人中也不显,这两年身高倒是蹭蹭蹭抽长不少,现在都一米五多了,虽说现在也算不上多高,但年纪还小,有他和章时年这身高打底,想必也矮不到哪里去,看那腿就知道,比上身长不少,性子嘛,在外人面前看着还稳重点,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孩子气多点,敲打冒冒的时候也是横七竖八的。

    以前错过的时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总算以后,他们全家人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冒冒自己从床上下不来,见大爸爸抱着哥哥,在床上来回地跺着小脚丫,要跳起来一样,张着手,嘴里还嚷嚷着,“爸爸……爸爸……”生怕别人看不到他。

    章时年抱着吨吨放到床上,冒冒也从后面贴过来了,父子三个一见面就在床上闹成一团。

    今晚一直被当做空气对待的陈安修终于看不下去,忿忿不平地把礼物给他们扔到床上,就这样也没挽回点注意力,他目标明显矗立在床头良久,见人家三个只顾趴在那里拆礼物,他只能认命地去浴室打洗脚水了,今晚上太冷了,家里的浴室离着这里又有点距离,还是不洗澡了,感冒还麻烦了,洗个脚就睡觉。

    为了图省事,陈安修找个超级大的洗脚盆出来,一家四口同时洗,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就冒冒裤腿挽到膝盖站在洗脚盆中间,洗的时候,别人用脚戳他,他高兴地哈哈笑,小脚丫踩地水花啪啪响,溅地别人身上都是水,自己的裤子也湿透了。

    陈妈妈在自己屋里铺床,听到那屋里的动静,就和陈爸爸说,“看这一家四口热闹的。”

    陈爸爸听了一会笑说,“一家人不就是该这样吗?”

    洗完了陈安修出去倒水,章时年把冒冒拎过来,把他的湿衣服脱掉,又给他擦干全身,一转头想给他拿新衣服换的时候,就见他撅着白白的屁股,光溜溜地爬到吨吨的被窝里躺好了。

    吨吨挠他,“这句话你怎么就听懂了,让你叫哥哥,你就不会,就叫了一声还想和我一起睡,出去,出去。”

    冒冒扑腾着翻滚了两下,抱着哥哥的手臂表示坚决不滚出来。

    *

    冒冒那天可能是被逼急了,叫了一声得得,之后两天任凭吨吨怎么哄,就是不会了,大家一致认为冒冒是偶尔冒了那么一句,不再理会的时候,人家冒冒自己又会叫了,不过还是得得,就这样,吨吨也挺高兴,一放学,人还没看到就喊,章冒冒。

    听到呼唤的大冒冒就会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小狗狗撒欢一样,得得,得得地回应着扑过去了。

    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本该是处处一团和气的景象,但总会在人不防备的时候就出现点不和谐的音符。

    腊月初十那天,天气好转,陈安修就开着车和陈妈妈一道去了趟林家岛,给老太太送那尊观音去,因为天太冷了,就没带冒冒去,由陈爸爸带着留在建材店。

    事情是从陈奶奶开始的,以前老三媳妇天天在家,一天三顿饭不落地给她做,现在柴秋霞在小饭馆工作,中午不能回去,就早上走之前把饭菜和米放到锅子,中午让她自己开了电饭锅热热。现在天冷了,陈妈妈也不大去建材店,她在家的时候,会端点热的直接送过去,就这样也没出过事。

    但这天陈妈妈去了林家岛,陈奶奶就自己在家做饭,她开了锅子就去堂屋看电视了,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后来还是被浓烟呛醒的,电饭锅糊了,电线短路引起了火灾,火势顺着风很快烧起来了,厨房所在的东偏房连着院子门口,她想出门都出不去,要不是邻居这时大多在家做饭,发现不对,赶紧过来救,陈建浩家的房子就算是完了,即使现在救下来了,两间东偏房也烧成了黑漆漆的一片,特别是厨房里,几乎没件好的东西了。

    东西都是次要的,但陈奶奶年纪大了,受此惊吓,直接进了医院。

    陈安修在林家岛接到电话,饭都没吃完就和妈妈赶回来了,陈爸爸已经陪着人去了医院,冒冒由三爷爷带着。他们没顾上别的,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市立二院,就是陈天齐工作的那家医院。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病房里陈建明的吼声了,“你们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连老娘也不顾了,赚那两分钱就那么重要?连给咱娘做顿饭的功夫都没有,还得让她一个人做饭,她都八十多了,这下出事,你们满意了?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和老四不在家,就是相信你们两个能把咱娘照顾好,这就是你们办的事,把咱娘弄到医院里来了。你们不愿意照顾早说,别背地里搞这一套……”

    陈安修听不下去,挽挽袖子就想进去分辨两句,大伯这话说的怎么像他家和三叔家联合起来坑害奶奶一样,这样事情谁也不想的,但既然发生了,好好坐下来解决不行吗?还没怎么着的,不孝的大帽子就扣下来了。

    陈妈妈一把拉住他,拖着他离开病房门口,“你这会进去干什么,你还得和你大伯动手不成,他说地再不对,也没有你这侄子动手打长辈的理。”

