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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尽管对隔壁那一行人充满了无限好奇心,不过陈安修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自然不会为这点小私心就去扰了别人的清净,出来度假图的无非就是个忙碌之余的舒服自在,那家的想法可能也差不多,所以两家人比邻而居,出门就能遇到,也只是维持个见面点头打个招呼的程度。

    如果说后来能发展出点微薄的情谊,那还真是冒冒的功劳。

    那天的暴雨下了大半夜,将近天亮的时候才停,下过雨之后的海面很浑浊,陈安修和章时年是下午带着吨吨出海的,冒冒当时在睡午觉,带他到海上诸多不便,加上去的时间没打算太长,就把他一个人留下来了,两个年轻的女服务生,一个叫珍妮,一个叫艾丽的负责照看他。

    珍妮和艾丽都很细心,就是照顾孩子的经验并不多,不过客人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孩子不四处乱跑,就由着他去。

    冒冒起床后没见到爸爸和哥哥立刻就掉了一次金豆豆,不过喝完奶后就止住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玩他的小汽车和音乐盒,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太没趣的原因,玩了没多大会,就丢到一边了,从地上爬起来,又挨个房间去找人,大声喊,“爸爸,得得……”见房间里没人,他又想到外面去找。

    服务生都不懂中文,但那声爸爸还是大概能听懂的,见他这样,知道他在找家里人,就轮流抱着哄并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可冒冒这会脾气正是不好的时候,又听不懂她们的话,哪里会买账,还是坚持要出去,两个人没办法了,看着外面的天气也不是很热了,就决定带着孩子到后面的院子里玩会。

    酒店后面是面积广阔的草坪和森林,两户中间仅有几棵树意思性地划分了一下界限,所以两个服务生带着冒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隔壁的客人正在院子里喝下午茶。

    珍妮负责抱着孩子,艾丽就把毯子铺在草坪上,又把冒冒的奶瓶和喜欢吃的水果软糖放在上面,嘴巴里有吃的,冒冒起初还消停了一会,过会他不知道怎么了,就朝着服务生张大嘴,“嘟嘟,啊……”还去拉人家的手。

    那两人互相看看,都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猜测他是想喝水,谁知道水还没喂下去,冒冒哇地就哭了,“爸爸,得得……”

    这下两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是听到这边的吵闹,隔壁的老夫妇也看了过来。

    冒冒的眼多尖,见有人看他,他自己就抱着奶瓶摇摇摆摆地过去了。

    “奶奶……”他竟然喊人家奶奶,如果陈安修在这里,大概就会骂冒冒脸皮真厚,人家都不认识他,他上来认的哪门子奶奶,冒冒这个词发音非常清晰,可惜那对老夫妇都没听懂,倒是后面一个随从弯腰解释了一句,那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本来这么一个胖乎乎的小宝宝脸上还挂着泪水,看着就让人心疼,上来还会喊人奶奶,喊地人心都软了。

    “迈耶尔先生,迈耶尔夫人。”艾丽和珍妮从后面追过来。

    老夫人点点头,见冒冒走得慢,就从椅子上起身,过来接他,半蹲下来问他,“这是怎么了,小宝贝?”

    “奶奶……”冒冒当然更听不懂,他又喊声奶奶,把手里的奶瓶还有半块软糖放在人家手里。

    他这动作弄的在场几个人不明所以,看他刚才那架势,好像也不是专门过来送东西的。

    果然冒冒把东西放在别人手里后,就朝人家张大嘴,“啊……”

    老夫人毕竟这个年纪了,也生养过儿女,对他这举动,多少就能猜到一点,见此,就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去看。冒冒满嘴里总共就十颗小狗牙,这样一看,还挺清晰的,有半块糖粘在牙上了。她笑笑,洗过手后帮他弄出来。

    弄出来后,冒冒吧嗒吧嗒嘴,终于安静了,但赖在人家怀里一点都没想走的打算,不仅这样,还瞅着人家桌上的草莓不错眼,他太小了,一直以来,身边的人又都疼他,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他对人一点戒心都没有,容易和人亲近。迈耶尔夫妇也被他可爱的小模样逗得连连失笑。

    所以陈安修他们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冒冒在人家那里敞开肚皮,大吃二喝的,一手抓着一个草莓,边上还有一堆陪着玩的,明明语言都不通,愣是能到处蹭吃蹭喝,陈安修对章时年竖个拇指,“你儿子真是个人才。”这样都行。

    他们过去道谢,人家还猛夸孩子很可爱。

    经此一事,冒冒可能和人熟悉了,见到就喊人家奶奶,连带着两家也比之前亲近一点,一起吃过一次饭,还在沙滩上打过一次网球,老夫人很喜欢冒冒,每次一见到就招呼他,还请他吃水果和点心。

    那些人比他们走得早,相处不过三日,他们就启程了,临行之前,老夫人送给冒冒一个手环,还给吨吨一本集邮册。

    再次见面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情,那时迈耶尔先生带着子女访华,在季方平那里遇到,迈耶尔夫人已经过世,看到冒冒,又想起岛上那几日的时光,迈耶尔先生很是唏嘘,据说那是夫妇俩的最后一次旅行,特别难忘。启程回国之前,他还特意邀请他们家去做客。缘分的事情就是这么微妙,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冒冒竟也在和那家人慢慢建立了不错的情谊。

    当然那又是更久之后的事情,现在的冒冒还只是个一看不到家人就要淘气捣乱的小坏蛋。

    *

    “咱什么时候走?”陈安修大喇喇的躺在沙滩椅上,伸脚踢踢章时年,那家人走后,岛上的客人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了。

    “后天怎么样?”

    “行,也该回去了,出来快两周了,吨吨也要开学了。”回去还有一堆事,度假固然好,但天天度假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他们这次出来,当然主要是陪着孩子们玩的,但偶尔的,两个人也会像这样偷个空躲出来,寻个地方肆意享受一下只属于彼此的私密时光。

    不过陈安修本质上也不是个老实人,没躺多大会就跳起来四处蹦跶,“章先生,我们来比赛谁也游到对面的小岛上。”那个小岛他观察很久了,就在他们房子对面,面积很小,涨潮就淹没一大半,上面好像无人居住,但有一座房子。

    章时年懒懒地抬抬眼皮问,“彩头呢?”那姿态明摆着没有让他满意的彩头,人家不打算配合。

    陈安修被他气笑,这自信满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到了海里,他就不信章时年还是他的对手,他俯身,一只手压在章时年脸侧,眯眼问,“你确定必须要有彩头?”

    章时年隔着宽大的太阳镜,淡定地回他一个挑眉。

    陈安修心道好样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输了的人随便让人处置,不得反抗,怎么样?”

    “例如?”

    陈安修将身子压得更低点,在章时年耳垂上暧昧地舔了一口,“例如,我要是赢了,章先生乖乖躺在下面,让我上一回如何?”自从他们认识以来,章时年就在下面一次,还是在他酒醉意识不清的时候,之后他在床上就没成功上位一次,他对上下的位置其实没太大的执着,舒服最好,但每次都被压制实在有点不甘心,他自问体力不输给章时年,就是技术不太熟练,但要走技术路线的话不知道要磨练多少年,不如赌一把来得快。

    章时年深深看他一眼,“可以,输赢怎么算?”

    “谁的双脚先踏上对面小岛的沙滩,谁就算赢。”

    “认赌服输?”以防万一,章时年慎重地又问了一遍。

    “我什么时候赖过账?”

    “如果赖账呢?”

    陈安修转转眼珠说,“那我就一辈子不提在上面的事情。”

    “好。”

    两人击掌为誓,陈安修只差没大笑两声表达一下自己此刻即将扬眉吐气的爽快。

    两人从露台前面的梯子下到水里,陈安修喊的开始,两人就奋力向着对岸游去,章时年学游泳多年,技术自然不错,可陈安修进到水里,显然更加出色,起初两人还在一条水平线上,渐渐的,差距就拉开了。

    马上就要上岸的时候,陈安修自觉优势明显,得意洋洋地回头准备提前炫耀一番,一眼没看到人,“章时年……”这里是安全水域没错,可谁也不敢保证没个意外。没听到回音,他一头扎进水里,转身往回游。

    章时年和他错身而过,等陈安修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稳当当地站在岸上,他恨得牙都快碎了,“早知道你这么能耍赖,随便你怎么喂鱼去。”

    “你舍得,我不舍得。”章时年不以为意地笑,朝他伸手。

    陈安修瞪他一眼,撸撸头发的水,环胸而立,“我愿意待在水里。”谁知道上去后等待他的是什么,早知道就不把话说的那么死了,有钱难买早知道,这次真是大意失荆州了。

    “我什么都不做,你不用害怕。”

    陈安修踢踢水爬上来,摊在沙滩张大开手脚晒晒,“切,就这么点事,我用得着害怕吗?”明明知道这人技术不错的,他还自乱阵脚,简直没救,可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大概还是会立刻折返,他不想去赌。

    章时年半跪着去吻他,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会没有片刻犹豫,义无反顾地为他折返,但他有这一个就足够了。

    “你又犯什么神经?还亲个没完了。”永远别指望这粗神经的男人会了解别人细密的心思,指望他破坏气氛还差不多。

    章时年从心里透出种无力的感觉,他从很早之前就预感到,选择和这人在一起,就别奢望什么情调了,这人果然一次次地不负希望证明给他看,他加重唇上的分量,狠狠压下去。

    “恩……”陈安修因呼吸不畅发出浅浅的鼻音,舌尖旋即被人卷住。

    逆光而视,阳光在章时年在的发梢间雀跃跳动,陈安修受到蛊惑一样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可这样的温情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陈安修就跟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蹦起来,“你疯了,你看清楚,这是在野外。”他把那只在泳裤边缘游移的手拍开,发疯也分分场合吧。以前好歹有个屋顶,怎么折腾他都认了。

    “这里没人。”

    “没人也是外面。”记忆中除了一次在林子里的意外,他们还没在外面做过,特别是像这样,青天白日的,四周还毫无遮挡,“要做你自己做,恕不奉陪。”他将人掀翻,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你赖账的话,我也不介意。”

    陈安修的脚粘在地上,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他僵硬地转过头干笑说,“哈哈哈,这不算赖账吧,我是在和你商量,商量。”说出去的话能吃回来吗?

    章时年好脾气地说,“我是说真的,赖账没关系。”

    陈安修握握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一拳打上去,以免把自己喜欢的那张脸打坏了,“你确定这里没人?”

    章时年肯定地点点头。

    不就是野外吗?就当是人生新体验,陈安修这么安慰自己一番,硬着头皮四处打量了一下,最后选择一块有岩石勉强可以遮挡的地方,“我们去那里。”不给自己后悔的时间,他率先大步迈过去。

    章时年无声地笑了笑,随后跟过去。

    陈安修到地后,就地一躺,眼睛一闭,“来吧。”

    章时年猛咳了一声,在陈安修恼羞成怒之前,把自己压上去。

    即使闭着眼睛,陈安修也能感受到阳光落在皮肤上的灼热感,这让他想幻想一下这不是野外都不行。

    感受到身下人不自然的僵硬,章时年也不着急,双手有耐心地切入他微微颤抖的双腿间,沿着脚踝向上抚摸。

    陈安修一开始的挣扎和抗拒在章时年的引导下渐渐变成了接纳和逢迎。

    五点钟,当海面上的巡逻艇准时经过这里的时候,上面的人大概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片岩石后面,此时正有个男人双腿分开跪在沙滩上,身后迎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勇猛的贯穿。

    身边带着孩子,两人做这事时总有很多顾忌,有那么几回,两人刚到兴起处,冒冒就爬起来喊爸爸,几次下来,两人差点废掉,这次难得单独出来,安修在野外又特别紧张,一有风吹草动,就夹地特别紧,这让章时年根本就停不下来。

    两人胡天胡地地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反正最后休息过后回神的时候,雪白的沙滩已经染成金色了,“怎么回去?”陈安修力气恢复还算快,但要游回去,太吃力了,那段距离不短。

    “还能走吗?我们去那边看看。”章时年说的是稀稀落落的椰子树后面的小木屋。

    陈安修抓过泳裤,聊胜于无地穿上。

    小木屋没上锁,从不知道怎么设计的,从外面推开有点吃力,他们费点力气菜打开,进门后陈安修吹声口哨,果然是富人度假区,连这么个无人小岛上也安置个这么近乎奢华的小木屋,脚下是长毛地毯,进门就能看到舒适的大床,再过去还有装修考究的浴室,卫生间和厨房,厨房里有饮料和新鲜的食物。没找到衣服,简单的浴袍还是有的。

    如果不考虑两个孩子,陈安修真想在这里倒头睡上一大觉,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两人洗过澡,吃了点东西后,收到电话,过来接人的快艇就到了。

    *

    结束两周的度假,陈安修他们从曼谷直接飞的北京。

    出去是从冬天穿越到夏天,回来就是从夏天又穿回冬天了,他们下飞机的时候四点刚过一点,但二月北京的空气里已经没有多少暖意,曲靖开车过来接的人。冒冒这次来距离上次间隔不长,所以适应很快,追着老爷子喊爷爷,又追着老太太喊奶奶。逗得两个老的天天搂着抱着,亲地不行。

    见老人身体和精神一切都好,陈安修也就放心了,陆叔最近去了美国,他就只去看了看妹妹,把给她捎的化妆品送过去,一听他出国,天晴就把单子寄过来了。说是机场免税店比国内专柜便宜很多。

    陈安修知道老人喜欢孩子,是想多留几日的,不过吨吨已经开学,请几天短假可以,请多了也不合适,他们在北京只留了五天就回来了,章时年还有事情没和他们一起回来,陈安修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坐高铁回来的。不过在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是陆碧婷不知道怎么知道他在北京,专程约他出来,说她爸爸陆知远想见他一面。陈安修拒绝了,他心里很清楚,陆家的人普遍都不怎么看得上他,但他也不靠着陆家过活,自然也不想上门看人家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一起来共唱一首和谐之歌,嘎嘎嘎

    〖

第272章

    陆知远早就料到陆碧婷这趟可能不太顺利,但也没想到陈安修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一点面子都不留。

    “爸爸,那我们该怎么办?”父女两人此刻正在自家花园里散步,陆碧婷挽着爸爸的手臂问了一句。自从上次家宴过后,三叔和家里众人的联系就很少,就连过年,他选择年三十独自驾车去往绿岛,也没就近按照往年的惯例和家里人一起过。这是自打三叔回来后,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

    “算了。”那也算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只是很多时候,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愿意看到因为陈安修的到来,给目前已经不甚稳定的陆家带来更多的变数,但不管有人信不信,他自始至终也没想过去为难那个孩子,怎么说那也是老三唯一的血脉。

    “可是爸爸,三叔那边……”事情的起因是陈安修,解决自然也要从这方面入手。

    “不是只有陈安修的原因。”这么多年的事情累积下来,陈安修的事情充其量是个导火索,“这事我和你大伯他们再商量一下。”

    陆碧婷嘟囔一声,“可是大伯根本就不想三叔回来……”三叔离开,大伯就可以完全掌权,他不定都盼望多少年了。

    陆知远轻声喝止她,“胡说什么呢,婷婷。这种话在自己家里说说也就罢了,让外人听到像什么话。”

    “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不信这么多年来,您一点都没感觉到。”大伯既想把三叔留在家里帮忙,很多时候又对三叔很忌讳,还有种微妙的心里不平衡。大事的决定上还不是很明显,但在有些小细节方面就能看出大伯对三叔的排挤。就拿上次家宴的事情来说,明知道三叔在场,也明知道三叔会不乐意,还在公开的场合斥责陈安修。明面上责备的是陈安修,其实还不是打三叔的脸。

    陆知远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家里这样,我们更需要的是团结和包容,不是互相猜忌。”

    “可是,爸爸,包容不等于没有原则的妥协。大伯是身体不好,仕途不顺,家里人多照顾是应该的,可也不能事事都偏着他家,在这件事上,三叔有错,您和五叔的错更有。”

    但凡三叔表现过强烈的不满,她想大伯会收敛点,爸爸和五叔也会早早有所警醒,事情可能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三叔一直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面对大伯的挑衅和责难,根本就没什么反应,甚至是一再的退让。曾经一度,她都认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三叔的情绪出现剧烈的波动。而爸爸和五叔,一个是纵容,一个是无视。

    陆知远沉思了半晌,感慨地说,“你还真是长大了。”

    “我知道这些事不该由我这个小辈来说,但我毕竟是这家的一份子。”

    陆知远拍拍他的手说,“爸爸都明白,在这件事上,我会再慎重考虑。对了,你不是和周翔约好了,下午去医院看望你周伯伯吗?”

    陆碧婷看看表,果然时间差不多了,“是啊,我也该走了。”

    “去吧,替我给你周伯伯,周伯母带个好。”

    “我知道了,爸爸。”陆碧婷拎了旁边椅子上放着的包,准备去车库开车,见爸爸还站在那里,就说,“外面也不是很暖和,爸爸,你别在外面待太久。”

    陆知远笑着点点头,“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陆碧婷开车出门,遇到红灯短暂停留的时候,眼前又闪过那天见到陈安修的情景和他说的话,“碧婷,不是我不肯,是真的没必要,陆家的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陆家,她和陈安修算是走得比较近的,一直以来陈安修给她的印象都是,这是个说话做事会给人留三分余地的人,可这次的态度却相当的明确。如果说三叔的离开是倦怠,那么陈安修,更多是漠然,不是仇恨,没有怨怼,就是事不关己的漠然,他的态度已经清楚的表明,陆家之于他,什么意义都没有。

    之前她就觉察到一点陈安修的心思,只是那时候,连她也不十分相信,有人面对鸿远的财富和陆家的权势会不动心。可是她现在渐渐明白,这些对于陈安修的诱惑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大,至少不值得他放弃某些东西来换取,比如自尊。

    *

    绿岛这边,陈安修带着两个孩子到站后,陈天雨过来接的人,他一见面,先捏吨吨的脸说,“都黑成这样了,人家过寒假都是捂白,你这倒好。”

    之后又把冒冒接过去抱在怀里,逗他说,“叫叔叔。”

    冒冒大声喊他,“苏苏。”

    “真乖。这小子的精神头真不错,咱妈在家还老担心他路上不习惯,我掂着这身肉可一点都没掉。”后面的话当然是对陈安修说的。

    “他皮实地很,到哪里都能混下去,你是不知道他多有出息,回去和你细说。”陈安修帮吨吨和冒冒把帽子都拉好,绿岛的风太大了。

    陈安修一家出国旅游的事情没刻意瞒着,镇上的很多人都知道,不过现在嘛,出个国也不像以前那么稀罕了,特别是去东南亚,旅行社给的报价都不高,镇上去过的人也不只他们一家,所以他们这次回来,最多就是有人路上遇到会好奇问两句,那边热吗,旅游的人多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也没有特别当新奇事来讲的。

    回到家休息半天,转过天来把吨吨送去上学,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尽管已经在北京待了五天,陈妈妈还是担心冒冒的身体不适应这温度的变化,执意带着在家又捂了几天,冒冒也是讨厌,每天给他穿棉裤棉袄他都不愿意,非要换上短袖短裤,他才高兴,可现在绿岛才二月份,晚上在外面倒点水都能结冰,即便家里烧着暖气,屋里很暖和,也不能由着他过夏天。不过陈安修也得承认,从短袖直接换成棉衣,还真的觉出身上衣服重了,也不全怪那小东西难伺候。

    这日午后陈安修摁着冒冒强制性地给他换上棉衣后,怕他又想脱,就把他带到院子里玩,看到陈妈妈在天晴屋里收拾东西,就过来探了探头,天晴常年不在家,这屋里不开暖气很冷,陈妈妈就把很多东西都放在这里,连着陈安修这次带回来的,屋里看着就一堆。

    可是等陈安修看到放在桌上的一盒海参时候,陈安修打开看了看,接着嗷地一声,“妈,你路上捡到钱了,买这么好的刺参?”他二舅家养海参,在市区开着店,他的餐馆里有时候也进点货,所以他大概也知道什么样的海参是什么样的价位,他家里这一盒,别看数量不多,可这价格可一点不低,个头这么完整,还大小均匀。

    陈妈妈背对着门口,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她拍拍胸口,“你这一惊一乍的,我这没心脏病也被你吓出来了。”她回身看到陈安修手里的东西,“这是小徐带来的。”当时看到盒子不大,又一层层包着,他们也不好当着人面打开,等人走了,想起来这事,打开一看才知道是上好的刺参。这是望望第一次带女朋友上门,他们觉得他能带回来,必定是双方都很愿意的,为了给人姑娘留个好印象,她还特地包了个大的红包,谁知道倒头来人家送的礼比她的红包还重得多。

    “哦,我说呢,你和我爸爸怎么舍得花这大价钱。”最近家里没什么事,也用不着给人送重礼,他已经知道徐彤彤来过的事情,“既然都送了,我们也不能给人退回去,要不然咱就炖肘子吃了?”他见妈妈好像有些发愁,就故意逗她说。

    “你们兄弟俩是一个样的,吃,吃,就知道吃。这贵的吃起来还更有味不成?你要吃去你二舅那里买点,这盒谁也不准动,说不定家里哪天有点事,咱就不用另外买了,这东西放着也不坏。”

    陈安修笑笑,看来望望在他前面已经说过了,估计也被训了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这徐彤彤出手倒是真大方。

    母子两个正斗嘴呢,有人叫门,陈妈妈暂时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拍拍身上的土,带上偏房的门,陈安修过去开院门,“叔,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快,屋里坐吧。”来的是陈孝礼和村委的几个人。

    陈孝礼笑呵呵地说,“安修回来了,这出去一趟,都晒黑了。”

    “那边热,跟咱们这里夏天一样。”陈安修让着他们往屋里走,陈爸爸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

    “老哥几个,快屋里来,我茶水刚泡上,正好,正好。”

    陈孝礼指指他,笑着说,“就知道你这里藏着好茶,专门来跟你要茶喝的。”

    话是这么说,陈安修知道肯定是为修路的事情,这几天村里的大喇叭天天吆喝,天天动员,估计是开春了,上面催的急,下面的人就跟着急,开来是效果不怎么好,就直接上门来做工作了。

    果然不出他是所料,一杯茶还没下去,陈孝礼就把话题转到修路的事情上来了,先说修这路多么多好,再说他们工作多么多么难做,上面给的压力又多么多么重,陈安修几次想张嘴,都被陈爸爸将话头截了去。

    “建平你是不知道,我这愁的,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你说我也不愿意跟个黄世仁一样,天天追着人要钱,我要有钱,我就替大家伙把这钱交了,可我不是没钱吗?再说这路也不是给我一个人修的,大家伙不都要走吗?”

    陈爸爸连连点头说,“是这么理儿,咱们兄弟之间没说的,平时都玩的这么好,你们说什么时候交钱,我到时候一定给送过去。”

    陈孝礼一拍大腿说,“来之前,我就和他们说,你是咱村里顶明理顶痛快的人,先来你这里准没错,果然就让我说对了,有你这句话话比什么都好。等这事办完了,咱兄弟们都到我家里喝酒去。”

    “喝酒好说,到时候一定去。”

    他们这行人得了陈爸爸的准话儿,在这里没坐多久,就赶去下一家了。陈爸爸带着陈安修将人送到门外,转身回来说,“你说的那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稳妥。就是小章公司出钱,你也别从中间经手,一旦他们有事就来磨你,有事就来磨你,到时候你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两边不好做人。”得罪村里肯定不行,他们祖祖辈辈就住在这里,让人小章公司为难,肯定更不行,人家是来做好事的,最后还要弄地人不痛快,那算什么事情,“壮壮,修路这事呢,你是自己愿意的,咱不指望别人称道,但也不能到头来让人指着鼻子骂,你说呢?”

