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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米油盐     农家乐小老板txt下载     农家乐小老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刘胜淮是谁,陈安修没什么印象,但他的手下能无所顾忌地闯进有那么多保安的医院里,将陈天齐打了,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我知道你一直想给刘雪个教训,这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听到陈天齐说了,她后面有人,你做事考虑周全些,刘胜淮这种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一旦招惹上那种人,除非有信心能一把摁死,否则就如附骨之疽,遗患无穷。

    陈天雨回道,“你放心,我有分寸。”要是他冲动,当年他从看守所出来就找人将刘胜淮收拾了,就是因为没把握,才一直隐忍不发。真以为他不知道当年在看守所围殴他的那些人都是刘胜淮的手下吗?他已经过了全天下老子最大,跟谁都敢动手拼命的年纪了。

    “老话重提,咱的日子不是给刘雪过的,她好不好,坏不坏的,咱都得过下去,你也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太多精力。”他担心望望太过于执着这件事,真要为了报复刘雪走上歧路就坏事了。

    “我手头上的事情多着呢,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对了,咱天岭哥哥是不是最近要请客吃饭?他前些时候路过快递公司的时候进去坐了坐,我记得他提过这事。”

    陈安修想了一下说,“是有这件事,之前村里改选的时候,他不是帮着孝礼叔拉票嘛,现在孝礼叔顺利连任了,他自己也进了村支部,他的意思是孝礼叔是孝礼叔,他是他,他想另外请一次。”

    “他倒是聪明,他以后在村支部里混,少不了还要别人支持。现在先拉好关系,以后有事就好说话了。请客定好日子了吗?”

    出来没穿外套,站门口这会还有点冷了,陈安修搓搓手,“没具体说,不过也就是这阳历年前后了,趁着是个节日,大家一起喝顿酒也不是那么显眼,真等到年底的话,大家都忙不开,谁还有心思来喝他这个酒。再说到时候很多人都回来了,人多眼杂的。说话也不方便。”

    “行,如果日子定下来,你和我说一声,我也回来。咱进屋去吧。”他说完当先往里走。

    陈安修带上院子门,随后跟着进来,“不用我说,咱天岭哥哥也会通知你。首先咱家里这些人他肯定不能落下。”

    他们兄弟俩在外面说话久了,陈爸爸见他们一直不进来,就推开房门喊,“外面天这么冷,你们兄弟俩羽绒服也不穿,在外面说什么呢,刚才是不是有人来了?”

    陈天雨要去厕所,陈安修小跑着进屋,接过章时年递过来的羽绒服裹上,他把陈天齐来的事情大概地和家里人说了一下。陈爸爸知道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但听到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回气。

    第二天陈天雨并没有顺利找到陈建明,他们两个带着睿哲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相熟的亲戚和朋友问了个遍也没找到。陈爸爸和陈三叔背着陈奶奶出去打听了几回,也没什么消息。唯一庆幸的是,刘雪也没找到他们,至少说明人仍旧是安全的。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陈安修他们家没太声张,知道的人也不多。元旦的前一天晚上,陈天岭决定在陈安修的小饭馆里请客,提前打的招呼,当天晚上来的人还挺多,足足坐了四桌,看着也有四五十号人。最近天气太冷,本来晚上的客人就零零散散没几个,陈安修干脆就早早挂了歇业的牌子,关起门来专程招待他们,对外只说兄弟们坐一起喝酒乐呵乐呵。

    说是兄弟们其实也没什么大错,因为里面有七八个就是陈安修五服以内的兄弟,其他的也都年纪相仿,小的有二十四五的,大的有四十出头的,陈安修他们这一脉在陈家村人数特别多,这也是陈孝礼为什么找陈天岭帮忙的原因之一,光陈天岭这些亲戚的票数就很可观了。另一个就是陈安修这帮同辈兄弟们大多混的也不错,其他人愿意结交,想拉点票也相对容易。就拿今天请客来说,陈天岭一个电话过去,就来了这么多人,这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陈天意元旦放假,也一并过来了,他在烟草公司工作了一年多,眼见的人精神了,待人接物也愈发有模有样,会主动给人递烟,能跟着说点场面话,见到有认识的人进门也会起身过去打个招呼。要在以前,他进门找个角落坐下,要是没人主动招呼他,他能从头到尾当个透明人。

    都是一个村里常来常往的,三杯酒下肚,即便那平时不怎么熟悉的也能聊起来了。男人在一起,常规性的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说到钱了,就有人感慨现在赚什么钱也不容易,上班的工资不高,做生意也不保险,存点钱进银行吧,那点利息还不够塞牙缝的。

    陈天雨今天话不多,光坐在那里喝酒了,陈天意猜他可能心情不好,但又不好当众问他,就将他面前的酒瓶子拿开,故意引他说话,“三哥,你那快递公司应该不错吧,现在网购这么热,我听说那快递员一个月工资上万的都很常见。”

    “一万还算多啊,现在借贷公司收钱都三分利了,我拿五十万放出去,每个月光收利息就不止这个数了。”

    陈安修进厨房看菜,出来听到陈天雨这句话,他大概猜到这人想做什么。

    陈天雨的声音不算高,但这里统共就四张桌,挨地还不是很远,所以被人听到一点都不奇怪,不少人就暗暗地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些拿钱给刘雪的,刘雪给的可是两分利,他们以为就不错了,怎么到陈天雨这里就三分了,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三哥,真有这么多啊?你自己也往外借了?”陈天意问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陈天雨似乎有点喝多了,一口闷完手中的酒,向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说,“那还有假,咱们兄弟,我骗你干嘛?我自己也在外面放着钱,都两三年了,你要有闲钱,我帮你联系,或者你自己联系也行,我这里都有他们的名片。公司挺大的,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听,人家除了放钱,还有别的很多生意,不是那三五个人芝麻绿豆大的小公司。”

    他在说的时候,好多人就支着耳朵听,他说完了,就连那以前没往外放过钱的都有点心动了,至于那些之前就放过的就更不用说了。好多人直接就拉着椅子围过来仔细打听了。

    陈安修不得不说,望望选的场合真够合适的,首先来的很多都是亲戚,从心理上就比较容易相信他的说辞,其次,这些还真是往外放钱的主要人群,他们这里相对来说还是保守一些,真到了爸爸那个年纪,手里的钱基本就留着养老了,根本不会拿出来做这风险不小的投资,年纪太小的还没开始赚钱,说了等于白说,就是在座的这些最合适,手里有点钱,上有老下有小,有养家糊口的压力,也愿意拿钱出来博两把。

    当然与其说陈天雨的策略好,时机对,不如说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于是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表示出有出钱的意向了,这个时候陈天雨反而不同意了,他推说自己昨晚喝醉酒,别把他的话当真,他大嫂刘雪那家就挺好的。他越是这样,大家越相信是真的,到最后好几个挺近的亲戚都来劝他,说理解他有难处,不愿意拆刘雪的台,但大嫂是亲戚,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就不是亲戚了之类的话,陈天雨这才勉强同意了,最后还嘱咐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但秘密这种东西,一个人烂在肚子里才叫秘密,两个人,三个人也勉强可以说是秘密,一群人知道的就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秘密了。一家知道,两家就知道了,两家知道,三家就知道,三家知道,没用半个月全村就知道了,陈家村知道了,不到一个月,镇上好多人家就知道了。

    本来往外放贷这种事,就是亲戚挂亲戚,朋友挂朋友,消息传地非常快,到镇上传地差不多的时候,最早放钱的人家第一个月的利息已经收到了。果然就是三分利。

    刘雪在这里经营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稳定关系,就这么轻易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且这口子还有越撕越大的趋势,论信任度,比起刘雪,镇上的人当然更相信陈天雨,后者人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天天能见到跑不了,论公司规模,刘雪那个公司真没人家陈天雨说的这个大,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天雨三分利,刘雪只有两分利。刘雪现在唯一优势的就是这一年多建立的信誉还不错。但就这样,还是不少人都陆续到她那里拿出一部分钱要放到陈天雨说的这个公司。就是有那还相信她的,也要求提高利息。

    刘雪找不到睿哲,又被这上门要钱的闹地一个头两个大,但不给又不行,她去和刘胜淮商量退点,起初刘胜淮见数额不大,就痛快地让人给她退了,可是后来见数额越来越大,就不同意了,他今年砸下金色海岸那个大项目,钱源源不断地都流到那里去了,他那里有那么多钱吐出来。

    刘胜淮不给,刘雪拿不出来,这让放钱的人心里都更不安,怀疑那公司出了什么问题,谁也不是富豪,钱都是辛苦赚来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凭刘雪说出个花来,大家都认定一个目的,还钱,宁愿不要利息也要还钱。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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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刘雪和陈天雨这种还不同,天雨这边,他只负责提供消息,中间没经手,没抽成,大家就是要钱,也要不到他头上,当然如果亏钱的时候,大家肯定会对他有怨气就是了,但也仅止于此,刘雪就不一样了,大家的钱是经过她的手到刘胜淮公司的,她在里面抽了钱,彼此心知肚明,可这种事也算正常,毕竟不是谁都做白工的,不过现在问题来了,前面拿钱的时候舒服,后来大家要钱当然都先盯着她讨要。爱玩爱看就来乐文 。lwxs520。

    当然也有个别去刘胜淮公司要的,对方不给,理由和借口不少,归结到一处,就是我不是从你的手中接的钱,凭什么还钱给你,这无疑更将刘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彼此之间都是牵连的,这种事情一旦有个开端,后面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起初有点犹疑观望的人,也不管事实到底如何了,纷纷下场问刘雪要钱。

    刘雪此刻也顾不上找睿哲了,一天到晚马不停蹄地到处奔波灭火,带大家去看已经开工的工地,给大家许诺各种保证,描画各种美好的前景,甚至还垫上了自己的一部分积蓄,但人心已经浮动,她的灭火行动收效并不是很大。

    直接的方法不奏效,刘雪并不笨,她当然会找起因,这一年多都好好的,风平浪静,刘胜淮的公司也没出大问题,怎么突然就闹这么一出,肯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知道的人多了,这事要打听也不难。归拢归拢就到陈天雨这里了,可有人也说了,人家陈天雨也没拿这事出来抢生意,自己从中赚钱,无非是喝醉酒无意中给亲戚透漏了点口风。其他人是听说后,自己想做这买卖,自己去找的奥润公司,与人家陈天雨没直接关系。

    是不是真的喝醉酒,有意还是无意,没人比刘雪更清楚,她知道陈天雨这是给他使绊子,但她没法和别人说,陈天雨明面上做的太干净,她抓不到半点把柄。非要红口白牙硬说陈天雨故意的,别人也未必信,怎么说他们名义上还挂着大嫂和小叔的名头。之前即便闹过矛盾也没到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小叔子不至于。她自己也不能出去说陈天雨之所以恨她,是因为她搅黄了对方大有希望的婚事。

    刘雪什么都明白,但她却不是乖乖哑巴吃黄连的人,将其他人送走后,立刻就给陈天雨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陈天雨倒是一反往日的暴躁,语气温和地不得了,“不好意思啊,大嫂,我喝醉了,我也不是成心想砸你的生意,你也知道喝醉酒的人也不知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谁知道咱们这些亲戚嘴巴都这么不严,听风就是雨,但是他们已然说出去了,我能做什么,我年纪小辈分低,也不能去骂他们一顿,要不然这样吧,大嫂,你去和他们说说,你面子比我大,你去说了,说不定他们就把钱拿回来了。”

    刘雪手里攥着手机,被他气得浑身发抖,她明白陈天雨这是准备耍无赖了:你说我错了,就是说我不该和亲戚们说这个赚钱的方法,就等于阻断别人的财路。她如果去找陈天雨算账就得罪一大帮亲戚。她能在秋里镇那边之所以能拉来那么多钱,更多的是倚仗她是老陈家的媳妇,可不是刘雪这个人,毕竟她娘家不是秋里镇的,没人会无缘无故信她。她要是得罪这么一大帮亲戚,得罪人不说,名声可是彻底臭了。以后想要再在秋里镇上走动,就不怎么方便了。

    “陈天雨,我早晚会让你后悔的,你等着。”

    “我等着呢。”陈天雨抬头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笑了声,最后补充一句,“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大嫂。”

    快递公司的文员小谭拿着刚打印好的单子送过来,一进门正好看到老板这笑容,她暗暗搓搓手背,本来最近天气就够冷了,怎么老板这笑容比这鬼天气还冷。明明老板以前都不走高冷路线的。

    “陈哥,我把单子都放在这里了。”

    陈天雨朝她点点头,挂断刘雪这边后,接着又拨了另外一个电话,“老李,你那边还行吗?”

    “放心,陈哥,一点零散户,能应付得来。我找了俩人专门负责这个,就是琐碎点,但都是钱,借出去也能赚。”

    “这次麻烦你了。”他知道奥润虽然有借贷这块,但是有自己的资金来源,一般的这些小散户根本不收。他这次是特地托了大头李帮的忙。

    “这算什么麻烦,陈哥,当初向哥走的时候,就说过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必定全力以赴。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怎么找过我们,偶尔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天雨分神将小谭拿来的单子拉过来,拿笔在上面圈了两处地方,大头李提到向廷,他的手顿了一下,“向哥?他还说什么了?”

    大头李在那边笑,“还说陈哥忙,不准我们主动联系你,路上遇到也要装不认识。”向哥知道这人不愿意走这条路,就让他尽量远离这浑水圈子,最好说一点都不牵扯。

    “向哥在加拿大还好吗?他的腿伤怎么样了?”