    “我打他干嘛,我就是进去说说理。”

    陈妈妈冷静地说,“说理也轮不到你,你爸爸和三叔都在里面呢,他们兄弟说理就让他们自己说去,等他们吵完了,咱们再进去。你在这里,先凉凉你的脑子。”

    “可是妈……”

    “没可是,望望不是比咱们早来的吗?现在应该也在里面,你爸爸吃不了别人的亏。”

    陈安修知道妈妈说的在理,就在门外等了会,里面的吵闹声隐隐还能听到。

    “你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充什么孝子?你是老大,你为什么不养?别在我和二哥面前摆什么官架子,就会道理一套套的,我们再不孝,这些年不都是我和二哥在养着吗?你再孝,你沾过一根指头吗?”这几句是三叔吼的,声音太清晰了,陈安修回头,正好到赵小涵从里面推门出来。

    赵小涵见到陈妈妈和陈安修,就走了过来,沿着旧时的称呼,笑着说,“二婶,安修,你们过来了。”

    陈安修滚到嘴边的大嫂及时改成了,“赵姐,你也在啊。”

    陈妈妈和这侄媳妇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过自打这人和陈天齐离婚后,也就没怎么见过了,“小涵,奶奶怎么样了?”

    “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二婶,奶奶就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吓,身上没有伤,在医院里观察两天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能出院回家了。”

    “这就好。”不管待见不待见,她也没真没盼过这老太太出事。

    “二婶,安修,走廊里冷,你们去我办公室坐坐吧。”她看出这母子俩是不想进去掺和了,也是,像二婶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去掺和那堆扒不开的烂账,也就陈天齐的父母就会在虚张声势地大吆小喝,觉得全家人合该听他们的。没尽到大哥大嫂的本分,却要端着大哥大嫂的架子,这是件容易的事吗?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事,连一向最好脾气的三叔都会呛声了。

    “不了,小涵,你去帮忙,我们这就进去了。改天带着苗苗来家吃饭,你二叔念叨好几次,很久没见苗苗了,苗苗现在上小学了吧?”

    “今年秋天的时候才上了一年级。有空的时候带她去看你和二叔。”

    现在并不是闲话家常的好时机,场合也不对,三个人简单交谈几句,赵小涵离开,陈安修听里面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在护士几次进去警告后,争吵声终于渐渐消停下去。他和妈妈推门进去。

    这是三人间的病房,不过就住着陈奶奶一个人,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陈建明,李文彩和陈天齐站在陈奶奶病床右边,陈建浩和柴秋霞两口子站在病床左边,陈爸爸和陈天雨离着稍远一点,站在窗户那里,其他人都是脸红脖子粗的,就父子俩的面色看着还行,情绪应该比较稳定。

    可能是大家都吵累了,等陈妈妈母子进去,也没人再主动挑事。别人不出声,他们也不出声,过会陈建红和陈建敏也6续赶到了,见陈奶奶没大碍,就问是怎么回事。

    李文彩一指陈爸爸和陈建浩,“你问问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陈建浩回呛一句,“有本事,那你们接回去养啊。”

    陈建明面色阴郁,一言不发,起身摔门而去,李文彩也紧跟着追出去了,陈天齐弯腰和陈奶奶说一句,“奶奶,我出去送送我爸妈,马上就回来。”他也出去了。

    那家人一走,病房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这才得以缓解,陈爸爸让陈建敏留下来照顾,招呼其他人出去,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和大家说了一遍。

    陈建红想了一下说,“建平你那边没地方,建浩回去肯定要修偏房,娘回去也没法休息,年前先让娘在我那里住段时间吧,茜茜结婚后,我就一个人住,家里有房间,我最近也不大忙,再说咱娘住在市区也方便点,如果有点事来医院也快。”

    他们进去和陈奶奶商量了一下,她自己也同意去住大闺女家。对于这次的事情她一句没说。就好像她刚才真的睡着了一样。

    陈建明和陈建浩家如果上次因为借钱的事情是不走动,但还能打着刘雪不懂事的借口维持着一点脸面,但那次就是脸面都不要了。

    “上次那事,爸爸两头劝,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次,这次我看爸爸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从医院回来就没怎么说话,就坐在屋里抽烟,晚饭喝了一碗粥,馒头也没吃,一吃完饭就回屋躺着去了。”

    章时年低着头看书没出声,陈安修光脚踢踢他的腿。

    “我听到了,给爸爸点时间。”章时年握住他的脚腕。

    陈安修怕痒地缩回来,“是该这样,大伯这次说的话确实太伤人了。”

238<晋江原创发表>

    陈奶奶在医院里住了这是第二天了,这两天里主要是陈爸陈妈和陈建红在轮流守着照顾,李文彩白天也去过两次,晚上说是要带睿哲,也没留下来陪过床,陈建明则自那天吵架后就没出现,据说是最近天气不好感冒了,身上各处不舒坦,在家里养着。