    陈安修大力地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要不,你就是我爸爸呢。我要比你厉害,咱就换着来了。”

    陈爸爸一个大巴掌招呼过来,“你个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陈安修笑嘻嘻地侧身躲开,“我去给四哥打电话,让他们公司里的人直接和镇上联系。我就不管了。”本来还想从中牵个线的,这下也免了。

    *

    卫林今天接到传召,立刻抛下手头所有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到章氏,可是他已经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喝完第三杯怪味混合咖啡了,办公桌后面的人依然没有动静,他真的不想喝第四杯了,真的太难喝了,能煮出这么难喝的咖啡,这秘书的本事也算一流,咸的,苦的辣的,甜的混在一起,浓地像油脂。

    接完一通电话后,那人的脸色终于有好转,卫林立刻抛下剩下的半杯咖啡混合物,战战兢兢来到办公桌前,小心地喊了声,“四叔。”

    章时年抬眼看他,就像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活人一样,“卫林?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卫林极力咽下胃里泛上来的恶心感,这咖啡后劲太强大了,他快吐出来了,可他同时也知道,如果敢在四叔面前吐出来,估计就不是三杯咖啡能解决的了。

    章时年点了下头,又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卫林陪着笑脸提醒说,“四叔,是您让我过来的。”

    章时年这才有些恍然的样子,揉揉额角说,“是,看我这记性。”

    卫林心道,没人比您的记性好,特别是记仇的时候,但面上却越发恭谨,“四叔,您找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章时年的面色也十分和气,“也没什么大事,是这样的,安修镇上想修条路,也不是很长,不到四百米的样子。”

    卫林多聪明一人,立刻心领神会,“这是好事,安修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四叔,这件事交给来做,保证做得妥妥帖帖。”

    “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

    “四叔过奖了。”我宁愿您不相信。

    “那就先这样吧。”

    卫林如获大赦,“四叔,那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

    章时年轻轻点头。

    卫林客气一句,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后面的人淡淡地丢过来四个字,“下不为例。”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开门离开。

    是,他承认,那天他把聚会的地点安排是陆家的隔壁是故意的,他猜到可能会起冲突,但没想到会那么严重,陆家分裂败落,对季家,对卫家,都没坏处,他的错,或许就是不该把陈安修牵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我坐在电脑前面穿着羽绒服呢,五月的天啊,我穿着羽绒服,实在太冷了……

    〖

第273章

    陈安修是不知道修路的事情怎么弯弯绕绕地落到卫林头上的,但既然是章时年说的,那人又在北京,他就没多问,卫林来的倒是挺快的,他接到章时年的电话不过两天,那人就到了,自己开车过来的,身边也没带人。

    来的时候快五点了,一进门就嚷嚷着有没有饭吃。

    “没有。”陈安修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现在小饭馆还没开门,章时年不在家,他也不大自己开火,一般都是直接回家和父母一起吃。

    “弄点热馒头和小咸菜也行啊。”卫林一边解外套,一边往屋里走,那随意自在的样子就像是回了自己家。

    陈安修电视也不看了,丢下遥控器,就这么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看那人从桌上拿个苹果开始啃,他真的很想提醒卫林,他们好像一点都不熟,但也知道这话说了也白说,卫林这人上来劲,脸皮堪比护城墙,他自认脸皮不薄,所以很少称赞别人的脸皮厚度,可卫林绝对是个例外,算起来,他和卫林认识一年多,见面的次数不算多,闹不愉快的次数倒是不算少,有几次,更是话都说不到一处,他不愿意计较,不代表他能忽略这个事实,但卫林愣是能在事后没事人一样,该怎样还怎样,除了脸皮厚,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人的行为。

    卫林三口两口将一个大苹果啃完,不用人招呼,又拿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干掉半杯,接着又去抓桌上的另一个苹果。

    陈安修真没见过他这吃相,一个好好的富家少爷怎么就能饿成这副德性。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鄙视目光,卫林擦个嘴,抬头说,“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愿意这样,我也是很忙的好不好,今天从早上十点开会到现在,就中午吃了个点。”忙是一回事,还有一个愿意就是最近胃口实在不行,自从那天在章氏的办公室被迫喝了那几杯加料的咖啡后,他是吃什么吐什么,就今天中午叫的外卖,其中有一份是红烧海螺肉,送过来的时候有一点凉了,他一闻到那味,当时就差点吐出来,结果弄的一会议室的人都拿怪异的目光扫他,停在他肚子上的时间尤其长,要不是还有点理智,他当场就想掀桌子。

    陈安修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他听季君恒说,他们公司开发的瑞岭花园一期已经开售,这是他们进驻绿岛后的第一个项目,公司里挺重视,他最近出门,也经常在路上看到瑞岭花园的各种广告牌,他起身从橱子里拿包饼干扔给他,“你先垫着,我去做饭。”看这人的架势,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走的,即便不招待他,自己也要吃饭。

    “不用做太多,有几个青菜就行。”他这胃也享受不了太好的东西。

    “放心,也没打算款待你。”陈安修向后挥手示意了一下,接着推门出去。

    堂屋里只剩下卫林一个人,他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抬手捏块饼干塞到嘴里,陈安修这个人,脾气明明算不上很好,嘴巴坏,又不肯吃亏,但意外的很心软,心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真不是个很好的词,就连君恒,表面看着与人无害,可真遇到事的时候,也是个能下死手的。陈安修这人真不知道怎么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

    说好的不款待,陈安修还真的就没下大力气做,西红柿做汤底煮了一锅压面,红油拌了个猪耳朵丝,茭瓜炒蛋,芹菜炒肉片,数量不够分量凑,最关键的是这几道菜都容易熟,下锅翻炒两下,几分钟就好了。

    卫林这会胃口倒是不错,呼呼啦啦地足足吃了三碗面条才停手,陈家的碗确实不大,但看到桌上那些菜盘子也差不多都是空的时候,陈安修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饭后卫林显然还没走的意思,坐在那里喝着水,怎么看都像是要长聊的架势。

    陈安修简单地收拾下桌子,打电话确认吨吨已经你回家后,就打开电脑,搜一些苗木的信息,年后扩大规模后,肯定要再进一些苗木,这次要的数量大,他想多打听对比一下。可还没看几家呢,卫林就耐不住凑过来了,“你还真和这农家乐较上劲了?”

    “有事说事。”他说了,卫林也不会懂。

    看在这许多天难得一顿饱饭的份上,卫林决定不计较他的态度,“你们村里修路,现在急不急?”

    陈安修见他谈正事了,也不和他胡闹,“怎么可能不急,村委那些人大概快急疯了。”挨门挨户做工作,是比光在喇叭上吆喝效果好,但总有那么些死活不松口的。他看孝礼叔他们这次真是头发都要薅光了。

    卫林悠悠然说,“还没疯就不急。”

    “什么意思你?”这人到底过来做什么的?

    “人大都犯贱,不到最急的时候,他们怎么能记得你的好。”

    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陈安修不是他爸爸,所以也不想过问卫林的。

    卫林果然说到做到,直到一星期后,才让人着手处理此事,要说这人的排场也大,他们公司直接联系的市政府,当天来视察的时候,卫林没亲自出面,是他们绿岛分公司的经理廖军和一个副市长一道来的,后面还跟着一堆报社和电视台的记者。年前的那起车祸还没过去多久,很多人还记得此事,这么铺天盖地的一报道,吸引的目光就格外多,报道中还多次反复提到这家公司正在东山区开发和销售的瑞岭小区的楼盘,趁机大大的做了一把免费的广告。

    修路有人出钱了,不仅是陈家村,就是秋里镇上其他村子也很是高兴了一把,高兴的同时免不得又要谈论,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好事,以前只见过哪家在外富贵了,有人回来给村里免费修路的,他们还没见过外面的人白白出钱,替他们修路的,但不管怎么样,高兴是真的,这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钱有了,其他的都好说,工程队都拉了过来,先是开始拆迁,小饭馆不在拆迁的范围之内,但封路之后,往这边走,也非常不方便,年后两个月对农家乐来说,基本就是淡季中的淡季,于是陈安修也不怎么着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淘宝店和承包地的事情上。村子里解决完修路的事情,对外承包地又提上了日程,这样忙着忙着,正月就出来了。

    二月二这天陈妈妈照例炒了豆子和其子,陈安修又带着吨吨和冒冒去剪了一次头发,时间说快也快,去年这个时候,冒冒还不会走路呢,今年已经连蹦带跳,还会说几句简单的话了。不变的是剪头发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嘴巴吓得一直就没合上,还紧紧地攥着爸爸的手不松开,不过比起其他的小宝宝他算是好的,一点没哭闹。

    这天已经入夜了,陈孝礼悄悄来了陈家一趟,告诉他们一个可能不太好的消息,有人也相中陈安修早先看好的那几块地了,还给村委的不少人都送了礼,这事他不好到处说,不过想着在修路的事情,陈爸爸那么痛快,他觉得应该过来知会一声,让他们早作准备,“说是对外统一承包,但有关系总是能照顾的。”

    陈安修也不是那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这地没签合同,没到他手里,虽然当时去说的时候,村里口头答应了,但这没什么法律效力,中间会有变故,他早该想到的,是他疏忽大意了,他看好的那几块地其实算不上地段特别好,不过是离着现在的地近,统一开出来好管理,但修了路就不一样了,路修好之后,进出各种大车都非常方便,不怕地里有点东西运不出去,他当时想修路也有这这方面的考量,没道理别人就比他傻,看不出这里面的道道。

    “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呢,不就几块破山地吗?真当稀罕东西。”卫林最近都在绿岛,时常的还在陈安修这里蹭几顿饭吃,他最近出了血,多少想找补点回来,那天四叔说不到四百米,他还真当是四百米的路,心想不费几个钱,真到这里了才发现,操,四百米,那是垂直下来的距离吧。那么长一段路,加上拆迁,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自问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但被那人摆了一道,除了自认倒霉,他还能怎么着。

    等廖军下次来的时候,陪着的就不是市长了,是秋里镇的镇长,还有附近几个村的主任和书记,他们的车子经过陈家建材店的时候,廖军特意停车进去拜访,还跟人介绍说,陈安修是他们老板的好友,这次要修路的事情就是老板听他说的,他们老板知道老朋友要在山上搞农业开发,村里也是同意的,修条路除了确实想为乡亲们做点事,也是给朋友帮忙。

    镇长自然连连说好,问了陈安修接下来的打算,还夸年轻人就是有想法,镇上很支持。

    得,这样一来,谁还敢说不是,要不然人家一个不高兴,把资金撤回去,后续的事情谁兜着,承包地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反正这地就放在那里,谁包都是包,无非就是自己腰包里少得点东西罢了,比起陈安修帮他们解决的大麻烦,这算什么事?所以也没什么人特别不情愿,当然最后陈安修该给的钱一分没少给,这让村委的人更满意就是了。

    这事一旦有了开头,就包不住了,原先大家就在想,他们怎么就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原来里面还有这层关系,路不是陈家出钱修的,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算是给大家伙做了一件好事。以后再有人拿着陈安修和男人在一起的事情说嘴,就有人回说,算了,算了,少说两句,咱镇上那路还是陈安修找人修的呢。流言是不能完全消失的,但总归少点是点。

    陈安修的计划书是早就做好的,现在地承包下来,阿joe帮着找的设计师也带人过来做了各种测量,天气还没转暖,他天天跟着人在山上山下的跑,孙晓和张言他们也没闲着,各种苗木和生猪市场跑的勤快,刘波两口子带着罗芳芳则负责在小饭馆里给工程队做饭。淘宝店那边还是吴燕带着。

    这期间还有陈天意的婚事,他们结婚不像陈安修和章时年那么简单,婚期定在三月十二,但自从过完年那家开始各种张罗了,房子里里外外要休整休整,门窗好歹要再刷一遍新漆,各式的家具,一应结婚要用到的物品,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准备齐全,结婚当天的婚车司仪都要提前打好招呼,进入三月大家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大馒头,小麻花,还有各种花模子烙出来的小饼,这都是必须有的。亲戚前来贺喜的,一般提前三四天就有开始上门的,陈妈妈带着冒冒天天待在那边帮忙,陈爸爸跟着大厨出去采买各种东西,陈安修陈天雨还有别家的几个堂兄弟光家电城和家具城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等店家送货太慢,他们人多,自己装了自己拉回来。

    陈天齐休假的时候也过来,他家就来了这么一个,陈建浩虽然对哥哥嫂子有意见,但对个小辈侄子,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何况侄子还是来帮忙的。

    这是女方家人不在本地,要是本地的,礼节上的东西还要多,不说别的,光新房布置人家就要来看不止一次。

    转眼忙到三月十一,各家过年的春联还没彻底褪色,陈天雨又带着人给一些很近的亲戚家换上结婚用的龙凤喜联,陈建浩家除了龙凤喜联之外,还有各种喜字,灯笼,彩灯,气球,都要张贴和挂起来,这些上午就要归置好,下午就该铺床了,关于铺床的习俗很多,有找儿女双全,父母都在的有福气之人,还有找家里日子过得富裕的,无非就是要个好彩头,秋里镇这边简单,如果哥哥嫂子家里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哥哥嫂子铺床。本家里,陈天意就陈安修和陈天齐两个哥哥,陈安修和章时年肯定不能来铺床,那剩下就是陈天齐和刘雪了。

    柴秋霞心里不太愿意刘雪来,其他的不去想,就她和陈天齐是二婚,这就不太吉利,结婚用的东西都很讲究,即便平时再好的关系,有些东西该不能碰,还是不能碰。但李文彩说人会来,柴秋霞也就没做声,孩子马上就结婚了,今天再闹,传出去也不好听,李文彩是今天带着睿哲过来的,一直就在那里帮着包饺子。

    说好的是四点半铺床,陈天齐三点多就赶回来了,一直等到五点,刘雪还没影子,打电话过去就说快了,快了,可等到五点半还没见人,这里都是晚饭前铺好床,没有晚饭后铺床的说法,见这样,陈建浩和柴秋霞脾气再好忍不住了,出门喊了陈天岭夫妻过来,他们和陈天意是一个太爷爷的堂哥堂嫂,本来就在这里帮忙,进门也快,这对夫妻下面儿女双全,上面四个老人都在,家里做着批发生意,日子也富裕,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

    陈天岭夫妻以前给家里的弟弟铺过床,现在临时上手,也不慌乱,只是有些说词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陈妈妈就在边上提点着,过会陈天蓝也来了,她是特地过来当伴娘的,两个伴娘,男方女方各出一个,李文文那边找的是他一个同学,陈家这边就是陈天蓝,同来的还有薛冰。

    其他人都没想到薛冰会来,要知道陈天齐结婚的时候,她都是托人带的红包,虽然红包一点都不少,但和亲自来到底是有点差别的,陈建浩和柴秋霞见她能来,面子有光,就暂时把刘雪的事情抛到一边,“怎么来也没提前说一声,也好让天意和文文去接你。”

    薛冰笑着说,“三哥,三嫂,你们这里已经够忙的了,我自己也不是不认识路,打个车就过来了。来家里又不是去别的地方,天意和文文呢?”

    柴秋霞就说,“文文去他大姑那里了,明天去那里迎亲,天意在那屋里和人说话呢,我去喊他过来。”

    薛冰拉住她说,“不用了,三嫂,这不正赶上铺床,我去给二嫂帮帮忙。”

    她上手,柴秋霞自然愿意,床垫上铺上芝麻秸,撒上花生,栗子和红枣,然后再一层层的铺上褥子和被子,每放一件东西,都有一大段的讲头,等把这些做完,有人就把睿哲和冒冒抱了过来压床,睿哲还会蹦蹦,冒冒在这么多层被褥上,站都站不稳,不过也不用他走,只要会滚就行了,人扶着他,从床头滚到床尾,又是一大段的说词。铺床足足进行了大半个小时,这才结束,睿哲和冒冒都得了一个大红包。

    铺床的时候冒冒大概觉得很好玩,喜地一直咯咯笑,睿哲也很乖,没闹事,这让陈建浩夫妻俩松了一口气,最怕小孩子压床的时候哭闹。

    铺完床,大家退出来,柴秋霞最后带上门,以防其他人进来弄乱。陈天意他们知道薛冰来了,这时都过来打招呼。刘雪后来也来了,不过是在快七点的时候,大概自觉有错,也没怎么说话。

    陈安修这天晚上去火车站接了李文文家里的人,她家的人来的不多,就李文文的爸爸,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弟弟。一共就三个人。李文文老家是咸宁的,她爸爸和叔叔讲当地话,陈安修听地都快哭了,不夸张的说,他真是一个字没听懂,总算那个弟弟会说点普通话,虽然不是很标准,但能交流。

    回到家,将那三人安置在农家乐里,给他们弄点吃的,这一收拾就十一点多了,睡觉的时候都凌晨了,早上四点多又爬起来,他不用去迎亲,但要早早过去帮忙。

    薛冰和陈天蓝昨晚也住在这里,陈安修带着这些人过去的时候,陈爸陈妈他们都已经到了,天还是黑漆漆的,不过家里各处都亮着灯,红彤彤的一片喜庆。陈爸爸他们在屋里喝水,陈妈妈他们则在厨房里下饺子,一大盘一大盘热腾腾的饺子出来,吃了饺子迎亲的就该开车出门了。

    婚车到胡同口下车,新郎要一路抱着下车,陈安修和陈天雨看陈天意那把力气实在很怕半途将人摔了,这一下要摔了,可摔的不只是李文文,还有肚子里那个小的,听说快三个月了,陈安修之所以知道,是陈三婶早早嘱咐过,要看着点家里那帮小的,别闹太厉害了。

    不过陈天意还挺争气的,大喘气,憋地脸都红了,愣是把媳妇抱紧了,就中间晃了两下,陈安修从后面不动声色扯一把也就过去了。

    外面的亲戚,家里的亲戚,村里来帮忙的,凑热闹的,屋里是人,院子是人,连胡同里都到处是人,林长和林长顺今天也来了,陈安修也没怎么有时间招呼他们,他们吃过午饭就早早回去了。

    从早上一直忙到中午,只有午饭后新娘子出去填枕头的时候,陈安修他们终于歇了一会,除了陈天晴工作忙回不来,其他的兄妹几个都到了,连陈天丽也来了。其他人都跑出去看新娘子,他们兄妹几个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他们都忙坏了。不管平时怎么闹,这种关头还得他们往上顶。这种奇怪的关系。

    陈天丽说,“下一个就轮到望望了,你这当哥哥都落到天意后面去了,可得抓紧时间了。”

    陈天雨没什么形状的歪在陈安修身上,“抓着呢,抓着呢。”

    “是听说你领了个女孩回来,什么时候带给我们看看?”

    陈天蓝也问,“三哥,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陈天雨一律笑着应承,“改天请你们出来吃饭。”

    他们也没偷多会懒,出去的人群就回来了,李文文现在有身子,大家都不会闹得太过,意思一下走走过场就可以了。他们跟着起身,该端茶的端茶,该招呼人的招呼人,陈天齐和陈安修落在最后面,陈天齐就问他,“章时年呢?怎么没见他?”

    “在北京还没回来。”度假回来,又快一个月没见了。

    “你也放心?”

    陈安修笑说,“不放心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抓回来栓在腰带上吧?”章时年愿意,他还嫌碍事呢。

    话是这么说,陈天齐可没从他的脸上看出半分不放心,他想奶奶有句话可能说错了,陈安修和章时年不是凑合,他和刘雪才是。

    下午依旧是忙忙忙,小孩子没人照顾,就都放到陈奶奶那屋里了,睿哲会叫太奶奶,冒冒就只会叫奶奶,陈奶奶答应着,又去摸他的圆脑袋,“哎呀,差辈分了,是太奶奶。”

    这一天的陈家,忙碌而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没写完,等我写完,再也进不来后台了,刷啊刷,终于刷进来了,保佑能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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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p`wxc`p``p`wxc`p`  晚上吨吨放学,家里没人,他知道今天小叔结婚,放下书包就来这边了,陈建浩在门口送客,见他来了,就说,“吨吨放学了?快屋里玩去,你园园哥哥他们都在呢,让你婶婶给你拿喜糖吃。”

    吨吨答应着,“恩,我知道了,三爷爷,这就去。”

    外面来的客人有不认识吨吨的,但听这一问一答,也大概猜出这是谁了,陈安修小小年纪未婚生子那事委实太出格,四邻八亲的,就没不知道的,有人就感叹说,“还没怎么觉着,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建浩就笑说,“还没怎么觉着,都十来年了,我们都这把年纪,天意都结婚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听出陈建浩的意思,就顺着说,“是啊,天意都娶媳妇了,小两口的工作也好,你们老俩以后就光等着享福吧。”

    “享啥福啊,他们年轻人工作忙,我们还不得帮着带孩子,还有的操心呢。”

    吨吨没听到他们后面寒暄的话,他进门后先拐到厨房里去找奶奶,他知道奶奶这个时候应该在厨下帮忙,但事不凑巧,陈妈妈刚好出去了,柴秋霞看到他了,就从锅子里装了一大碗酥肉说,“你奶奶到街上你五奶奶家送东西去了,过会就回来,你端着这些先去太奶奶屋里吃去,过会我再给你送点过去。厨房里油烟多,别在这里熏着。”

    这里人太多,吨吨也就没再去找爷爷和爸爸,端着菜去了陈奶奶那屋,屋里除了睿哲和冒冒,还有几个孩子,都是村里亲戚家的,其中就有陈建浩说的园园他们,有几个和吨吨年纪相仿的,都在区里上中学,他们自型吨吨不熟,也没怎么说过话,一见他进门就安静下来。

    吨吨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对此也不在意,在陈安修和章时年先后回到他身边后,他慢慢在改变,但本质上有些东西已经形成,他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是那种热情的孩子,他回家后已经把学校的制服换下来了,这会只穿着牛仔裤和一家浅卡其色的棉衣,脖子上包着一块格子围巾,无视其他人的目光,他把菜放在桌上,又去和陈奶奶打招呼,“太奶奶。”

    陈奶奶拍拍旁边被窝里躺着的冒冒,和吨吨说话,“下书房了?外面冷不?先吃饭吧,别凉了。”

    “也不是很冷。”

    冒冒贪热闹,今天没睡午觉,这会躺在被窝里已经快睡着了,现在一听到吨吨的声音,耳朵瞬间支楞起来了,眼睛还没睁开,就张嘴喊,“得得。”迷迷糊糊就要爬出来。

    他已经脱了小棉袄,陈奶奶怕他冻着,就压着被子角说,“冒冒,冷啊,别出来。”

    “得得。”冒冒睁开眼看到吨吨,就张着手要他抱。

    “太奶奶,我来。”吨吨爬到床上,熟练地把冒冒从被窝里拖出来,穿上小棉袄小棉裤,戴上帽子,穿上鞋子,又抱着出去把尿,洗手,整个过程那叫一个爽利,别说其他孩子了,连几个刚进门的大人见到都说,“这孩子怎么照顾人这么顺手啊。”以前不稀奇,现在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了。

    上了一下午的课,吨吨确实也饿了,抱着冒冒进来后,就坐下吃饭,别人张嘴,冒冒岂能落下,他张大嘴也要,酥肉是用腌过的五花肉裹着鸡蛋面炸过又下过煮的,很软烂,里面也没骨头,吨吨见他要吃,就夹一点放到他嘴里,他就嘟嘟着小嘴,自己吧嗒吧嗒的吃。

    睿哲看他们吃的香,也馋了,他去拉陈奶奶的袖子,“太奶奶,我也要。”

    陈奶奶就说,“吨吨啊,你也夹一块给睿哲吃。”

    吨吨答应着,动手夹了一块打算喂给睿哲,冒冒还以为是给他的,早就张着嘴在那里等着了,结果张嘴等了半天,一看肉去睿哲那里去了,他生气了,大冒冒坏起来也是真坏,他伸手想抓回来,可惜胳膊太短没抓着。大概在他的认知里,他哥哥碗里的东西就正该给他吃,其他人吃就不行。

    陈奶奶也看出来了,这冒冒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又让人去厨房里端了些过来,分给屋里的孩子们吃,只要不是从他哥哥的碗里拿东西,冒冒就不闹了。吃东西的时候大家都比较放松,有人就试探着过来和吨吨说话,他和村里的孩子们都不大一样,模样又招人,小姑娘们就不用说了,连几个半大小子都愿意过来凑近乎。问他学校里功课多不多,老师严不严,还问他会不会打球,改天一起玩什么的,吨吨都回答了,大家一看他并不是那么难相处,说起来就更起劲了。

    陈安修听说吨吨来了,还怕他不适应这人多的环境,过来看看,就见一群人围着他居然聊地还不错。较之以前不合群的性子,实在好太多了。

    人不经念,下午陈家兄妹几个还谈起徐彤彤,晚上她就过来了,她是来找陈天雨拿钥匙的,打完电话在门口等人的时候遇到陈妈妈,陈妈妈就把人拉进来了。

    “姨,我没带东西过来,要不然我去上个钱吧?”她知道今天陈家的亲戚多,没想进来的,就打算拿了钥匙就走。

    陈妈妈就笑她,“你又没结婚,就是过来玩,要什么礼钱啊?”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下班的,放学的,早早吃了晚饭没事的,大人孩子满屋子是,都是过来凑热闹要喜糖吃的,这里面陈家的亲戚当然最多,他们一听说天雨的女朋友来了,就都过来瞧,徐彤彤一看这么多人,七大姑八大姨的,差点就懵了,不过她表现地还是很落落大方的,连第一次见她的柴秋霞都和陈妈妈咬耳朵说,“天雨这眼光就是高,瞧人家这姑娘长得多好,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样有模样,还一点不怯场。”

    “是啊,就怕天雨配不上人家。”徐彤彤的家庭情况她都听明凤说了,依着人家那家境,徐家父母要看上望望也不大容易。

    柴秋霞不明白她的担心,就说,“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这年轻人谈恋爱,两个人愿意就行,现在父母说话,他们也不大听了,还是你和二哥不同意?”

    “我们是都随他的意,就看两人的缘分了。”现在还不知道徐家父母那边是怎么想的,这事要真成了,他们家是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让人家闺女嫁过来吃苦受累,这事最后要成不了,只能说明两人命里没缘分,缘分这事不能强求。

    徐彤彤?刘雪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名字,怪耳熟的,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文文,我来的急了,没带东西,这个镯子给你。”徐彤彤和李文文这是第一次见面,她自觉是天雨的女朋友,还做出个嫂子的样子,把李文文当弟媳看,直接撸了手上的镯子就要给人戴上。岂不知她今年才二十三,比陈天意李文文还小一岁。

    “别,别,你来玩就好了,送什么东西,还这么贵。”李文文连忙推拒着,是个银镯子,上面镂空镶嵌着一些不大的红宝蓝宝,是时下女孩子喜欢的款式。

    徐彤彤随意摆摆手说,“不是很贵,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呢,这个,你戴着玩吧。”

    陈妈妈暗下笑着摇头,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明明是好心送人东西,但要落到心思细的人耳朵里,就该当成炫耀和施舍了。

    刘雪一听,第一个想法是说不定是假的,穷大方。

    这天夜里差不多忙到十一点,看热闹和喝喜酒的人才慢慢散去了,陈建明陈建红他们不住在这里,就早回去了,陈爸爸他们一直陪到最后,柴秋霞几次让薛冰早点回去休息的,她也没走,最后留下来都帮着收拾了碗筷,厨房里光收下来的脏碗盘就好几大盆,熬了这一整天没歇着,陈妈妈也做不动了,就光倒了餐洗净进去,起身锤锤腰说,“明天再洗吧。”

    柴秋霞每个都给装了两大包的麻花烧饼喜糖大馒头花饼子糖包,还有一续房里没动开的肉菜,赶着他们往外走说,“快回去歇着,都忙一天了,明天别过来了,这点东西我一个人就忙过来了。”

    陈建浩送人出门,他要送薛冰陈天蓝还有李文文的爸爸他们去农家乐。

    陈天雨送徐彤彤回去了,陈爸爸和陈安修送了一个喝醉酒的堂叔回家,回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陈妈妈他们已经出来了,就没再回去,父子俩慢慢溜达着往家走,夜里有点冷了,不过父子俩都喝了一点酒,也不怎么觉得。

    “咱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这些小辈里,天齐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大哥还在位上,婚礼是在市区酒店里举行的,大事小事由婚庆公司包着,酒席上好些领导在,他们这些做叔叔的也得靠边坐,第二次和刘雪的时候,那是二婚,之前又闹得不好看,所以也没大操办。后来轮到壮壮了,不说是偷偷摸摸了,到底是没怎么张扬,“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是热闹点好。”累是累点,但亲戚朋友的,都来坐坐,多好。

    “爸爸,想热闹还不简单,等望望结婚的时候,咱们弄的比这还热闹。”爸爸这点愿望不大。

    “恩,等望望和晴晴都结了婚,我和你妈就放心了,你今天见到小徐,觉得这女孩咋样?”