    “腿伤就那样了,不过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对了,我这边有向哥的联系方式,陈哥,你要的话,我改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向哥过地好就行,我就不打扰他了。你代我跟向哥问好。”其实他一直有那人的联系方式,不过本来就没多深的交情,一晃快十年没见,更没什么话可说。当时他也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才救了那人一命,结果他差点跟着没了命,腰后那一刀至今还留着伤疤。爸妈至今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估计早被吓死了。他也不准备再体会一次了。

    “行,陈哥,我一定带到。”

    陈天雨选的这个下手时机也是够好,眼看着就要年底了,按照惯例各家都要将今年的账梳理一下,又加上四起的流言,各处讨钱的愈演愈烈,今天这一拨,明天那一拨,刘雪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不给?不给,我们就天天在你们家里坐着,在你家里吃饭,在你家里睡觉。更有年长的去找陈建明评理,这时大家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陈建明两口子带着孩子跑了,据邻居说都很久没见人了,这一发现让大家更炸锅了,这绝对是有预谋,有步骤的,先让老人和孩子跑了,剩下的就该是这刘雪和陈天齐了。这不是成心想骗大家伙的钱吗?

    这下大家可不只是和刘雪要钱了,还追到陈天齐的医院闹,凭心说,抛开陈天齐的私生活不谈,他的专业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工作态度也颇受认可,要不然他的破事一出接着一出,医院也不能容他。可是上个月老婆刚带着人来又打又砸,现在又来这么一群债主闹事,医院心再大,也无法坐视不理了,最后院长亲自找他谈话,让他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顺便处理私事。这明显不是个好的信号,最起码明年的主任医师彻底没戏了。

    这所有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陈天齐真是恨死了刘雪,有一次,两人关在房间里吵翻了,他差点失手将刘雪掐死,后来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让他在最后时刻松了手。就这样,刘雪的脖子上还是留了一圈紫手印,刘雪被陈天齐从未见过的凶狠吓着了,他们结婚这几年吵也吵,闹也闹,但陈天齐极少会真的对她动手,气狠了最多摔东西,推搡她两把,所以她这是第一次在婚姻中真切地感受到男女双方体力的巨大差异。

    刘雪这次真是害怕了,因为她知道有一瞬间,陈天齐是真的想杀她,而且陈天齐有这个能力,她再不想和陈天齐住在一个屋檐下,她想走,可她不往外拿钱,谁能让她走,讨债的都在门口堵着,大家念着往日的情分还没喊打喊杀,但是想走绝对没门的。

    现在的情况虽然紧急,但真相未明,陈天齐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是不会主动往外掏钱的,再说他都要和刘雪离婚了,也不想去堵住刘雪作出来的无底洞。可别人不管啊,既然你们还是两口子,当然钱就跟你们两个要,谁也不准离开。

    后来刘雪被逼地没办法了,她在电话里几乎和刘胜淮撕破脸,才从对方手里要来一笔款子,又添上自己这几年的大半积蓄,先把天天堵在门口的人安抚了。眼见着那些人越来越暴躁,话都不肯好好说了。她怕下一刻,那些人就要和她动手。

    手里拿到了一部分钱,大家的情绪也没那么躁动了,她不顾陈天齐的阻拦将房产证抵押给人家,承诺年底之前会再还一部分,有些心软的,也觉得不好这么逼一个女人,再说那个公司好好的,也确实没倒闭逃跑,老人和孩子,人家也说是出去旅游去了。大家就慢慢散了。

    这件事闹到今年这地步,陈爸爸他们想不知道都难,人家找不到陈建明,都有上门找陈爸爸的,他们知道陈爸爸手里有钱,就有人异想天开想让陈爸爸帮着还点的,他们觉得刘雪欠人钱,就相当于陈天齐欠人钱,那亲叔叔帮着侄子还点也算是合情合理。凡是敢这样开口的,陈妈妈一点面子都没顾,直接都给骂出去了。陈爸爸也没给好脸色,一般敢这样开口的,也不是什么亲近的人。但凡顾忌点情分就说不出这话来。那些人被骂了也只能乖乖受着,谁都知道陈老二家两个儿子年轻正当年,老大在外面当了七八年兵,老二还听说混过黑社会,真要闹起来,被收拾分分钟钟的事情。

    隔壁窗帘店的刘婶也帮着骂,“这都是些什么人,当初刘雪来店里喊打喊砸的事,镇上的人哪个不知道,也就是当叔叔婶子的不和她个小辈计较,安修和天雨脾气好没揍她,要换成别家,看谁家能便宜她,就是不送她去坐牢,也得让她赔上几万。现在倒好,明明说刘雪欠了钱,还有人舔着脸来这里跟叔叔婶子要钱。叔叔婶子是她爸爸还是她妈,还是上辈子欠着她的?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听说过有让叔叔婶子替侄媳妇还钱的道理,真是滑稽。”骂地那些人头都不敢回,缩着肩膀顺路边就走了。

    魏晓磊的媳妇刘映红远远地看到那些人空着手出来,一摔小超市门上挂着的挡风帘子进去了。那些挡风帘子都是塑料的,被她摔地啪啪响,惊动超市里正在挑东西的人。有人就问坐在收银台那里的林淑芳,“映红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她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这人也是熟悉的街坊,林淑芳将点好的整钱捆好了放在一处,回她说,“还不是放在刘雪那里的钱闹的,又说刘雪要跑,又说公司要倒闭,现在钱也没能要回来。”

    那人拎着酱油醋之类的日用品过来结账,就说,“这事闹的,谁也没想到是这样,我还想着今年你们好的话,明年我们家也往外放点。看看现在,还是算了。不过我听说人家陈天雨说的那个公司真是挺大的,好像叫什么奥润。刘雪那个公司真是不能比,总算你们家出的还少点,四五万要要就回来了,那些出到几十上百万的,这要是一下子没了,哭都没地哭。”

    林淑芳酸涩难言,当时刘雪和映红说,多拉点人来投资,可以给抽成,映红就没少在外面和人宣传,可也不能和人交底,就说放了四五万,可岂止是四五万,映红连接挪带借的,放了五十万在外面,去年光收的利息就让小两口吃不完花不完,她自己也偷偷在外面放了五万,给自己攒了点私房,现在这一出事,可什么都要完了,她还没敢和晓磊说她那五万,晓磊当初买房,她是咬死了手里没钱的,要是晓磊知道她手里还有钱不给他,非要翻脸不可。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陈安修之前在山上的玻璃温室里带着人忙活,镇上有人跑去和他说,他家的建材店里有人来闹事,他顺手提着个棍子就下来了,有人见他气势汹汹,一脸凶神恶煞,几个在建材店周围犹豫不前的人,痛快地掉头就走了。

    “爸妈,你们没事吧?刚刚谁来闹事了?”陈安修一撩帘子进来。

    陈妈妈回他说,“都走了,他们敢闹,你把棍子撂外面,让人看到像什么,土匪下山一样,就是真有,也用不着你拼命。”

    陈安修探头将棍子丢在门口边上,“真来闹事就真打,对女的不好下手,收拾几个男的还怕他们,先揍一顿再和他们讲道理,保准事半功倍。”

    隔壁的刘婶还没走,还很赞同他,“这次我要站安修这边,那些人就是不识好歹,逮住揍一顿,保准以后不敢来了。”

    不过临近中午了,她要给刚从幼儿英语培训班回来的小孙子做饭,略说两句,就先领着承宣回去了。

    陈安修见冒冒手里拿着个香蕉,家里好像没买这个,就问他,“这是承宣给你的?”

    “恩。”他见到爸爸,就颠颠地跑过来,往爸爸怀里塞,他要胖嘟嘟地偎着靠着爸爸,他才舒服。

    “这个叫什么名字?”香蕉,冒冒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但是吐字清楚还是最近的事情。

    冒冒一张嘴,“娜娜。”

    陈爸爸是一点外语都不懂的,就问:“他这是说什么呢?是想找娜娜玩吗?”街上有个两岁的女孩也叫娜娜,时常被奶奶带着过来玩。

    陈安修也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承宣刚过来,“你可拉倒吧,中文都不会说,还娜娜呢,这叫香蕉,香蕉。”

    冒冒现在也不大听话,还和他爸爸杠上了,大声说,“娜娜。”

    陈安修还要纠正他,陈妈妈说,“行了,行了,过两天没人说,他就忘了,这是刚学了新鲜词和你显摆呢,我最近听镇上的人都在说,望望也在做那些放钱的事?还给别人介绍。我和你爸爸都给他打电话,他还不承认,这事他和你提过没?”

    “是提过一点,不过他就是一说,别人都是自己愿意的,也不是他哄着去的。”

    陈爸爸就说,“你们别胡闹,什么事情你们也敢掺和,赚了钱什么都好,赔了呢,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怨你们。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亲戚。”

    陈安修抱着冒冒出门看看没人,回来低声说,“不会赔的,最多一年,那个奥润就会停止这个业务了,那些人放钱的人赚也就是赚一年的,而且放在奥润那边,总比放在刘雪这边保险。他们现在拿出来还能赚,真等到刘雪那边出事,真就血本无归了。那个时候咱们家才要都被人恨呢。”到时候人家会记住刘雪,更会记住老陈家的媳妇坑人,作为陈天齐的叔叔家,免不得要被迁怒一二,即便大家都知道彼此之间没任何关系。光看现在就有人来让他们家帮陈天齐还钱就知道了。

    陈爸爸皱眉,“你们怎么就知道刘雪那公司一年就出事?还有望望这么做是图什么?”

    “他也不确定,他路子广,听朋友讲究刘雪放钱的那个公司做事不太对头,正好望望有个朋友也做这个,他就顺手拉大家伙一把。望望没证据,也总不能到处嚷嚷说刘雪那公司有问题,也没人信他不是?所以只好用这个办法了。信的就信,不信的到时候也怨不着咱们。”

    陈爸陈妈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是陈安修给的理由也说的过去,他们一时找不到破绽,陈爸爸只嘱咐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以后都是当门立户的男人,做事多想想后果,别脑子一热就冲出去。”

    陈安修自然都好好地应着,又问,“我奶奶呢?”

    陈妈妈起身要去厨房做午饭,顺口说,“去看彬彬练车去了,连着阴了这么好几天,难得今天见着点太阳。这都快十一点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镇上驾校那边,彬彬已经过了科目二的考试,最近正在备战科目三,科目三是路考,教练就直接带着四个学员在东西向一处偏僻马路上练习,陈奶奶不能跟着,就自己拿了个马扎在银行前面的空地上等着,所以刘雪开车过来下车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看到了,伸手拿了边上放着的拐杖,颤巍巍就过去了,“雪……”

    刘雪一抬头见是这老太婆,眼中就闪过一抹厌恶,她最近看陈家的人哪个都烦,陈天齐要和她离婚,陈天雨背后阴她,家里的两个老家伙带着她儿子不知所踪,“你什么事啊?”索性奶奶也不叫了。

    “我问你个事,睿哲他上学叫个啥名?”陈奶奶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刘雪大概知道这老太婆是知道什么了,转转手里的车钥匙说,“还能叫啥名?陈睿哲啊,不过很快就要叫刘睿哲了。”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陈奶奶难得也没和她恼,“睿哲他们这一辈都排秋,咱家里睿哲最大,不是正该叫秋睿?”

    刘雪一撇嘴说,“你说排秋就排秋啊,土里土气的,不够难听的,再说你不是还有便宜大重孙子吨吨吗?我们睿哲可不敢排老大。”她现在也不求着这老太婆庇护了,也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取了车里的包,锁上车门,抬脚就想上台阶去银行办事,马上就是银行的休息时间了,她赶不上还要等到下午。

    陈奶奶伸手拉她袖子,“你去哪?咱把这事说完。”

    “你烦不烦,你要问,你问你儿子,问你孙子去,你问我干嘛?”刘雪往后一甩胳膊,她劲用大了,直接将老太太摔在了地上。--13522791837013991682+dliineda+343-->

第349章

    陈奶奶这一摔不要紧,脸朝下趴在地上半天就没动,这一下把刘雪也吓到了,她刚才是想将人甩开没错,可没打算将人摔死,“奶奶?奶奶?”她试探地喊了两声,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大着胆子更靠近点,拿脚踢踢陈奶奶的手,竟然也不动,她捂着嘴后退两步,第一反应就是上车跑,冬日街上人少,正好这会也没什么人经过此地,她不是故意的,只要她走了,应该就没人知道是她推的。

    心砰砰的,都要跳出来了,刘雪攥着手里的包一口气跑到车边,临上车的时候,她不放心地四下望了望,就是这一停顿,她不仅看到了手指微微在动的陈奶奶,还看到了赫然设置在银行外面的监控探头。她绝望地双手捂着脸蹲在车边,镇定了几秒,这才深深吸口气起身,迈步重新朝着陈奶奶跑过去,“奶奶,你没事吧,奶奶?”

    这时银行里有人办完事情出来的,见门口这里摔了个老太太,快步过来问,“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怎么摔这里了?要不要紧?”