    陈建浩和柴秋霞呢,则是忙着收拾家里的房子,腾不出更多的时间来,东偏房和门楼烧成那样,北屋的墙面也熏黑一大片,虽然现在是冬天,房子没法扒掉重盖,但是总要休整一下,要不然这个样子过年实在太难看。厨房里的东西也要全部重新买,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所有的一切对手头本就紧巴巴的陈建浩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爸爸也知道弟弟家里现下的难处,临下山之前拿存折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让陈安修送过去,陈妈妈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其实能说什么呢,陈建浩怎么说也是小叔,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过不去这个年。

    陈安修拿了陈爸爸给的一万,他自己又拿了五千,一并就给送过去了,“这一万是爸爸给的,三叔,你们先用着,这五千是三婶在我那里帮忙的工资。我先给支出来了。”

    陈建浩比陈爸爸还小三岁,今年才五十二岁,这两个月可能是事情太多,显见地人就沧桑许多,他坐在自家堂屋门口的板凳上抽烟,眼睛里满是愁绪,指甲发黄,常年劳作的手上很多厚厚的老茧子,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直到陈安修又喊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说,“三叔让你看笑话了。”在医院里摆出强硬的姿态和陈建明吵架是一回事,回来看到家里烧成这样,心里发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什么笑话的,三叔,谁家还没遇到个事的时候,人没事最好。”值得庆幸的是,三叔冬天因为烧了暖气炉子,就停掉了煤气,这要是火灾引起煤气爆炸,就不仅仅是这个后果了。

    陈建浩掐了烟说,“老觉得你还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现在都会和三叔讲道理了。”他叹口气又说,“你比天意懂事,你爸爸比我有福气。”他给天意打电话说了家里的事情,让他回来去医院看看奶奶,天意先在那边暴躁了,说年底工作忙,奶奶又没事,他请假很麻烦,还说以后别拿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他,影响他工作。

    陈安修笑说,“三叔,你说这些做什么,天意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听三婶说,他现在在单位里做地不错,领导很重视他,只要踏实肯干,过两年升上去,前途一定差不了。”

    “这都是托小章的福,要不然让天意自己,他这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单位。”

    “四哥帮了忙不假,以后还不是靠天意自己的努力吗?三叔,你就别担心这些了,先趁着没下雪把家里收拾一下要紧。”

    陈安修带来的钱给他,陈建浩接过来,又数出三千五给他,“你爸爸的钱,我收着了,家里现在这样,我手上确实也没钱了,你这钱,我不能要,你三婶满打满算在你那里工作了也没二十天,算起来两千都没有,你怎么送了这么多过来?”

    陈安修又把钱推给他说,“就当我给三婶预支的,等家里收拾出来,再让三婶过来帮忙,这些钱,三叔你先拿着用吧,我又不怕三婶跑了,不去给我帮忙。家里现在不是着急用钱吗?马上也要过年了,还要添置不少东西。”

    话说到这里,陈建浩也不再推拒,除了二哥家,他也指望不上别人了,媳妇娘家那边亲戚条件也不好,之前天意买房子,他已经跟那边借过一些,这次无论如何无法再开口,这边也就二哥家了,“安修,我什么都不说了,谁对我们家怎么样,三叔心里都明白着呢。”

    *

    陈爸陈妈在医院里忙,进入腊月中旬,正是定年货的高峰期,陈安修这里也忙坏了,这样一来冒冒就没人照顾了,三爷爷倒是说过可以照看他,但陈安修想着三爷爷毕竟有这年纪了,腿脚也不方便,以前冒冒还不大会走的还好,现在冒冒正是调皮的时候,喜欢到处蹦跶,三爷爷要是照顾他几天,体力上肯定吃不消,而且现在三婶不在,很多事情也需要三爷爷帮忙盯着。算来算去,于是刚过一岁的大冒冒就光荣地晋升为上班一族了。

    大冒冒第一天去上班,一反之前的张扬,这次走低调路线,主要是他不低调也不行,他路上睡过去了,虽然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没办法,这一片基本都是写字楼,特别是泰恒所在的金茂大厦,因为租金贵,这里面大多是外企和一些国内颇有实力的大中型企业,像这种地方哪里有见过带着小宝宝来上班的,而且抱着孩子的男人也实在是个让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所以这个新奇的组合从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泰恒里面除了阿joe,就于亚青见到冒冒几次,知道这是章时年和陈安修的小儿子,当然这儿子是怎么来的,就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了,她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见到章时年抱着孩子进来,就起身打招呼,“董事长早。”

    章时年朝她礼貌颔首,笑说,“早啊。”

    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员工也多少听到些消息,不说别人,就连她这个多年的老员工,心思都有点浮动,但见这位还能镇定自若,处惊不变,她躁乱的心思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越和这男人相处,就越发现这个男人让人仰慕的绝不仅仅是他的相貌和地位,更多是一种坚韧的心性和人格的魅力,似乎只要有他在,什么困难都能抗住,“董事长,要不要帮冒冒准备什么?”