    “挺开朗的,不难相处。”是个热闹的性子,就这么一晚上,就和好些人混熟了,还和李文文交换了电话号码,说是以后要一起逛街买衣服,“和望望的感情不错。”

    “他们俩好就行,就是以后要在一起过日子,我看还有得磨。”两个都是爱玩爱闹的。

    “都得磨,爸爸。”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要生活在一起,可不就得互相磨合吗?他和章时年也是,并不是平平顺顺就下来的。

    陈爸爸点点头,“是这么说。”

    前面就到家了,父子俩就停下了话头,吨吨是早先回来的,已经搂着冒冒在被窝里睡熟了,陈安修进门的时候,陈妈妈正想着把冒冒抱走。

    “别抱了,妈,你也累一天了,回屋睡吧,让他在这边跟着我,我今晚留在家里。”

    “你四婶和天蓝他们都在农家乐那边住着,你不过去照看一下?”

    “孙晓和张言他们都在那边,晚上没事,放心吧,我待会再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睡觉警醒点。”

    陈妈妈打个呵欠说,“那也行,你四婶今天也跟着忙了一整天,真算是给你三叔一家大面子了,明天晚点过去叫他们吃饭,让他们多睡会。”虽说都是妯娌,但那家常年在外,回来都是当半个客人待的,没怎么让人沾手做过家事。

    “恩,行,我都记下了,妈,你快去睡吧。”

    陈安修今天也是累坏了,他简单的冲个澡,给两个孩子拉拉被子,爬进被窝关上灯,脑子很快进入迷迷糊糊的状态,他觉得有件事忘记了,所以电话一响的时候,他就接起来了,“喂?”

    “已经睡了?”

    “刚上床。”他就说缺点什么,章时年今晚的电话还没来,现在来了,他安心了,睡意立刻不浪费时间地涌上来了,“你呢?”

    “回去的路上。”

    “这么晚?”

    章时年简单地说,“有些应酬,吨吨和冒冒呢?”

    “早睡了,你听听。”陈安修把电话放在吨吨和冒冒边上,音质清楚的手机将这边两道浅浅的呼吸声准确地传到另一边,接着是第三道。

    “困了?”

    “有点……”章时年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无端有种催眠的效果,“你多说几句。”

    章时年笑了笑,声音越发低缓,不多会那边就没声了。

    “先生……”章时年抬手示意,对着电话说话,“安修,睡吧。”

    司机见他挂断电话了,这才出声说,“先生,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一出酒店就在后面了,不过转到这条路上才敢确定目标是我们。”

    这样的事情章时年也不是遇到一次两次了,“我知道了,照常开回去。”随着换届选举的临近,有些小鱼小虾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料想他们现在也不敢有大的动作。

    薛冰在山上住了两天,又去市区陪着陈天蓝住了两天,然后就打算走了,陈天蓝送她去机场,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妈,你和爸爸和好没?”她不敢再帮爸爸说话,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因为在这件事上,她一开始就选择和爸爸站在了同样的立场上,合伙瞒了妈妈。

    薛冰给女儿整整被风吹乱的衣领,“在你们心里,是不是觉得一旦告诉我,我一定会要求安修牵线搭桥,让你舅舅他们借机攀附季家?”

    “我没这么想,妈。”

    薛冰平平淡淡地笑了一下,“你爸爸也这样和我说的,他说不想让我夹在中间为难。”二十年的夫妻感情。

    陈天蓝去拉她的手,“妈……”

    薛冰恍惚了一下,眼神在女儿的脸上划过,笑容重新真实起来,“妈妈没有那么厉害,你二哥也是有主意的人,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你在这边注意身体,有事往家里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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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忙过陈天意的婚事,陈家上下都跟着松口气,陈建浩夫妻不用说,就是陈爸陈妈跟着忙前忙后小半个月,这一停下,歇了好几天才慢慢缓过劲来。经过这件事,陈建明和陈建浩两家的关系也得以缓解,不敢说和好如初,至少见面不会红眉毛绿眼睛的了。

    不过李文彩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为什么薛冰会忽然回来,陈建浩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了,“没道理天齐结婚,她不回来,天意结婚反而回来了。”

    陈天齐放下筷子,揉揉开始发涨的脑袋,“妈,你烦不烦啊?都唠叨一晚上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四婶已经走了,省省你那些分析吧,多大点的事情,她和四叔都有工作,上次没时间,这次有时间就赶过来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李文彩从桌上的盘子挑点菜边喂睿哲,边说,“哪里正常了?你四婶那人,我还不了解,精怪着呢,能不开口的,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能不沾手的,绝对不会往前走一步。天意这婚事,她明明可以不来的,离着这么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她为什么要来?一定是有什么事。”

    陈天齐反问她,“能有什么事?天意和李文文找到个好工作,四婶巴巴的赶过来巴结他们的?”别说天意和李文文现在都是刚入职的新人,就是有天爬到高层去,以四婶的家世背景,也不会将这些看上眼。

    “我没这么说。”李文彩也承认,这道理确实说不通。

    “说到底,妈,你就是觉得四婶来参加天意的婚礼,没来参加我的,心里不舒坦是吧?”他妈是占先占惯了,哪里容得别人跑到她前面去。

    李文彩不甘示弱地说,“你和天意不都是一样的亲侄子?咱家也没哪点亏待他们家,每次回来,我都是提前收拾好房间,好饭好菜的伺候着,怎么咱就比不上你三叔家了?”

    陈天齐声音低下去,疲惫地说,“妈,我和小涵都离婚这么久了,你还计较谁来参加过婚礼,谁没来,很有意思吗?”

    李文彩沉默半晌说,“这事,你怨不得别人。”她是心里嫌乎过赵小涵生的苗苗是个女孩,但她也没古板到因为是个孙女就逼着儿子儿媳离婚的地步,两人离婚的时候,她也是劝过的,不过小涵死心塌地要离,谁也没办法。她后来因为睿哲默许刘雪进门,也是那两人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对不对了,孙子她是真心喜欢,儿媳妇,她是真心不喜欢,“刘雪呢,都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她天天就这么忙?”

    陈天齐不是很确定,他们从很久之前就无话可说了,“大概还在准备开店的事情。”开个直销店,卖的还是她代理的那些东西。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在闹市区开那么大一个店面,光租金就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是很清楚,她赚的钱向来是自己管。”

    “她可别走什么歪路。”这刘雪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多。

    “她那么大个人了,什么合法,什么不合法,她还分得清。”

    李文彩见儿子这样,不由叹口气,“你们俩把日子过成这样,算什么事啊?你今晚回去还是在这边睡?”

    “在这边吧,我明天还有个手术,不想回去和她闹。”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好,但又能怎么样?

    “今晚她来看睿哲的时候,我问问她,她还想过日子不?自己男人不管,孩子不管,她到底想干什么?”

    陈天齐对此也不报什么希望,如果谈谈就能解决问题,他和刘雪也不会过成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现在想转身都不行了。

    不过等刘雪回来,没等李文彩开口,她却带回来一个大消息,“妈,天齐,你们知道我今天打听到什么了吗?”她一进门,胡乱换掉鞋子,厚外套都没脱,就兴冲冲地过来了。

    李文彩刚才说是要谈话,但因着过年镯子那事,她至今不想搭理刘雪,所以见她这样也没说话。

    刘雪此刻的精神还处于亢奋状态,也无暇计较其他两人的态度,继续道,“徐彤彤啊,你们还记得徐彤彤吗?”

    前几天刚见过,陈天齐记性再差也不到那种程度,“她不是天雨的女朋友吗?”

    刘雪兴奋不减,“就是她,就是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我就说徐彤彤这个名字听着耳熟,回去一打听果然是她。“

    事关陈天雨的婚事,陈天齐也耐了两份性子,“你到底在说谁啊?”

    刘雪自己倒杯水喝一口说,“孙英霞啊,还有她两个弟弟,孙英杰,孙英明。你们有印象没?”

    陈天齐点头,孙家三姐弟白手起家的事情,在绿岛很出名,这三人是亲姐弟,幼年丧父,长大后各自谋生,现在都已经是很成功的商人,其中大姐孙英霞是早年倒卖废品发家,后来一手创立了南运集团,涉及物流,餐饮,服装等很多产业,孙英霞本人好像还是什么市人大代表,报纸和电视上时常还能露个脸,总之挺有能耐的一个女人。

    “徐彤彤就是孙英霞的闺女,她就这么一个闺女。”

    李文彩一时没忍住,失声惊问道,“你没搞错吧,天雨上哪里认识这样的人家?”

    把人的兴趣提起来了,刘雪自己反倒不急了,慢悠悠的又喝口水说,“我起先也以为是重名呢,但这徐彤彤跟我叔叔家妹妹是同学,我见过照片了,真就是一个人。”她想想又补充说,“天雨确实挺有能耐的,这都能搞定,要知道这徐彤彤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呢。据说从上学的时候,追她的人就没断过,娶了她,整个南运集团就是陪嫁,这事真要成了,二叔家以后可就发达了。这南运集团可是在省里都叫得上名号的,比章时年那个没影儿的公司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李文彩听她说的言之凿凿,心里就信了几分,“这么说是真的了?”

    刘雪肯定地说,“比珍珠还真。”

    李文彩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侄子能攀上这么一门亲家是天大的喜事,但同时她又想到,如果天雨和这个徐彤彤真的结婚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老二家势必要处处他家一头,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你二叔二婶这嘴巴也真严,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就瞒地这么严实。”

    陈天齐被这场婚姻折腾的身心俱疲,其他的事情反而不愿意去想那么多了,“总归是件好事,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天雨最不爱学习,那时大家还总说他最没出息,到头来,反而是他的运气最好。”可见人的命运这东西真不好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反观自己,“我有点累了,明早还要上班,先回屋睡了。”

    刘雪跟着站起来喊他一声,“你今晚还不回去?”

    陈天齐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当着她的面,回屋反锁上门。

    刘雪气得快把嘴唇咬破了。李文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地魂还没附体,也没心思和她再说什么,抱着睿哲去浴室洗漱,睿哲常年跟着爷爷奶奶,跟妈妈也不是很亲,不过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还是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妈妈。”

    “你跟着奶奶去洗澡吧,妈妈改天再来看你。”刘雪烦躁地朝他摆摆手,抓起桌上刚放下的包就去换鞋,睿哲的另外一声妈妈淹没在响亮的关门声中。

    “奶奶。”睿哲三岁多,已经很会感受大人的情绪。

    “没事啊,睿哲,奶奶最疼睿哲了,明天奶奶给你包小馄饨吃,再带你出去买气球,买小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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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几天,李文彩果然打电话拐弯抹角地问了徐彤彤的事情,同在一个城市,这样的事情根本就藏不住,而且陈爸陈妈也没想藏,之前没说不过是觉得八字没一撇,不好嚷嚷的尽人皆知,既然李文彩问了,陈妈妈就照实说了,不过最后也说了,这事还没定,还要看徐家父母那边的意思。

    “大娘的电话?”陈安修踩着梯子,正在建材店里摆放新进的一批货,电话的内容他大概也听了一点。

    “恩,问了点小徐的事情。”

    陈安修笑道,“他们还消息挺灵通的。”这才距离天意的婚礼几天啊。

    陈妈妈拨拨头发,拿块毛巾擦擦玻璃柜台,“早晚也是知道。”

    “也是。”陈安修听到里屋有动静朝里看看,就见冒冒动了动,枕着自己的小拳头继续呼呼大睡,“这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再有一个月,山上的樱花该都开了。”正是春里最赚钱的时候,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从年初到现在,出去的钱一笔接着一笔,进来的钱却只有淘宝店支撑,现在是三月份,山上很冷,昨天还飘了场雪花,加上修路,周末偶尔有来吃顿饭的,也被那尘土飞扬的场面吓跑了,给建筑队做大锅饭也赚不了多少,而且也不是他们一家在做这生意。农家乐里自从四婶走后,就只剩下李文文爸爸叔叔和弟弟了,他们第一次来绿岛,还想到处逛逛,所以一直还没走。

    “我看进展挺快的,这才一个多月,房子都拆迁完了,路也修了一大段。”

    “还是盼着早点修完的好,对了,我和楼南说好了,明天带你和爸爸,还有三爷爷,奶奶去做次身体检查。”

    每年都有这么一次,陈妈妈早就习惯了,“糖果从美国回来没?”

    “没呢,妈,你明天可千万别在楼南面前提糖果,我怕他当场崩溃。”楼南说到做到,真把糖果一个人留在美国了。

    “我记下了,就是以前糖果三五不时的来,又喜欢和冒冒挨在一起玩,现在这一走两个多月,还挺想他的。”

    大概没人比楼南更想吧,要说楼南也是个狠心的,据说他走的那天被糖果发现了,糖果追在后面哭地声音都没了,愣就没留住他,之后的一个多月,糖果每天晚上都在电话里哭着喊找爸爸,他也没松口过去接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前些天来家里玩,被冒冒一句“果果”喊地当时眼圈就有点红。

    那天冒冒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糖果了,见楼南他们一下车,自己就抱着糖果送的小马扒拉扒拉地过去了,对着车门就喊,果果,他以为糖果在车上没下来。其实冒冒发的这个音很不准,听起来不像果果,更像躲躲。但大家都能看明白他是在喊糖果,就是这么一个模糊不清的音,就让楼南受不住了。

    *

    章时年是在三月底回来的,那天是周末,陈安修开车带着陈妈妈还有两个孩子去了林家岛看祭海,祭海是上午举行的,家里有船的人家,每家都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上大花饽饽,整头猪,整条鱼和整只鸡,祭海的时候,鞭炮和烟花是必须有的,之后还有各种扭秧歌,踩高跷,唱大戏的戏班子,沿途还有不少人挑着东西来买的小摊贩,陈安修小时候是在林家岛长大的,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无数次,但现在看看依然觉得很热闹。

    中午祭海结束后,各家的供桌也跟着往回搬了,冒冒一眼相中了一家桌上颜色艳丽的花饽饽,主人家大方的揪了上面的一个用西红柿染的小金鱼送给他,还揪了一朵面荷花送给吨吨,但在送东西的时候,那人目光落在他们后面,明显就是一停顿。

    陈安修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章时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风衣,他拍拍手,吨吨先反应过来跑过去的,冒冒一扭头也看到了,就爸爸爸爸地摇晃着他肉嘟嘟的小身板往那边跑。

    “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家的吗?”

    “事情提前结束就早点回来了。”

    林长和转头想喊陈安修帮着把家里那头猪抬回去的,一眼就看到矗在那里招人眼的一家四口了,“这么多人呢,也不知道收敛点。”

    林长顺正准备把鱼裹起来抱着,闻言也朝那边看了一眼笑说,“收敛不收敛的,还不都一样。”小岛就这么大,岛上的人几乎全部都互相认识,章时年来了不是一次两次,现在谁不知道他和壮壮的关系。

    林长和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接受不代表心里没别扭,他家壮壮好好一个男人,到头来要给另外一个男人生孩子。他们林家是欠谁了,前有一个长宁,后有一个壮壮。

    与此同时在北京,章时年前脚一走,季君恒后脚带着几个人就把跟踪的人扒出来收拾了。

    章时年被人跟踪的事情,他不在意,不代表着季家同样可以无动于衷,发生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这点事,只有想管和不想管的分别,说是一点不知情,对于一个稳定发展到三代并有希望登顶的家族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

    不管是有人真的不知死活还是打头阵试探虚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选了不太合适的时机和非常太合适的目标,这件事不用季方南出手,季君恒出头就足够了,他不在体制内,有些事情做起来倒比家里其他人趁手许多,但谁都明白,这或许仅仅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卫林隔着窗子看看对面屋里被揍成一团烂泥的两个人,“啧啧,都打成这样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季君恒双手交叉地坐在凳子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随便找个路边丢出去。”

    “不审?”

    “审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说,说了也不一定是实话,何必浪费时间。”

    “不会是陆家?”

    季君恒转转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说,“陆家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从这漩涡里跳出去吧。”陆家现在的前景可不怎么乐观,想到什么,他瞥一眼卫林笑道,“怎么,小叔那边的教训还没够?”还敢提陆家。

    卫林暴起,狠狠踢一脚凳子说,“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原先不知道的,后来也猜到了,早和你说过,安修和我们不一样,别把他牵扯进来,你非要试试才甘心,小叔对你,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卫林朝他翻个白眼,但无法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糖果扔到美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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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这一分开,又是将近两个月,陈安修原先还担心冒冒这么小,总是见不到章时年,时间长了恐怕会生疏,哪知道人家根本没有这回事,从见面到现在就腻歪在一起,那肉麻劲,酸的他牙都快不行了。

    “爸爸。”

    “恩,冒冒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了吗?”

    冒冒就呵呵笑,过会又喊,“爸爸?”

    章时年也应着,“恩。”

    没消停两分钟继续喊,“爸爸。”章时年还答应。

    关键是冒冒还不光动嘴,他还动手,两只胖爪子抱着大爸爸的脖子,每喊一声,就用肉肉的腮帮子蹭人的脸,小宝宝的皮肤滑滑嫩嫩的,这一下一下的蹭下来,就是块石头也被蹭热乎了,何况是章时年这做爸爸的,当下摸摸他的圆脑袋又亲了两下。冒冒被人亲了,蹭地更起劲了,一叠声欢快地喊,“爸爸,爸爸……”

    这下不止陈安修,连林长顺也看不下去了,就喊陈安修,“壮壮,过来搬桌子,小章刚来,快回家坐吧。”别说在他这个年纪,就是他儿子林海博,心里对儿女再疼,也很少在外面表现的太过亲近,更何况是这样当着众人亲个没完,冒冒小也就罢了,但他分明看到章时年一开始抱住吨吨的时候也亲了两下,吨吨都是懂事的年纪了。沙滩上还没散去的人就没有不往那边看的。

    如果可以的话,陈安修真的很想说不认识那父子三个,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避开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装没事儿人朗声答应着,转过头来,找个没人看到的角度,凶恶的嘴脸就暴露了,“你们三个,赶紧给我回家。”找个人看不到的地方随便你们怎么相亲相爱。

    章时年笑了一下还没等应声,那个大忙人已经转身跑开了,“海双,你去搬那头,这头我来搬。”

    “咱们也回吧。”章时年抱着冒冒,又拍拍吨吨的肩膀。

    “恩。”吨吨把手递过来,章时年握住,孩子已经快十三岁了,但手掌相对于爸爸来说,还是小小的,能整个包住,这两年看着这两个孩子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这种做父亲的感觉,在和安修在一起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满足。在很早之前的人生规划中,孩子就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也曾经想过,他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父亲,他愿意给予父爱,倾心教导,全力培养。如无大的意外,孩子必将也会非常出众。可等真的有了这两个小家伙,他才渐渐明白,再多的理性和设想,在孩子们喊着爸爸全心依赖地扑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祭海结束,已经是临近中午,所以陈安修他们到家的时候,几个舅妈已经在厨房里张罗午饭了,大表姐林海娟还有林海成的妻子张萌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媳妇在院子里洗菜。每年岛上各家都要热闹这么一回,像是过年一样,把祭海剩下的东西做了,几家近的亲戚坐在一起喝顿酒。陈安修除了林长和林长顺两个亲舅舅之外,还有三个堂舅,是家里老爷子两个兄弟的儿子,大人孩子的,屋里屋外就坐了好些。大家都认识章时年,见他进来,也没惊奇,只是神色上多少还能看出些拘谨。一来是真的不算熟,二来是章时年怎么看和他们都不像是一路人,大概除了陈爸爸那种神经堪比水桶粗的,没人会一见面能对章时年生出亲近之意。

    今天家里来的人多,老爷子那屋装不下,一应的准备都是在林长顺这边进行的,过会杀猪的过来了,陈安修带着孩子和章时年先去隔壁老爷子那边了,祭海用的猪是提前收拾过的,现在只需找个熟练工剔骨切肉就行,但即便这样,血血水水的,也不好让眼睛干净的孝子看到的。

    陈爸和陈妈都在这边,陈妈是先前和陈安修一道来的,陈爸爸是坐着章时年的车刚刚过来的,老人的平日盖的被褥都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着,已经刷好的鞋子在窗台上一排排的,洗衣机轰轰地转的是床单被套,水龙头那里,老人的各种衣服还泡了两大盆,陈爸爸也是个坐不住的,没活找活做,出去砍了些竹竿回来,准备把鹅窝外面的小篱笆加固一下。

    几个老人在门口的空地上说话,老爷子兄弟姊妹不少,就是日子太苦了,活到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他是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十几岁上参加部队就没回来,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跟着部队撤走了,自此没了消息,下面就几个弟妹也没活到成年,现在的老三和老六,比老爷子略小几岁,也都是七十多的人了,家里没有太富贵的,但都能吃饱穿暖,老人的身体都还不错,就是三姥爷有时候犯糊涂,见到冒冒总叫他小壮壮。

    林海成几次过来喊陈爸爸过去喝茶,陈爸爸手中有活,只推说过会去,最后林长顺过来直接把人拉走了。

    中午吃饭的人多,就开了三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和小点的孩子一桌,老人和还有一些半大孩子一桌。

    开席后,先端上来的是一个大砂锅,年节上岛上的人常做来招待客人,不过陈安修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里面满满的都是海参片,虾,干贝,鱿鱼,猪肉,鸡肉,木耳,蘑菇,汤很浓也鲜,接着上来的一大盆的炖菜,大块的排骨,自家剔的,肉很多,里面的土豆,山药,白菜,南瓜,茄子和西红柿炖的时间长,十分入味,炖菜里大多都是去年储存下来的冬菜,这个时候炖了正合适,等到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这些菜也存不住了。这两个是主菜,其他的各类小炒还有很多,边炒边上,也不耽误工夫。

    席面上,男人们这桌免不得是要喝酒的,相较于其他人都姓林,陈家的就算是半个客人,年轻人尤其爱闹,陈爸爸是长辈,林海双他们不敢灌酒,今天本来牟足劲是想把陈安修喝趴下的,不过章时年往边上一坐,几个年轻的,集体消声了。反倒是长辈们没这些心思,喝地更痛快些。

    可能就是太痛快了,陈爸爸这个酒量好的也没坚持住,两点多一散席,回到老爷子这边没说几句话,就歪在炕上睡着了,他们不着急走,也就没叫他。冒冒今天只睡了一嗅就醒了,大概很少见爷爷睡觉的样子,觉得很好奇,就趴在边上喊爷爷,还伸着小指头抠爷爷的脸和鼻孔,陈安修怕他把人吵醒,赶紧把人捞了过来。陈妈妈进来送水,见冒冒醒了,就抱着过去和老太太说话。

    林家岛的祭海仪式虽然上午就结束了,但下午还有不少可玩的东西,孝子们坐不住,早早吃完饭就跑出去了,陈安修和章时年闲来无事,也出去逛了逛,各类的吃食很多,尤其是糖球,除了最传统的山楂,香蕉草莓山药豆和圣女果的也很多,陈安修对着山药豆的心动一下,可也就是想想,两个大男人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东西,实在不大好看,他们也不是十五六的小男生。

    “这几年外面很多过来玩的。”路边停放的很多车,都是市区的牌照,岛上的祭海没做成旅游项目,少了很多花头,知道的人也不多,以前只四里八乡的会赶在这天过来凑个热闹,不过这几年经常有市区的打听着过来的。在岛上和家人过个周末,临走的时候再带点海鲜,岛南面小码头那里,经常有归来的渔船,现在时节还早,本地的鲅鱼刚刚开始上市,扇贝,蛤蜊和海螺等贝类很多,海蛎子和海虹最便宜,十块钱都能买一小盆了。

    陈爸爸这次真的是喝多了,陈安修他们出去沿岛逛了一大圈,都四点多了,他还没醒酒,老爷子要留人住一晚,家里几个小的又拉着吨吨不让走,但家里晚上不好没人,陈安修又和孙晓说好了去劳动市场雇人,所以就和章时年先回去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擦黑了,偏偏也巧,镇上统一大修线路,晚上停电了,家里找了半天只有半根蜡烛,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彻底烧完了,陈安修剥皮皮虾最拿手了,闭着眼也扎不到手,他剥完了,一只手在章时年脸上胡乱摸索,另一只手往嘴里送,又问,“这里是嘴还是鼻子?”

    章时年拦腰把人拖到怀里,咬他手指问,“你说呢?”

    “我说你再乱动,我就把油都擦你身上了。”

    章时年的手继续下移,落在他的腰后方,·-7贴着他的嘴角问,“我这衣服是新的,你确定?”