    刘雪光掉眼泪,也不说话。

    那人见她年纪轻轻,以为她突遇意外慌了手脚,就赶紧帮着打了120急救电话。

    彬彬是随后过来的,他惦记着姥姥在等他,练完自己的那一趟,没等别人结束,就先下车跑回来了,可等待他的是趴在地上不能动的老人,“姥姥,姥姥。”彬彬伸手就想去扶陈奶奶,被旁人拦住了,告诫他老人不知道摔到哪里了,先不要乱动。

    镇上就有医院,救护车来地也算快,下来的医生帮着将陈奶奶抬到车上,刘雪和彬彬都跟着上去了。刘雪心虚,彬彬年纪小,遇到这事自乱了阵脚,两人竟然都没想起将这件事告诉其他陈家人。

    建材店里,陈妈妈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出去迎了两遍也没见到人,“他们难道是回家吃去了?”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老太太手里有钥匙,有时候彬彬练完车早的话,祖孙俩从镇上买些吃食就直接回去了,老太太疼这外孙,生怕彬彬天天跟着舅舅舅妈吃不自在,时不时地就单独给开点小灶。

    陈爸爸进里屋拿了羽绒服说,“我过去看看,你先盛点菜出来让冒冒先吃着。”

    “你可早点回来,菜都炒好了,这个时候凉的快,你别在路上遇到个人就聊个没完。”

    “我知道,我知道,这都要吃饭了,我能和谁聊去?”

    陈爸爸从建材店里出来直接就去了驾校,不过驾校里已经没人,四辆教练车都整整齐齐地在车棚里放着,陈爸爸又去了驾校的办公室,两个教练正在里面吃午饭,其中一个是老板,他和陈爸爸是老相识,见到陈爸爸就热情地迎了进去,又让座,又泡茶,陈爸爸拦着没让,他问起彬彬了,另外一个今天带彬彬的教练就说,人已经走了大半个小时了,说是家里老人等他一起吃饭。

    听到是这样,陈爸爸也没多留,出来驾校就又给彬彬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驾校就在农行附近,陈爸爸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边聚着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会了还有两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的,不过惦记着家里人还在等他吃饭,他也没过去瞧。

    “应该是回去了,驾校那边说彬彬早走了。”

    陈妈妈大概料到就是这样,“不来吃了,彬彬也不记得打个电话过来。”

    陈爸爸脱下羽绒服去洗手,“他这么点年纪,又是男孩子,做事想地哪那么周全,待会看看吧,也许过会就打过来了,我给他打了两遍,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没在边上,都没人接,先吃饭吧,你吃完饭不是要趁着暖和带着冒冒回去洗衣服吗?”

    家里人都知道彬彬陪着老太太,也都没往别处想,陈安修吃完饭照旧回小饭馆忙去了,陈妈妈等冒冒吃完,收拾了碗筷,这才领着他回村里。结果回到家一看,大门锁着,老太太的屋里也没人,到这会,陈妈妈还没多想,猜测或许是去陈老三家了,直到给柴秋霞打个电话,对方说没见人,陈妈妈这才觉得有点蹊跷。她给陈爸爸打电话说了这事,又沿着回村的路问了问,不过冬天里街上的人本来就不多,就几个在路边晒太阳的老人,都说没注意。

    到此,一家人才着了急。

    医院这边,彬彬看着来来回回的医生,躺在病床上没动静的姥姥,整个人已经懵了,急救室里除了老太太外,还有一起车祸的三个伤员,四处都乱糟糟的,彬彬连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好几遍,他也没注意到。最后医生给陈奶奶包扎好额头的伤口,又做了几项检查,过来问彬彬,“你和这老太太什么关系,你家里人呢?”

    彬彬这才醒过神来,抓着医生的袖子问,“那是我姥姥,我姥姥怎么样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现在还没醒过来,这样吧,你先打电话叫你家里人过来吧。”医生看他是半大孩子,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主。

    彬彬抹抹脸,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到外面走廊上接电话,还没等他拨打,陈爸爸的电话已经过来了,他刚接起来,陈爸爸就在那边问,“彬彬啊?你和你姥姥在哪呢?我和你舅妈到处找不到你们。”

    “二舅,我和姥姥在镇上的医院里,我姥姥不小心摔到地上摔破头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你先别急,你看着你姥姥点,我这就去。”陈爸爸撂下电话,和已经吃完饭回来上班的李小乔说一声,这就开了车往镇医院跑。

    和陈爸爸联系上之后,虽然事情没有缓解,但有了大人的话,彬彬心里多少稳定一些。进屋看老太太还没醒,他尿急就问了护士厕所的位置想去上个厕所,他刚走到厕所拐角处就看到刘雪站在窗口那里打电话,似乎是给她妈打的,语气很烦躁,“……和你说几遍了,老太婆拉着我不放,我当时烦的不行,就那么一甩,我也没成心想摔她,,我就是想挣开她的手,谁知道会这样,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要是走了,陈家的人肯定要去查这件事,一查监控就查到我头上了,到时候更麻烦。我留在这里看看情况,如果那老太婆不太严重的话,我尽量圆过去,万一真的不行了,我另外想其他的办法,你和爸爸也帮我想想主意。这老太婆死不死的,我不管,但是我不能被牵扯进来,我可不想给她陪葬……”

    彬彬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个大表嫂怎么这么好,明明和大表哥在闹离婚还主动跟着来医院,还交了医院的钱,他原先还以为这表嫂并没有多坏,只是为人势力了点,可能不怎么讨人喜欢,弄半天原来她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彬彬不是陈安修和陈天雨,后两个都是成年人了,而且还是男人,不管多讨厌刘雪,也不能上去摁着个女人打了,彬彬则不同,他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旺盛,情绪容易被撩拨的年纪,一直以来老太太对最小的闺女和这个小外孙颇多照顾,彬彬对老人的感情也深,现在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前景未明,刘雪却在这里一口一个老太婆死,又知道了刘雪是害老太太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哪里还忍得下去。两步上前,不等刘雪讲完电话,上去揪住他的头发,啪啪正反手地就甩了两个大耳光,“你害我姥姥这样,你还敢诅咒她?刘雪你找死。”

    他正在气头上,下手也没个分寸,当时就打地刘雪两边的脸都木了,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就这样,彬彬还没放过她,抬腿一脚将她踹在了地上,又踢了她两脚,刘雪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发疯一样爬起来,用指甲挠彬彬的脸,“你个神经病,你凭什么打我?你算什么东西?”

    彬彬虽然是个半大小伙子力气足,但对上刘雪这拼命的架势,脸上手上被刘雪挠地到处都是血痕,不过总体还是他占了上风,这场打斗持续了有十来分钟,被路过的人看到,强行将两人拉开。彬彬脸上固然不好看,刘雪身上更惨,头发散了,脸也肿了,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更不知道让彬彬踹了多少脚。

    陈爸爸赶到急救室里没见到彬彬,他就先去看了陈奶奶,人仍旧没醒,医生告诉他,老太太磕破了头,右手臂骨折了,暂时还没检查出其他问题,但是老太太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来,情况就不是很乐观。镇上的医院条件还是相对差点,建议他们尽快转到市区医院。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大夫。”陈爸爸送走医生,坐在陈奶奶病床边,“娘,娘……”他俯下`身子趴在老太太耳边喊了几声,这两年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其实多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是见老人伤成这样躺在这里,他这做儿子的,心里怎么能不难受,他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和老太太从家里一道出来的,这才四个多小时没见,老太太就孤零零地躺在了这里。陈爸爸是又自责又担心。

    可能听到儿子喊她了,陈奶奶微微睁开了眼睛,轻轻唤道,“建平啊。”

    陈爸爸攥着她的手,“是我啊,娘,你身上难受吗?哪里难受?”

    “浑身跟着散了架一样,我这是在医院里啊?刘雪她人呢?”

    彬彬进来听到她这句话就说,“她跑了,姥姥,你放心,她害你这样,看我怎么收拾她。”

    陈爸爸一听,“你在电话不是说,你姥姥自己不小心摔的吗?怎么又变成刘雪了?”

    “我开始的时候信了刘雪的话,还以为她是碰巧遇到的。”彬彬就把刚才听到的事情和陈爸爸讲了一遍,陈爸爸气得手都哆嗦,“真是个祸害。”可老太太已然这样,他也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多说什么,转而安抚老太太,“娘,你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和她说就行,你说,你单独找她干嘛?”

    “我就是问问她为啥睿哲上学名字不叫秋睿,本来我是该问问你大哥和天齐,但老大见不到人影,天齐也不常来。我现在有时候犯糊涂,哪天想着了,哪天又忘了,正好今天看到刘雪,想起这事了。”

    其实在这件事上,陈爸爸倒是没那么多执着,孩子们能排着叫当然最好,这都是祖辈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辈分在这里,根就在这里,走到哪里也错不了,但是现在年轻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了,特别是搬到城里去的,很多都不愿意循着这些老规矩,嫌弃都是老封建,旧风俗。真要这样,也不好为个名字闹地一家人不消停。可现在的情况是,他怎么想并不重要,像老太太这样老一辈的人,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特别是老太太又固执认定睿哲是长房长孙,所以格外看重。

    “娘,你别想这事了,我改天让天齐过来和你说说,他是睿哲的爸爸,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陈奶奶醒过来,留在镇上的医院观察了一晚,第二天转到了宁世医院。彬彬几次要揣着刀子去找刘雪算账,被陈安修摁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老人的身体,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挪挪。刘雪是本地人,肯定也跑不了。而且就彬彬现在在这状态,真要将人捅了,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上门,刘雪的家里人先带着人打上门了,刘雪那天被彬彬打了跑回家,刘雪爸妈一看自己闺女被打成这样,气真是不打一处来,他们闺女是不小心将老人碰倒的,就是报了警,最多也不过是赔钱了事,断没有这么打人的道理。就这样,他们越想越气,第二天中午刘雪的爸爸出头喊了家里的几个年轻人,刘雪又从刘胜淮那里要了五六个人,一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地开了五辆车就到秋里镇上来了。到建材店门口停车,下来的人有的手里提着铁棍子,有的手里拎着砍刀。

    镇上的人平静日子过惯了,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镇上平时也有打架的,挥着个笤帚扫把的就差不多了,再狠点的提木棍子和菜刀,这就是要拼命的架势了。拿铁棍子和砍刀,这简直像是要灭人满门!陈安修带着彬彬和陈三叔先跟着医院的车到市区办转院手续去了,陈爸爸因为要找一些陈奶奶之前的病例,还没走,此外建材店里还有陈妈妈和李小乔在。

    要换成其他的,镇上的人念着情分肯定要上前拦着,可是这种见谁砍谁的架势谁敢,有人偷着打报警电话,有人拔腿就往小饭馆跑去报信,路上遇到章时年领着冒冒从农家乐那边过来,报信的人虽然没和章时年说过话,但是他认识这人是陈家的那啥,找不到合适的词,反正就是和陈安修一对就是了,“有人在安修家建材店里杀人了,你快去看看。”

    章时年抱起冒冒就往前跑,经过乐韵衣服店的时候,一脚踹开门,将冒冒放里面一放说,“麻烦看一下孩子。”

    店里没客人,张乐韵正窝在店里的懒人沙发上听歌打毛衣,听到门咣地一声,她吓地打个哆嗦,光听到声音,人影都没看清,人就没了,再定睛一看,不,还有个小的,胖嘟嘟地戳在门口那里,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瞪着大眼睛骨碌碌地四下里看。

    乐韵一看到他,心都软了,她拍拍刚刚受到惊吓的胸口,穿上拖鞋从沙发上跳下来,“冒冒,你怎么来了,快让姨姨抱抱。”一抱没抱动,又加了把力气,这才成功将人抱在怀里,“平时看你两个爸爸抱着挺轻松的,还以为你只是看着胖呢,谁知道你竟然这么诚实,表里如一。”她伸腿想把门关上,听着街上动静不小,她探头出去看看,似乎建材店聚集着不少人和车,联想到章时年刚才的行色匆匆,她猜那边可能出了什么事,但她带着孩子也不好过去凑热闹,就勉强压住了好奇心,退回来关上门,“冒冒,姨姨给你洗草莓吃。”那一脚力气够大的,她的门合页都被踹松了,改天让陈哥来帮忙修一下。那个章先生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发火都没见过,今天竟然会这么失态。

    有这疑惑的显然不只她一个,连刚刚报信的人都这么想的,这人也太冲动了,怎么赤手空拳就冲过去了,好歹拿个趁手的东西,看着也不是顶壮实的,就是挡刀子也不够面积。

    章时年跑到那里的时候,那帮人已经进门了,挥着铁棍子和砍刀见什么都砸,东西不要紧,关键是不要伤到人,陈爸爸护着陈妈妈还有李小乔想退到里间,但被那些人识破了意图,就堵住了他们的后路,围了上来,刘雪一个兄弟叫刘兵的就过来揪陈爸爸的领子,“你那个外甥,叫什么彬彬的,你叫他出来,看我们今天弄不死他。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什么人都敢打,你们老陈家是不是真以为刘家没人了?刘雪在你们家谁都能踩一脚。现在连个不姓陈的外人都敢对她动手了。”

    外面围着七八个街坊,有喊有话好好说的,有喊都是亲戚,喊打喊杀这是做什么,可碍于那些人手中的武器,都没有敢往上冲的。

    “把人放开。”章时年分开门口众人进去,屋里的人见到进来这么个不怕死的,还都微微愣了一下。

    刘兵今年三十五岁,是这群兄弟们中的老大,他不认识章时年,见到这人执意往里走,还对他下命令,就叫嚣了一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多管闲事?”他是刘雪的堂哥,对陈家的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下,亲近的里面似乎找不出这么一号人。三十六七岁?就陈天岭的年纪符合,但是他认识陈天岭,不是这个人。

    陈爸爸见章时年还往这边走,就喊他,“小章,你别进来了,你快出去,这么多人看着,我不信他们敢杀人不成?”他知道章时年的身体也不属于很好的那种,真要这里出了事,安修先不说,他们没法和人家季家交待。