    “不用了,谢谢,我来就好。”

    于亚青退下去,不再多问,转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冒冒出门的时候是醒着的,听说要带他出来玩还挺兴奋,不过路上走地时间长了点,就呼呼地又睡着了,到地方了还不肯醒。办公室里空调是早就打开的,他抱着冒冒放到隔壁小套房的床上,帮着脱了小棉衣和小棉裤,让他睡得舒服点,想了想又拿了两个大靠枕压在两边,以免冒冒睡着睡着滚到地上摔着,做完这一切,他才把门半开着出去工作了。

    阿joe到车库里停好车子,拎着冒冒的日用品是随后进来的,看到章时年熟练地做着这一切,不禁感叹,先生现在真的是个细心有加的好爸爸了。不过小陈先生大概不知道,先生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非洲的项目还没拿下,泰恒北京分公司那边因为对国际油价走势的不准确预测导致在期货市场上投资的重大失败,问题出现之初,总公司那边的管理者瞒着没上报,反而是放手搏了一把,错过了及时止损的最好时机,损失上亿美金,导致整个泰恒中国的资金链出现问题。

    北京泰恒是前两年刚并购进来的,之前是家国企,因为一些能说不能说的原因,管理方面的改革一直进展不大,但没想到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当事人的责任当然要追究,但却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寻求资金支持。

    唐娜已经启程去了北京,北京那边也派了人过来,章时年听完他们的报告一言不发,其他人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时间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有个软软嫩嫩的声音在隔壁小声喊爸爸,迷迷糊糊的,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其他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为什么这里有小孩,但没人敢表现出来,就只见他们老板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起身,快步去了隔壁,隔间的门被关上,他们听不到也不敢去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十分钟后出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胖墩墩的小孩,穿着一身鹅黄色带动物图案的棉裤棉衣,头上戴着一顶蓝白相间的绒线帽子,怀里还抱着一只大奶瓶,眼睛大大的,骨溜溜看看这里,骨溜溜看看那里。

    小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减轻其他人的心理负担,他们犹自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家老板给孩子喂完奶,擦擦嘴,之后才把孩子交给秘书带出去玩一会。

    “你们也出去吧。”章时年终于开口。

    众人如获大赦,他们不是直接的责任人,老板的高气压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他们出去经过秘书室看到冒冒的时候都忍不住悄悄投以感激的一眼,如果这小少爷没及时醒来,他们不知道还要在里面待多久,再继续待下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心脏能完好无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孩子简直是救了他们一命。

    大冒冒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心思,他不认生,谁逗都乐呵,很快就让秘书室的人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这个要抱抱,那个要亲亲,他统统来者不拒。

    不过公司请秘书也不是用来看孩子的,章时年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很快就让人把冒冒带了回来,让他在办公室里自己玩,冒冒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感兴趣,自己玩照样高兴,累了就跑到爸爸边上,一屁股坐在爸爸脚上。

    章时年在下面用脚掂掂他,逗他说,“冒冒,你怎么又胖了。”他就抱着爸爸的腿咯咯笑个不停,原本多不好的心情看到这么个孩子也跟着好转了。

    第一天父子俩顺利度过,晚上下班经过花卉市场的时候,章时年下车帮陈爸爸选了两盆黄色的小苍兰。

    *

    陈奶奶是第三天下午出院的,陈天齐帮着办理了各种手续,又和陈爸陈妈一道把人送到大姑陈建红那里,两个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他悄悄塞给陈奶奶五百块钱,“奶奶,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别亏着自己啊。”

    陈奶奶向来偏心他,哪怕一两个月见不到人,只要有这么一次,她就很知足,觉得没白疼这个孙子,“你也是,天冷了,多顾着自己点,别光忙着工作,刘雪不是个顾家的,你这个媳妇娶了和没娶一个样,这次在医院里又看到小涵,那是个好孩子啊,可惜你没这个福分,好好的一个家都被刘雪给搅合了,要不然你现在该多好,两口子都是医生,工作体面,赚钱多,苗苗也上小学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奶奶。”他想和刘雪离婚,但刘雪每次要死要活的,再怎么说他们还有睿哲,“凑合过吧。”

    陈奶奶拿指头点点他的额头,言语之间有种不同于别人的宠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咱家里这些孩子,就你最有出息,到头来,日子还过成这样。壮壮也就罢了,他没什么学历,也没你有本事,年纪轻轻又弄出个孩子,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子也难,找个男人凑合凑合也随他了,你这辈子可怎么办才好。”她虽然不赞同年轻人老是离婚,但那刘雪实在越看越不顺眼。

    “走一步算一步吧,还能怎么办。”

    陈妈妈端着杯水,走到门口,看他们这副祖孙情深的样子,也就没进去打扰。安置好老太太,怕上山太晚,山路不好走,婉拒了陈建红的挽留,他们没吃晚饭就回来了。

    他们在医院里待着两三天,一直也没敢往孩子们身边挨,这次老太太终于出院,陈妈妈一回家就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又让陈爸爸也换了,一并扔到洗衣机里去洗。陈爸爸则去小隔间把封着的暖气炉子通开了,放上锅子,准备做饭。