    陈安修是很想理直气壮的说确定的,但心里还是没骨气的迅速估算了一下大概的价格,堪堪要落上去要推人的爪子重新又抬了起来。重新买还要花家里的钱。没钱人的悲哀。

    接下来的事情?黑灯瞎火的,接下来的事情谁知道,反正第二天孙晓和陈安修在劳务市场附近的饭馆吃午饭的时候,发现陈安修好几根手指上都有被咬过的痕迹,手腕上也有,他本来想多问一句的,见对面的人低头喝汤,松开的衬衣领子下面比手上精彩多了,他识相地紧紧闭上了嘴。这次他已经明白这是老板娘回来了。

    山地顺利承包下来,虽然农家乐最终的设计图还没出来,但即将进入四月,天气转暖,很多作物都可以下种,地也该开出来了。这种重体力活,本地人愿意做的不多,即便找了,零零碎碎的也凑不齐人,还不如去劳务市场,明码标价的雇人,要多少有多少,少了层关系,说话做事也方便一些。

    孙晓有个不知道拐了几圈的舅舅在劳务市场工作,对很多情况都了解,居中给他们介绍了些体力好,又老实肯干的,陈安修从中挑了二十多个人,连着他们的铺盖卷一车拉了回来,这里面大多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人,也有三对是夫妻,他也没硬让人分开,统统都安排在农家乐里,屋里的炕很大,开两个院子就足够了,吃饭就和修路工程队的一起,也省下另做了。

    这一年的四月,在忙碌中来的很快,这个时节在内地的很多地方,春意已经很明显,但在绿岛,也仅仅是梧桐树上初绽的几个芽苞,杏树上刚露的几个花骨朵,镇上的路还没修完,陈家山上的事情也是一大堆,开荒,灌溉,排水和排污等各种管道也在紧张铺设中。

    糖果跟着两个爷爷在美国已经住了三个月,从最近传过来的照片中可以看出,他好像适应很多,和别的小朋友坐在一起吃东西,还跟着爷爷在拧里喂鹿,拔萝卜,比原先看着瘦了点,据楼南说是开始闹着不好好吃饭,现在已经好多了,晚上也不怎么哭闹了。

    “糖果适应了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还有点失落?”

    楼南抓着个水杯站在屋门口眯眼看他,“真有点。”

    陈安修把之前换下来的脏衣服扔到洗衣机里,笑骂他,“有病吧你。”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楼南也笑,“再过一个月看看吧,刚适应了,先不去招惹他。”

    “你能忍住就行。”

    “有什么忍不住的,忍不住就不送过去了。”

    冒冒刚在奶奶那里吃完饭,这会精神头十足,跟着班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一听洗衣机响,还过来抱着爸爸的腿,指着洗衣机说,“爸爸,嗡嗡。”他现在长大一点,会说的话也多了,叫洗衣机嗡嗡,叫手机喂喂,一听电话响,没有比他跑的更快的,冲上去抱住就对着屏幕一通乱戳。

    楼南把水杯放在窗台上,笑着过来抱他,“冒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说嗡嗡了,你吃饱了吗?”

    这话他也能听懂了,腆腆圆滚滚的小肚子说,“饱。”这就是真的饱了。

    楼南被他逗的不行,摸摸他的小肚子说,“我看看冒冒的大西瓜熟了吗?”

    冒冒就滚进人家怀里乐得哈哈笑。

    他刚吃完饭,楼南也不敢逗地太厉害,抱一会就放他自己去玩了,院子门开着,能看到不少在地里做活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吃饭了,陈安修在后面喊他,“外面人多,别出去啊。”

    “你们以后还住在这里,没打算搬搬?”说实话,这里的条件真不算太好,农家乐的房子,里面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添置了点生活必需品,以章时年的出身和条件,能在这里住上两年,真不件容易的事情。

    “怎么没打算?地方都衙了,就在后山上,下午领着你过去看看。”这里确实不太像个家的样子,他和章时年商量过,在后山上划块地再正儿八经盖个大点的,以后亲戚朋友过来能留宿,即便他们走了,还可以留给爸妈住。离着建材店近,下雨阴天的住在镇上很方便。

    这年的四月,陈安修没完整地歇过一天,山上山下的四处忙,还跟人连着跑了几趟外地,寻了优质的小猪仔和鸡苗回来。多出少进,钱花的流水一样,好在以前赚了些,明晓静这个合伙人也给力。四月过后,农家乐的雏形就慢慢显露出来了。汹猪和土鸡养殖场,有机蔬菜种植和采摘基地,扩大的果园种植规模,前几年摸索着打下了基础,今年做出来心里就有底气了,但现在仍然处于起步阶段,他也没打算一口就吃成大胖子。

    五月中旬山上的路终于也修好了,不仅拓宽加厚加长了,还在大的路口和上坡下坡的地方装了减速带,这样也不用担心那些没事就跑到山上飙车的人了。

    经历过一个忽冷忽热的春季,立夏过后,天气终于真的开始暖和了,满山的樱花和桃花渐次开败,槐花正好,这一天天气不好,刚起床就开始下雨,毛毛细细的看不真切,但胡同里泛白的青石板路洇透了一样,慢慢染上些深的颜色。陈安修眨掉眼睫毛上沾到的水珠,长长的伸个懒腰,开了院门,转身回来,邻居家的杏树伸过来的一枝,碧绿的叶子间,青色的小杏子有山核桃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我飘忽不定的回来了。。。。。。

    可是的**没了,形势怎么又急转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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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第 277 章

    昏天黑地地忙了大半个春天,抢时节,把一些常吃的菜和瓜都栽种上了,入夏后还有果园这边,陈安修也没能真正歇下来,为保险起见,果园里新种植的大多还是桃子和樱桃,这两种一来种植时间长,比较熟悉,易于管理,二来这是东山这边的品牌,销路不愁。传统的品种,桃子大多在七八月份下市,他今年又引进一些晚秋耐寒的,最晚的差不多要到十月底十一月份才6续成熟,这样一来,加上五六月份的樱桃和杏,基本可以保证果园大半年的时间有产出。

    另外就是大枣和核桃,准备各种一个园子。蓝莓和黑加仑试探着种了些。至于苹果,梨之类的,杂七杂八地也种了点,都是些市面已经不常见的老品种,没打算卖钱,自家留点,亲戚朋友们分分,也就差不多了。

    他今年常常会有一种压制不住的焦躁和急切,想尽快将农家乐做起来,形成规模,各种管理也走上正轨。三年,这又过去差不多快一年,还剩下的两年,看着时间很多,但对做一番事业来说,还是太少了,只够做个开头。

    章时年今年北京绿岛两地跑,并不是时常在家,加上陈安修表现并不明显,他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反倒是陈爸陈妈天天见面,多少能看出点来。

    这天陈安修一大早跟着人去外面拉核桃苗,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下午两点了,他原先那块苗木基地里还有些核桃树苗,长势都非常不错,他现在要种,就留下了大部分,但不是很够。陈爸爸在建材店这边留了饭,他在地头上的水沟里洗把脸就过来了。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热,饭菜一早就凉了,陈爸爸又给他热了一遍,冒冒这会睡午觉已经醒了,见爸爸在吃饭,也过来张着嘴要吃,这个时间店里也没什么人,小乔一个人能照看过来,陈爸爸就抱起冒冒说,“让你爸爸吃饭,爷爷带你到山上玩去。”

    冒冒有点不太乐意,频频回头看爸爸,但硬抱着走了也没事。

    陈安修从早上七点多吃完早饭,到现在六个多小时没吃一点东西,实在饿坏了,菜也不夹,摁着一碗白米饭没抬头,两分钟消灭掉一整碗,终于觉得肚子里有点东西了。李小乔就站在外间的柜台那里,看他这个吃法,目瞪口呆。

    陈安修咕咚咕咚又灌了半碗清汤,笑着挥手赶他,“忙你的去,别杵在这里影响我食欲。”

    “您这吃法,就是您要我影响,我也没那本事啊。”李小乔笑着缩回头来,这吃相也太吓人了,要阻止他吃饭,除非天塌下来。看来是真的饿了。

    等陈爸爸领着冒冒再回来的时候,陈安修已经吃地差不多了,不过因为吃地太急,坐在那里挺着肚子,一时有点缓不过劲来。

    陈爸爸手里端着个铁簸萁,里面装了些从路边收的松针,这些松针是准备放到君子兰的花盆里的,他养了不少君子兰,但除了家里那一盆,店里这些就没开花的,不过他还是有空就侍弄侍弄,这会就边往花盆里压松针,边和陈安修说话,“你这午饭吃的,快和晚上的连起来了,你干活也悠着点,别仗着现在年轻身体好就什么也不在乎。”

    陈安修撕一点香椿鱼喂给又过来张嘴的冒冒,“也不是天天这样。”

    陈爸爸心宽,有些事不愿意往心上放,但不代表有些事他想不到,他很明白,章时年再好,能陪着壮壮在山上窝一辈子?显然不可能,迟早有一天这人会走,而且会把壮壮和孩子们都带走,时间的早晚问题,现在看壮壮这心急火燎的样子,恐怕也没几个年头了,“壮壮,在有些事上,光着急也没用,就和这养花一样,你看,该浇的水浇上了,该施的肥料都施上了,这就行了,它不到开花的时候,你急地一天来瞅它十遍,它该不开还是不开,功夫到了,时候到了,它该开的时候,不用你着急,它自然就开了。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陈安修捏捏冒冒的双下巴,“爸爸,道理我也懂。”就是心急。

    陈爸爸就笑,“我比你这岁数大点的时候,出去和人合伙包工程,后来那人拿着钱跑了,你赵叔叔他们都是我带出去的,过年了堵在门上跟我要钱,我那个时候也急,觉得真是过不下去了,你们三个还小,处处要钱,你妈妈的工资也不高。”

    陈安修对这事有印象,那时候他大概有八、九岁了,爸爸一直和人合伙在外面做工程装修,爸爸负责带人干活,另一个好像是姓张的叔叔负责出去谈生意和管钱,钱都是一年一结算,合作了很多年,一直没出大差错,后来那个姓张的叔叔不知道怎么在外面染上赌钱的嗜好,把钱赌光就跑了,结果跟着爸爸干活的人年三十了还堵在他们家门口上要钱,其中就有去年来给农家乐铺暖气管道的那个赵叔叔。他们都不相信爸爸不知情,说是爸爸和那个张叔叔把钱私吞了,冲到家里搬电视,推摩托车,最后还是舅舅他们拿了一部分钱过来把事情暂时平息下去,之后两年家里的日子就过得不大好,时常就有人来砸门讨钱,爸爸赚点就拿出去还债了,后来赵叔叔他们可能也明白过来了,又开始跟着爸爸干,以后的日子慢慢就好转了。

    “你看,咱现在的日子比那个时候还差吗?我和你妈手里又不是没钱,望望和晴晴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指着你赚钱给他们花,即便你和小章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还是你着急把农家乐做起来,留给我和你妈,你就从此就不回来了?”

    “怎么会,爸爸?”

    “那就是了,那还着急什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爸爸,你都知道了?”

    陈爸爸压好松针,又拿过小水壶来浇点水,见他心虚的样子就笑道,“知道什么,知道你和小章迟早要走?我和你妈又不是不通事理的老古板,现在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人家小姑娘都不兴窝在家里了,都要出去闯闯,你还年纪轻轻的,跟着小章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我和你妈有什么不愿意的?”

    爸爸说地越豁达,陈安修心里越难受,他知道父母肯定不全是这么想的,年纪大了,谁不愿意儿女都在身边,晴晴已然是不会回绿岛工作,过两年他又要走,在他们兄妹三个中,他算是最不消停的,先是未婚弄出吨吨,后来大学不顺利去当兵,退役没两年,又和章时年闹了这么一出,连带着家里人被街坊邻里背后议论。眼瞅着现在日子终于平静点了,他又要走了。一直就没能留在身边,好好孝敬他们。

    “谁家孩子大了,还能天天在父母跟前转悠,等吨吨和冒冒大了,你也天天搂在身边,不放他们出去?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们的小家过好了比什么都好。不用老想着我们,我和你妈又不是走不动了,没你端水喂饭就要饿死了。真到那个时候,你再回来天天守着,我和你妈保准不赶你走。”

    陈安修咧着嘴笑了笑,他明白爸爸在宽慰他,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父子间不习惯用语言去表达感谢和亲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爸爸呢,他自觉上学不多,也不大习惯给孩子讲太多大道理,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例外,见他大概也明白了,也就不再多絮叨了,“总之,你以后该干啥干啥,不用老惦记我和你妈,再怎么样,家里还有望望呢。”

    “我知道了,爸爸。我以后带着吨吨和冒冒会常回来的。”

    说到这个话题,陈爸爸怎么可能不难受,他略略转身,朝着陈安修摆摆手,“又不是现在走,说这些干啥?吃完了把碗筷收拾一下,你现在上床歇歇还是要到山上去?”

    陈安修拍拍冒冒的屁股让他自己去玩,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了,“过两天说是有大雨,我想趁着这两天赶紧栽上,下了雨就很难挖坑了。”

    “那也行,忙过这两天去再大歇歇。”陈爸爸看看外面的天色,“你妈说是和你三婶去市区剪个头发,到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有小徐在,大概剪完头发就去什么地方逛了。”天意结婚后,徐彤彤又6续来过家里几次,开始是和望望,后来自己也单独来过两次,昨天就是,当时妈和三婶在商量说找个好点的地方剪剪头发顺便染染那些白头发,徐彤彤说是认识人,今天上午过来把人接走了。

    门口有动静,陈爸爸以为是陈妈妈回来了,出去一看,没想到竟然是程林辉,“二叔,安修。”

    陈安修一看是他,把收拾到一半的碗筷暂时放到一边,出去迎着说,“什么风把程哥你这大忙人刮过来了?”程林辉这几年在政府里给市长开车,在亲戚中间很是有几分面子。

第278章

    绿岛这边的女人大多爱收拾,特别是像陈妈妈这些老一辈的,不管多忙,家里家外,老公孩子的,总要收拾干净得体了,当然他们自己更是,陈妈妈年轻时候也做过追追潮流的事情,不过那也仅限于买点时兴的衣服,换个流行点的的发型,性格使然,加上她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有些太新潮的东西,她是碰都没碰过的。以前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年纪大了,就更不去想了。所以陈安修这辈子也没想过他妈妈会染个如此惹眼的发色。

    他说不上这具体是什么颜色,比酒红色略暗一些,可能近似于葡萄红的那种,不仅这样,连发型也变了,妈妈以前就是短头发,现在自然也是短的,但感觉就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不知道是染了颜色还是发型改变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显得精神不少。

    冒冒也瞪着大眼睛,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见到奶奶进来,也没往上扑,要知道,他平时和奶奶亲地不行,见到奶奶一定会挨到怀里蹭蹭的。

    陈妈妈也不去理会那咳地死去活来的大儿子,只蹲下|身和自己的小孙子说话,“奶奶剪个头发,冒冒就不认识奶奶了?”

    冒冒这才拱到陈妈妈怀里,抱着她的脖子笑,“奶奶,奶奶。”

    陈妈妈抱他起来,拍拍他的背说,“冒冒最乖,比你爸爸知道孝顺。”

    陈安修心道,他真是冤枉死了,他就是惊奇多问了一句,怎么不孝顺的帽子就扣下来了,他想辩解两句的,就是嘴里的咳嗽一时停不下来。

    说话间陈三婶和徐彤彤也拎着东西从外面进来了,陈三婶也染了,不过她染的是个栗色,没有陈妈妈的那么显眼,头发也更服帖一些,可能是听到陈安修刚才的话了,徐彤彤一进门就问,“大哥,你觉得姨染这个颜色不好看啊?我看着还行啊,这个色比纯黑色的好,衬肤色,时间长了,颜色退退,就成了有点发黄的那个颜色,也不难看的。”

    陈妈妈抱着冒冒,顺顺头发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小徐你别管他,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什么颜色好看不好看,他又没染过。”

    陈安修哭笑不得,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他抽张纸擦擦嘴和手,赶紧解释说,“妈,我没说不好看,就是第一眼没看习惯,其实仔细看看,这头发一弄,还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妈,你现在出去说不到五十,一定有人信。小徐眼光不错。”刚才他还奇怪妈妈怎么会突然这么放得开,选了个这么个颜色,现在一看妈妈这态度,就知道绝对是徐彤彤的主意。

    “算你还有点眼光,小徐进来坐,今天让你跟着陪了大半天,过来喝点水。”

    徐彤彤这人不太会隐藏情绪,刚才那话听着头头是道,但不怎么有底气,现在被大家一说好,脸上明显就露出两分被人称赞的小得意来,眉眼弯弯的,“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姨,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大哥也觉得好看就行,叔呢?”

    陈安修心想,果然是个小女孩,“他在院里陪人看货,一会就过来了,你们先坐。”

    陈妈妈坐下后,看着茶壶里的水不多了,就让陈安修去沏些新的过来。

    陈安修转头喊李小乔,“小乔,你帮着换壶茶,我去院里和爸爸说一声。”

    “哦,来了。”

    陈爸爸过会进来后,看到陈妈妈染的头发,就只笑着说挺好的。

    程林辉见这家有客人,又是女客,他也不方便在这里多留,坐了不长时间就说,“二叔,二婶,我晚上还有点别的事情,就不多坐了,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

    陈爸陈妈妈他们跟着起身,陈爸爸就说,“再过些日子,山上的樱桃就熟了,到时候带着孩子过来吃樱桃。”

    “行,二叔,二婶,家里还有客,别送了。”

    其他人送到门口,陈安修带着他去山上拿鸡,走地远点了,程林辉就竖竖拇指说,“天雨真有点本事啊,把徐彤彤都追到手了。”

    “你以前认识她?”刚才见面,没看出两人相识。

    程林辉笑了笑说,“也不算认识,就是在场面上见过两次,孙英霞的闺女嘛,估计她对我没什么印象。”

    “程哥,你这一大把年纪,又天天跟着大领导,除了那些别有心思的,哪个小姑娘敢往你们身边凑,她妈认识你就行了。”

    程林辉点头,“那倒是,她妈每次见了都主动说话。”

    “程哥,就你见的,她家里的人脾气怎么样?”

    “他爸爸我没见过,据说自己管着个物流公司,不太常出来走动,她妈妈那人挺有本事的,和市里的几个领导关系都不错,去年黄市长还在绿岛的时候,有次在饭桌上,孙英霞还托黄市长给她闺女找个对象呢。”

    陈安修听出来了,程林辉这是拐弯抹角的告诉他,孙英霞对这个姑娘的婚事期待很大。

    两人边说话,边往山上走,到养鸡场那里的时候,孙大吉已经把六只鸡抓好了,其余的鸡都在山谷里放养着,还有的人时不时地撵着鸡扑腾两圈,程林辉就笑说,“你这鸡不好吃都不行,市场上的鸡哪有这个养法的,放在这么大个山谷里吃草籽虫子,还有人帮着运动。”

    “也喂食,光靠天吃饭也不行,不过不喂饲料是真的。”

    程林辉又多要了两只,说是拿回去送人,付钱的时候,陈安修照例推让了一下,程林辉硬给了,他就留了一部分,程林辉不是那不知道行情的,明白他这价格已经大大低于市场价,“你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了,这不是打秋风吗?”

    “自家亲戚,还不兴给个内部价?”

    “行,是咱兄弟,以后哥哥给你多介绍点客户过来。”

    陈安修敬谢不敏地连忙摆手,“别啊,哥,我可不愿意收白条。”

    程林辉哈哈笑,“哥哥还会坑你,什么人打白条,什么人不打白条,我还分不清楚?放心,绝对介绍不打白条的。他们要是敢赖账,你和我说,我给你出头,你哥我这点面子还有的。”

    “那行。”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从山上挖野菜回来的林淑方,老远就和陈安修说话,事情过去这么久,陈安修也不准备对一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怎么样,况且这人现在日子过地也不怎么样,去年年底娶的新媳妇,年纪不大,脾气凶地跟个母老虎一样,原先还知道收敛点,自打春上怀孕后,越发不知道该姓什么好,全家上下,她哪个都敢伸着指头骂,公婆都不例外,最近又在闹着分家,镇上这宅子连着超市要留给他们小两口,让公婆回村里去住老宅子,不分家就不生孩子,开口闭口就说养不起孩子要去医院做流产,一天一出,镇上的人天天跟看笑话一样。林淑方气得大病了一场,去梅子那里住了一阵,这两天才回来。

    陈安修喊她婶子,她看着面上就有些喜色,又多说了几句话,这才提着菜篮子过去了。

    程林辉打开后备箱把装好的鸡放进去,见林淑方走了,就说,“这是原先市公安局蒋局长那个亲家吧?这两年真见老了,蒋轩婚宴上见她的时候,还打扮挺好的,蒋局长一倒,身边的人也沾不到光了。”

    陈安修沉默一会,问了句,“程哥,你也认识蒋轩?”

    “怎么不认识?原先市局蒋局长的公子,年纪轻轻就是市刑警队的队长,那时候绿岛市有几个不愿意和他家拉上点关系的,就是黄市长也动过心思想把自己的外甥闺女介绍给蒋轩的,谁知道后来就出了事,这蒋少爷以前可是没几个能入他的眼,现在周远光手底下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据我所知,蒋轩那人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破过好几个大案,就是局长换人做了,也没必要特意针对他吧?他也是干实事的,又不是那些吃闲饭的。一个地方再怎么样,有能力的总不嫌多吧?”

    “有本事的,哪个地方都需要,可是你有本事,不等于没人能代替你啊,除非你真是那种拔尖的,你走了,后面就接不上了,那领导肯定都得掂量掂量,关键就看你有没有那分量了。再说有本事的,不是也要和人打好关系啊?以前就不说了,有蒋局长在上面顶着,当然都谁愿意让着他,就他那刑警队长,你知道一般人要熬多少年才能上去吗?他可是毕业没几年就当上了,谁敢说这是光凭本事?蒋局长这一倒,那些眼红妒忌的,不服气的,哪个不想上去踩两脚,况且这个周局长……”程林辉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个周局长怎么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外面的人不知道是真的,咱兄弟,我不瞒你,你也别到外面说,蒋局长倒下,这周局长可是最大的幕后功臣,要没他的检举和主动提供的那些证据,就凭蒋局长闺女作出来的那些事,蒋家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蒋局长能做到那个位置,又不是吃白饭的。话又说回来了,要没他闺女那件事,周远光也不一定能找到机会,说不上哪件更重要,就是遇上坎儿了,过不去了。”程林辉转转手中的车钥匙说,“要说也奇怪,蒋局长倒下了,他那儿子和儿媳竟然没受到波及,这事有点意思。”

    “程哥,你不也说这官场上的学问深了去了吗?”

    “也是,不关咱们的事情。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送走程林辉,陈安修心里有点复杂,回建材店打个招呼,就准备上山干活去,正碰上徐彤彤要走,陈妈妈他们又出来送人。

    陈三婶说出来大半天也拎着东西回家了,陈安修看了一眼,里面好像都是些婴儿用品,突然想起李文文现在也快六个月了,还有三个月,天意也该当爸爸了。至此为止,天意算是他们家这一辈中最规矩最顺遂的,二十四岁,结婚生子这些人生大事,都要完成了,如无大的意外,换工作的可能性也不大,可能一直就会这么平平稳稳的继续下去了。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够大概能看到以后的人生轨迹,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陈妈妈这才到里间拿个镜子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照,又问陈爸爸,“这颜色是不是太惹眼了?我去的时候就想染个黑色的,小徐推荐的这个颜色,说是染了看不大出来,还会显得人脸色好,等染好了,我一看,这哪里看不出来啊?不过她也是好意。”

    陈爸爸抱着冒冒,仔细端详端详她说,“行啊,真显年轻了,我改天领着你出去,跟领着个闺女一样了。”

    陈妈妈瞪他一眼,“行了啊,多大年纪了,说话也怕孩子们听到笑话。”不过她还是不大自信,又问两句,“你觉得真行?能出门?”

    “怎么不能出门啊,你去市区的大街上看看,人家七十好几的老太太都有染黄头发红头发的,咱姐姐六十多的人了,还不是染着,你这不才五十多吗?咱镇上,咱村里也不是只有你这一份,你就是不习惯。”

    陈妈妈捋捋头发,对着镜子又左右看看说,“我还真是不大习惯,要让我自己去,我说什么也不染这个色。”

    “你就是个老古董,赶不上潮流,这一收拾多精神,多亏了小徐眼光好,是吧,冒冒,你奶奶是不是个老古董?”

    这么高深的词,冒冒也听不懂,爷爷点他的鼻子,他就咧着嘴哈哈笑。

    小宝宝的笑声清清脆脆的亮,陈爸陈妈也跟着他高兴,陈妈妈就放下手中的镜子,把他接过来抱着,“天天在跟前晃,这出去大半天没见他,还有点想他,中午吃的什么,睡午觉了没?”