    章时年朝他安抚性地一笑,“爸,没事,我和他们谈谈。”

    刘雪的爸爸手里拿着个螺丝刀,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翘着腿坐着,一听章时年这称呼,立刻顿悟这人是谁了,他是知道陈安修找了男人过日子的,但是没见过,这是第一次见,意外地人还长地挺体面的。就是底下那点破事不怎么体面。

    刘兵显然也猜到了,呵呵笑了两声,紧接下来的话就有点阴阳怪气,“原来这就是陈安修找的男人啊,两个男人还能这么光明正大,这一家人也真够不要……”可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章时年一抬腿整个踹出去了,那人的背部先是撞到墙边的架子上,接着从架子上重重摔到地上,他撞的那位置也是巧妙,放的都是灯泡灯管,先他一步落到地上的灯泡被他压碎,冬天身上衣服厚还可以遮挡一二,但露在外面的双手就没那么幸运了,十指连心,直痛地他在地上哀嚎打滚,站都站不起来。

    章时年的目光在他的两只手上一带而过,淡淡的,并没什么表情。

    谁也没想到他一声不出就动手,更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干净利落,连站在他旁边的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但他的这一挑衅行为也直接惹怒了其他人,特别是看到地上双手鲜血的刘兵,大家提着手里的棍子砍刀一哄而上。

    章时年先且打且退,先护着陈爸爸他们退到里间,陈爸爸不放心他,“小章,你也进来。”

    “爸妈,你们在里面反锁上门,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章时年说话的同时,一拳挥向了一人眼角,趁那人吃痛后退之际,劈手夺了一根铁棍过来,

    当秋里镇上的其他人回家扛了铁锨过来,准备一哄而上凭借人多打混战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实力绝对不对等的战斗,一棍子撂倒一个,两棍子撂倒一个,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章时年的这一行为彻底颠覆了长期以来他在秋里镇上树立的温和俊雅的形象。

    有人在下面惊叹,“真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以前看着斯斯文文的,还以为是个没什么力气的书生。”

    也有人说,“这陈建平两口子也值了,虽说这关系是怪点吧,但这年头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女婿也没几个肯为老丈人拼命的。”

    大家议论纷纷,纷纷议论,不经意,不小心地给那些撂倒在地上还想爬起来的补上一铁锨。不过当警笛一响起的时候,凡是手里带着工具的一哄而散,只留下些空手在在那里看热闹的,指着晕在地上的人,对下来的警察说,“警察同志,这些人是来杀人闹事的。一下车就喊打喊杀,吓死人了。”

    因为有为数不少的现场目击证人,又有章氏的律师出面,陈家这边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只不过章时年却并非全然安然无恙。起初在店里面缠斗的时候因为空间受阻,对方人数有多,他的左手手背上被划了一刀,万幸伤口不是很深。

    陈安修听到消息从市区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章时年的伤口也已经包扎过,正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

    ...

第350章

    即便爸爸在电话里已经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管回来的路上已经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不过陈安修在见到章时年伤口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暴怒情绪还是轻而易举地控制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握握拳头,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上次妈妈被抓伤,他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家长里短的小矛盾,可气归可气,但也不好闹个天翻地覆。

    可是这次刘家竟然带刀过来,他不能想象,如果章时年身手稍微差点,这刀子落在其他要害地方会怎么样,又或者章时年不在的话,他的父母又会怎么样?

    “刚回来,你又要去哪里?”章时年一睁开眼,就看到陈安修毅然决然往外走的背影。

    “去刘家。”陈安修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他个高步子大,眼看着就要出去院子门了。

    章时年的左手碰到茶几上的水杯,玻璃的水杯落在坚硬的地板砖上,就听砰地一声,接着是很低的一声惊呼,似乎是伤到哪里了。

    已经跨出去大半个身子的陈安修听到声响返身跑了回来,见章时年刚包扎好的左手上的绷带已经完全湿了,“你怎么不小心,刚刚包好的。”

    “想喝点水,一时没拿住。那边有药和绷带,你再帮我重新包一遍。”

    陈安修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要换在往常,他肯定要骂一声活该,什么方法不行,偏要自找罪受,但随着绷带的解开,横过整个手背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他的那句活该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人生来富贵,这双手从来只是弹琴写字画画,菜刀都很少拿过,更不用说留下过如此大的伤口。

    可能刚上过药的原因,伤口看着更加狰狞,陈安修只觉得胸口涨涨的,有些负面情绪即将喷涌而出,又被他强自压下去了。他深吸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伤口上,他在部队多年,要论起包扎技术,比起专业的护士也不差多少,最后收尾处还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然后拍拍章时年的胳膊自我夸奖说,“好多年没练过了,一点都没手生,还是这么棒,你看这样是不是比刚才好看多了?”

    章时年举起手来认真观摩了一会,笑说,“你可以考虑改行了。”

    “算你有点眼光。你自己坐会,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暂时不想喝,过来陪我说说话。”他怎么会看不出安修眼底强自压抑住的那么晦暗情绪,他相信有一瞬间,安修真的是对刘雪起了杀意。

    陈安修不想过去,但是被章时年拉住了,他也没挣开,顺势在他左手边坐下来,低头转转手中的水杯说,“天天见面,有什么好说的?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也都听爸爸讲过一遍了。你别担心,我不会真对刘雪怎么样的。我还能真杀了她不成,我知道杀人是犯法的,我没那么蠢。我刚刚是想去建材店和爸爸清理一下,这次可比上次惨多了,上次就刘雪一个,破坏力有限,这次可是一群人,不仅是里面卖的好些东西,连门都被他们踹坏了,幸亏外面的卷帘门还是完好的,要不然晚上都不能锁门了,想想还真是有点麻烦,不过最近几天是没法开门营业了,正好库存也不多了,等店里收拾出来,我下山再帮爸爸进一次货,基本年前的就够差不多了……”

    安修一定不知道自己情绪不稳,又想努力掩盖的时候,总是话特别多,好像话一停下来,就会有些东西控制不住迸发出来。章时年突然伸手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颈窝处,“我没事,爸妈也没事。”

    陈安修不喜欢这样软弱的姿态,抗拒地挣扎了两下,意识到压住他的是章时年刚受过伤的左手,就没再动,只是也没再继续说话。

    这样的乖顺,章时年还有点不习惯,他那只唯一还完好的右手将人拢住。把人紧紧扣在怀里了,他才发觉安修的身体从刚刚到现在是多么僵硬,“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这样偎依着过了好长一会,陈安修伸手抱住他的颈项,也终于舍得开口说,“我宁愿你拿枪将那些人解决了。”他知道章时年的车上常年放着一些东西。

    章时年知道自己要是那么做,陈家就永无安宁之日可言了,但此刻面对这人的紧张和心疼,他并不想去分析什么大道理,“如果他们下次还来,我会记得的。要不然,你在建材店门口架一挺枪也可以。”

    陈安修没忍住,趴在他身上,噗嗤笑出声,“那爸爸这店也不用开了,保准所有人见到都远远绕着走,以后我们开着门一起喝西北风。”笑过之后,似乎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好了,我这次真的没事了,刚刚我是有点冲动了,你这伤口刚包好,暂时也不能乱动,你到床上睡会,晚饭做好了,我喊你起来。”

    章时年点点头,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打斗,身上又有伤口,他确实觉得有点累。

    陈安修爬到炕上,将叠好的被子铺开,又帮他换过衣服,拉上卧室的窗帘,“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饺子吧,没什么胃口,清淡点的。”

    “饺子啊?”这会章时年别说是吃个简单的饺子,就是想吃龙肉,他也会想法设法去弄来,“没问题,现在时间还早,我多包点,明天也能吃。黄瓜鸡蛋馅儿的怎么样?还是胡萝卜的?”

    “黄瓜吧,吨吨也喜欢。”

    “行,就黄瓜的,那你先睡吧。”

    章时年闭上眼睛,陈安修给他拉拉被子,在炕沿儿又坐了会,等他睡熟了,摸摸他的额头,确定没发烧,这才轻手轻脚穿上鞋出来。现在四点多点,包饺子时间也充裕,温室里早先种下的黄瓜最近刚开始挂果期,好像还没有很大的,待会进去摸几根小的,包饺子应该也足够了,反正黄瓜水大,不用放很多。现在先把面和好醒着,把海米和木耳泡上。

    木耳进水,海米已经抓出来了,陈安修想到章时年身上还有伤口,只得又放了回去。海米旁边的盒子里是上次去林家岛,姥姥给放上的上好鱼胶,他也拿些出来泡上,准备明天炖乌鸡汤给章时年吃,这个对伤口好,还能补血。

    收拾好家里的这些,陈安修准备去温室里摘黄瓜。当他锁门的时候,他最后朝院子门望了一眼,今天怎么觉得家里特别安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少的是什么,天雨过来了。

    陈天雨这两天去下面县市了,因为和朋友存储生姜的冷库出了点问题,但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听说奶奶住院,情况还不太好,他今天才着急往回赶,谁知道刚到医院就听三叔说家里出事了,于是又匆匆赶回到镇上,建材店的情况他都看到了,东西损坏点没关系,幸好爸妈他们都没事,邻里的议论,他也都听到了,这次要是没有章时年,结果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他相信刘雪爸爸那帮人不至于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但是失手呢,谁敢保证,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对章时年是感激的,感激那人能在那么危急的时候站出来维护了爸妈,“听说他的手受伤了,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仔细瞧瞧,我的车就停在建材店那边。”

    “刚从医院回来,伤口看着吓人,没伤到要害,这会睡下了。”

    “没事就好,那我就不进去了,明天我再过来。”他虽然是过来表示谢意的,但大哥已经出来了,要他单独面对章时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表达。

    陈安修怎么会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他知道一直以来天雨和章时年都保持着距离,章时年不容易让人亲近是其一,另外他也记得当初天雨是怎么厌恶两个男人这种关系的,如今能接纳已属不易,其他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今天是周六,吨吨在市区画室学画,五点多才回来,听说大爸爸受了伤,他进卧室看了看,尽管卧室里没开灯,光线昏暗,但他还是借着堂屋里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到了大爸爸垂放在被子外面包着绷带和纱布的那只手,还有满屋子的药味,他出来的脸色就很不好,他这个年纪已经懂事了,他问了,陈安修也没瞒他,但没将事情说地太凶险,他不想给孩子传递太多负面情绪,只简单地说刘雪家里人来闹事,大爸爸护着爷爷奶奶,不小心被伤到的。

    即使这样,吨吨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狠狠踢了两脚放在墙边的凳子,“刘雪怎么那么烦,大爷爷家里事怎么那么多?烦死他们家了。刘雪又不是叔叔的老婆,天天来我们家闹做什么?”

    新仇旧恨,借机生事,想要理由还不多吗?下午爸爸在收拾店面的时候,发现放钱的抽屉都被趁乱撬了,里面放着的两千多块钱不知所踪,只留了一点钢镚和毛票,连一块的都被摸了个干净。这贼也不用做他想,找那些来闹事的总不会错。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真以为打了也白打,顺手牵点东西,他们家没有证据,也不敢声张,就只得哑巴吃黄连吗?

    小姑下午打过电话来,听说也去那边了,幸好小姑去大棚里摘了菜接着去菜市场卖菜去了,小姑父也出车去了外地,街坊见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也没敢给他们指小姑家大棚的位置,都推说没见人,可能是跟着人去劳务市场干活去了,那些人没见到人,就将小姑家的铁门砸了。起初邻居们也没敢给小姑打电话,怕人回来迎头撞上就麻烦了,等确定人走了,他们才敢给小姑打,小姑从菜市场回来,起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彬彬在外面不小心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打电话让陈爸爸盯着彬彬不要出门,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大爸爸还在睡觉,你再踢,他就不用睡了。”

    吨吨悻悻地停下踢凳子的动作,“那我回房间了。”

    陈安修知道吨吨的情绪历来内敛,今天这样失态,表示已经气到极点,“我这饺子还没包完呢,你回屋去,谁和我包?”他还不知道吨吨的脾气,回屋去就只会在房间里生闷气。

    吨吨扁着嘴看他一眼,不怎么情愿地挽起袖子,去洗漱间洗手,出来的时候顺道从门口捎个小马扎,走过来重重地放在地上,一声不出地坐下,拿过饺子皮就开始包。

    陈安修边擀皮边试图和他聊天,“今天去的人多吗?你们今天不是要出去写生吗?去哪里了?”

    吨吨不出声,拿小勺子舀起来一大块鸡蛋包进去。

    “我想起来了,你们老师说是去总督府那边是吧?”

    吨吨又挖了一块鸡蛋包进去。

    陈安修继续自言自语,“其实那边也没什么好看的。就一破房子,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附近山上也没什么可看的景点,不过听说山上的旋转餐厅景色还不错,你们今天中午在哪里吃的饭?”

    “吃的翡翠锅。”

    “那东西不是辣的吗?”他吃过两次,翡翠锅说的好听,其实锅底料就是青辣椒青花椒之类的东西熬出来的,“你吃饱了吗?”

    “也不是很辣,我还要了份蛋炒饭。”吨吨说完这个,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说,“爸爸,你怎么都不生气?”