    陈安修知道爸妈今天回家,晚上就早早地在小饭馆里炒了几个菜打包回来了,顺带着还把章时年昨天买的小苍兰带了过来,小苍兰刚买回来的时候还都是花苞,只在家待了一天,就有两朵都开了,花色很鲜艳,还有些香气,陈爸爸一看就很喜欢,自己抱着放到墙边的小木墩上去了,又拿了自己的喷壶浇花。

    天气太冷了,家里也没车,陈安修是拎着菜一路小跑回来的,虽然已经尽量快了,菜到家还是不热了,趁着爸爸浇花的功夫,他就把饭菜拿到隔间准备再热热。

    陈妈妈的衣服已经洗的差不多,就接手说,“我来吧,你去陪你爸爸进屋说话去。”

    “妈,我看爸爸怎么还是不太高兴啊,奶奶不是没事吗?”妈妈刷炒锅,陈安修就去厨房拿了几个盘子将菜倒出来。

    “你四叔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年要回来过年。”

    “不是说今年不回了吗?”四叔去年回来过的年,九月送天蓝上学的时候又来过一次,走的时候说过今年可能留在广州那边。

    “你奶奶住院的事情他知道了。”

    “我大伯打的电话?”四叔远在广州,告诉他,他也赶不回来,再说奶奶这次又没事,按说爸爸他们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告诉四叔,也只是让他白白担心。

    “除了他家,还有谁,不定在电话里怎么编排呢。”反正没什么好话,不过她也不怕,陈建友就是在外面再有本事,还能回家做他们哥哥嫂子的主不成?

    “那四叔怎么说?”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说听说你奶奶住院了,心里放心不下,打算过年回来看看。”

    “看就看吧,反正奶奶也没事。”

    陈妈妈指指屋里小声说,“你爸爸这个人自己拧不过劲来,心里不好受。”

239<晋江原创发表>

    陈安修大概知道陈爸爸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的兄弟闹成这样,现在八十多的老娘还要去住闺女家,搁家里难受,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但他不知道怎么劝,说实在的,他现在的心理是气愤多于伤心,可能他对大伯的感情没有爸爸的那么深吧,他和大伯毕竟还隔着一层,不像是爸爸,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奶奶现在又还在。如果有天大伯换成望望,他可能伤心点,不过望望也不是那种人,现在就担心将来还没影儿的事情,也没什么意思。

    陈妈妈等锅子热了,把菜倒进去翻翻,“你大伯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以前也爱摆架子吧,多少还做点人事儿,现在年纪大了,反倒是推个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想沾手了,估摸着是天丽,天齐都结婚了,工作也稳定,如今也有孙子,自己手里也有钱花着,以后就没事倚仗别人了。你结婚他能来就算是给了好大的面子。现在闹成这样,明年天意结婚,还不定怎么样呢。”那可是亲侄子。

    “说不准到时候就好了呢。”兄弟不比别人的,同学可能因为毕业了哪天就失去了联系,朋友也可能哪天闹掰就断绝来往了,但亲兄弟不行,可能永远有一堆掰扯不清的事情,但想彻底决裂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大伯和三叔家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大伯那么待三叔,事后又不给三叔个台阶下,这矛盾才一天天的累积下来。要照以往,三叔哪里有那么大的气性和大伯当面吼。

    “这倒也有可能,就你三叔三婶那脾气。以前多贴着你大伯家啊,你大伯家但凡有丁点事,没有比你三叔三婶跑地更快的,地里当季下的菜和瓜果梨桃,都着急选好的往那边送,送地晚了还怕人家嫌不新鲜,天齐结了这两次婚,你三叔三婶天天在那边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腿肚子都水肿了,对亲生儿子也就那样了,可这又能换来什么好了?连刘雪这个后进门的媳妇使唤你三婶跟使唤个丫鬟一样。天意要结婚买房,你三叔借到门上,你大娘拿两千打发他,所以说这人呢,先把自己放低了,就别埋怨别人看不上。”亲戚间常来常往是应该的,这没什么可以说嘴的,但要把自己的位置摆对才行。

    “好了,妈,咱不说这些了,这都是大伯和三叔家的事情,咱不跟着生气。”让爸爸听到也不乐意。

    陈妈妈也不想在这当口唠叨这些事,当下就打住方才的话题,“不说了,他们两家真要能和好,咱也乐意,咱也不盼着人家天天吵架,没个消停。人家不好,咱能得个什么好。”

    “就说我妈最明理。”

    “行了,不用你在这里灌迷魂汤,去陪你爸爸说说话,我热热这些菜,给吨吨留点,小章回来吃饭不?”