    陈爸爸把陈安修收到一半的碗筷放到水盆里,打算搬到院里去洗洗,“我给他炒了个小白菜都吃了,还喝点排骨汤,小花卷也吃了一块。壮壮回来,他又陪着吃了个二顿。”

    陈妈妈给冒冒拉拉裤腿,又拉拉袖子,“冒冒就是陪了这个陪那个,家里的人,就没有他不愿意陪的。”

    冒冒听到奶奶叫他的名字,就挨过去蹭蹭脸,陈妈妈就高兴的不行,“这一天下来,有什么愁事,抱抱他也没了。”

    *

    陈爸陈妈很疼冒冒,他也把自己当做大宝贝待,就拿摔个跟头来说,他这个年纪正处于屁股长针的时候,除了吃饭,基本就不可能在凳子上坐足五分钟,天天蹦蹦跳跳的,偶尔摔一两个跟头也就不足为奇了。一般别的小宝宝要是不小心摔倒了,要么哭,要么自己爬起来,他不,他花样多,他怎么摔的,就怎么趴在那里,窝都不挪一下,他也不哭,只眼睛骨溜溜地四处看,如果陈爸陈妈在场,他就开始喊,“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陈爸陈妈舍不得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把他抱起来。如果看不到人?他就自己爬起来。

    但这一套用在陈安修身上,往往就不行,但他并不吸取教训,这次不行,下次还试。

    这一天是周六,一家人都在家,五月末,山上的槐花已经开地差不多了,陈安修想赶在槐花开败之前,包一顿槐花饺子吃,包饺子的槐花要那种未开半开的才好,粉少也细嫩。当然前期的准备工作是没人沾手的,家里能帮忙的那两个,对花粉容易过敏,剩下那个人小的,倒是不过敏了,但只会睁着眼睛淘气而已。他自己去山上找槐花,采回来留了一部分在冰箱里,另外一些洗净焯热水,泡凉,馅料的话,加猪肉韭菜和海米就很鲜,当然章时年和吨吨不吃韭菜,还得另作一份不放韭菜的。

    厨房的窗子开着,窗台上是去年买的一大盆文竹,已经窜了新芽,他在窗前和面,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石桌上写作业的吨吨和开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章时年,视线再往下,就是坐在一只大黄鸭子上摇来晃去的胖冒冒,这个时节山上还不算很热,尤其前些天刚下过大雨,吹来的山风中还带着一丝清凉,不过院子的蔷薇和月季已经开的很好了。

    其他人都在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情,就只有胖冒冒在哒哒哒地喊个不停,过会他可能喊累了,就喊大爸爸把他抱下来喝了点水,又过来厨房和爸爸要东西吃,陈安修切了一片甜瓜给他,他坐在那里抱着啃完了,又让给他洗洗小爪爪擦擦嘴,之后自己就出去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家里的其他人已经包饺子了,桌子就摆在厨房门边,可以边包边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拖着小马车玩的冒冒,陈安修擀皮,章时年和吨吨包。

    吨吨这个学期的体育活动选的是曲棍球,他正在说体育课上的趣事,就听外面哒哒哒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吨吨坐在最外侧,赶紧转头看,“爸爸,冒冒被他的小马车绊倒了。”

    陈安修起身看了看,见他肉嘟嘟一小团趴在那里,还摇着腿四下里看,就知道没事。

    安静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冒冒就开始喊了,“爸爸,得得,爸爸,得得。”

    陈安修用眼色示意大家都不要出声回应他。

    章时年放低声音问,“他常这么摔倒吗?”

    “没,我定期带他去楼南那里检查,什么毛病都没有,也不缺钙,也没四肢不平衡的问题,他就是太爱动了,偶尔摔这么两下没事。”

    “那就行。”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他也认为男孩子摔打两下不是大事。

    冒冒知道家里有人,这次来耍赖的时间就格外长一些,他起初还肯好好喊人,最后就和念经一样,“爸爸,得得,爸爸,得得……”高一声,低一声的,纯粹为喊人而喊人了。

    吨吨几次想出去抱他,都被陈安修阻止了,“别管他,让他自己爬起来。”

    可能见还是没人搭理他,这次胖冒冒还改变策略了,他竟然还往厨房的方向爬了两步,生怕别人听不到他在喊人一样,陈安修看地又好笑又好气,他敢肯定,待会那衣服肯定脏的没法穿了。

    过会他可能知道真的没人过来抱他了,就自己爬起来了,他今天穿了件蓝色的小连体裤,膝盖和肚子那里全是土,他就怕别人不知道,爬起来后就挺着个胖肚子在陈安修跟前转来转去,给人展示他摔倒了。

    陈安修简直被他气笑了,丢下擀面杖抱他进屋里换衣服,吨吨包饺子不快,章时年初学乍练更慢,他擀的一堆皮一时半会那两人也包不完,嘴里还得夸奖他,“冒冒好厉害,摔倒了还会自己爬起来,待会饺子包出来,多给你吃俩,让你和哥哥长地一样大。”

    这么说,他就高兴了,咧着嘴笑,也不用抱着了,要下来自己走。

    换过衣服,小马车可能还没玩够,就继续拖着四处跑,听到外面有车响的时候,陈安修紧着叮嘱一句,“冒冒,你别到门外去啊。”现在农家乐里住着不少人,每天有车来往是常事。

    但这次去的不是别家,因为陈安修他们都听到是自家院子门响了。

    “果果。”这是冒冒的声音。

    “弟弟啊。”这是久违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儿童节快乐啊,哈哈哈

    把糖果弄回来算不算是礼物?

第279章

    楼南和叶景谦前些日子去美国的事情,陈安修是知道的,楼家在绿岛没什么亲友,这次糖球也没去,他们临走的时候特意和他打了个招呼。陈安修当时还在心里笑话楼南嘴上说的那么果决,到底是没坚持住,半夜开车就要北京跑,不过现在见到糖果,他忽然明白了,糖果额头上有一道三四厘米长,还没退去的血痂子,他一直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宝宝,这道血痂子就格外惹眼些。

    陈安修半蹲下|身去抱他,“糖果回来了,脑袋这是怎么了?”

    糖果就把受伤的地方凑到陈安修眼前给他看,“悠悠打的。”

    陈安修还想问悠悠是谁,就听楼南在边上解释说,“自己爬秋千一头栽下来了,刚爬起来,又被秋千板子打了。”

    “悠悠太坏了,还打糖果,以后离着远点,等糖果长高了,咱们再玩打悠悠。”陈安修想想糖果这胖乎乎的身板爬秋千的样子,是不大容易,他小心摸摸那道血痂子问,“这里还疼吗?”

    糖果嘟嘟着脸,先是摇摇头,看看旁边的楼南,又点了点头。

    陈安修也被他搞糊涂了,不过想着楼南既然能带着出来玩,料想是没多大事了,就抱住吹一口说,“叔叔给你吹吹,糖果中午留在这里和弟弟一起吃饺子好不好?叔叔家包了很多槐花饺子。”

    糖果这次点头比较果断,几乎是陈安修话音刚落,他就开始点了,小鸡啄米一样连着点了好几下。

    四个多月没见这孩子,陈安修还真是挺想他的,又抱了一会才放下,“糖果去和弟弟玩吧。”

    “弟弟啊。”

    “果果。”

    分开这么久,糖果还能记得冒冒,陈安修不意外,因为一直以来,糖果的记性就不错,但冒冒竟然还记得糖果,这让陈安修确实挺意外的,先前楼南来,冒冒喊果果,就那么一次,他觉得有可能是冒话,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喊糖果,这次一见,还真是在喊糖果,他们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冒冒边叫果果,边伸出爪爪碰了碰糖果的手。天知道,他们也没特意教过,冒冒到底是怎么无师自通学会叫果果的,“冒冒,糖果是哥哥,要叫哥哥。”

    冒冒就仰着头叫,“果果。”

    “不是果果,是哥哥,哥哥。”

    冒冒喊一声,“果果。”

    糖果答应一声,“弟弟啊。”

    陈安修纠正他,“是哥哥。”

    冒冒还较上劲了,“果果。”

    糖果继续答应,“弟弟啊。”

    陈安修无语,这是怎么样一种混乱的情况,楼南就只站在旁边看笑话,并不是帮衬,还是叶景谦好点,停好车子进门说,“算了,算了,孩子们还小,叫什么不行,你看糖果自己都认了,你还为难冒冒做什么?”

    “我是白当坏人了,都里面来坐吧。”他拍拍两个孩子,让他自己去玩,让着两个大人里面坐。

    糖球已经跑到厨房那里去找吨吨了,陈安修从窗下拿个篮子给他们说,“吨吨带着糖球去山上摘点樱桃去,最西边上有两棵树,我昨天看着上面已经有红的了。”

    吨吨答应着,接过篮子,和糖球一道跑出去。

    章时年洗过手,沏了新茶出来,陈安修又去厨房里洗了几个甜瓜切了,现在时节算早的,在北方,露天的瓜果大多还没下来,不过南方过来的,还有本地温室里的,市面的新鲜瓜果还是很多的,尤其是甜瓜最多,蜜罐,绿宝石,网纹,还有脆梨和羊角蜜,便宜的几毛,贵的也不过三四块钱,去菜市场买一兜放在家里,干活回来啃一个,脆甜脆甜的。

    楼南他们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吃了几块甜瓜,稍坐一会,见饺子还没包完,就挽袖子洗手过来帮忙,陈安修庆幸自己多调了些馅儿,包饺子算是件麻烦事,他本来想的是多包点,放在冰箱里,改天拿出来再吃一顿,这下不用了。他对叶景谦的厨艺没有疑问,但对楼南没有信心,一个只会给自己下面条,只会给孩子煮粥喝的男人,你能对他抱什么信心,楼南也果然不辜负他的期待,上手包了三个饺子,撕破两张皮,另一个,嘴捏不住了,他倒是不嫌弃自己,还想继续,可陈安修已经嫌弃他了,推他到在一边,只做些摆放的工作,就是把别人包好的饺子,在锅拍上摆整齐,这工作基本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能做。

    章时年初学乍练,包的饺子算是可以的,但速度实在不行,这么多馅儿,陈安修本想着中午之前能包完就算好的,可有了叶景谦这个大助力,不到十一点就全部包好了。不过在此期间,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糖果隔上一会就跑到厨房门口来看看,隔上一会就来,以前这孩子好像没这习惯,特别是和冒冒一起玩的时候。

    包完饺子,章时年和叶景谦先出去,楼南帮着陈安修收了面板子和小板凳,听他这么问,就回了一句,“他怕我们把他丢下呢。”

    “那你们以后还送他过去吗?”

    楼南笑了笑说,“我和阿谦再商量商量吧,我本来以为他对那里的生活已经比较适应了,那天磕破头了,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的,谁也不给抱,也不让医生看,就要找爸爸,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哭得那么厉害。我要是哪天死了,他能有那一半伤心,我就知足了。”

    他现在说起这件事一派轻松的表情,但陈安修他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必定不会太轻松了,要不然那天也不会走得那么急。

    楼南可能意识到这个话题并不太愉快,就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说,“对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糖果在美国多想冒冒,我爸爸给他煎松饼,他自己吃一个,还留两个,我爸爸问他,他就说,我明天就家家,一个弟弟,一个哥哥。好几次都这样,我爸爸他们开始的时候还都在疑惑,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打电话问我们,听我们说了后,还说哪天回国,一定要来看看冒冒和吨吨。”

    陈安修在大锅里添了水,灶膛里塞上木头,听他这么说就笑,“看来是真的想了,吃的东西都肯分了,要不,你们今晚别走了,在这里住一晚,这不快端午节了吗?明天我们要包粽子,我爸妈也老念叨很久没见糖球和糖果了,还是你们明天有事?”

    楼南掏出电话翻了翻说,“也没什么事。”

    “那不就得了,正好糖果和冒冒也很久没见了。”

    “那行,我下午回去给他们拿点换洗衣服。”

    吨吨和糖球从山上回来,除了带回来半篮子樱桃,还有些新鲜的草莓和桑葚,都是从自家果园里摘的,楼南帮着洗了拿到院子里给大家吃。冰箱里还有些荠菜,枸杞芽,香椿芽之类的山野菜,等水开的时候,陈安修翻出来,动手炒了几盘。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能看出点糖果和之前的不同,糖果没去美国之前,已经学着自己吃饭了,这次回来,反而自己不动手了,坐在楼南怀里,张着嘴要爸爸喂,倒是冒冒拿着个叉子戳来戳去的,有时还能自己吃到嘴里一点,不过他显然不喜欢用叉子,过会烦了,就直接下手抓着吃,左一个,右一个,右一个,左一个,嘴上油汪汪的,他碗里的那些都是陈安修凉好夹过去的,也不怕他烫着。他从小吃饭就很好,也不挑食,一般只要他肯好好吃,家里人也不大管他。

    冒冒这姿态实在不大好看,饭桌上连糖果都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但他吃地实在太香了,糖果可能也受到感染,从爸爸的怀里下来,自己下手抓着大口吃起来。

    楼南松口气,侧过头和陈安修小声嘀咕,“这次回来后,娇气地不行,晚上睡觉要抱着,吃饭要喂,这还是自打回来后,第一次自己吃。”

    饭后陈妈妈听说糖果过来了,就过来带着他和冒冒一起到建材店去玩。糖果就一直看楼南,在楼南再三保证,走的时候一定去带着他后,他才放心地牵着冒冒的手跟着走了。

    章时年有事要忙,楼南和叶景谦回市区拿东西,陈安修就领着糖果和吨吨去河边采了些芦苇叶子,拿绳子捆了,给市区的几家亲戚送了些过去,林家岛上有芦苇,他也就没去那边。等他走完一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不过现在天长了,天色还大亮着,他把车停到建材店院子里,远远就见糖果和冒冒在门槛那里并排坐着,胖嘟嘟的两大团,就是离着有点远,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等停好车走近了,才看到冒冒手里抓着一颗青色的葡萄,但他没吃,正在吃的是糖果,手里的那颗已经快吃完了,口袋里还有好几颗,陈安修记得这是昨天冒冒跟着爷爷去人家温室里,人家送他玩的,因为没人吃,就一直放在小桌上,不知道怎么又被他们俩拿过来了。

    陈安修昨天还以为是谁买的特殊品种,尽管硬邦邦的,还是捏了一颗吃,酸地眼泪差点当场流出来,怎么今天看糖果吃的这么淡定,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昨天正好挑到一颗最酸的了,他吞吞嘴里已经分泌出来的酸水,“糖果这个好吃吗?”

    糖果一点都没迟疑地摇摇头。

    “那你怎么还吃?”陈安修把他手里剩下的一点塞到自己嘴里,呸呸一口又吐出来,比他昨天吃的那颗还酸,酸地头皮都麻了,他把糖果口袋里那两颗都掏出来准备扔掉,“糖果要是喜欢吃葡萄,叔叔给你买,这些不好吃,咱不吃了。”

    “弟弟啊。”糖果还抓着陈安修的手不舍得。

    陈安修就知道这种坏事少不了冒冒的份,“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弟弟也不行啊,笨果果。”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有两千字的,但实在写的太纠结了,越看越纠结,最后忍心直接删掉,等我再考虑清楚。

第280章

    陈妈妈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泡粽叶,听他们在外面说话,探头出来问了两句,得知是这么回事,也说冒冒是个捣蛋鬼,“最近只要带着他都没地去了。”

    陈安修除了嘿嘿干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冒冒是八月十六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就满两岁整了,学习能力见长,撒娇耍赖和调皮捣蛋的本事长地更快,一眼瞅不见他,他就惹事,隔壁窗帘店刘叔有个孙子叫承宣的,比冒冒大五个月,儿媳儿媳工作忙,孩子就由爷爷奶奶带着,陈爸陈妈看两个男孩年纪相仿,就常常带着孩子去那边玩,刘叔刘婶也常带着他们的孙子来这边玩,这本来是件多好的事情,前些天就被冒冒一手搞砸了。

    那天上午陈妈妈带着冒冒去菜园里种了几垄花生,还剩下些花生种子,想起隔壁刘婶说自家的不够用,就带着他去了趟窗帘店,准备把剩下的种子送他们,当时刘婶已经在厨房里做午饭了,承宣就自己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东西,陈妈妈把冒冒留在院子里和承宣玩,自己去厨房和刘婶说话,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出事了。

    兴许是冒冒从菜园里回来走累了,兴许是别的事情,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声不响地过去,直接就坐在承宣腿上了,承宣是比他大没错,可他比人家胖一圈啊,结果可想而知,承宣直接被他压趴在地上了,当然他也跟着摔下去了,伤着是都没伤着,他没事人一样撅着个小屁股,趴在那里喊奶奶,但承宣已经被他吓得哇哇大哭,陈妈妈好给人家赔不是。

    再往前数,他给人家火烧铺和杂货店两家的一个三岁,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薅了头花,捏着只磕头虫到童装店给人家小宝看,一松手,虫子直接跳到小宝没喝几口的汤里了,刚下过雨领着炸鸡店的小儿子在水边踩水洼,刺溜滑倒,把人家摔在水洼里,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这么小,也没犯什么大错,人家也不会真的怪他,但这条街上年纪相仿的孩子就那么几家,久而久之,人家就都知道陈家的冒冒调皮,他现在一出门,人家就会说,“哎呀,快看,陈家那个大冒冒又出来了。”然后就会把自家孩子看地更严实点。

    陈妈妈不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也就不好太主动领着他往人家孩子跟前凑了。不过那些小孩子看起来倒不讨厌他,每次见到都冒冒长,冒冒短的喊他。也只有这时候,陈妈妈才敢松手让他过去玩会,但眼睛都不敢离开的。今天就这么会没看见,又给糖果拿了酸葡萄吃。

    陈安修拉他起来捏他屁股,“你也知道不好吃,那为什么要给糖果哥哥吃?”

    冒冒抱着爸爸的胳膊咯咯笑,浑然一副不疼不痒的样子,道理都讲过了,屁股上也挨过不止一次,但轻轻的来,他根本不长记性,他这个年纪,你又不好真的对他下重手,有时候也是真没办法,“还不到两岁就这么皮,再大点可怎么办?想想就头疼。”

    陈妈妈一听这话反而不乐意了,“这脾气还不是随啊,你以为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好多少,领着你出去一趟,不惹哭个回来,你就不算出门一回,你爸爸跟在后面给人赔了多少不是……”

    陈安修摸摸鼻子,无话可说了,一两岁的事情他肯定是不记得了,但长辈们没事唠嗑的时候就拿出来说道一番,他多少也知道自己曾经的事迹也不怎么光彩就是了。

    陈妈妈还在唠叨,陈安修不想听又不好走,就朝着糖果挤挤眼,小声说,“你看奶奶多啰嗦。”

    糖果就咧咧嘴,露出些笑模样,小宝宝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连里面人的倒影都看地格外清楚,就是去了美国这么久也没怎么见胖,不过有原先的基础在,也不是个瘦宝宝就是了,“明天奶奶包粽子,你想吃枣子的,豆沙的,还是肉的?”

    “肉。”糖果很干脆,虽然他不一定知道粽子是什么,但他知道肉。

    陈安修笑,和他碰碰额头,“肉粽倒是可以,可是这脑袋上的疤怎么办?”就算他不在意,可不表示人家两个爸爸也不在意,“不知道不放酱油好吃不?试试吧。”

    冒冒没事就知道跟着瞎高兴,“肉,肉。”音就六七成准,陈安修听懂了,但拨拉他,“一边去,你,天天调皮捣蛋,还想吃好的,没门,就给你吃纯白米的,不准蘸糖。”

    陈妈妈念叨他一番,见他不吭声,自己念着念着也觉得没意思了,就打住了话头,“每次说到你,你就装着听不见,对了,你给望望打电话了没,他有没有说小徐要过来?”

    “我给他打了,他说问问小徐,应该问题不大。再说不就些粽子吗?多包了,她不要的话,咱就自己慢慢吃。”其实现在离着端午还有几天,包粽子也不是很急,她就是念叨着徐彤彤来过家里几次,每次都带东西,上次还陪她去染头发,所以这次就想提早包点粽子,让她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另外就是给北京的两位老人还是有陆叔送点过去。

    “年年包,也没见你吃多少。”望望和徐彤彤这事总是没个准信,她的心天天也跟着上上下下的,不是说立刻就让他们结婚,望望是年纪不小了,但徐彤彤今年才二十三,他们也明白,现在很少有女孩子二十出头结婚了,二十五六结婚的很正常,二十七八不算晚。就是徐彤彤已经来过他家,徐家那边按说不应该不知道,可至此为止,他们没有任何表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问过望望几次,他就打哈哈,可见自己心里也没底。都住在一起了,这样不清不楚的算什么事呢?她不知道劝过望望多少次没结婚之前少胡来,但那个熊孩子哪里又是个听话的,“你听晴晴提过对象的事情没?”

    “妈,你就操不够的心,她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自己问问吧。”

    “都二十七八的人了,好好的工作不声不响地就辞了,你们没一个省心的。”陈妈妈叹口气,把拿出来的红豆绿豆,捡捡有虫眼的,其余的都泡上,准备明天做豆沙。

    *

    这天晚上镇上的小广场有文艺表演,挺热闹的,这表演隔三差五就有一次,对于生活在秋里镇上的陈安修来说,早就见怪不怪了,倒是楼南见得少,觉得不错,吃过晚饭后,就抱着两个小的,带着两个大的,过去玩了,家里就剩下陈安修和章时年两个,陈安修提着大号的手电筒,先去农家乐周边巡视了一圈,经过小饭馆的时候捎了点啤酒和小菜回来。

    章时年忙完,正打算看会书就被他从屋里拉出来了,“到河边喝酒去。”

    “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陈安修抬抬头,摆出慨叹的姿态,“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

    章时年头也没抬,只看了他一眼,“确实够不错的。”现在是农历五月初,天空只有一弯新月,还早就落到西边去了。

    陈安修听这个语气不对,在天空巡逻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在西天边找到那一弯小小的月牙,临时改口说,“没有月亮,可以看看星星,这个数量还多。”

    章时年把他手里的酒接过来,讶异道,“原来你也有浪漫细胞。”

    陈安修装作没听出里面的讽刺,自然接口道,“不是很多,但总还有那么一点,这辈子对付你一个人足够了。”这么说,他就明显感觉到章时年抓着的手紧了点,他心里暗自得意,切,哄你不是和哄着冒冒一样,一句好话就打发了。

    章时年很想提醒他把嘴角压下来一点效果更好,但这句话是在顺耳极了,就不打算戳穿他了。

    陈安修熟门熟路地找一处地势和缓的河岸坐下,铺张报纸把带来的小菜摆上,章时年开了啤酒,递给他一罐,山里的夜很静,尤其是这边,风从芦苇荡里吹出来,水声潺潺的,只隐约听到远处一些热闹声,隔得太远,听地并不真切。

    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并不需要语言来维持场面,直到陈安修酒喝地有点多了,话才逐渐躲起来,现在还不到起露水的时候,他直接躺在草地上喝,章时年扔了外套过去,他拉过去枕在自己脑袋底下,“我今天见到方婶了,就是以前在家里帮忙的那个方婶。”

    章时年摇摇罐中分量不多的酒水,考虑再开一罐,“你去市区的房子了?”

    “咱们有些日子没住了,我去通了通风,正好遇到方婶从别家出来,她现在在另外一家帮工,就是去篮球场的那家姓张的,我还和他儿子张昊一起打过篮球呢,那小子年前还带着一帮朋友在农家乐吃过饭,问我是不是开农家乐特赚钱,都能那里买幢别墅。”

    “你是不是还遇到什么人了?蒋家的?”

    “章先生,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钱还总是娶不到老婆了,和你生活压力太大,这都能猜到。”这理由,也就他敢光明正大地胡扯出来。

    “看到蒋伟明了?”算算日子,那人确实也该出来了。

    陈安修已经不准备对他的脑袋多做评论,据实说,“出来的时候遇到的,全家好像出门刚回来,蒋轩,梅子,还有蒋轩爸妈都在。”蒋轩妈妈见到他还是破口大骂,最后被梅子拉着走了,不管当初的起因是什么,对彼此的伤害已经形成,他也没想过得到过蒋家的谅解。他能做到的就是远离,还大家一个平静比什么事后解释都好。

    “然后呢,为难你了?”

    “不算吧,我就是在想这件事终于有个结束了。”

    陈安修抬手,章时年重新开了一罐和他碰了碰。

    *

    这一夜怎么回去的,陈安修已经怎么记得了,反正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了,早上做的是鸡汤面,大家连汤带面热乎乎的喝上一碗,饭后他们去建材店的时候,陈爸爸和江三爷爷他们已经都在了。

    其实端午节在绿岛这边也不算什么大日子,最多就是吃点粽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说头,家里自己包的话,大多是红枣和豆沙的,包粽子的叶子芦苇叶最多,市场也有专门的大粽叶,再不讲究的还有用梧桐树叶包的,这梧桐树叶实在有点奇怪,陈安修以前上学的时候吃过同学带的,味道居然还可以。

    来的这堆人说是帮忙的,其实会包粽子的就叶景谦一个,连陈安修也不会,但他自觉有力气,可以帮陈妈妈做豆沙,听说李小乔也会,他就直接赶着章时年和楼南去前面替换人看店去了。

    陈妈妈今天就打算做三种,红枣的,豆沙和鲜肉蛋黄的,五花肉是昨天就腌制好的,陈安修特意给糖果腌了些不放酱油的,趁着其他人包红枣粽子和肉粽的时候,陈妈妈开始做豆沙,泡好的红豆和绿豆先蒸后揉,最后加点麦芽糖翻炒一下就可以了,就是揉的时候比较费劲,这就是陈安修的工作。自家做的豆沙比市面上的要粗一些,还能看到原先豆子的样子,因为加糖少,也不会甜的腻人。

    陈安修直接用新鲜的草莓裹了豆沙,拿给孩子当甜点吃。

    没有多少人会天天拿粽子当饭吃,所以尽管要送人,陈妈妈也没打算做太多,三种加起来一共做了一百多个,红枣和豆沙粽子是常吃的,不过自己包的,总觉得格外香甜些,最惊喜的是头一次包的肉粽,整个蛋黄沙沙的,五花肉的油都浸出来了,连一直不肯动肉粽的陈爸陈妈都吃了两个。糖果和冒冒一人吃了大半个。

    煮好的粽子各处都分了点,陈奶奶那边,吨吨送了十个过去,其余的给楼家留出来一些,陈妈妈把剩下的分成三份,北京的老爷子,陆江远和徐家各一份。

    不过那天徐彤彤没来,是陈天雨过来把粽子带走的。

第281章

    陈天雨带走的粽子有三十多个,别看数量不多,但自家包的,个头大,实打实的很有分量,陈妈妈按照不同的口味,一共装了三个袋子,不过这些粽子并给徐彤彤,而是大部分都落到温凯肚子里了,他胃口好,进门没二十分钟,一大半的肉粽已经扫进无底洞了,而陈天雨刚刚就吃了两个。

    “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像没吃过东西一样,吃不完的待会给你的带上。”陈天雨拧条湿毛巾丢在温凯面前的桌上,两人从十六七岁上中专就认识,至今差不多有十年的交情,客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温凯扫完手中的一点,从桌上抓起湿毛巾擦擦手说,“还是自己家包的粽子实在,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自家包的了,以前我奶奶还有的时候,她每年都包,那时候我和我姐姐还小,每次还没开锅,我们就围着锅台转来转去了,吃不着光闻闻味道也行,那时我姐姐也挺让着我的,都是先剥一个给我,然后再自己吃,这么一想都多少年的事了。”

    “你和馨姐现在怎么样了?”温馨是温凯的亲姐姐。

    温凯撇撇嘴,动手剥另一个豆沙粽子,“还不就那样,她的家具厂倒了,之前一门心思的想让她老公来管包装厂,还说我没经验,让张淳先替我管着,我呸,张淳那人真有经验就不会把一个好好的家具厂弄的倒闭了,我爸交给他们的时候,不说多,一年净赚个小两百万还有的,这才几年,就那么一个好好的厂子给折腾没了,现在又打包装厂的主意,还真当我们家都是傻子不成,我爸这两年是身体不大好,可脑子还没坏,能依她吗?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可是说的好好的,家具厂给她,包装厂留给我。她自己也是答应的,现在一转头就忘了,说白了,就是贪心不足。有些女人就是这样,结婚前好好的,一结了婚,老爸老妈兄弟姊妹统统都是外人,只有她老公孩子才是最亲的。所以说,你赶紧把徐彤彤搞定,她家又只有她一个,以后徐家的一切就是你的了。”

    陈天雨推杯水给他,“算了吧,你,别在我这里摆弄你那些似是而非的理论,你真当所有女人都和馨姐一样傻啊?”