    原来在给大爸爸抱不平了,陈安修边捏剂子边说,“生气啊,怎么不生气,可是光生气有什么用?关键时候把人保护好了才是真本事。”至于那些伤害他家人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吨吨点点头,“我知道了。”要让身边的人不受伤害,他就要有能力,越强大越好。

    陈安修看他郑重的表情,心里疑惑,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吗?怎么吨吨突然认真起来了,不过儿子好不容易和他说话,他也不想追根究底,打破现在还算和谐的气氛。

    “大冒冒呢?”吨吨气消下去一点,想起家里不可或缺的小东西了。

    “和你奶奶在家里。”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待会包好饺子,给你爷爷奶奶送点过去,顺便领他回来。”

    “哦。”吨吨不疑有它,平时冒冒不在家,就是在爷爷奶奶那边。

    但此时在乐韵的服装店里,情况是这样的,孙晓今天听乐韵说陈家出了事,他惦记着回来看看,下午收工后,他锁了门,就从市区赶回来了,回来先去建材店那边走了走,但陈家亲戚多,在那边帮忙的不少,他帮着倒了两车子垃圾,见没什么帮得上的,就打声招呼先出来了,人家都是亲戚,他也确实不好掺和在里面一直不走。出来后也没往家里去,直接来了乐韵的店里。结果没想到冒冒在这里,他又抱着小胖子玩了会。眼看着时间不早,见没人来接冒冒,乐韵就想做点饭给冒冒吃了,再把人送回去,他知道陈家今天乱成一团,大概也没人顾得上孩子。正好他们两人也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吃个饭了。

    乐韵离家远,平时都是住在店里的,所以店后面的院子租了个房间,厨房是公用的,她去做饭的时候,孙晓就在店里陪着冒冒玩,冒冒很喜欢那个大草莓造型的暖手宝宝,抱着翻来覆去地玩,孙晓就给他冲了电,让他把两只手放进去热乎热乎,起初冒冒有点害怕,但他试了好几次后,发现没事,就大胆地把两只爪爪拿出来,放进去,拿出来,放进去。自己乐得哈哈笑。

    “你倒是好带,我儿子将来有你一半乖就好了。”

    乐韵做好菜,喊着孙晓过去端,孙晓应了一声,摸摸冒冒的脑袋出去了,他和乐韵快一周没见了,刚见面免不得就有点腻歪,让乐韵夹筷子菜尝尝,又点了两道他爱吃的。不过前后也没五分钟,他端着菜一出来,发现坏事了,店门开着,冒冒不见了,那个暖手宝宝还放在冒冒刚刚坐的小凳子上。

    孙晓也顾不上甜蜜了,朝里面喊了乐韵一声,也顾不上穿外套,拔腿就往外面追,这个时候还不到六点,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镇上六点定时开的路灯还没亮。这边好多店铺也关门了,他放眼望去,到处黑乎乎的一片,哪里还能见到冒冒的身影。他身上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他可知道陈家多疼这俩孩子,要是真丢了孩子,他也没脸见人家了。建材店离着近,孙晓就先往建材店跑,他听乐韵说过,陈妈妈有时候会领着冒冒从建材店那边过来,冒冒可能认识这段路。

    建材店还没关门,陈爸爸正坐在空荡荡的店面里,和几个街坊说话,一听是冒冒不见了,他霍地站起来,“冒冒不是和安修在家里吗?”他都忙昏头了。

    “不是啊,冒冒今天下午在乐韵那里的。”孙晓急地都快哭了,“我刚刚一眼没瞅见,他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陈爸爸也顾不上安慰他,店门也没锁就往外走说,“我沿着路找找,他自己出来的话,应该也没走远。”店里其他人见这样,也纷纷表示一起帮着去找。

    在所有人都忙成一团的时候,那个小胖子在干什么呢,如果这会在小饭馆里吃饭的人隔着窗子向外看看的话,就会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正摇摇摆摆奔跑到通往农家乐的小路上。路上黑,他大概害怕,就跑地很快,结果脚下不知道绊倒什么东西,扑通摔在那里了,“爸爸,爸爸。”他趴在原地喊了两声,想起爸爸不在这里,就爬起来继续向前跑。

    陈安修刚包完饺子,案板和菜盆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听大门口有人喊着爸爸由远而近,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迎出去,他一出门,冒冒就跟个小炮弹一样飞速冲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奶奶呢,还没戴帽子,你是怎么回来的?”陈安修向后看看也没见到人,他心中正疑惑,就听到爸爸的声音,“冒冒,冒冒,你听到爷爷喊你,答应一声。”

    “恩。”冒冒还很听话,爷爷让他答应一声,他就软乎乎地答应一声。

    可他奶声奶气的,声音也不够大,陈爸爸也没听到,还在喊,陈安修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扬声应了一声,“爸爸,冒冒在这里呢。”

    陈爸爸听到陈安修的声音了,就加快脚步跑了过来,亲眼见到冒冒确实在这里,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又拿出电话告知还在继续找人的孙晓和其他人。

    其他人见没事,就各自回去了,只有孙晓和乐韵赶了过来,大冬天的,两人的头上都急了一头汗。

    陈安修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听不好意思的,让人照顾了一下午孩子,临了临了还吓了人一跳,“冒冒,你要走也不和姨姨说一声。你看把姨姨和叔叔吓的。”

    孙晓和乐韵拦着不让说,连说没事没事,能找到孩子就是万幸,谁还顾得上孩子这点小错,何况冒冒只有两岁半,说多了,他也不懂,总归是他们大意了,没看住孩子。

    陈安修拍拍冒冒的屁股,“去给叔叔和姨姨拿苹果吃。”

    冒冒就颠颠地跑到旁边的矮茶几上,给姨姨拿一个,给叔叔拿一个,再个爷爷拿个大梨吃。

    陈爸爸忙活这大半天,累地提不起一点劲头,但对上这么个小东西,想不心软都不行,“他这么点大,也没让他单独走过,他竟然记得回家的路,自己就跑回来了。”

    因为陈妈妈还在家里等着吃饭,陈爸爸也没多留,陈安修把早先包好已经冻上的饺子给他拣了一袋子,又给孙晓和乐韵装了些带上。

    闹腾的一天过去,陈安修一家吃过饭就早早睡下了,尽管陈安修根本没什么睡意,胸中涨涨的,有什么东西似乎随时就要窜出来,他见章时年睡熟了,就穿衣服爬了起来,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看看表,都十一点多了,镇上安静的,只有偶尔的几声野狗的叫声。他慢慢溜达着走到建材店边,卷帘门已经放下来了,他找块门口的石头坐下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就感觉身上已经凉透了,他冷地回神,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修长身影,“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安稳的日子过惯了,他的警觉性越来越差了。

    章时年见他终于发现自己了,就走了过来,“醒了发现你不在,就出来看看。”

    陈安修起身摸摸他的袖子,比自己也热乎不了多少,恐怕他是刚出来,章时年就跟着出来了,“我是不是早该把刘雪收拾了?这样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你不能预知未来,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何况你之前能怎么收拾她?打她一顿进医院?还是捏造点证据送她去坐牢?”这些事安修都做不出来,退一万步说,即便安修真的狠心做了,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陈老大家不会感激他,其他人的嘴巴饶不了他。睿哲长大了,更是会恨这叔叔一辈子,“没必要为了她,质疑自己,她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连续几辆车由远及近的声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陈安修转身望去,就见山下陆续开上来五六辆车,到陈家村的路口时,都拐进去了,要在以前,陈安修可能会觉得奇怪,但也不会多想,可刚刚经历过白天的事情,他实在是不能不长个心眼,“我回村里看看,你回去看着冒冒吨吨。”

    “家里有严旭在,我和你一起回去。”

    陈安修点点头,去建材店的院子里开了车就往村子里赶,经过自家胡同的时候,没看到异常,倒是大街上闹哄哄的,听到那边的狗汪汪的,他开着车又往前走了一点,见到那些车竟然都停在了陈天岭的家门口,因为陈天岭家门口的大灯开着,他看到望望的车也赫然在列,“这么晚了,他们做什么去了?”

    想到一种可能性,陈安修和章时年对视一眼,找个空地停好车,随后抬脚进了陈天岭家。进门后发现人真是不少,堂屋里站着的坐着的,足足有二十几号人,陈天岭的媳妇正在给大家倒水。

    大家见到陈安修和章时年进门,都愣了一下神,陈天雨边上的人更是捅捅他,让他赶紧起身接待上门的两尊大神。

    “安修你们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陈天岭作为主人,先反应过来招呼他们。

    “我有点东西忘在家里了,明天急着要用,就回来了一趟,你们这是去哪里了,这大半夜的。”

    陈天岭还瞒他,“兄弟们很久没见,一起下去喝了顿酒。”

    陈安修笑说,“怎么喝酒也不去我那里,我店里的菜不好还是酒不好?”

    “我每次去你都让我不少钱,你嫂子都在家里骂我。”

    陈安修笑了笑,拿眼睛去看陈天雨,陈天雨知道瞒不过他了,索性起身说,“我们去把刘家砸了。”他知道大哥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他上次砸李奎中和刘雪的店,大哥就训了他好几次,说他做事太冲动。

    大家见陈天雨大喇喇地说出来了,也都跟着劝陈安修,“二哥,这真不怨我们,凭什么只准他刘家欺负到咱们老陈家门上,别说是二叔,就是我们也咽不下去这口气。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当我们老陈家绝户没人了。”

    “就是,就是,管他是谁,还敢明晃晃拎着刀上门,这是咱们兄弟白天不在家,要是在家,还用报警,先把他们的两条腿打断,让他们自己爬回去。还敢欺负到地头上。”

    陈安修看看屋里这群人,基本都是家里的亲戚的孩子,不是这个叔叔就是那个伯伯的,只有三四个看着眼生的,约莫着是被朋友拉着进来的,但应该也是自己村里的人。

    陈天岭见陈安修不说话,也有点摸不清他的心思,这个弟弟当年去当兵,一去就是七八年,彼此联系不多,退伍回来后终于亲近点吧,他又和男人在一起了,家里的兄弟们对这段关系当然不好反对,但心里总是有点别扭,不愿意与之太亲近,可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还有的,今天得知刘家的人来闹事,还把章时年伤了,他们一商量叫了帮兄弟直接开了车就去了刘家。上次刘雪和李文彩砸店是家事,他们不好掺和,可刘家人来砸店,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最重要的是还为此伤到了人。章时年怎么说也算是他们老陈家的人,怎么能让别人白白欺负了去。

    “这样的事,你们怎么没叫我一起?”砸就砸了,他倒是想看看刘家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陈天雨第一反应是怀疑耳朵听错了,他大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其他的反应和他也差不多,都盯着陈安修上下审视,似乎刚认识他一样。

    陈安修挑挑眉,“怎么?我身手还没你们好吗?”

    陈天岭离着他近,一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大笑说,“这才是我兄弟,咱爷们就该这样,人家都打到咱门上了,屋里的人都被他们欺负了,这个时候还打肿脸充什么大胖子,要我说就该直接揍回去,让他们长长记性。这点上就不得不佩服咱弟……”后面那个妹字,当着章时年的面,陈天岭卡了半天愣是没卡出来,“恩,今天他打地挺好的。”

    见一向还算稳重的陈天岭吃瘪,有人没忍住,一扭头噗嗤笑出声,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也没再忍,一时间屋里全是笑声。

    陈天岭的媳妇端了一大盆鲅鱼丸子汤进门,笑着叮嘱说,“你们小声点,四临街坊这个点都睡下了。”陈天岭也去厨房里端了些油饼和切好的火腿过来,“饼是今天刚擀的,馏了反而不好吃,你们要是嫌凉,就自己泡泡。”

    陈安修晚上刚吃了饺子,这个点也不是很饿,章时年的也没有吃夜食的习惯,不过陈天岭的媳妇递过来了,他们也都接了过来,明显的她对章时年更拘谨些,将碗筷递过来了,还加了一句,“这丸子是我去市场买鱼自己做的,你尝尝。”她大概是怕章时年嫌弃不干净。

    “谢谢。”章时年年纪比大的,当然也不好跟着陈安修喊她大嫂。

    他这么客气,陈天岭的媳妇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陈安修解围说,“大嫂,你这里面除了鲅鱼还放什么,怎么觉得格外劲道?”

    他这么说,陈天岭的媳妇就很高兴,“这一屋子人就属你舌头最好使,我还放了点牙片鱼。”

    大家吃吃喝喝的,彼此间的气氛都很热络,尤其是章时年今天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大家对他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话里话外的就想和他搭搭话,以前大家对他的印象就停留在:有几个钱的外地男人,吃住在陈家,暂时和陈安修搭伴,除此之外就是莫名不太亲近人,虽然现在仍旧是这样,但不碍着其他指标飞速攀升中,有意气,够男人,一个人暴揍了十几个,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真是越看越顺眼。陈安修就是不喜欢女人,不过挑男人的眼光还成。

    陈安修实在受不了那些白目又热切的眼光,就试图转开话题说,“你们今天去怎么砸的?刘雪家里有什么人在?”

    话是陈天雨回他的,“我们到刘雪家,准备依葫芦画瓢把他家也砸一遍,结果有人比我们先到了,打地可比我们精彩多了。”

    陈安修疑惑,“还能有谁?”