    “应该回来,他带着冒冒呢。”

    陈妈妈麻利儿得把热好的菜盛出来,又说,“你也是,他管着那么大的公司,自己还不够忙的,你还把冒冒塞给他。”

    “也不是我硬塞给他的,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再说冒冒难道不是他儿子吗?他出去那么久,再不和儿子亲亲,冒冒都不认识他了。”

    “让我说你什么好。”当初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担心壮壮落在章时年手里要吃亏,可到头来发现,章时年宠起人来,跟养个大儿子没差别,壮壮的神经本来就电线杆那么粗了,再这么宠下去,她都要可怜章时年了,忍不住提点说,“赚钱要紧,但你别光顾着赚钱,他一走这两个多月,可不是出去玩的,有些事他就是不说,你自己也学会问问,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只等着一方主动,要相互体谅。”要让壮壮学会体贴温柔这辈子估计难点,但是体谅人并不是件难事。

    陈安修笑嘻嘻地说,“妈,你当初怎么去做数学老师了,你应该当语文老师才行。”

    “别和我打马虎眼,你要是听不到心里去,有你后悔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两人蜜里调油一样,怎么怎么都好,但时间久了,只有一方面付出,总会累的那一天,“结了婚,就是两个人扶持着来。”

    陈安修举手投降说,“妈,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我听到们门外有车响,我去看看是不是吨吨回来了。”

    陈妈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过她也知道适可而止,唠叨太过,孩子们也不爱听,再说壮壮也不是那种不顾别人的孩子,就是有时候粗心点,想地不周全。

    吨吨当然是没回来,他今天要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不到八点是不会回来的,他说车响不过是寻个借口躲出来,现在还不到六点,街上的路灯也没开,胡同里只有各家透出来的一点灯光,勉强能照亮中间的一点路,路边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点黑了,章时年回来也有一周了,除了第二天下午两个人窝在炕上说了一下午话,其他时候好像是没怎么好好说说话,而且那天下午也是他说话居多,那人差不多就是在听他说。

    他忙店里的事情,忙家里的事情,忙奶奶,忙三叔,就是没怎么抽出时间陪那人,要换个旁人,也许就该生气了,亏得那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听他絮叨,帮他出主意,主动带冒冒上班,还要照顾爸妈这边的情绪,那人的工作不比他轻松,能面面俱到地做到这些,绝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反观他,做地确实不够,这不是忙到没时间就能敷衍过去的,主要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如果不是妈妈今天提醒他。在他的心里总以为章时年无所不能,但其实谁又真的是全能的?

    陈安修靠在门口想了一会,摸摸口袋想抽支烟的,摸了半天只掏出一支烟,还是今天去送货的时候,一个保安给他的,打火机都没有,那人支气管不好,他打定主意要戒烟的,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馋,他把烟夹在鼻子底下深深吸口气,闻闻味道。既然出来了,就在这里等等那父子俩吧,他们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没等多大会,一道明亮的车灯打过来,陈安修本能地遮了下眼睛,等适应了,车子在门前停下来了。阿joe先下的车,又去开的后车门,章时年抱着冒冒从后座上下来。

    陈安修留阿joe一起吃晚饭,后者礼貌拒绝,道别后就开车离开了。

    “他怎么又睡了?”陈安修把冒冒从章时年怀里接过来。

    “在办公室自己垒了一下午积木,也没睡午觉,回来的路上可能累了,就睡着了。”走到门口里面的时候,他伸手摸摸陈安修的脸,“天这么冷,站在外面做什么?”

    陈安修也没躲开,只说,“就站了一会,主要是在家里闲着也没事,在外面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章时年轻轻笑开,没反驳他的话。呼吸新鲜空气,外套都不穿就出去了。

    因为马上就要吃饭了,陈安修就没让冒冒继续睡,三戳两戳的,总算把冒冒戳醒了事,看到他这行为的陈妈妈不止一次地感叹,也就他家冒冒脾气好,要换个脾气坏点的宝宝,再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爸爸,一天不定要闹多少次。

    冒冒还没睡够就被闹起来,虽然没哭,但坐在那里恹恹地也没什么精神,陈爸爸两天没见小孙子,这会也怪想的,抱过来哄了哄,冒冒清醒点就爱笑爱闹了,坐在陈爸爸的膝盖上喊,“爷爷,爷爷……”

    他这两个字,强过别人的千百句劝,被小孙子亲热地喊上这么两声,陈爸爸的心也跟着软成水了,他一扫之前的郁气,眉开眼笑地对着额头和冒冒亲亲,又问。“冒冒这两天去上班,听爸爸的话了没?有没有在爸爸办公室里调皮捣蛋?”

    冒冒哪里懂这些,就知道在爷爷怀里上下颠,扑腾着玩,当然陈爸爸也不指望他能懂,祖孙俩抱着亲热会,陈爸爸又抱着去看墙边放置的花,“看你爸爸买的花,好看不?”又和章时年说,“这花开地真新,放在屋里也好看,这花叫个什么名儿?”

    章时年走过去说,“说是叫小苍兰,还有别的颜色,爸爸您要喜欢的话,改天我买盆别颜色的。”

    “不用了,这个颜色就很好,我先试试能不能养好了。卖的人有没有说放在什么地方好点,有太阳的地方还是没太阳的地方……”

    爸爸就是这样,儿女送他一点东西,哪怕是一块钱两块钱买来的小玩意儿,他都很知足,没有说不好的时候,见他们谈地投机,陈安修把桌上的茶杯收了,又去厨房里帮着妈妈端菜过来,准备吃饭。

    *

    陈家和和乐乐开始吃饭的时候,在北京,6江远和林长宁刚从外面吃饭回来,对他们来说在家里吃和在外面吃都差不多,反正是只有他们两个。

    这次林长宁到北京是收到邀请,来参加母校和他现在任教学校共同举办的一个生物学方面研讨会的,他虽然打定主意要回国,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一时就能解决好的,在国内的这个合作项目已经结束,他也什么理由继续拖下去了,美国那边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一周之后。”

    周姐端茶水出来,打个招呼就自己回房了,并不打扰他们说话,6江远递给茶给林长宁,“也就说不能在国内过年了?”