    温凯砸吧砸吧嘴,“也是,像我姐姐那样的傻子,现在已经不多了,我妈从以前就说我姐那人耳根子软,没结婚前,一家人住在一起,我们也不觉得怎么着,最多就是同学朋友出去吃饭,每次都是她付账,我们家不缺这点钱,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谁知道结婚后就这样呢。张淳说什么是什么,要是张淳是有个能耐的,她听也就罢了,偏偏张淳那也是草包一个,除了嘴皮子利索点,就没别的本事,你知道我过年那次去他们家,看到了什么吗?看到他妈妈在给他洗内裤,三十好几的男人了,真出息,我看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吃软饭的东西,前三十年靠他妈妈,后三十年靠他老婆,老了靠儿女。他是吃软饭上瘾。”

    他一口一个吃软饭,陈天雨明知道不是在说他,脸色也多少有点不好看。温凯是心粗点,但也没心眼大到完全感受不到别人的情绪,他一拍桌子起身说,“操,我不是在说你啊,你别那么娘们兮兮的多愁善感行不行?”

    “你烦不烦,我知道。”陈天雨踢他一脚,示意他坐下说话。

    温凯这才拍拍屁股坐下,“那就行,我还真当是最近换了副玻璃水晶心,说不得碰不得呢。”上次和吴军他们出去吃饭,都是多年的老朋友,说话难免少了避讳,加上那天吴军又喝了点酒,说什么天雨傍上了徐家的大小姐,以后就是南运集团的大老板,他们以后都要跟着天雨混,又说娶个好老婆,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只坐在家里等数钱就行,天雨没等他说完,直接一脚把人踹到桌子底下去了。如果不是他们拦着,还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我知道在你和徐彤彤这件事上,你有压力,可是谁活着没压力啊?咱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咱能管住自己好好过日子不就成了?他们现在笑话你傍着徐彤彤,可真要等你那天成了南运的老板,那些说闲话的也只能干瞪眼,他们能拿你怎么着,说到底,有些人就是妒忌,眼红,自己没有的,别人一旦有了,就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把人淹死,你要不理会,他们哪天累了,就自动消停了,你越搭理,他们越来劲。”

    陈天雨笑了一下说,“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道理是这样没错,但现实也这么简单就好了,可这是个人情社会,又是在老家,有几个人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能关起门来安心过日子的?两年前大哥和章时年那事爆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当然他和徐彤彤这事肯定不能和大哥那事相比,他坦白说,“我也不是一句听不得。”他选择和徐彤彤在一起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了,“就是心烦。”

    这点温凯可以理解,没哪个男人在公开场合被人当面说是个吃软饭的,还能心安理得接受的。

    “而且我对徐彤彤家那点东西也没兴趣。”他有手有脚的,能养活老婆孩子,干嘛要去看别人的脸色吃饭。徐家那边至今不肯理会他,大概自己在他们眼中就和张淳在温家眼中一样,是个吃软饭的草包吧。

    这么多年的兄弟,温凯是信他的,要是天雨对钱真那么看重,当年大可跟着大头李干,那现在的话可只是一家小小的快递公司了,当时大头李提的那些条件,以他的家境都心动了,谁也没想到天雨意志那么坚定,自始至终都没松过半点口风。现在想想,还好天雨坚持住了,要真掺和进去,钱不会少,但安稳悠哉的日子肯定就没了。可话回来,他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大头李为什么会开那么优厚的条件,天雨是能干,但架不住他只做些外围擦边的工作,压根就比不上那些能打能杀能拼的。难道大头李是看出天雨资质好?未来有广阔的发展潜力?这想法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看人家徐彤彤对你是真心的,我认识她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她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更别说为了你还主动去交好你家里的人了,说句不太好听的,就她那条件,别说让她结婚后伺候公婆,就是让公婆反过来伺候她,都有一堆求之不得的,就我姐,我说她被张淳哄得团团转,可我姐结婚都七八年了,别说端茶倒水伺候公婆了,她在家除了会洗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其他的就没动过一根指头,包括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大部分时间都有保姆,张淳妈过来,也抢着做。说出去肯定不好听,但很多时候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人好不好,都是比出来的,当然你不能拿你哥那对象比。”章时年他见过几次,真是挑不出啥毛病。

    前面的话陈天雨还听地好好的,但一说到章时年,他胳膊上的汗毛都起来了,“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什么人你也能拿来做对比。”就章时年那样的,白送他,他都不要,他可没大哥那抗压能力,不仅要抗住章时年,还有章时年周遭那群牛气哄哄的亲友。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知道大哥这条路走地一点都不平顺。到了那个阶层,已经远远不是他家能插手的范围,章时年如果一直对大哥好也就罢了,如若有个万一,恐怕他家拼尽全力也不能拿章时年怎么着,总算现在有陆江远和小舅在,家里人也可以稍稍放心。

    “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我那中心意思就是,你放平自己的心态比什么都好,徐彤彤对你算不错的,别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原因放弃,何况人家现在还为你和家里人闹翻了,你要是不坚定点,连我都鄙视你。对了,徐彤彤人呢?”

    “昨天和朋友飞韩国玩去了。”

    “哦,我还以为去给老朋友接风去了呢。”

    “什么老朋友?”

    “原先追徐彤彤挺紧的一个男的,前几年出国了,这次回来弄的阵仗还挺大的,连我这种没什么交情的同学甲都通知到了,说是今晚请吃饭,不过徐彤彤一直对那人不感冒,你也不用担心。”温凯说完这些,话题一转说,“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邀请我来吃粽子,这粽子怕是林姨包来给未来儿媳妇的吧?”

    “是让彤彤拿回去,给她爸妈尝尝的。”

    温凯在嘴角抹了一下说,“这倒是真有点难度,徐彤彤和她爸妈还在冷战阶段吧,不过现在父母都做不了儿女的主,只要你和徐彤彤坚持,徐家那边早晚都得妥协,孙英霞就这么一个闺女,总不会真的赶出来不要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说了这半天话,他也有点饿了,刚想摸个粽子,就见桌上只有一堆粽叶了,惊问道,“你到底吃了多少?”

    “没具体数过,大概有十来个吧。”

    “你猪啊,吃那么多,其余的呢?”他摸过去,全是粽叶,一个实心粽子都没有。

    温凯摇摇手里的袋子,“你不是说吃不完的都给我带上吧,我都装袋子里了。”

    “他妈的,没见过你这么主动的,给我掏出两个来。”

    温凯就拎着袋子想跑,“你别说话不算数啊。”

    陈天雨对付陈安修要掂量掂量,不过对付温凯就顺手多了,常年打斗下来,温凯会几招,他就门清儿,果然没几下就拧着胳膊连人带着粽子一起甩到沙发上了,温凯把粽子藏在自己饱满浑圆的肚皮底下,但这也没阻挡陈天雨伸手进去,硬是抠了几个出来。如果陈妈妈见到这场景,应该可以欣慰点,因为她的粽子也算是一点没浪费了。

    *

    徐彤彤的这份粽子算是解决了,家里还有两份,陈安修的打算是自己去北京一趟,二月份从东南亚旅游回来,就在北京停了那么几天,到现在三个多月又过去了,也该去北京看看两位老人,另外陆叔也很久没见了,本来想带冒冒的,不过章时年最近工作忙,他一个人带着不少东西就没法带冒冒了。

    季君毅前些时候已经来绿岛就职,他去之前给那人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要捎的东西,结果碰巧了,那人有事要回北京,就提出和他一道,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打包冒冒一起带着了,两位老人打电话的时候总是问他的近况,可见是想得紧了。

    “你这次去打算住几天?”陈妈妈边收拾东西,边问陈安修,北京那边的家里肯定什么都不缺,但冒冒常穿的几件衣服和平时用的奶瓶之类的还是要带着的。

    “暂时准备住一周。”陈安修抱了几个大点的箱子从门外进来,这次除了粽子之外,他还准备带两箱子草莓,两箱子樱桃,这是园子里现在最时鲜的东西,贵倒是算不上贵,就是份心意,不过这两样东西,都不太好保存,他准备明天早上再去摘,下午到北京的话,还是很新鲜的。

    “恩,冒冒也有些日子没去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多住几天,和他们说有空就过来住些日子。”

    “我都记下了,妈。”

    “这次君毅回北京是不是林辉开车?”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前两天程林辉介绍人过来吃饭,通电话的时候才知道他现在派给新市长当司机了,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差事,言语之间能听出他的小得意来。之前季君毅来过家里一次,不过是自己开的车,这次去北京公干的话,应该会带司机吧。不出意外的话,季君毅要在这里工作好几年,想一直保住秘密好像也不大可能。

    陈妈妈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有这么一问的,不过真要爆出来也没办法,总归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冒冒是爱热闹的性子,知道明天爸爸要带他出去玩,今天更是片刻都不消停,骑着他的小马哒哒哒屋里,哒哒哒外面,脑门上摸一把全是汗。陈安修一直就有个疑问,他天天这么能蹦跶,怎么就一点肉都掉不下去呢,晚上搂着睡觉就像搂着个软乎乎的小肉球,摸到哪里都是肉。

    转过来天来,早饭后章时年要出门上班,吨吨要去上学,陈安修抱着冒冒送他们到门口。

    “爸爸,你早点回来。”也许是小时候爸爸的位置缺席太久,自打父子和好后,吨吨黏陈安修很紧,知道他要去北京一周,人还没走,就开始舍不得了。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不是还有你大爸爸在家陪你吗?”

    吨吨点点头。

    章时年叮嘱他一句,“路上让他们开车不要太急,晚上之前能到就行。”

    “我心里有数,又不是第一次去。”

    分开一周而已,两个人都不是那种要时时刻刻黏糊在一起的人,该嘱咐的都嘱咐到了,也就不再多说,他习惯地在冒冒左脸上亲一口,和陈安修说,“那我和吨吨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

    冒冒从刚才起就眼不错地盯着哥哥,这时见哥哥真的转身走了,急地向外挣着身子大声叫,“得得,得得。”

    吨吨回头。

    冒冒转转头,把自己没被亲过的右边的大胖脸露出来。

    吨吨会意,跑回来踮着脚尖,在他脸上吧唧吧唧狠狠亲了两口,“你也记得早点回来。”冒冒咧着嘴这才心满意足了。

    陈安修跟着了几步,目送他们离开,回身又捏捏冒冒的鼻子说,“就你毛病最多。”开始只是章时年出门的时候,偶尔亲他两口,谁知道他还上瘾了,每次有人走,都要亲亲他才可以。

    陈爸陈妈知道陈安修今天要忙,吃过早饭就过来了,陈妈妈带着冒冒去开店,陈爸爸则准备和陈安修一道上山摘樱桃和草莓。

    陈妈妈领着冒冒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可能想起什么事,又折返说,“壮壮,待会你大娘和刘雪可能要过来,你多摘一点。”来到门上了,自己园子里又种着这些东西,总不好让他们空手回去。

    “他们有事?”刘雪自打除了过年那事后,就天意结婚的时候来了两天。

    “睿哲下半年不是要上幼儿园了吗?你大娘说想让去吨吨学校的那个幼儿园,听说挺难进的,他们想过来问问。”

    “刘雪还真赚钱了。”吨吨现在读的是所私立学校,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有,教学质量是不错,但收费贵,每年招收人数又少,好多人都找关系想进去。刘雪有没有关系他不知道,但既然想报名的话,那钱一定是准备好了。

第282章

    山上的樱桃比山下的成熟时间晚点,但到五月底也陆陆续续开始上市了,今年老天赏脸,天气还算不错,加上果园照料地好,陈安修现在的五亩樱桃园,产量的话应该在两万斤左右,大部分走批发,东边的一部分供给农家乐的客人采摘,淘宝店里也供应一些,这一茬下来,三四十万的毛收入应该是有的。

    “壮壮,你看这樱桃也都红了,过段日子杏也该下来了,是不是该找几个看园子的了?”往年都是这样,要是街坊邻居嘴馋摘点,他们倒是不怕,就是怕他有坏心眼的专门进来糟蹋东西,大半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什么地方都有那心术不正,看不得别人好的人。

    陈安修从树上摘个红透的樱桃稍微擦了一下扔到嘴里说,“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白天,孙哥他们常来这边放鸡吃虫子,晚上养鸡场和养猪场那边有值班的,离着这边不远,分两个过来就行,说好了工钱另算,他们都是愿意的。”

    “那就行。虽说都是给咱干活的,但也别觉得多做就是应该的,该给的别少了人家的。”

    “你放心,爸爸,我就是省钱不从这里省。”从底下人手里东抠一点西抠一点的,也算不上什么大本事。

    早饭后这段时间正是最凉快的时候,父子两个也不多浪费时间,说完这几句话就各自分开忙活,草莓个头大,比较好凑数,但需要一直弯腰,说起来也不是轻松的活,陈安修推了陈爸爸去摘樱桃,过会他摘完草莓,又过去帮忙,园子足够大,他们专门挑最好的,最后装到箱子里的樱桃,一个个的颜色饱满鲜亮,个头又好,除了最常见的红色的,还单独摘了一小箱黄色的水晶樱桃。

    做完这些,差不多就快九点了,陈爸爸带着多摘的樱桃和草莓先回了建材店,陈安修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这才过去。他到的时候九点半多一点,李文彩和刘雪竟然已经坐在店里了,记忆中很少见她们这么积极过。

    陈安修进门和李文彩打个招呼,目光落到刘雪身上的时候也说了句,“过来了。”

    他的态度实在算不上热络,但这次刘雪破天荒的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难得还露了个笑脸,“刚坐下没多大会,你这是马上要出门?”她看陈安修这衣着打扮,不像是要去地里干活的。说实话,陈安修和陈天雨这兄弟俩,她一个也不待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兄弟俩收拾收拾,还是很能装门面的,要不然陈安修也不会招惹个男人惦记,陈天雨也不会勾搭上徐彤彤那种大小姐了。

    “有事去趟北京,待会就走。”

    他这话说的正常,但刘雪却从中听出了催促的意思,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忍了忍,应了声,“哦,还挺忙的。”

    李文彩在电话里听陈妈妈说了这么一耳朵,只是不知道时间这么急,于是也就略去了客气的场面话,直奔主题说,“安修,过来这边坐,我们这次来想和你打听点事。”

    陈安修拉把凳子在他们对面坐了,“是为睿哲上学的事吗,听我妈说了两句,你们是想把睿哲送到西和幼儿园?”

    “你大哥和大嫂打听了一下,据说那一家很不错,幼儿园里还有外国的老师教英语,以后学好了,还能直接在那里上小学和中学,将来出国读书的话,也比别的学校方便。就是听说招学生挺少的,一年也就招个百八十个?”

    陈安修顺着她的话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是个不错的学校,当时吨吨是自己考上的,我们也没大费心,不过吨吨班上的人确实不多,一个班就二十个人。要不然等吨吨放学回来的时候,再问问他?他天天在学校里,或许知道的多点。”

    李文彩的重点显然不是在这上面,“眼前这个倒不是最要紧的,我主要是想问问,你当时送吨吨过去上学的时候,找人走走关系没有?”

    陈安修动手给自己倒杯水笑了一下说,“大娘,这个还真没,我当时和吨吨说的是,考不上这个,就直升去区一中,他自小成绩好,在哪边上我都不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有好学校,还是要上个好点的,老师教地不一样,孩子肯定学地也不一样。”她不同意陈安修的看法,但对他的话,心里七八分是相信的。睿哲怎么说也是小侄子,陈安修这个做叔叔的,如果真有关系,没必要在这事上藏着掖着。可如果真这样的话,接下来的话,实在不大好开口。她使眼色给刘雪。

    陈妈妈装作看不见,怀里抱着胖冒冒,专心剔点樱桃肉喂给他。这时陈安修的电话响了,是季君毅打过来的,说是临时有个小会议走不开,已经让司机过来接他们了,到时候在市政府附近汇合。

    他电话是去院子里接的,接完电话一进门,陈妈妈就问他,“是不是这就要走了?”

    “恩,车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陈妈妈把昨天给冒冒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和樱桃还有草莓一道放在门口,只等着车来了,搬上去就走。李文彩说是要帮忙,但只有冒冒的两包东西,也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陈妈妈就没让,“你们在屋里先喝点水,很快就好了。”

    这一通忙活又过去十来分钟,坐下后,那婆媳俩又扯东扯西的不往正事上靠,陈妈妈心里就有点不耐烦,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店里一堆事,山上的园子里一堆事,哪个有时间陪在这里闲磕牙,而即将到来的程林辉更加剧她的这种焦躁感,“大嫂,你这次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

    李文彩见她主动问了,心知错过这个机会,等下更不知道如何开口,就说,“是这么回事,为了睿哲上学这事,我们是能找的关系都找了,你也知道,你大哥退下来这些年了,早先的那些关系也没多少了,天齐那脾气,也不是个会拉关系的……”

    陈妈妈也不接话,听她绕来绕去的到底想说什么。

    “睿哲他妈在外面找朋友打听了一下,听说徐彤彤有个二爷爷在西和那边的小学里当副校长,你看能不能让让徐彤彤从中帮个忙,牵牵线?等望望和徐彤彤结了婚,这不也算是个亲戚吗?”

    陈妈妈心道这算个什么事啊?望望和徐彤彤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这就开始上赶着攀亲戚了,这让徐家怎么看他们家,“这事我没法和小徐开口,等望望回来,我让他问问。不过他和小徐这事还没定,他和徐家也算不上有什么正经关系,现在好学校的入学名额都很紧,徐家不一定就卖他这个面子。”

    她这话没一口拒绝,但肯定也不是答应就是了。李文彩和刘雪说了这半天,没想到就得了这么个结果,脸面上就不大好看,特别是刘雪,手上抓着的几颗樱桃往果盘里一扔,其中几个蹦出来落在桌面上,陈妈妈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陈安修从外间里探头进来,“妈,程哥打了电话,车这就过来了。”

    陈妈妈拍拍衣服起身,“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

    过了前面的桥,建材店就在桥对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镇上新修的路宽敞而整洁,程林辉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他第一次觉得接下来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一个小时之前,季市长说让他来秋里镇上接个亲戚,他还没多想,但当季市长说出人名和地址的时候,他脑子就嗡地一声,陈安修可能有重名的,可在镇上开着建材店,名字又叫陈安修的,怎么想好像就这么一家。这陈安修什么时候和市长是亲戚了?据说这市长来头还不小,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底细。

    不管脑子里怎么想,时间还是不敢耽误的,程林辉照常把车子开到建材店门口,他几乎是一停下来,陈安修就从屋里迎出来了,“程哥过来了,先下车进来喝点水,我把东西搬上去,咱就走。”

    陈安修没有任何变化的态度,让他复杂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下。不过这次他肯定不能让陈安修一个人动手,快速开了后备箱,就跑过来帮忙。

    李文彩和刘雪在屋里听到程林辉的声音也跟着出来了。

    程林辉一看李文彩也在,就喊了声,“大姨,你也在这里啊?”

    “过来有点事,你这是过来干什么的?今天不上班?”

    程林辉犹豫了一下就说,“我有事要去趟北京,正好安修也要去,就顺道捎着他。”他记得临行前,季市长说的那句话:安修在我面前提起过程师傅,说程师傅是个沉稳踏实有分寸的,我身边正需要这么个人,以后几年还要麻烦程师傅了。人家市长话说的好听,但至少向他传达了三个意思,第一,你和陈家那点关系,我都知道,第二,陈安修在我面前给你说过好话,第三,我需要的是一个有分寸的司机。话说到这里,其余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他心里就很明白,也许季市长和陈家的关系不会是个永远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绝对不是从他的嘴里漏出去的。

    刘雪看了眼车牌说,“这是市长的车吧?林辉,你是给市长开车,但市长也没说谁都可以坐吧,你这么自己做决定,合适吗?”

    程林辉眼中闪过一抹怒气,他这工作当初是托陈天丽的关系找到的是没错,但这些年他也没亏待大姨一家,过年过节一次都没拉下,平时上门也没空过手,可这刘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威风,真当陈家帮他一次忙,就要一辈子压在他头上不成,而且这帮忙和刘雪有什么关系?要是个男的,他早翻脸了,和个女人计较太跌份,“我就是顺路,车也不是专程给安修用的,这事就是我不能做主,也轮不到你来做主是不是?”

    刘雪说这话倒不是针对程林辉,她是想之前憋着的火当着陈妈妈的面借机洒在陈安修身上,哪知道以前还算好说话的程林辉突然就这么不留面子,“现在真是大人物了,我们说一句话都不行了。”

    程林辉懒得搭理她,一个男人和个女人在大街上吵起来,也没什么脸面,况且还是在人家家门口。

    “雪,你少说两句。”李文彩出声喝止刘雪。

    刘雪硬邦邦的丢下一句,“我下午还有事,留在这里,也没人给脸,你和我一起走,还是待会自己坐公交车?”

    李文彩也知道今天是白来了,“我和你一块下去。”

    刘雪随身携带的包还在里屋,她要去拿,一转身没留意后面有个小马车,被绊了一脚,她穿着高跟鞋,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今天前前后后生了两次气,心里正火大,想也不想,一脚把小马车踢到墙边去了,“什么东西都往当道放,想摔死人啊。”

    那小马车是冒冒刚刚在屋里拖着玩的,他见到这阵仗,吓得往陈妈妈怀里跑,“奶奶。”

    陈妈妈抱起他拍拍说,“没事啊,冒冒。奶奶这不是在这里吗?没人敢欺负冒冒。”她看陈安修往这边看,就说,“没事,先和你程哥把东西放好。”陈爸爸此时带着客人在院子里看货,也不在屋里,她就压低声音说,“孩子有错,我自己会教育,你当这是哪里,谁惯你的脾气,在这里踢踢打打的?你公公婆婆还没在我这里摔打过东西呢,你脸面怎么就这么大?”

    李文彩也气这儿媳妇莽撞,但这时也不得不站出来替她说话,“壮壮妈,壮壮妈,你消消气,你这个当婶子的,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年轻不懂事,这些天为了睿哲上学的事跑前跑后的,也是累坏了,脾气不大好。”

    陈妈妈今天忍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脾气不好?脾气不好就来我这里撒气?你说我是她婶子,她自己知道吗?你见过哪个侄媳妇儿在叔叔婶子家摔摔打打的?我们是哪点亏着她了,还是欠着她了?以后不愿意来就别来,她二叔二婶也不指着她过日子。”

    李文彩就拉刘雪,“雪,给你二婶赔不是。”和老三家已然不好,再和老二家闹翻了,这陈家村真就没容得下他们的地方了。

    刘雪心里此时已经有点后悔了,她忘了二婶可不是三婶,这人可不是个逆来顺受能吃屈的,但想想之前陈妈妈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有现在的指责,她梗着脖子就不想低头。

    陈妈妈也不稀罕她的道歉,径直抱着冒冒出门去了。

    程林辉注意到前后出来的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大姨拉着陈二婶不停在解释着什么,再看刘雪远远站在一边,他就知道又是刘雪的问题,之前和陈三叔的事情,他也听说了,陈天齐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惹事精进门。

    陈安修也过来问,“妈,怎么了?”

    陈妈妈和李文彩说,“大嫂,你别说了,街上这么些人,再吵起来也不好看了,天齐这媳妇儿我惹不起,没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吧,壮壮这就要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李文彩说了这半天,见陈妈妈态度一点都不缓和,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多了也听不进去,就说,“壮壮妈,你别忘心里去啊,我改天让天齐来给你赔不是。”

    陈安修见她们上车了,又问,“妈,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和刘雪拌了两句嘴,她真要因此不来了,我耳根也清净,东西都放好了?没落下什么吧?”

    “都放好了。”

    陈妈妈往车里看了一眼说,“怎么还有冒冒的枕头和小被子?”