    陈天雨可能是想到了那一幕,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刘雪的那些亲戚啊,你不知道,刘雪那些亲戚今天不是全被公安局带走了吗?他们一听都着急了,就找人去公安局打听,结果你猜怎么着?公安局好像和他们说,对方律师很厉害,说这件事的性质特别恶劣,不能算一般的打架斗殴,好像要算是黑社会性质的寻衅滋事,扰乱社会秩序什么的,主要是因为里面好几个有案底的,他们一边骂一边打,我也没听地太清楚,反正有一点听明白了,真要是按照公安局这结论给他们判下来,每个人都要进去蹲几年,那些有案底的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在刘雪家里大闹,说是让刘雪害死了,竟然坑亲戚跟着黑社会去闹事,让刘雪去把他们家里人给弄出来,不然就没完。”

    陈安修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至此,“那刘雪怎么说。”

    “没听见她说话,她和她妈被一群女人围着,撕扯着头发打,连我们想过去问她两句话都没能挤进去。我看万一那些人真的坐牢,那些家属杀了刘雪母女俩的可能性都有。你没见那架势,太恐怖了。男的就砸东西,女的就揍人,女人要是疯起来,战斗力一点都不弱。”

    “那你们去干什么了?”陈安修听他讲了半天,也没听到他们的作为。

    “我们?我们就等那些男人砸完了,然后将那些男人摁起来挨个暴揍了一顿,告诉他们这就是来陈家惹事的后果,那些人被我们打的,爬都爬不起来了,反正都是刘家的人,来咱们家闹事的就算不是他们,也是他们哥哥弟弟什么的,不算揍错了人。”

    陈天雨说的时候,其他人也不时插花两句,但都知道中午建材店那一幕,也没什么人对刘家抱以同情之色。

    陈天岭吃饭比较快,他先吃完了,抽张纸巾擦擦手说,“你说这件事也怪,公安局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下午刚把人抓走,这就有消息放出来了?”

    陈天雨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章时年,含糊了一句说,“可能年底,正撞到枪口上了,年底总是比平时严些。”

第351章

    陈雨他们去刘家打人的事情,陈安修也没特意和爸妈提起,他这次还真不怕刘家继续来闹,就怕他们不来,但他们不,不代表着其他人嘴巴也严,陈爸陈妈过了两还是知道了,不过这次连向来好脾气的陈爸爸也没多什么,只在外人面前不疼不痒地训斥了两句别带着弟弟们胡闹,不心伤着人怎么办之类的话。就爱上 。。大概任谁经历过先前那惊险的一幕,都不会对刘家或者是刘雪,再残留什么亲戚的情分。

    这次陈爸爸真的气大了,就连陈齐得知消息后,亲自上门道歉,他都没给好脸色。他一直是个和气的长辈,以前就算两家再怎么闹,他都没在辈面前甩过脸子,这是第一次,“你也是个快四十的人了,老婆,老婆管不住,孩子,孩子看不好,遇到事情就会往后缩,你还有个男人样子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什么样子了?我以前不你,是觉得你也个大人了,做事有自己的主意,不用我们这些老家伙手把手的教了,可是你呢,你怎么做的,就是三番四次的由着刘雪到你叔叔家闹,到你姑姑家闹,我们能忍的都忍了,你是不是觉得你爸爸在外面当了官,你现在是个大医生了,我们都不敢惹你们了?我们都得看着你们的眼色过日子?”

    陈齐印象中也没见过如此愤怒的二叔,他不出反驳的话,只连连,“没,没,我真没想,二叔,你是做长辈的,你怎么,我都听着。”

    “齐,事情已然这样了,你现在也别来和我这些好听的话,我和你三叔他们以前忍着,不为别的,无非就是顾着你和你爸爸的面子,顾着咱陈家的名声,你觉得让外面的人指指点点,你看陈建明的儿媳妇还敢指着叔叔骂,陈齐的媳妇还动手打她婶子,这样很好听吗?我们的脸上就很光彩吗?人家只会,你看陈家什么人家,老的教不好,的半点规矩都没有。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这些了,现如今也不是面子里子的事了,你奶奶现在躺在医院里,章的手也被那些人砍伤了,你也别和我来赔什么不是,我也不听你那些场面话。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你再来别的。你二叔有钱没钱的,也不差你这点东西,你把自己的东西带着,我这里很忙,你没别的事就回吧。”

    陈爸爸这番话已经是明摆着在赶人了,不可谓不重,陈齐被他地头都抬不起来,想解释两句吧,对上陈爸爸铁青的脸色,实在也不出什么借口。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竖在门边上,刚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还堆放在脚边,这会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情况看地在旁的陈三叔心下多少有些不忍,孩子再不好,也是从看着长大的,总是不能像对待外人一样能狠得下心来。他张了张嘴,看到追着皮球在空空的店面跑来跑去的冒冒,就什么都没出来。但凡那有个万一,齐今来赔不是又有什么用,要不是章时年拦住了。一想到这些,陈三叔心中那丝微弱的怜悯和同情也收起来了。

    陈齐见一向好话的三叔都不出声,就知道这次来道歉是注定没什么结果了,“二叔,这件事确实是我没管好刘雪才惹来这么事,你生气是应该的,我知道现在什么都没用了。”他到这里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向前两步放在墙边的茶几上,“二叔,这里面有四万块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赔店里的损失,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改再送过来。密码我写在卡后面了。”

    陈爸爸还没话,冒冒看到了,以为是什么好玩的,皮球也不滚了,颠颠地跑过来一把就抓到了手里,陈安修从外面进来,他又举着去给爸爸看。

    陈安修接过来看看,挺新的一张农行卡,看样子是刚办的,再看看立在建材店里的陈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把卡大喇喇地往口袋里一放,“钱是你正该赔的,我替我爸爸收下了。”凭什么不要?

    陈齐见他将钱手下了,以为在他身上或许有转机,安修自从和章时年在一起后,性子较之先前平和不少,“安修,章时年的伤,我……”

    陈安修眸色泛冷,二话没,照陈齐胸口上就是一拳,他这拳一点都没客气,力道用了个十成十,仅这一拳就打地陈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胸口气血剧烈翻涌,“别以为我把钱收下就是原谅你和刘雪了,你以后最好少在我面前晃,要不然就不是今这一拳的事情了。”

    陈三叔见安修不像是假的,就伸手去拉陈齐,生怕两人都火气大,就在这里打起来,齐这体格,安修三拳两脚就能将他打趴下。而且看安修这样子,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也没发出去,手上再没个轻重将人打出个好歹来,以后的事情还麻烦了。

    “你先回去吧,齐。”陈三叔推着陈齐往外走。

    陈齐即便明知道刘雪有错在先,但今这接二连三的冷遇也让他心里有火,陈三叔一推他,他顺势就出来了。

    “拿着你的东西,我们家不缺。”陈安修将陈齐带来的东西搬出来,往门外面一放。门外有经过的人瞧见了,陈安修这会也顾不上维护什么兄弟面子了,直接指着那堆东西,“赶紧拿走。”

    陈齐一梗脖子,看也不看那些东西,掉头就走。

    陈安修见此,一抬脚就要将那些东西踢开,陈三叔过来拍他腿一下,搬了那些东西放到陈齐车上去了。

    陈齐的车刚启动,迎面过来三辆车,车型不显眼,看着都是外地的牌照,可是那三辆车都在建材店门口停了下来,前后两辆车停稳后,并没有下来什么人,只中间的车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他下车后拉开后车门,接着下来的是两个老人。

    “爸妈,你们这会过来了?不是下午才到?我和四哥还,晚上带着冒冒吨吨去看你们。”陈安修收了脸上的怒色,快步上前去搀扶刚下车的季仲杰和和章云之,他们两个到绿岛后不久,就接到老战友病重的消息赶到省城去了,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就前几刚接到电话要从省城回来。到时候和他们一道回北京过年。

    老爷子笑道,“早上早走了一会,路上又顺畅,这不提前到了嘛,你爸妈他们呢?”

    陈爸爸在屋里已经听到声音了,迎出来,“老大哥,章大姐,我昨还听安修你们下午才到,没想到这么快,外面冷,快进来坐。”

    老爷子一进门看到空荡荡的店面,还闪了一下神,“这是要重新装修吗?怎么一点东西都没了。”这也太空了。

    人家刚进门,陈爸爸也不想讲这些烦心事,重新烫了茶壶和茶杯端过来,“出了点事,顺道装修一下,冒冒,北京的爷爷奶奶来了,你快出来看看。”

    老太太一听冒冒在这里,就很高兴,刚坐下就起身,“冒冒也在这里吗?我去看看他。”

    “就在里屋,进去有一会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冒冒大概在里屋听到声音了,就开口,“爷爷啊,我很忙。”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听他这话都笑坏了,这下连老爷子也起身,“我也去看看他在忙什么。”

    陈安修跟着两位老人进去,就见冒冒肉呼呼坐在窗下的鸭子造型的马桶上正在哼哧哼哧地拉粑粑,自己还知道把裤子褪下来了,尽管歪歪扭扭的,“爸妈,你们先出去坐吧,我待会给他收拾一下,再带他出去。”这味道是不怎么好。这马桶,暖和的时候都在外面放着的,冷了,陈爸爸就每刷洗干净放到屋里了。

    老爷子瞥他一眼,“他才多大点,我还能嫌我的亲孙子了?”

    老太太也笑,“这才几个月没见,冒冒都会自己上厕所了。”

    对于自己的大胖孙子,陈爸爸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点真不是咱自己在家吹,章大姐,咱冒冒学东西真算是快的。”

    屋里的人很久没见,其乐融融,屋外的人,司机曲靖将车靠边停好后,又走到那辆车车边敲敲车窗,不知道对里面的人了什么,两辆车很快就启动离开了,秋里镇上就有看到的,他们或许不懂别的,但是这辆车挂的都是军牌,他们还是认识的。他们有的知道那是章时年的父母,可至于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了。

    其他人认识,没道理陈齐不懂这个,他不仅认得,还知道这是省军区的车牌,他问还没离开的陈三叔,“三叔,章时年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以前不管做什么的,肯定都退休很多年了。”他确实不知道,二哥二嫂不,他也不问,问了招人嫌。怎么章时年安排了意和文文的工作,这就足够了,特别是这几年儿子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要是让意和文文自己找工作,就他俩的学历和水平,累死累活,好了一个月两个人能赚七八千就顶了,现在光文文自己就不止拿这个数,工作也轻松,出去还体面,他知足了。

    陈齐也不知道是三叔故意不还是真不知道,但是现在他清楚了一件事,章时年的来历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这章有点短了。我想攒到明来个长的,想到有人过生日,结果还是没赶到十二点之前。

    晚到的生日祝福,祝輍妹纸生日快乐^_^。我也是刚认识这个字,竟然念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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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季仲杰和章云之来绿岛,除了是和陈安修他们会合到时候一起回北京过年外,另外也是陪着老战友来绿岛疗养的,对方是老爷子多年至交,十多年前从大区司令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家里后辈争气的固然是已经官高权重不错,但总也有那么些不争气的频频惹出事端,这次孙子在美国闹的上了报纸,顺带还扒出了这位少爷在国内的显赫背景,消息传回来,气得老人差点背过去,老爷子在那里宽慰多日,老人病体见好后,索性年也不在家里过了,收拾东西就跟着来了绿岛,说是疗养,无非要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具体是什么事情,老爷子没提,陈爸爸也没问,但既然都上了报纸,事情想必也不会太芝麻绿豆了,“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有权有势也不能幸免。

    老爷子见他这样感同身受,又见店里如今这副景象,就疑心这家也出了什么事情,他不明真相也不方便直接点破,就语带劝慰说,“现在孩子们都大了,就是有难念的经也让该让他们去念念了,老四也时常在你们跟前,你们有什么事,尽管使唤他,他不说面面俱到,总还是有两分本事的。”

    陈爸爸一听老爷子这话,就知道老爷子肯定不知道章时年受伤的事情,章时年是在这里伤的,又是为了保护他们伤的,于情于理,他都要先开这个口,“小章是个好的,只是我们陈家的事情连累他了,我得给你和章大姐赔不是,孩子我没给看好了,他前两天在我这里让人给伤着了。”陈爸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地讲了一下。

    老爷子和老太太听说章时年受伤了,明显是惊讶的,但都没表现太过,老爷子还和陈爸爸说,“你赔什么不是,当时他和安修结婚的时候,我不都说了吗?以后老四也是你的儿子,做儿子的关键时候站出来维护一下自己的父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要是缩着不出头才该揍他呢。”

    老太太也揽着胖冒冒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两位老人的明理和宽宏让陈爸爸从陈天齐进门起就压抑的神经得到了稍稍缓解,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那一刀是砍在自己身上,担心章时年的伤势是其一,另外就是担心季家和章家急因而对安修有什么不满和看法。

    陈爸爸这几日心内郁结,想的事情也比往日要多些,“不管怎么说,是我这个当老的没处理好这些事,让小的们跟着受累了。”

    老爷子放下刚那拿起的茶杯说,“不是我说你小老弟,你这还不到六十呢,怎么比我这八十多的还絮叨,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老四也就没大碍,我这一来,凳子还没坐热乎,你就和车轱辘这个,我想和你说点别的都不行,安修,你快劝劝你爸爸,赶紧打住这个话头,他不嫌絮叨,我还想清净地喝两杯茶呢。”

    陈安修接话笑说,“我爸爸这两天是挺絮叨的,我妈也这样说他。”他转过头来又和陈爸爸说,“爸爸,你们先喝着茶,我去饭馆里看看有什么菜,今天中午咱早点吃饭,吃完了让老爷子他们先去歇个午觉,你看怎么样?”