    “应该是这样。”

    “自打壮壮和章时年结婚后,你也没怎么去过那边,这次一走,恐怕短时间内也不能回来。”

    林长宁接了水杯,松松领带,起身道落地窗边站定,“壮壮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家庭了,章时年这人也算可靠,家里还有姐姐姐夫照看着,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6江远倚在沙发背上说道,“长宁,咱们虽然分开这些年,但是你有没有说真话,我自问还是能看出两分的。”最主要是他了解长宁对壮壮的心思,他怎么就可能放心,“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林长宁垂下眼皮,担心对壮壮表现太过吧,他高估了自己的心胸,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面壮壮和姐姐一家,他以为只要壮壮肯认他,只要肯叫他一声爸爸,这样就好,哪怕一辈子在外人面前只能是壮壮的舅舅,他也可以接受。但人的心就是这么贪婪,有了一就奢想二,他明知道不应该,但他心里却是嫉妒着姐姐姐夫,可以光明正大地被壮壮喊爸妈。壮壮结婚那天,他竟然能在醉酒后对姐姐说出那样过分的话,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姐姐听到,她该多伤心。

    他真怕自己会有一天做出无法控制的事情,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天天出现在壮壮面前,也会让姐姐姐夫心里有压力吧,毕竟他们养了壮壮那么多年,是当亲儿子一样的,那不是金钱能衡量的,那是三十年的感情付出,他这么凭空冒出来,算什么呢。姐姐他们肯告诉他实情,是大度,他不能没个分寸。

240<晋江原创发表>

    即使林长宁不说话,6江远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壮壮和他分开将近三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相认,岂能有不想接近孩子的道理,所担心的无非是陈家那边的父母,不只是长宁,他的心里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壮壮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林长宁闻言转身,“什么意思?”

    “你不会认为章时年和壮壮他们一家会一直待在绿岛吧?”绿岛是不错,但对章时年的事业来说,平台太小了,短时间内还可以,从长期来看,必定不利于事业的发展,“除非他们打算常年两地分居,否则壮壮必然会跟着章时年离开。”

    林长宁心里无法控制的升起一丝希望,如果壮壮不在姐姐姐夫身边,他们接近照顾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但他这么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卑劣,像是和姐姐争抢壮壮一样,理智和感情的持续拉锯战中,最终是父子的亲情渐渐占据上风,应该是可以的吧?壮壮也是他们的儿子,他在姐姐姐夫边上的时候,他们不过去掺和,其他时候总可以尽尽他们为人父的本分吧?“这样的话,姐姐姐夫应该能接受吧?”

    “他们也是为人父母的,会理解的,况且壮壮对他们的感情,也不是我们能取代的。”虽然说着伤感,但这是实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再弥补,也弥补不了时光的流失。在壮壮前二十八年的岁月里,他和长宁注定是空白,也许长宁比他好一点,但也是个无足轻重的舅舅罢了。而陈建平和林英才是壮壮眼里,心中最重要的父母,陪着他一路长大,给他无尽的关爱,给他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因为有他们的呵护和宠爱,才会有今天乐观而开朗的陈安修。如果没有陈家夫妇当年对壮壮的收留,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对于陈家夫妇,他和长宁只能感恩。如果要怨,也只能怨他当年没本事,没保护好长宁,也没能留住他们的孩子,最终导致了这长达二十八年的骨肉分离。

    这二十八年,长宁活在自责和内疚中,但他又有过几天好日子呢。

    “希望如此吧。”过去的事情,他已经不愿意去多想,注定无法挽回的,多想又有何益,不如着眼以后,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对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听隔壁桌谈论泰恒石油,我好像记得那是章氏旗下的吧?”

    6江远怕他过多思虑那些,心情起伏大,晚上无法安睡,正好想转个话题,听他如此问,伸手拉他坐下说,“章时年最近在生意上遇到了些麻烦。”北京的商圈就这么大,上亿美金的亏损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好多人都听说这件事了,他当然也不例外。

    “很严重吗?”

    6江远知道他不了解商场上的这些事,也没说太深,只捡着梗概说了一下。

    林长宁是不大懂这些,但这笔钱对任何人来说也不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数目,他不无忧心地皱皱眉,这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章时年如果出事的话,壮壮他们肯定也无法安心过年。

    6江远拥住他的肩膀,壮壮是他们的儿子,长宁上心是应该,那个人就没必要长宁浪费精力了,“你也别太担心,这件事还动不了章时年的筋骨。”那人皮糙肉厚的,摔打两下,没这么容易就散了,就是可能会让他头痛好一阵。

    林长宁哪里听不出他暗含的意思,拍开他不老实的手问,“这件事你一点帮不上忙吗?就算你和章时年合不来,就不能顾及一下壮壮?”