    “他自己刚才拖过来的,不给放还不让,他还想拖着他那小床的,我硬给拦下了。”

    陈妈妈就拍拍冒冒的屁股笑,“哎呀,你怎么不把咱家搬着一起走啊?你还想带什么,说给奶奶听听。”

    冒冒往她怀里拱拱,笑哈哈地说,“奶奶。”

    他这话把陈妈妈哄地心花怒放,一扫之前的阴霾情绪,“奶奶这次就不跟着你一起去了,到了北京听那边爷爷奶奶的话,别调皮捣蛋。奶奶在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陈安修看时间差不多了,去院子里和爸爸说了声,又回来从妈妈怀里将冒冒接了过来,“妈,你回吧,到了北京,我给你打电话。”

    *

    路上得知季君毅的会议还没结束,程林辉熟门熟路的带着人去市政府西边的酒店,门口的礼宾员眼神都非常好,车子都没停稳,他们就迎上来了。

    程林辉就说,“市里几个主要领导的车牌号,他们背地比我们还熟,我刚刚给小唐秘书打了电话,季市长的会可能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我们下去喝点东西吧。”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程林辉,不光是礼宾员,他们进门,就连正在值班的大堂经理都过来了,还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咖啡厅。

    “程哥,你现在面子真大,跟着你都沾光了。”

    以前陈安修这么说,程林辉也许就跟着臭屁两句了,不过现在知道人家是市长的亲戚,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你光知道开我玩笑,我能有什么面子,我要不是给市长开车,我进门谁搭理我?”

    陈安修听出他话里的疏远,“程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事瞒着你,生气了?”

    要说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他倒不是说陈安修就得事先告诉他,怎么说,他和陈安修远远还不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人家也没义务事事向他报告,不过想想之前他在陈安修前面的卖弄,再看看现在这境况,怎么都有种被人打一耳光的感觉。他在卖弄的时候,人家大概在当笑话听了,当然嘴上他是肯定不承认的,“没,你别乱想,我是那样的人吗?”

    “程哥,我要说,季市长要来绿岛的事情,我事先一点不知情,你信不信?”

    现在说信不信的,其实意义也不大,不过安修都肯开口解释,他再端着个架子不依不饶就太不像样子了,“我今天真是被你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我技术过关,今天指定要在路上出点事故,一路上脑子都是木的。我就在想,我怎么就有这个这么出息的兄弟呢,不声不响地和市长都挂上亲戚了。”

    陈安修闻言就笑说,“那我下次挂亲戚之前,先给程哥打个申请报告,你同意了,我就挂,你不同意,国家|主|席来我也不答应。”

    程林辉被他说地笑起来。

    这个时间咖啡厅的人不多,他们正在聊天,远远就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身材略胖的中年女人朝他们这边过来了,穿着身蓝色的职业套,头发梳地一丝不苟,身后的人好像是秘书,比她年轻一点。

    “是孙英霞。”程林辉看到了,小声和陈安修说了句,就站起来伸手说,“原来是孙总,这么巧?”

    孙英霞和他握握手,“还真的是程师傅,好久没见了,刚才在下面看到季市长的车,想过来打声招呼,怎么,季市长不在吗?”

    “季市长现在正在开会,我是在这里等他一会。”

    “原来是这样,这位是?”她看到了旁边带着孩子的陈安修。

    “这个是家里的兄弟,叫陈安修。”

    孙英霞听到这里,脸色就是微微一沉,“陈安修?这名字听着耳熟,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陈天雨的?”

    “是啊,天雨是我弟弟。”

    对于天雨,孙英霞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道是顾念这里是公众场合,还是程林辉在场,她按按性子终究是没说,只和程林辉说,“能在这里遇到程师傅也是缘分,程师傅很久没去锦华坐坐了。”

    “孙总,您太客气了。最近恐怕是没这个口福了,季市长工作繁忙,我这当司机的,肯定是要随时待命不是?”

    孙英霞就笑说,“这是应该的,不过季市长刚到任就马不停蹄的投入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啊,绿岛市这么多事都压在他肩上呢。”

    “我会把孙总的关心带到的。”

    如果不是冒冒在怀里扑腾着,陈安修真怕自己会睡着,有些人总能把场面话讲地和喝水一样,毫不费力,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在他这里就像是过了半个月一样,终于季君毅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会议结束了,马上可以走。

    程林辉虽然和孙英霞说着话,但也留意着陈安修这边的动静,听到他回的那几句话,就问,“季市长的电话吗?”

    “恩,他开完会了,让咱们过去。”他这话刚说完,就感觉孙英霞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

    *

    一路顺利,下午五点多一点,就到北京,到北京后,季君毅先让程林辉找个酒店住下来,又打电话让曲靖开车过来接人,显然他没有向程林辉露家底的意思。

    曲靖开的是章时年放在家里的车子,程林辉帮着把东西换好车,等季君毅再次上车的时候,陈安修就注意到他的神色就变了,之前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带着些架子,现在彻底放松下来,看着就跟最普通的家人一样了,他把冒冒抱在腿上,逗他说,“冒冒,叫哥哥。”又转头和陈安修说,“我这哥哥比你这爸爸岁数还大,太吃亏了。”

    可是冒冒长到这么大,也就是吨吨享受到了哥哥的待遇,其余人怎么哄他喊哥哥,他都不叫,连最常往他们家跑的糖球,每次都带给他一堆吃的玩的,他都没叫过一声,季君毅在路上逗他不止一次了,他都叫叔叔,这会当然也不例外,“叔叔。”他现在叔叔的音儿已经发的很准了

    季君毅被他的执着打败,“你叫我叔叔,那我下次见到你那个爸爸,是不是可以叫哥哥了?小叔大概会砍了我吧?”他摸摸脖子,后面这句话他是对陈安修说的。

    “你下次试试不就知道了。”

    可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季君毅挑着眉,似乎颇觉有趣地笑瞥他一眼。

    陈安修知道出生在这种家庭的人,永远不会只有单纯而良善的一面,可是不管在外面怎么样,他们愿意把温和而没有防备的一面留给家里人,这样就足够了。

    连着坐了六七个小时的车,陈安修都觉出累了,冒冒虽然午后睡了好一会,可他这么小,可能又觉得闷,季君毅陪着玩了会,他就不怎么想动了,爬回爸爸的怀里,胖嘟嘟地挺着肚子躺在那里。陈安修给他揉揉腿和胳膊。

    到家后车门一开,老爷子看到的就是他这个架势,双手把人接出来抱在怀里说,“爷爷看看,小胖子冒冒是不是路上累着了?”

    都这样了,冒冒还知道点头。

    老爷子就稀罕的跟个宝贝一样,“那爷爷抱着冒冒回屋歇歇去。”

    身后被齐齐忽视的透明人陈和透明人季,只得对看一眼,搬着东西默默地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来了

第283章

    一行人进屋,章云之听到动静从她的画室里出来了,可能刚刚正在作画,身前系着围裙,手里的油画笔还没放下,陈安修喊她妈,季君毅和冒冒喊她奶奶,她笑着让大家坐,过来亲亲冒冒,又让玉嫂上了茶点,这才回屋换衣服。

    这是季君毅自工作调动后第一次回北京,免不得的,老爷子要问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们谈论的时候没避讳陈安修,陈安修就跟着听了几耳朵,听那意思,季君毅的工作开展并不顺利,甚至是受到了排挤,他初来乍到没有根基,书记是另一派的人,下面几个副市长也各有各的心思和打算,在谈话的过程中,老爷子并没有给他任何具体的解决方法,只说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不过其中的点拨意味连陈安修这个外行人都能听出两分,更别说久在官场的季君毅了,光看他越到后来越沉稳的眼神就知道了。

    陈安修在心里感叹了一回做哪行都不容易,又深深觉得,在这种家庭,有这样一位老爷子坐镇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他们那代人经历过战争,从各种运动中摸爬滚打出来,大半辈子起起伏伏,光累积下来的人生经验和智慧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更不用说那些多年经营下来的强大人脉和关系网。而且因为他们曾经站在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上,目光较之普通人更长远,给出的指导也绝非常人能比。

    章云之换衣服出来,见其他两人在说话,就陈安修空坐在那里喝水,就说,“安修,一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咱们七点半开饭。”

    陈安修顺势说,“那行,妈,我顺便收拾一下东西,冒冒我放在这里了。”从刚下车老爷子抱着就没舍得放手,就现在和季君毅说话,还边伺候他吃着东西。

    章云之把人从老爷子怀里抱过来,拍拍说,“这么久没见他,正想好好看看他呢。”

    冒冒有段日子没来了,可能觉得有点陌生,见爸爸在还老实点,现在一见他要走,就扭着头喊,“爸爸。”

    陈安修捏捏他的小爪爪,上面都是点心渣渣,“爸爸回房间一趟,你在这里陪爷爷奶奶,爸爸一会就出来了。”

    冒冒可能听懂了就不闹了,陈安修又和老爷子季君毅他们打个招呼,之后转身回屋,说实在的,老爷子和季君毅的谈话,他听是听得懂,可心里明白,这种事情没他插嘴的余地,他只知个一鳞半爪,妄加评论的话,未免可笑。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要自作聪明,虽然他觉得不聪明这种事情和他的脑袋从来不沾边,不过人都有短板,他也没必要处处和别人较劲。

    他向来心宽,等他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那件事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从桌上拿了手机,分别给家里和陆叔都去了电话,家里一切如常,没什么事情,不过陆叔那边就比较忙了,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吃午饭。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坐下来打量一下这个房间,章时年前段时间还时常在这里住,随手可见的地方还放着一些他常用的小物件,玉嫂平日进来也只负责清扫,并不会动他的东西,那人也没有乱放东西的习惯,所以房间里看起来还是很整洁的。

    陈安修成大字型扑到床上趴了会,鼻尖隐约还能闻到那人留下来的熟悉味道,床头柜上倒扣着一本书,他伸手拿了过来,书已经看过大半,上面偶然能看到章时年做的标记和注解,字体清隽挺拔,大部头的数学类原文书,他实在提不起兴趣,粗粗翻了几页,夹好书签,重新放回原地,书的旁边还有一本台历,这个月的七号被用蓝色的笔圈了出来,他往后翻翻,八月十六,九月二十三,十月二十一,这几个日期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反应过来,失笑出声,拿出笔在七月二十五那里也重重地画个圈。

    “六月七号是谁的生日?”

    他的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回音,内容简洁到不能再简洁:妈。

    他妈妈的生日是农历十一月初的,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这个妈是谁不用问也知道了,不过这个人还真是,多打个字会死吗?老太太的生日,这次正好赶上了,可是该送点什么呢,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不过时间还有几天,现在也不是烦这个的时候,两位老人现下都在客厅里,他也不好在房间里磨蹭个没完,他扔掉浴袍从床上跳下来,之前带来的行李,玉嫂已经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加上之前留在这里的衣服,他倒是不担心没衣服穿,不过等他进到衣帽间的时候,还是发现衣服比他印象中又多了一些,不知道章时年什么时候又置办的,他抓了条棉线裤子和短t恤套上,这一番收拾下来,果然觉得身上清爽很多,可等他出去看到冒冒的时候,仅有的那点清爽感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早晚会被这儿子气死。

    客厅里,这会冒冒已经不在奶奶怀里坐着了,他在一张小婴儿床上四仰八扎的躺着,鞋袜都脱了,老太太正在给他擦脸,擦完脸,他抬抬左边的小爪爪,擦完左边,他又抬抬右边的,好不容易把两只爪爪里里外外仔细擦干净,这还没完,他翘翘自己两只圆胖小脚丫放在人家手里,他还想来个全套。

    “冒冒还要擦擦脚啊?那奶奶再去换块干净毛巾。”老太太轻言软语的,倒是一点不嫌弃他。

    可陈安修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拦着,“妈,妈,你别忙活了,他就是臭毛病多,我来,我来。”

    冒冒听爸爸说他臭毛病多,还不太乐意,张嘴喊老太太,“奶奶啊。”他大概觉得自己又乖又配合,想让人给他争情理。

    老太太哪里舍得,就俯身给他抚抚小枕头说,“咱们冒冒还小啊,等冒冒长大了,就自己会洗手洗脚了,是吧?”

    “嗯。”他答应地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陈安修心道嗯个屁,每次答应的倒是好好的,他还天天答应不调皮呢,可就没见他老实过一天。来的路上就不止一次叮嘱,到北京后要听爷爷奶奶的话,要乖一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可谁能想到,冒冒表达乖巧的方式这么让人吐血。他刚要端起地上的水盆,章云之就阻止说,“我已经下手了,你就别沾手了,你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地怎么样了。”

    话说到这里,陈安修也不好多做坚持,季君毅今晚不在这里留饭,这时话说地差不多了,也起身说,“那爷爷奶奶,我先回去了,改天带着跃然再来看你们。”

    玉嫂从厨房拎了两盒草莓和樱桃出来,他都带上了,又和陈安修说,“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后天端午放假,正好跃然和陶陶还总在家里念叨很久没见他们的小叔和小小叔了。这次能见一个也好。”

    陈安修想想冒冒那大侄女热情的架势,再看看现在的冒冒,觉得家里离翻天的日子不远了。

    北京这边其乐融融,可在绿岛这边,就不太美好了,这天晚上章时年和吨吨回来算是比较早的,六点多一点就到家了,进门后,章时年惯常地进浴室洗澡换衣服,吨吨就回屋写作业,等到七点多,两人都肚子饿了,才共同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今晚没人给他们做饭吃,章时年中午还拒绝了陈妈妈来给他们做晚饭的提议,要知道这两年有陈安修在,这两人几乎就没独立操持过一顿饭,吨吨是年纪小,家里人不舍得,章时年是经验不多的动手能力都快被陈安修养废了。

    这下陈安修不在,父子俩干坐在家里傻眼了,但饭不能不吃,“我来做吧。”章时年这做爸爸的还是很尽职的,立刻挽挽袖子就要去厨房。

    吨吨见此干笑说,“爸爸,要不然咱们去小饭馆吃吧。”记忆中大爸爸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虽说也能吃,但那是不知道要糟蹋多少东西后的成品。

    “小饭馆里现在人应该很多。”樱桃上市,现在正是农家乐的旺季,不仅各个院子里人住地满满的,光是天天上山采摘樱桃的人就络绎不绝,所以每次到饭点,小饭馆里基本都没有空位,还有不少排队等外带的,“要不,你出去看看,我在家里找找有什么能做的。”

    “那爸爸,我出去买点火烧肉包子什么的。”

    章时年见他一点迟疑的抓着钱包跑出门,摇头笑笑,他做的菜好像也没那么难吃吧,不过等他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就直接笑地站不稳了,生鲜区那里整整齐齐的摆了好几个盘子,盖着保鲜膜,每个盘子上面还贴了张纸条,在一盘腌制好的肉串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撕掉保鲜膜,插上微波炉电源,开门放进去,关好门,拧开关,正面烤三分钟,翻过来再烤两分钟,最后还有红字加重写,烤好端出来的时候记得戴手套。其余的还有些需要蒸的菜,也都简单易做,只要掌握好时间就行。

    所以等吨吨二十分钟之后,拎着一堆火烧包子花卷回来的时候,发现桌上竟然已经有好几道菜了,一盘烤鸡翅,一盘烤肉,还有一盘蒸茄子和豆角,他偷偷拿筷子夹了几口,惊讶地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原来他大爸爸是个做饭高手,以前都是隐藏水准?他晚上在被窝里给陈安修打小报告,陈安修心里已经笑抽,嘴上只装作不知道。

    *

    转过天来,从早上一起床,陈安修就几乎没挨过冒冒的身,快三十斤的小胖子,老爷子和老太太硬是能抱着进进出出的一点都不嫌累。

    天天在自己跟前晃,陈安修早就不稀罕他了,自然懒得去抢,就是中午去鸿远的时候想带着他的,不过陆叔在电话里特意说,今天天气太热,怕热着孩子,改天在再见也行,于是他决定把小东西留在家里。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他一眼,他正在书房里陪着老爷子写字,双腿翘着趴在书案上,手里抓着一支毛笔,在宣纸上长长划了一道,自己握握拳头元气十足地说,“1。”他挺得意。

    老爷子就高兴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冒冒真聪明,都认识字了,你再写个爷爷看看。”

    冒冒又划一道,“1。”

    就这样老爷子还高兴,又问,“冒冒还会别的吗?”

    冒冒继续划,“1。”

    陈安修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总不能进去和让老爷子说,冒冒长到这么大,统共就认识这么一个数字吧,还是吨吨写作业的时候,他去捣乱,吨吨抓着他的爪爪硬摁着教的。

    章云之端着做好的水果蛋筒过来,见他在这里,就问,“这就要出门了?”

    “恩,刚想过来和爸爸说一声呢。”

    “我进去和你爸爸说就行,免得冒冒又不让你走,你尝尝这个,你拿来的草莓做的。”

    老太太的手艺实在是不错,光卖相就一等了,蛋卷里面裹的都是新鲜水果,有草莓樱桃芒果和桃子,好像还放了一点酸奶之类的的东西,凉凉的,有点稠,但很爽口,陈安修吃完一个,临走前又抓一个,“很好吃,妈,那我走了。”

    “路上开车小心些。”

    陈安修和陆江远约的餐厅就在鸿远附近,他先到的,陆江远还没下班,他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等,从这里直接就能看到鸿远大厦的正门,他到的时候七点多一点,大厦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下班出来,餐厅里的人也多了一些,好像有什么人在看他,陈安修敏锐的觉察到了,可等他留意的时候,那道目光又消失。他心里奇怪,正想进一步观察一下的时候,就见陆江远从公司里出来了,后面跟着吴东还有他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过进门后,那两人并没有和他们同席,只在临近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了,陆江远显然没介绍的意思,陈安修也就没问,父子俩这一分开又是大半年没见,彼此先聊了些近况。两人现在算不上正式相认,但已经算比较熟悉,加之双方都明白感情需要时间,所以一直以来的相处还算轻松。

    陆江远之前在电话里听他说过山上一直很忙,现在见到人果然瘦了不少,自己的儿子肯定心疼,可他更明白男人都需要一份事业,“这次来北京准备住几天?”

    “本来打算一周就走的,不过正赶上老太太的生日,可能要多留几天。”

    陆江远就说,“我最近可能比较忙,等我有时间就去季家看你和冒冒。”

    “你先忙你的就行,我这次来也没什么事,园子里新下了樱桃和草莓,带过来给你们尝尝,还有家里自己包的一点粽子。”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好几年没吃这个了。”

    饭后分手的时候,陈安修把东西交给吴东,悄悄问他一句,“公司最近没什么事吧?”

    吴东讶异于他的敏锐,不过这事老板特意交待不要声张,他也不好自作主张,就装糊涂说,“和以往差不多,你是指哪方面?或许您可以亲自问陆总?”

    陈安修笑笑说,“我就随口一问,没事就好,不用和陆叔说了。”或许是他多疑了。

    他不知道的是,回头吴东就把这件事和陆江远完完整整报告了。

    当时陆江远正在办公室里吃陈安修带来的粽子,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一连消灭了两个粽子都没抬头。

    就吴东考虑要不要再给老板热上三个时,办公桌后面的人终于擦擦手,舍得开口了,“他还说什么了吗?”

    “其他的就没说什么了。”这句是实话,但他揣摩着心思又加了一句,“不过安修好像是在担心您,可能是觉察到了什么。”

    这句话果然让陆江远很受用,示意他将桌上的粽子皮收了,“看来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

    “要通知安修注意一下吗?他最近都在北京。”

    “暂时不用。”那些人现在应该还不想对上季家,不过以防万一,麻烦还是要尽快解决的。

    *

    端午节放了三天假,陈安修和陈天晴正好错开了,没见上面,倒是跃然和陶陶过来住了两天,带着胖冒冒差点把家里的屋顶都掀了。

    接到吴东电话的时候,陈安修正在街上,他准备给来老太太挑件生日礼物,老太太今年七十二岁,听章时年说老太太自己不想大操办,不过他既然在这里,总不好装不知道,“什么?枪伤,在医院?哪家医院?”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

    吴东在电话那边报了地址,又说,“你也不要太着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还是赶紧过来看看吧。”他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陈安修开车赶到那里的时候,吴东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了,并很快带他到了病房,陆江远半坐在床上,旁边有医生和护士正在做伤口处理,他出事时的衣服还没换,半边的衬衫上沾着没干透的血迹,看着有点渗人,“爸爸……”

    陆江远神色微微一震,抬眼看他,“你怎么过来了?”不过见到门口站着的吴东,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安修几步进来,“这是怎么弄的,出什么事了?”

    陆江远比他还冷静地多,用空着的左手拉他坐下,“没事,别担心,出了点小意外,只伤到了胳膊。”

    陈安修本来想问小意外怎么弄成枪伤的,但这里还有不少人,他就没多问,陪着包扎完了,趁人休息的时候,找到外间的吴东,“吴哥,这到底怎么回事,爸爸他是不是在工作上惹到什么人了?”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问陆总吧。”没有老板的交待,知道他也不能说啊。

    陈安修也知道吴东有他的立场,也不勉强,只问,“那这件事解决了吗?后面还会有危险吗?”

    这个吴东倒是可以透露一点,“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如果老板这次不是主动以身犯险,其实也不会弄成这样,跟着这么一位不按理出牌的老板,他感觉自己迟早要得心脏病。如果不是鸿远的工资够高,他早收拾包袱跑人了。

    总算这次人是抓到了,那个陆家不知道怎么就触了老板的逆鳞,以至于老板根本不顾陆行远的反对,直接把那个陆家掀了底朝天,毁了人家多年打拼下来的基业不说,还把那个陆家管事的几个人全部打包送去吃牢饭了,重大走私的罪名可不轻,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现在就连唯一潜逃在外的陆维恩也被抓了。

    因为这事,陆行远已经生病住院多日,兄弟已到反目成仇的边缘,要说这事也挺微妙的,这其中的关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现在老板这事一出,陆家的那些人又将会如何抉择呢?

    陆江远执意不想住院,等他休息过后,陈安修和吴东就带他回家了,晚饭周嫂已经做好了,陈安修没什么胃口,简单地挑了几筷子,陆江远的胃口奇异地竟还不错,让周嫂给他盛了两次汤,还用左手吃了大半碗饭。

    陈安修本想今晚留在这里陪他的,但冒冒在家见不到爸爸,闹着不肯睡,陆江远赶他走,“你明天再过来,带着冒冒一起,我大半年都没见他了,今晚周嫂和吴东都在这里,你担心什么。这件事就别和你爸爸说了,他在美国的工作也挺忙的。”

    陈安修一一答应着。

    吴东送人出门,其实他很想说,他好像没表忠心想留下来吧,老板那张脸,他白天已经看够了,为什么晚上还不放过他?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抗议是不敢的,不仅不能抗议,还得努力做个体贴的好下属,可等他好不容易调整好面部表情,勉强挤出点关心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自己老板竟然在开着音响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听音乐,“陆总,您(脑袋)还好吗?”哪个正常人刚挨了枪子,还有这兴致的?

    陆江远今天的兴致显然真的不错,伸手一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你今天听安修喊我什么吗?是爸爸不?”

    吴东想翻个白眼的,安修今天喊了不止一次,长着耳朵都听到了,这还需要确认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白眼没翻出来,只是用确定的语气说,“是啊,喊的是爸爸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上次转变有点突兀。修一下。

第284章

    陆江远受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可他非要当大病养,谁也无法干涉,鸿远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也不会因为老板突然缺席几天就无法运转,就是辛苦了吴东,下班后还再要往这边跑一趟,将一些紧要的文件送过来。以至于他每天来回的路上,都要默默在心里把自家老板砍上个十七八遍。

    冒冒是陈安修第二天上午带过来的,刚进门的前三分钟还知道收敛点,伸着小胖腿坐在沙发那里,看着像一个真的乖宝宝一样,爸爸让喊爷爷,他就喊爷爷,也让抱,也让亲,只是不怎么出声,陆江远领着他去施政家看新买的两只小狗狗,等再回来的时候就高兴了。和爷爷在后院追着玩小皮球,午觉爷爷抱着睡也没闹,还掀着衣服让爷爷给挠痒痒。

    陈安修原先还不是太想带他过来,怕他太爱动,影响陆江远休息,现在一看祖孙俩居然处地还不错。他下午就放心地出门去了,老太太的生日在即,礼物什么的,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章时年说可以帮忙准备,但自己妈妈过生日的时候,礼物就是章时年准备的,总不好这边妈妈过生日,还是让那人准备。不过老太太见多识广,又什么都不缺,他一时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下午在几家大的珠宝店逛了一圈,也没有太看中的。加上担心冒冒在家不老实,五点多一点就回来了。

    他进门,周素秋端着茶盘正从二楼上下来,“安修,你回来了。”

    “是啊,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了,周姨,家里来客人了吗?”他看外面门外停着三辆车。

    “陆部长和陆司长都过来了,还有斐斐和林林少爷,都在二楼的会客室里。”

    “是吗?那我上去看看。”陈安修顺手从客厅的桌上抄了个果盘就往楼上跑,他总觉得陆叔受伤这件事内情不简单,希望陆家这些人过来只是探望伤患,而不是另有其他目的。

    会客室这边,陆知远和陆博远他们也是刚到,陆江远穿着短袖的家居服,露出的右手臂上,白色的绷带非常显眼。虽然都是一家人,但此时的相见,众人的脸色并不见轻松,甚至是有些凝重,如果非要找个例外,那大概只有冒冒了,他坐在陆江远旁边的宝宝椅上专心吃他的山竹,两只小爪爪上和嘴巴上都黏糊糊的,见陆江远看他,以为人家也要吃,还大方地抓了一把送过去,“爷爷。”

    陆斐斐的目光落在他两只小手上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江远倒是很坦然,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又摸摸他的圆脑袋说,“冒冒真乖,爷爷不吃了,你自己吃。”

    这种话冒冒很懂的,就埋头继续吃。

    陆知远看到这里,心里叹口气,先开口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昨天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陆江远用左手拿着湿毛巾,不是很自然地给冒冒擦嘴,冒冒配合地仰着头让他擦,“总算发现及时,命是捡回来了,至于身上的这点伤,也没什么大碍,休息个十天半月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陆知远神色间明显不赞同,看到陆斐斐和陆林林在场,就转头说,“斐斐,你带林林出去走走,林林还没怎么来过你三叔这里呢。”

    陆斐斐当然不想走,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可能关乎陆家的未来,现在爸爸住院,如果他也不在场,那么他家的声音就会被自动忽略,可是二叔发话,三叔不出声,他没有留下来的立场,他把唯一的希望投向陆博远,“四叔……”他知道四叔对他家算是亲近的。

    陆博远进屋后,第一次把目光转向他,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他的愿,“那就麻烦你了,斐斐。”

    陆林林只是脑子单纯点,可人又不笨,二伯和爸爸摆明想支开他们,他哪能听不出来,不过他没陆斐斐那么多的心思,自然更乐意遵从,就顺着爸爸的话说,“早听说三伯家后院的茶室不错,二哥,你带我去看看吧。”

    事情到这一步,陆斐斐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是在临走前又和陆江远说了一句,“三叔,爸爸托我跟您说,他现在医院里不方便,等他出院后再过来探望您。”

    陆江远就说,“你爸爸身体也不好,不用来回跑了,替我谢谢他,也让他多保重身体。”

    陈安修听到这里,知道再装下去就不行了,就作势抬手敲敲门,陆林林已经走到门边,打开门见是他,还对他咧了咧嘴,“好久不见。”

    陈安修对他微笑示意了下,“是很久没见了。”至于陆斐斐,他懒得搭理,直接当没看到。

    在陆江远的位置看不到门口,但光听声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安修回来了?”