    陈爸爸拍拍额头和老爷子老太太说,“是该这样,是该这样,你看我,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们赶了这半天的路肯定累了,让安修拣着清淡好消化的菜做几个,你们也早点去歇歇。”陈爸爸心里即便再难过,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两位老人已经表达了他们的理解和善意,他再无休无止地就纠结于这个话题,倒让人觉得得了便宜还卖乖。

    老爷子知道仅凭自己这番话也不可能让陈爸爸一下子释怀,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确实是车轱辘,无非就是一方道歉,一方劝慰,一方内疚,另一方继续劝慰,实在没什么意义,而且他知道陈爸爸这人心性爽朗,恐怕最近事太多,一时想不通透,倒也不用在此刻多费唇舌,只待过些日子自己想开了,这事就算是过了,“累倒是不累,不过安修的手艺还真是有些日子没尝过了,安修你去忙吧,我和你爸爸在这里说说话,我也很久没见冒冒了,冒冒过来让爷爷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冒冒在老太太腿边站着,听人说他长高了,还故意挺了挺圆润的小肚子,给他量身高,立正站好,他挺肚子习惯了。

    老爷子对他是怎么看怎么喜爱,伸手摸摸他的头,哈哈笑说,“还真是高了,听说人家都很喜欢咱冒冒,你和爷爷说说,人家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冒冒被顺了毛,咧着嘴就笑,“爸爸说我很好,是好宝宝。”

    陈安修刚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冒冒是越大越皮地不行,他见到了但有时候腾不出手来教训,就习惯说,冒冒,你很好,你给我等着。这样的话,冒冒都能理解能夸奖?这得多自恋?他有点头大。

    不过气氛刚刚好转,他也不准备打破,仍旧平静地跨过门槛出去了,在街上遇到端着端着盆子回来的陈妈妈,“这么快回来了?”

    “乐韵有两个小姐妹在那里玩,我和人家年轻小姑娘也没什么话说,可不就是放下东西就出来了吗?”她煮了些盐水花生米给乐韵送过去了,那天章时年去医院之前和她提了句冒冒在服装店,她半下午回家之前还想着和壮壮他爸爸说了,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一来二去,竟把冒冒忘在那里了,乐韵这个姑娘也是实诚,他们家里没人去接,真就给看了一下午,要知道一个两岁半的孩子再乖也不是那么好带的。

    “也是,对了,妈,老爷子和老太太提前到了,现在店里和我爸爸说话呢,你也回吧,我去饭馆里炒几个菜。”

    “我说怎么门口停着辆车呢,你去吧。我回去看看。”

    和妈妈分开,陈安修先去了趟温室,摘了些新鲜菜,这才拎着进了小饭馆,小饭馆里有专门的厨师,除了试新菜色,陈安修现在极少亲自下厨,所以刘波见他拎着菜进来,一副准备开工的架势还有点稀奇,“今天是有什么贵客,怎么没听你说起?”

    “吨吨他们北京的爷爷奶奶过来了。”

    “这是该表现表现。”想到什么,又小声问,“他们是知道章先生受伤的事了?没给你们脸色看吧?就是有,你们别太在意,阿老人心疼孩子可以理解。”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厨房里也相对清闲,陈安修找个干净的围裙戴上,“没,老人挺通情达理的,什么也没说,还反过来安慰我爸爸。”

    “这倒是难得。”

    *

    章时年是晚上下班回来地比往常早些,不过也快六点了,他手上是有伤,但是偌大的公司事务繁多,他也无法安然在家休息。晚饭是在家里吃的,陈爸陈妈中午陪着吃的,晚上估摸着人家有话要说,也没过来。

    老太太向来食量浅,今天约莫也是累着了,晚饭只略略吃了几筷子菜,喝了半碗粥,其他时间就基本在给冒冒和吨吨夹菜。老爷子的胃口看着倒还可以。

    饭后章时年带着吨吨冒冒先送两位老人到隔壁院子里,陈安修留下来收拾了收拾桌子,又切了些水果,他端着过去的时候,听到两位老人和章时年在屋里说话。

    老爷子和老太太在陈妈妈面前表现爽快,但真见到儿子手上的伤口了,还是心疼地不行,老爷子嘴硬,也没说什么软和话,“怪不得别人,以前身边跟着俩人,他现在一个都不带,这次是寻常的打架闹事,下次还不定是什么,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老太太的话意思差不多,但要比老爷子温和很多,“还是得调个人过来跟着吧,就当个司机也不会多显眼,要是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安修爸妈他们也跟着内疚,何必呢?”

    章时年按按额头,“好,这件事我会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

    老太□□抚老爷子说,“你是心急则乱,老四这刚受伤,你就急火火调人过来,让安修父母怎么想?这事缓一缓也好。不过这个刘雪是怎么回事?”她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印象。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值得费神。”因为刘雪的事情,陈建明家和其他亲戚多有不和,但也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想收拾刘雪容易,可他不想趟这浑水。即便厌恶刘雪如天雨,也不过是给她深刻教训,并没打算将人逼上死路,他要是出重手,恐怕陈家上下未必然会感激他。只不过没想到刘雪会闹到如此地步倒是真的。

    老太太就说,“固然不值得为这人费神,但我看这件事未必然会善了,你和安修他们以后出入还是多加小心。”

    “这事我会尽快让人解决的,不过这两天,爸妈你们还是去市区陪赵伯伯住吧。”

    “这倒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和你爸本来就有这打算。”

    警卫员冯鑫已经注意到陈安修过来了,见他迟迟没进门,就过来打开门问,“陈哥?”

    陈安修端着果盘往里走说,“走到门口了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这还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进门后,大家也没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下去,八点多的时候,季君毅下班后过来了,他是专程来看老爷子和老太太的,不过见到章时年手上的伤口也吓了一跳,“小叔,这是怎么弄的?”

    章时年轻描淡写地说,“被黑社会砍的。”

    在他的治下,他小叔被黑社会砍了,季君毅已经预感到,他回家怎么被他爸爸砍了,“黑社会这么猖獗,这歪风是该杀杀。”

    陈安修觉得刘雪这件事黑社会的性质大概是跑不掉了。

    听程林辉说季君毅下班就过来了,还没吃晚饭,陈安修准备先去给他热点饭,程林辉作为一个司机,当然也不合适继续坐在这里,就跟着陈安修一道出来了,“章先生的伤真是被黑社会伤的?你们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现在有人涉黑,他当然知道,但现在很少有说黑社会当街追着砍人的,更何况不开眼地砍到章时年头上。

    “刘雪的家人带着上门砍的。”

    “刘雪?为着什么事?不会是为了睿哲吧?他以为你们合伙把睿哲藏起来了?她疯了?胡乱逮人就咬?”

    陈安修听他这口气,“怎么,听你这意思,你知道睿哲和我大伯在哪里?不会就在你家里吧?”

    程林辉本能地想否定,但对上陈安修了然的眼神,他一咬牙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能再瞒你,我大姨他们带着睿哲是在我老家房子里住着呢。”

第353章

    陈安修想过大伯他们不可能走太远,因为大娘的腿伤未愈,但是竟然躲到了程林辉的老家,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他知道大伯对程家是不怎么看得上的,准确地说是对大娘那边的亲戚都不怎么看得上。

    大伯和大娘处对象,往上数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大伯那会虽然已经参加工作,在政府部门是上班,不过仅仅是一个乡镇办事员,工资不高,出身农村,家里一堆年幼的兄弟姐妹。大娘则不同,一家五口都是国营大厂的工人,端着铁饭碗,吃着公家饭。当时大娘家相中了大伯,但是瞧不上陈家的家世,因为这些,李家那边在两家的婚事上没少为难,最后不仅要了大笔的彩礼,还逼着爷爷答应了下面的弟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跟着老大家过。为了筹措这份为数不少的彩礼,本来就贫穷的家庭又借了外债,还卖了爷爷偷偷藏的一副古画。

    古画这东西,爷爷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民当然是不懂的,那是他从拿粮食从一个逃荒的人手里换来的,经人指点过说是将来大家都能吃饱饭了,这东西就值钱了,爷爷见那人还领着个五六岁的丫头,眼看着就快饿死了,半个是心软,半是期待,就用家里仅剩的小半袋子玉米面又添了大半袋地瓜面给换了下来。换来之后爷爷怕招惹是非,一直都没拿出来过,只盼着将来多换两个钱,能给四个儿子都盖个新屋好娶媳妇。后来大伯这婚事实在过不去了,爷爷只得咬咬牙拿出去卖了,到手的钱和粮票辗转着给大娘买了台缝纫机。可见当时为了这场婚事,家里真是倾尽所有了。

    但就是这样添补,也没能改变大伯在李家的地位,他是李家的大女婿,程林辉的爸爸是二女婿,因为程家当时也都是城里人,李家觉得门户相当,对二女婿就比较看重,于是大伯隔三差五地就被使唤着去李家干活,什么运煤啊,冬天囤白菜啊,家里买个什么大件东西啊,反正就是脏活累活都要大伯去弄,据说在李家吃饭,大伯都是收拾碗筷的。要知道大伯在家可是吃到最后也是一抹嘴起来,不多伸半个指头的。

    当然这些事,陈安修都没亲眼见过,都是他在长辈的谈话中零星听来的,不过后来的一些事情,他是亲眼目睹的。大概从九十年代开始吧,绿岛的很多国有企业陆续破产,大批的国企职工失业,这其中就包括大娘家的那些亲戚,他们说到底也没什么大本事,以前是车间工人,失业后自然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像是程林辉的爸爸,从机械厂失业后在火车站抗过大包,满大街的收过废品,最后在热电厂找了个烧锅炉的工作,程林辉的妈妈先骑着三轮车在菜市场卖早餐,后来就是卖炸串。李文彩还有个弟弟,一家人也过得不好。

    反观大伯,他虽然一辈子谨小慎微,没有什么大的业绩,但是也没出过什么大错,熬资历也慢慢熬出头来了。

    陈安修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那会他刚上初中,大概和吨吨差不多年纪,他去大伯家玩,临近中午的的时候,大伯领着他和陈天齐去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鱼,遇到程林辉的妈妈正在菜市场路边卖炸串,他们过去的时候,程林辉的妈妈主动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等他们再回来,她拿了两大袋的无骨鸡柳还有四五串毛蛋要给他和陈天齐,她摊子上的东西其实大多都很便宜,像是鸡肝腐竹串之类的,一块钱就三四串,就这无骨鸡柳和毛蛋还贵点。那不是他的亲姨,他当然不肯要,可当时已经上高中的陈天齐也推着不要。程林辉的妈妈还要塞,大伯伸手挡了一下,“他们都还小,家里不让他们吃这些东西。吃坏了肚子还麻烦了。”大伯这一下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程林辉妈妈手中的两袋子鸡柳全部洒在了地上。

    大伯对此也没有什么太歉意的表示,丢下一句,“你忙吧,我们先回了。”之后就拉着他和陈天齐离开了。

    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林辉的妈妈还半蹲在地上挨根捡那些鸡柳,可能见他回头,还笑说,“安修,改天和你天丽姐姐,天齐哥哥来家里玩啊。”

    “知道了,二姨。”他当时倒不是和这人多亲近,只是单纯觉得有点可怜。

    陈天齐就过来拉他,“走了,别看了,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吃饭呢。”他似乎没听到程林辉妈妈的话,并无任何回应。

    他对陈天齐的态度并不意外,因为大伯对李家亲戚的看不上是是不加掩饰的,与对待爸爸和三叔他们还有所不同,爸爸和三叔毕竟是大伯的亲兄弟,大伯看不上自己兄弟,是表现在关键事情上,譬如他结婚掏空了家里所有钱,不顾及下面的弟妹,譬如说三叔借钱,不给,又譬如说刘雪砸了他们家的店,装聋作哑,但在平时交往中,大多时候还能维持兄友弟恭的表象。但对李家的亲戚的鄙视,从来就是在明面上,连客气都没有,他见过大伯嫌程林辉爸爸衣服脏,不让坐沙发,也见过大娘特意拿出另一套茶具招待娘家人。

    有这样的父母做榜样,陈天齐的态度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倒是天丽姐姐还好些,她是家里的老大,对两边的弟妹都颇为照顾,程林辉有个妹妹叫程林月,是他父母下岗之后生的二胎,比天雨天晴还小三岁,小时候可能父母也疏于照顾,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头发黄黄的,高高的扎着两个小辫子,天天拖着两管鼻涕,谁要说她,她就拿袖子一抹。经常的吃饭也不知道洗手。说实话,他那会都很嫌弃程林月,每次见她都躲地远远的,就大姐不嫌弃她,吃饭的时候愿意带着她去洗手。他记得大姐有个很大京巴狗玩偶,毛长长的,干净地像雪一样,是大伯去北京开会的时候给她买的,大姐一直很珍惜,就拿出来给晴晴玩过几次。后来程林月见到了抱着不放,大姐就送她了。

    他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长辈想必知道的更多,基于这些过往,所以也难怪就连爸爸他们都没猜到大伯大娘竟然愿意主动低下头,去寻求程家的庇护。就连一向自诩聪明的陆雪,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看,大伯和大娘还真是……能屈能伸。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当时让大姨他们住下也是好意,看他们老两口带着睿哲没处去,我也没想到刘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陈安修回过神来,和程林辉并肩往前走,说道,“其实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大伯和大娘都是成年人了,也实在没必要让别人来报告他们的行踪,“二姨和二姨夫身体都还好吗?林月呢,去年也大学毕业了吧?我有好几年没见她了。”

    程林辉见他真的并不在意,也不在纠缠这件事,“我爸妈都挺好的,就是人年纪大了,有时候也这里出点毛病,那里出点毛病的,我本来想接他们一起住的,他们不愿意,自己回乡下买了个小院子,说是空气好,自己还能种点菜,我三爷爷家还有好几个兄弟都在村里住着,平时也能照顾一二,林月现在金门路那边的派出所做户籍工作。”

    “我记得她大学不是警察学校,怎么去派出所了?”