    6江远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很无辜地说,“他也没找我帮忙啊。”难道这种事情也要他主动凑上去?章时年有壮壮关心就算了,为什么长宁也要偏心?

    “你是长辈,多关心一句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又成长辈了,章时年自始至终可是称呼我6先生,连声叔叔都没喊过,可他又不能这样和长宁抱怨,显得他多没肚量一样,“长宁,我胸口疼。”心里一口气没出来,憋的。

    林长宁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活动活动手腕说,“是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都多大年纪的人还耍这一套?

    6江远没等对方行动,顺势扑过去,伏在林长宁耳边坏笑说,“我们都两周没见面了,要不然其他地方也帮着一起揉揉吧?”说完还怕对方不明白一样,手掌暗示性地顺着林长宁的腰胯部位滑下去,停在两腿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着。

    林长宁哪里有他的脸皮厚,何况这还是在客厅里,即使是没有其他人也一样,当下耳后就染上一层薄红,抬手推他说,“起来,压着难受。”

    6江远肯乖乖听话就不是6江远了,他五十出头的年纪,这些年修身养性,勤于锻炼,身体比起四十多的也不遑多让,精力异常旺盛,可能是压抑太多年,需求比一般人还大,林长宁时常就在床上被他压榨地精疲力竭,嗓子都会喊哑。

    这次也是,林长宁中间妥协可以回房让他做,也没阻止这人的步调。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做了,匆忙中脱下来的衣服落了一地。

    林长宁两腿分开,膝盖着地,俯趴在沙发上,6江远就伏在他的身后,客厅里过于明亮的灯光,将两人此刻亲密交|合的姿态暴露无遗,6江远在床上的花样并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但他有大把的力气,又在近期的频繁摸索中得出取悦身下人的技巧,足够的蛮力加上一点点不算差的技巧,足以让没经历过其他男人又独身多年的林长宁失控到崩溃。

    周姐回房做了会手工活,没听到那两人上楼,本来想出来问问他们是否要吃点夜宵的,哪料到还没靠近,就听到落地窗那边有不寻常的动静,她都这个年纪了,又是结过婚的,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她心下尴尬,立刻就想悄悄退回房间,但就在这时,她听到水杯滚落到地毯上的闷响声,她下意识地就向那边看了一眼,由于角度的问题,她只看到一只白净的脚落在桌面上,但马上就被压在上面的人抓过去,接着身体重重一沉,失声的呻|吟伴随着有力的肉(和谐)体撞击声回荡在客厅里。

    要命,周姐脸上一阵火烫,慌不择路地逃回自己的房间,瘫坐在门边好一会,嘭嘭嘭的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下定决心,只要那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尽量不去打扰了。这种火爆的场面,她再遇上几次,她这个年纪也有点受不住了。不过两人经历过这么多,最终还能走到一起,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客厅里的两人终于结束后,林长宁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被6江远抱到楼上的,洗完澡临睡前,只剩一点意识的林长宁还不忘叮嘱,“章时年那事,你记得问问。”

    6江远拉好被子,在他边上躺下,不是很情愿地应着,“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

    虽然心里是不情不愿的,但答应长宁的事情,6江远就会做,转过天一上班,就让吴东把之前收集到的关于这次泰恒石油投资失利的各种消息和报道拿给他看了一遍,沉思半晌,可能终于考虑好了,这才给章时年打电话,一开口就直接说,“听说近来不顺?”完全幸灾乐祸的语气。

    吴东默默地对着天花板翻个无声的白眼,以前不管怎么说,6总还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现在委婉这层皮都抛弃了,这代表着关系飞速的亲近还是进一步的恶化?前者的可能性好像并不是很大。

    章时年有点意外接到他的电话,签完字,示意于亚青将桌上的文件取走,“接到6先生的关心,真是受宠若惊。”

    6江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听到这人的声音,他就有直接摔电话的冲动,委婉的话,他能曲解,直白的话,他能扭曲,“你尽可以安然坐着,我对关心你,兴趣并不是很大。”如果不是怕你败光我孙子将来的基业,我何必理你的死活。自作多情的人简直没救。

    被人如此明确地回绝了,章时年也不恼,抿抿唇笑道,“那6先生打这通电话是……”总不会是真的专为看他笑话而来的吧?

    “你们什么时候来北京,我要给安修介绍几个朋友认识,你顺带可以陪同。”附属品而已,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章时年真没想到6江远会主动开口帮忙,选择的还是这种牵线搭桥的方式,“我和安修商量一下,尽快给您答复。”以6江远在商界的人脉和能力,既然敢开口,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他和安修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有安修有这层背景,现在自然也不指望倚仗安修得到什么,但对于别人主动释放的善意,他并不觉得要回绝才是最好的方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62/ 第一时间欣赏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作者:柴米油盐所写的《农家乐小老板》为转载作品,农家乐小老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农家乐小老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农家乐小老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农家乐小老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农家乐小老板介绍:
农家乐小老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乐小老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