    陈安修端着果盘进门,“刚回来,听说来客人了,所以上来看看。”

    “是你陆伯伯和陆叔叔过来了。”

    陆知远和陆博远听到这个称呼同时皱了眉头。

    陈安修就像没看到一样,从善如流地喊了声,“陆伯伯,陆叔叔。”

    冒冒小半天没见爸爸了,也想得很,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坐不住了,这会见到人,就朝他举着两只小爪爪着急地喊,“爸爸,爸爸。”

    陈安修放下果盘,一看他那脏兮兮的样子,抱他之前,先抽张纸巾,边擦边嫌弃他说,“每次自己吃个东西,都弄的和花猫一样。”

    儿子虽然是刚认回来的,但孙子显然更亲,陆江远没怎么犹豫地就站在孙子这边,“他才多大,自己会吃东西就不错了。”

    这一家三代的互动落在在场诸人的眼中,各有不同的反应,陆林林是讶异,陆斐斐是隐隐的不甘,陆知远和陆博远则要比他们两人更复杂的多。

    陈安修知道他们还有话说,也不多耽误时间,将人稍微收拾一下,就抱起来说,“那个,你们聊吧,我抱着冒冒出去洗洗。”昨天一时紧张喊了爸爸,但真到平时的相处中,那声爸爸喊地并不顺口。

    他出来后,陆斐斐和陆林林也跟着出来了,下楼后,陆林林先去了厕所,其他两人在客厅里坐了会,这里没有其他人,陆斐斐也无需掩饰,“你刚才其实就在门外偷听吧?”要不然哪里会那么巧?

    陈安修是偷听了,也没打算否认,不过他没必要接受来自对方的质问,就提醒他说,“在这里,好像你是客人。”哪里来的资格过问别人的行踪。

    陆斐斐嗤笑一声,“才来北京几天,真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了?”

    陈安修也不和他生气,笑眯眯的说,“至少这里的主人是我爸爸,而不是你爸爸,这就是其中的区别。”真当他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以前是顾及双方的面子,现在面子都撕破了,那他还顾忌什么。

    陆斐斐被他堵地脸色铁青,见陆林林往这边过来,他撂下一句话起身走人,“陆维恩的事情,你很得意吧?”

    陈安修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冒冒在他怀里小猪一样拱了拱,喊他,“爸爸。”

    陈安修回神,笑着拍拍他的屁股。

    这边短暂的谈话已经结束,会客室的却刚刚进行不久,“老三,你这次是运气好,但并不代表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以后做事还是悠着点,年纪也不小了,弄成这样是何必呢?”

    “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二哥。”

    “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有自己的原因,但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陆江远有些了然,“二哥,其实你们都知道大哥和陆荣强之间的交易是不是?”没有幕后强大的保护伞,就凭陆维恩和陆维念兄弟怎么会发展到那种地步,之前他就在怀疑为什么大哥一意孤行地执意庇护那边,要说没有实际的利益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陆知远不否认,“我是有察觉到一点,也劝过大哥。”

    陆博远居中说,“二哥,三哥,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想办法江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否则要是在此时给对方留下把柄,我们会很被动。”

    “已经太迟了,虽然我现在已经将陆维恩抓住了,但是他既然能潜逃这么长的时间,恐怕早就有人先于我们找到他了,那些证据恐怕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陆知远和陆博远直到这时脸色才齐齐大变,陆知远闭闭眼睛问,“老三,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现在证据落在别人手里,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来给人当垫脚石,要么主动退出去。”

    给人当垫脚石肯定不行,但是主动退让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不是没有向上走一步的可能,现在言败,为之尚早。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件事牵扯的面很广,如果爆出来的话,首当其冲是大哥,二哥也会受波及,即便我们能压下来,结果不会比主动退出去更好。”

    陆知远开口说,“即使我们愿意,其他人就能让咱们退吗?”现在根本不是他们一家想怎样就怎样,而是关乎很多人的利益。

    “如果二哥答应,这件事我来办,就当是给家里做的最后一件事。”

    陆知远和陆博远今天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的心力交瘁,但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陆博远问,“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在和大哥生气吗?”

    陆江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常住美国,陪长宁。以后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所以是不是原谅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

    这个六月似乎在哪里都不是很平静。

    “这件事我不干,爱谁问谁问,我现在和彤彤什么都没定下来,就让我去徐家求人办事?我丢不起这人。”这天下午难得陈天雨在家,陈妈妈刚把睿哲上学那事一说,还没等她说完,陈天雨就跳起来了,“而且还是为了刘雪,她怎么有脸开口,去年车子刮一下,就咱家门前撒泼,那个不是她吗?”

    陈妈妈拉他坐下,“这事是你大娘和刘雪来说的不错,但这事是为了她吗?还不是为了睿哲。就算不为了睿哲,天齐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吧,你爸爸那年住院的时候,你不在跟前,天齐跟着忙前忙后的,没少帮忙。虽说是亲戚,但咱们总不能心安理得的受着,一点好不记吧?”

    那件事陈天雨听爸妈念叨多少遍了,早就烂熟于心,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是这件事我怎么开口?”一旦开了口,徐家怎么看他。

    “也不用你多做什么,你让小徐问她二爷爷一声,咱也不为难人家,如果这事能办呢,你回来说一声,你大伯家该出钱出钱,该干嘛干嘛,咱也就不管了,如果不行呢,咱也尽力了,让你大伯家再想别的办法,你看这样行吗?”

    陈天雨心里还是不大愿意,但妈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让彤彤去问问,成不成我不可敢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陆家的事情到此结束了。

第285章

    陈妈妈和陈天雨说话的这天,陈天晴也在家,她端午多休了两天,当时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没太刻意,但屋门开着,里面的谈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等陈天雨接个电话出门后,她就冲冲手,进屋和陈妈妈说,“妈,你当时不是没答应大娘他们吗?是不是那天大哥来的时候说什么了?”端午节那天,陈天齐来山上探望奶奶,也去建材店坐了坐,还带了些东西,不过当时她不在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事让二哥挺难做的。他和徐彤彤的事情,现在还没定下来。”徐彤彤的家境她大概也知道了。

    陈妈妈拍拍衣服说,“你都知道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可现在有什么别的办法?你大哥那天过来,除了代刘雪赔不是,是说起这件事了,坐在那里憋半天,说想让天雨帮着打听打听,他那人,脸皮薄的跟纸一样,自小到大,让他开口求个人,跟杀了他差不多。咱倒不是说他开口不容易,咱就必须帮忙。但这不是还有你奶奶和你爸爸吗?”

    陈天晴听到这里,皱皱眉说,“他们还和奶奶说了?他们怎么这样,明知道奶奶身体不好,还去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是该想到这一层的,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和奶奶打招呼,但是奶奶自从过年后,身体好一阵坏一阵的,虽然没到住院的地步,但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他们这里有个说法,七十三八十四都是老人的一道坎儿,奶奶今年正好八十四,为着这事,今年的生日家里都没给过。

    “你奶奶心里待睿哲有多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为这事,在你爸爸跟前念叨了好几次,你说让你爸爸怎么说,她这个年纪了,你还要给她讲大道理不成,再说她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就是人心都是偏着长的。

    陈天晴嘟囔了一句,“奶奶也真是。”不过她也明白亲戚间的这种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

    “再退一万步说,咱们不理会你奶奶,也不管你爸爸左右为难,单说刘雪那脾气,她既然知道有这么条路,她能轻易放弃吗?”

    在这一点上,陈天晴不得不承认,她很佩服刘雪,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推销的人都这样,但刘雪身上就天生有种干劲,一旦决定做某件事,就一点都不退却,说做直销,医院的工作说不做就不做了,现在又开店,从头到尾,自己一手打理起来,也不用家里人帮忙,听说现在还很赚钱,大概在他们那种人眼中,事情只有做和不做的区别,没有成功不成功这一说,做了就有可能成功,不做就永远不可能成功。不得不说,如果用对了心思,刘雪他们是最容易起来的那一类人。可换句话说,一旦被这种人缠上,就是摆脱不掉的麻烦。除非真的和她彻底撕破脸,断了所有关系,可现下这情况显然是不行的。奶奶还在,大伯和爸爸是五十多年的亲兄弟,虽然小矛盾不断,但远远没到撕破脸的程度。就是大伯和三叔闹成那样,现在还不是断断续续的走着。

    “真等到刘雪打着你二哥的名头去办事,你觉得到时候人家徐家去区分这是谁做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二哥自己去问问,能搭个线就搭,不能搭就算了,总比刘雪自己去做好。我没和你二哥说到这一层,就是怕他那个暴脾气,真要知道,不定又惹出什么事。”

    陈天晴点点头,事到如今,好像真的没更好的办法了,“妈,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不太好说,看看吧。现在的年轻人和老一辈的想法不一样了。”老一辈的人总是顾忌的事多,现在很多年轻人就不怎么吃这一套了。“能成当然好,不能成也没什么可埋怨的,现在上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容易办。我事先也和他们说了。”

    陈天晴想想说,“其实何必呢,睿哲今年才三岁,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坐了这大半天,陈妈妈也累了,就锤锤腰起身说,“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有希望给孩子最好的,谁不愿意,现在社会上不缺这样的父母,一家人省吃俭用,求爷爷告奶奶,给孩子报这个班,那个班,送孩子去最好的学校,让孩子出国留学,“个人想法不同,谁也不好谁就一定是错的,别人怎么想的,咱们管不着,咱自己做事,量力而行,有多大的力种多大的地。”

    陈天晴刚要点头,就听陈妈妈话锋一转,“光说别人了,你呢,今年都二十八了,找个男朋友了没?”

    “哪二十八,我才二十七,你别老给我加虚岁。”她就知道一回家就免不得要被问这种事情。

    “二十七,二十八差多少,现在不着急,再过两三年过了三十,看谁要你这个老姑娘?”现在人结婚晚了,但三十岁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坎儿。

    陈天晴抱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老了没人要,我就回家给你和爸爸养老多好。”

    “我们不用你养,天天守着个老姑娘,还不够和你生气的,你现在都工作了,单位上就没个中意的?”

    “哎呀,妈,新单位我才去了半年,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一堆,哪里能顾得上这个,人家给工资是让我去干活的,又不是去谈对象的。”

    “好好的政府部门不做,非要去那种单位,天天加班,累死累活的。”陈天晴换工作的事情,家里已经知道了,已然是既定事实,家里人不好说什么,但陈妈妈还是觉得可惜,在北京那种地方,能进个政府部门,光想想也知道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熊孩子说放弃就放弃了,“那也没人给你介绍个,同学,朋友的,留在北京的不是还有不少吗?”

    “贺姐倒是给介绍过一个。”她在北京,季家对她还是挺照顾的,老太太会打电话叫她过去吃饭,有时还会让人送些东西到住的地方来,贺从善和江宁恬也常约她一起逛街,还介绍不少朋友给她认识。

    “是吗?从善给介绍的?人怎么样?打电话怎么也没听你提起?”

    陈天晴抓抓头发说,“在法院那边上班的,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太合适就分了。”那人本身的条件倒是挺好的,北京本地人,家世学历和工作单位都相当不错,开始聊地也算投契,不过后来他发觉那人似乎特别看重她和季家的关系,几次明里暗里打听她和贺从善是怎么认识的,家里和季家那边又有什么样的交情。她心里明白这样相亲性质的恋爱免不得都会带有某种程度上的现实目的,但真正遇上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可能还没到必须将就的年纪吧。

    陈妈妈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就说,“你也别太挑了,没有哪个人是十全十美的,品行不差,知道上进,能疼人的,这就可以了。有钱当然好,要真是没钱,也别光瞅着眼前,人好最要紧,我和你爸爸手里还有些积蓄,真等你们结婚买房子,也能帮着出一部分。”

    “行,我都记下了,妈。”

    陈妈妈心里急,但心知这种事情也不是光催就能催出来的,“工作呢,工作都上手了吗?人家领导重视你不?和同事相处的行吗?”

    “还可以吧,单位上有原先就认识的师兄师姐,我刚去的时候,给了不少意见和帮助,陆叔叔那公司和我们单位有合作,有两次我们老板请陆叔叔吃饭,陆叔叔都把我叫上了,还介绍说我是他老朋友的闺女。”她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和下面的人说的,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较之同期进来的人得到了更多的锻炼机会,特别是这几个月,她更是有机会接触到了几个大case,忙是忙点,可从中学到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她知道这和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分不开,可也明白努力大概不是会是全部。关系和人情放之四海皆通,外企也不例外。

    “这样啊,你以前没提,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等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陆叔叔,可话回来,不管到哪里,好好干才是最重要的,你刚去,手脚勤快点,嘴巴甜点,人家要是让你多做点,你也别觉得吃亏。年纪轻轻的,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开始都是这样过来的。”

    “妈,这些话你都说过好多次了,我都会背了。”从大哥工作的时候,妈就这么念叨,“你都不知道我在单位上多能干,一点都不偷懒。”

    这个陈妈妈倒是信她,这三个孩子中,就属这个闺女手脚最勤快,做事也勤勉,从小就让人不操心,就是一个女孩单独在外面,哪个做父母的能真正放心,“等你们三个都结了婚,我和你爸爸就放心了,以后就给你们带带孩子。冒冒去了北京这好几天了,你大哥也没具体说哪天回来,他在的时候,总嫌他不老实,到处惹事,这一走,总觉得身边缺点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北京怎么样了?”

    “这个就别担心了,妈,冒冒这个小机灵鬼,到哪里都有人喜欢,北京那边的爷爷奶奶还不定在家怎么宠他呢。倒是二哥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你二哥那脾气也藏不住多久。”

    *

    “什么?睿哲上学?”徐彤彤已经从韩国回来,这天陈天雨和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刚洗完澡,穿着短衣短裤,曲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吭哧吭哧啃苹果,“睿哲是你大伯家那个小侄子吗?他妈妈是不是就是那个刘雪?”陈家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是啊,就是他。”陈天雨拿条毛巾过来帮她擦擦还滴着水的头发。

    徐彤彤舔舔嘴角说,“怪不得刘雪前几天总给我打电话。”

    陈天雨一听这话,手里的动作略停,“她还给你打电话了,什么时候,她怎么知道你电话号码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我告诉她的,我以前见过这人,有点印象,她又说是你大嫂,我就知道是谁了,她以前约我吃过饭,我没答应,前几天在韩国的时候,她又打过几次,我都敷衍过去了。”

    “你这次怎么这么聪明?”

    徐彤彤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我当然也不待见她。”

    “我好像没说过。”

    徐彤彤朝他翻个白眼说,“我猜的行吗?”天雨不是那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但她都认识这人这么久了,光字里行间漏出来的话,她也能听出来,天雨多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大嫂,“姨是想让牵线搭个桥,问个口信,还是一定要吧这件事情办成?”

    “能办成最好,不能办成也不怨你。”

    “那这个还不简单,你帮我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我现在就给二爷爷打个电话。”

    陈天雨没想到她这么痛快,抱着怀疑的态度将她手机拿过来,徐彤彤当着她的面就给她二爷爷打了电话,本就不是很远的亲戚,上来寒暄两句,她就直奔了主题,“二爷爷,我有个朋友的小孩今年想上那个西陆幼儿园,你那边方便弄个名额吗?我朋友让我问问。”

    那边的声音听不清楚,陈天雨只能从徐彤彤的回答中猜测那边的问题。

    “就是普通朋友……恩,就是让我问问,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哦,”徐彤彤点点头,“我知道了,没事,二爷爷,现在都知道好学校的名额紧……恩,没事……好啊,改天大姐回来,一定过去玩……恩,二爷爷再见。”她挂断电话后,朝着陈天雨摊摊手说,“二爷爷说不行,找他的人都好几拨了,有钱也不行。”

    “那算了吧。”这种事情本来不能强求。

    徐彤彤看他有点不高兴,就跳到他背上抱着脖子说,“你生气了?是不是觉得我没尽力?”

    “没。”陈天雨捞了她的腿一把,作势要把人摔下去。

    徐彤彤紧紧抱住不放手,撇撇嘴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刘雪,谁要管她儿子上什么学,反正姨让我问的,我都问了,你也听到二爷爷说不行了,总不能让我为了刘雪,回家求我妈吧?她哪来那么大的面子,姨要是不高兴,我去和姨说,等冒冒明年上学的时候,我负责把他弄到这个幼儿园行不?冒冒才是亲侄子不是?”

    “我妈有什么不高兴的,本来就是别人托她,都是亲戚,她也抹不开面子,所以才让我问问你。至于冒冒,你还是算了吧,他户口没跟着我哥。”

    “冒冒不是你哥的儿子吗?难道户口跟着章时年?”

    “恩,恩,就是章时年。”陈天雨趁她不备,大笑着将人扔到沙发上,徐彤彤吓得惊叫一声,挥着拳头要去打他,两人在客厅里闹了一回,徐彤彤气喘吁吁地坐下来,挥着手扇扇风说,“不来了,刚洗过澡,又出了一身汗,晴晴什么时候走啊,我还特意给她带了礼物呢。我给她买了个发卡,不知道她喜欢不,我自己是觉得挺漂亮的。”

    陈天雨在她脑门上拍一下说,“晴晴也是你叫的?她还大你四岁呢。”

    “我是她二嫂,总不能反过来喊她姐姐吧?”

    陈天雨就捏捏她脸皮说,“谁说娶你的,怎么脸皮这么厚。”

    “你敢不娶我,你要不娶我,我立刻去你家门上吊去。我要是死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娶老婆。”

    “现在不是我不娶,是你妈不让好不好?”

    徐彤彤很有信心地说,“我妈听我的,她早晚会答应的。”

    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也没结果,陈天雨就说,“行,你觉得会答应就会答应,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免得她老惦记着。”

    *

    结果也算在陈妈妈的意料之中,她挂断电话后和旁边的陈爸爸说,“天雨问了,事没办成。早就说这事不好办,咱关系不瓷实,人家哪里就那么好说话啊?光说你又不信。”

    陈爸爸就说,“我不是不信,咱娘那边一直唠叨,我该说的都说了,总不好梗着脖子和她说,就是不行,现在也好,总算是个结果,我跟大哥说说,让他们另想其他的办法。别耽误睿哲上学。”

    对于这事的结果,陈建明和李文彩是相信的,林英这个人,认识也有三十多年了,从来就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不答应她就当面说,既然说问了就是真的问了。不相信的是刘雪,她给徐彤彤又去了电话,想约着人出来,徐彤彤这人对于不待见的,也不怎么愿意理会,就直接了当地说,“见面就不必了,你是想问小孩上学的那事吗?天雨都和我说了,人家不愿意帮忙,我也没什么办法。你再找找别人吧。”

    刘雪气得牙痒痒的。

    *

    端午放假,章时年带着吨吨去上海见了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堂姐,父子俩在上海留两天,回来后,陈爸陈妈也没提起这事,所以章时年对家里这场小小的变故是全然不知情的。不同于陈安修在北京的忙乱,父子俩在家里的日子不知道过的有多悠闲,陈安修之前留在家里的饭菜,他们第二天就吃光了,临时锻炼厨艺是来不及的,章时年就提议直接在外面吃,每晚忙完之后,父子俩就抱着电脑,满城搜罗有美食的地方,制定第二天晚上的菜单和行程,有时候吃完饭时间早的话,他们还会去明晓静的书店坐坐,书店在澳门路附近,临近海边不起眼的院子,真正走进来才发现别有洞天,书店离着章时年的公司也不远,通常的情况是,章时年会帮着吨吨挑选几本适合他看的书,父子俩各据一边看书,眼睛累了,就摆上棋子杀一局。

    吨吨的国际象棋是章云之一手教出来的,不过后来的指导基本都是章时年。

    明晓静对于国际象棋也有涉猎,她端着咖啡和果汁过来,大概看了几眼就知道这是一局相当有水准的指导棋,章时年在商场的盛名她听过不少,私底下的事情了解的倒是不多,只听说多有涉猎,颇多精通,这从他在这里代购的书籍中也能窥得一二,如今看来竟还是个非常有耐心的爸爸,她看吨吨捏着那个“车”已经好一会了,身为这人的孩子大概是件既幸福又有压力的事情。

    这时放在桌面一侧的手机有来电显示,章时年看了一眼起身,又对吨吨低声说,“你先自己看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吨吨的思维显然还在棋局里面,听到爸爸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这点和陈安修真像,那人上学的时候就这样,不认真的时候是不认真,一旦真的投入了精力就非常集中,明晓静到现在还是没弄明白,吨吨到底是谁的孩子,按说是章时年的儿子无疑,但有些角度看着又有些像陈安修。这种伤脑筋又没好处的事情还是留给外人去做吧。

    晚上店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今天又下雨,人就更少了,不过明晓静注意住到随着章时年起身出门,后面有几道爱慕的视线跟着出去了,“雨越下越大了。”今晚大概不会再有其他人上门,她小小的打个呵欠,抓起丢在一边的花绷子,打算今天将这一树桃花绣完。

    “家里在下雨吗?”电话一接通陈安修就听到那头哗哗的雨声了。

    章时年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隔着窗子看出去,外面风雨大作,院子里的几颗樱花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恩,很大的雨。”

    “你们还在外面?”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在书店里,待会就回去了。”

    “上山的路滑,你们今晚还是在市区住吧,反正房子有人清理,里面都很干净。”

    “行,都听你的。”

    “别说那么好听,没事的话就早回去睡觉,我和冒冒在这边挺好的,就是老爷子今天带着他去方老将军家里玩,他把老将军在院子里刚移回来没几天的牡丹花苗,挨棵给提溜出来了,听说老将军是费大周折给淘置回来的名种,还没稀罕够,老将军连着老爷子一起赶出来了。”

    章时年揉揉额角,“好吧,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他昨天刚托人给郑伯伯家送了一件紫砂壶去,因为郑伯伯珍爱的一把明代紫砂壶让冒冒当尿壶用了,虽然壶是郑伯伯的三岁多的小重孙子抱出来的,可大人看到他们的时候,是冒冒在对着撒尿没错。他预感再让老爷子带着冒冒出去几趟,京城里的那些世交大概也快和他们家断交了。

    陈安修听出章时年的头疼,就安慰他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哪天找根绳子把他拴起来。”他倒是还没想到断交的事情,他心疼的是钱包,在家里惹事就惹事吧,赔点也没多少钱,现在跟着老爷子可好,出入的人家非富即贵,他随便动动手指头,他们就跟在后面大出血。偏偏老爷子还喜欢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就领着出去现现。

    “壮壮,你刚才说把谁拴起来?”陆江远牵着冒冒的小手从门外进来,就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陈安修的电话也讲地差不多了,又叮嘱一句早回去就挂断了,他不敢当着冒冒爷爷的面说把胖冒冒拴起来,就岔开话题说,“家里有只小狗,想把它拴起来,你们散步回来了?怎么还买东西了?”他现在是两边跑,冒冒也跟着有时那边,有时这边的。陆叔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医生也时常过来。关于陆家还有陆维恩,他没问,陆叔也没说。就知道那天陆知远和陆博远离开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陆斐斐更是脸沉的可以下雨。

    “经过超市的时候买了个小飞机。”

    陈安修弯腰点点胖冒冒的鼻子,“你又让爷爷给你买玩具,你家里都有多少了,你再乱要东西,以后真的就不带你出去了。”

    “爸爸。”

    陆江远笑着阻止,“你别吓唬他,冒冒就要了一个,没乱要东西。”

    “那是他知道,多要,就一个不买。这是奶奶在家说好的。”

    周嫂端了洗好的水果出来,陈安修则把陆江远手里拎着的盒子接过来放在一边。

    陆江远从水果盘里拿个樱桃给冒冒,小声和他说,“去,给你爸爸一个,你爸爸就不生气了。”

    冒冒听懂了,手里攥着那颗樱桃,对着陈安修摇摇摆摆地跑过来,来到跟前了,一伸手说,“壮壮,吃。”

    陈安修瞬间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你叫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中最难过的莫过于起床。好想躺回去再睡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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