    “我托人给她找的,一个小姑娘,家里也不求她有多大成就,安安稳稳的就挺好。”

    陈安修点点头,“这工作不错,小姑娘做很合适,将来也好找对象。”

    “说起这对象了,介绍的是不少,但很合适的也没有,过完这个年,就二十六了,家里老的也是为这事操心。”说完这句,程林辉有些试探地问了句,“对了,天雨和徐彤彤分手后,现在找了没?如果没有的话,你看林月怎么样?他们从小就认识,也算知根知底。”

    陈安修讶异,“天雨和林月?”

    程林辉误会了他的反应,以为是他不同意,就说,“我就这么一说,你要觉得不合适就算了。”他跟着季市长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了季市长和章时年的关系,当然最让他跌破眼镜的是陈安修和章时年的关系,他是万万没想到陈安修找的那个男人竟然就是章时年。他至今也不知道章时年的背景到底是什么,但有季君毅这个市长侄子,再联想到当初章时年在绿岛受到的优待,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章时年的背景太不一般,就是这位季市长,他也要重新审视了。有了这样的后台,陈家看不上林月似乎也不意外。

    “我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就是有点惊讶,把林月当妹妹习惯了,竟然从来没想过把她和天雨凑一块去,这样吧,我到时候问问天雨,看他是个什么意思?你也回去问问林月,你这一厢情愿的,或许林月还看不上天雨文化水平低呢。”自从知道季君毅和他家有来往后,他就能感觉出程林辉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越到后来,这种感觉越是明显,到现在已经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了,“程哥,你现在和我说话,怎么跟领导对话一样,小心翼翼的。”

    “有吗?可能天天在领导跟前转,说话习惯了,我以后注意点。”

    “你看,你又客气起来了。”陈安修见他不承认,也不想点破,他一直不愿意章时年的身份曝光,一来是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打破家里的平静,二来也是担心身边人态度的变化。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即便他不愿意见到也得面对事实。

    因为都到这个时间点了,陈安修也没想做太复杂的菜式,就下了锅面条,又炒了两个青菜,程林辉在这边吃的,他端了其余的去给季君毅,他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天雨也在,竟然和季君毅在说话。

    “望望,你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锅里还有点面条。”

    陈天雨回说,“去看过奶奶之后,和彬彬在市区吃的。听说知道季伯伯和章姨今天来了,我过来打个招呼。”

    “奶奶身体怎么样?”

    “还行吧,医生也说,年纪大了,恢复地慢。”

    时间也不早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今天过来,也有点累,季君毅吃过饭略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送他们离开,回转的路上,陈安修向天雨转述了程林辉和他提的事情。

    陈天雨一听差点跳起来,“程林月?可拉倒吧,一提这名字,我最先想起的就是个鼻涕虫,那女人现在不定怎么邋遢呢,我最受不了邋里邋遢的女人,想想以后的小孩天天穿着好脏兮兮的衣服满大街跑,丢不起这人。”

    “她都在外地上了大学,现在又在派出所工作,起码的仪容仪表都是要有的,能多邋遢,算了,随你吧,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觉得程家父母的性子未免太软和了点。”

    “他们又怎么了?”

    “大伯大娘现在在他们老家住着呢。”

    陈天雨嗤笑一声,“我还真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仔细想一下,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程家父母的好性也是一天两天了,当时大伯大娘那么嫌弃他们,都明着摆脸色了,他们还不是隔三差五地主动往门上凑,又是帮着拆洗,又是送没送菜,比三叔他们还殷勤,不过也算有用,你瞧程林辉的这工作不就是大姐帮着安排的吗?程林辉现在也算发达了,还把自己妹妹弄进派出所了,相比这些好处,自尊真是一分钱都不值。”有这么类似的亲戚天天围拱着,也难怪大伯和大娘这些年都是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

    累了大半天,陈安修边走边伸伸腿脚,“他们当时日子确实过得太难,自己家里又没其他的门路。”

    “我可没说他们有错,只是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对了,大伯的事情,你和爸妈说了吗?”

    “还没,爸妈这会也该歇下了,反正大伯他们消失这么久,爸妈那边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第二天,陈安修和爸妈说了,陈爸爸自己开着车去程林辉老家走了一趟,回来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一家三口确实在那里。

    *

    老爷子和老太太说是要去山下陪老朋友住些日子,但是也没立刻就走,而是在山上又住了三四天,期间陈爸爸陪着他们去看了新建好的房子,里面的各种装修已经完工,现在只等着通风晾干,再将各种家具运进来,就可以入住了。

    “壮壮说家具是房子设计的时候就订做好的,我那里还有些早年买好的木头,本来说是等着安修结婚盖房子的时候,给他打点家具的,看来也用不上了。”说起这个,陈爸爸还有点感慨。

    老爷子从楼上参观下来,指着他笑说,“孩子们是怕你累着,你这人啊,就不会享点清福,没事还自己找活干。”

    “我原先不是想着,那家具城的家具吧,也就是样式看着不错,但很多根本就不是什么木头的,更不用说什么好木头了,我比着那样子也能做出来。”

    “你愁什么,安修他们用不上,还有他们吨吨冒冒呢,你还怕没事做?吨吨现在也十三了,再过二十年,你还不到我这个年纪,倒是我,大概是看不到这俩孙子成家立业喽。”

    老爷子这么一说,陈爸爸倒不好再继续感慨了,“老大哥,你说啥呢,你看你这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你没听镇上的人都说你,也就七十三四呢,再有个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倒是盼着呢,老大老二那边我也不操心了,就老四和安修他们,我这心里总记挂着。”他走到楼梯下面几层,陈爸爸去扶他,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听到冒冒和两个奶奶在外面空地上说笑,他走到窗子那里看了看,“冒冒才两岁半,我还真舍不得。”

    陈爸爸也走过去和他一起看,“小孩子都长得快,我这还总想着他刚从医院里抱回来的样子,浑身红通通的,头上没几根毛,你看着才几天,就能跑能跳了。所以老大哥,你就只管放宽心,说不定啊这哪天你一回神,发现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到时候还得嫌他们长地太快了呢。”

    老爷子被他说地哈哈大笑,“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应该着急了,免得还没抱够呢,一不留神就抱不动了,走,咱们出去看看他在蹦跶什么。”

    陈爸爸知道这老两位也是真心疼爱两个孩子,孩子们又常年地不在他们身边,“老大哥,你和章大姐明天去市区住,要不让吨吨跟着一起过去吧?你说的那个地方,比他回家还近。等壮壮得空了,也让他带着冒冒下去玩,本来冒冒跟着你们也行,但是他晚上认人。”

    老爷子显然也觉得这提议不错,想了想点点头说,“冒冒就算了,我和他奶奶晚上真招架不了,等吨吨放学,我问问吨吨,他要是愿意的话,就跟着我们下去住几天。”

    吨吨也是懂事的年纪了,他当然不会不同意,不过他第二天还要上学,陈安修就给他收拾了些衣服和随身用品。

    章时年特意空了半天出来,一说要陪着安置两位老人,二来那位老人是家里相交多年的老友,既然来了绿岛,他这做小辈的当然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

    陈安修现在知道那位老人叫赵上军,现在住在海水浴场附近的别墅区里,这一片大多是些上百年的老建筑,风格各异,别墅区内各处树木非常繁茂,因为浴场是半封闭式的,所以即便在绿岛旅游人数最多的夏季,这里也算得上幽静,他上学那会,还经常到这边春游,但除了几个极少数开放的景点,其他的房子里面,他倒是真的没进去过。据说这里的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特别是那些老房子。

    前面的车子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院子的围墙比较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冯鑫下车去敲门,门打开后,曲靖先开车进去,陈安修开着车随后进去的。从外面看不出来,进到里面,发现还真是别有洞天,除了院子里不小的绿化带,房子右边还有个不小的室外网球场。

    陈安修对建筑不太懂,也看不出这房子是什么风格,就是觉得挺漂亮的,一楼的墙面都是大理石的,再往上是米黄色有些泛旧的墙皮,红色的屋顶错落有致,屋顶上还有好几根粗粗的类似烟囱的高大东西。

    老爷子和老太太领着冒冒先下去的,此刻正在和一个老人说话,那人没穿外套,羊毛衫挽着袖子,刚才不知道在做什么,手上还沾着些土,个头有一米七多,方脸,大眼,头发花白,说话的声音很大。陈安修还没靠近,就听他在说,“这就是你那个最小的孙子?你这老家伙,老了老了,还添了个这么小的孙子,你别说,这小胖子还真精神,这眼睛瞪地圆溜溜的,一看就灵透。这大略一看,有些地方还真有点老四的模样。”

    老爷子和他说话也不大客气,“那还用说,我早就和你说了,就是老四的孩子,不像他像谁?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怎么的?”

    赵上军已经看到陈安修和章时年了,老远朝他们招招手,又和老爷子说,“你说是就是,我也没说不是。”

    老爷子摸摸冒冒的头说,“冒冒,叫赵爷爷。”

    “爷爷啊。”他在秋里镇上,不管姓张还是姓王,都直接喊爷爷。这时也没能立刻改过来。

    不过赵上军显然也很喜欢这样的称呼,他赶紧地答应一声,和老太太说,“这孩子真是乖,一点不像孟冬,皮地让人头疼。”

    老太太笑了笑说,“冒冒也就是刚来眼生老实会,孟冬呢,怎么没见人。”

    “和人到海边玩去了。”他见章时年和陈安修走近了,就对着陈安修又招招手,“老四的小媳妇,过来给我老头子看看。”

    陈安修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称呼过,一时之间是往前走也不是,不往前走也不是,章时年嘴角弯了下,显然也没帮忙的打算,最后陈安修只得硬着头皮过去了,“赵伯伯,您好,那个,我叫陈安修。”

    赵上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老花镜,仔细端量了一下,和老爷子说,“还真是挺好的一个孩子。”接着又问了两句陈安修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陈安修一一回答了,赵上军笑说,“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就好,也不拘做什么。以后跟着老四常来家里玩,我是看着老四他们长大的,你也不要拘束。”

    这时候被彻底忽略在一边的章时年开口说,“赵伯伯,好久没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大忙人,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就得自己打起精神,找点事做嘛。”

    章时年装作听不出他的意思,“赵伯伯,您刚刚在忙什么呢?”

    “我看这树上的柿子红通通的,想摘点下来,看看能吃不,好几年没见这东西了,放着不管掉的满院子都是,冷不丁踩一脚还黏糊糊的,安修,听说你以前当过兵,我看你这身板比老四好,你上去帮你赵伯伯摘点下来怎么样?”

    陈安修抬头一眼,果然是院子边上有两棵高大柿子树,有三层楼那么高了,这个季节柿子树的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一个个柿子蹲在树梢上,红的透亮,“想啊,赵伯伯。”他今天穿了件运动款的长风衣,就脱下来交给章时年。

    章时年也没反对,只叮嘱说,“小心点,捡着低的摘点就行,别往高处去。”

    赵上军笑着和老爷子说,“你看看,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当着我的面就心疼上了,一点都不给我这老头子面子。”

    树下已经竖了梯子,陈安修提个篮子三下两下爬上去,这个时节还在树上的柿子,早已经熟地透透的,一摸里面是水一样,他不敢用大力,怕一把就捏烂了。

    屋里的茶水和点心已经准备好了,赵上军带着老爷子他们先进屋去了,章时年留下来等陈安修。

    赵上军他们在门口喝茶,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情形,“事业是和老四不能比,不过孩子真是好孩子,我家那孟杉去年给领回来一个女朋友,就是一般的家庭出身,你是知道我的,我也不是那在乎门第的,那姑娘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我让她给倒个烟灰缸,她倒是倒了,可转过头去和孟杉哭,说我看不起她,拿她当保姆使唤,没的小家子气。我看这安修就痛快多了,既然是老四自己找的,咱们做老的,只管放宽心看着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怎么样,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他们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安修已经在低枝上摘了十来个,他看看高处那些,大多都在树梢上,确实不怎么好摘,章时年又在树下催,他就提着篮子下来了。他下来地有点急了,竹梯子下层被人踩过很多次也有点滑,他溜了两层,被章时年从边上伸手直接抱了下来。

    “快放我下来,爸妈他们都在屋里呢。”

    赵上军在屋里扬声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陈安修噗嗤一声乐了,和章时年低声说,“这老爷子真有趣。”

    “赵伯伯从以前就这样,很爱和小辈们说笑。我们以前都爱跟着他玩。”

    陈安修将篮子交给过来的保姆,他们进屋没坐下多大会,就听院子门砰地从外面撞开了,一个四五岁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抱着枪从外面跑进来,“太爷,我回来了。”他跑到门口,见到屋里这么多人,稍稍停了一下,不过见到沙发上坐着的胖乎乎的冒冒,他又来精神了,伸手一指说,“你,过来陪我玩。”

    陈安修心想,小小年纪一开口就是命令的语气,可见平时也是个嚣张霸道惯了的,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冒冒已经从沙发上爬下来,无比痛快地答应了,“恩。”他平时最爱别人找他玩了,这种事情,他就没有不愿意的时候。

    赵上军起身,照孟冬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见了人怎么不打招呼?”

    那孩子也是着实皮实,被打那么一下,没事人一样,他认识老爷子老太太,嘴巴甜甜地喊了人,太爷介绍过之后,也喊了章时年和陈安修,拜章时年所赐,陈安修已经爷爷当地麻木了,就连冒冒吨吨也跟着到处长辈分,出去走走,随便遇到个,都是叔叔辈的人了。

    孟冬挨个喊完人,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冒冒身上,过来拉冒冒的手,“走,我带你出去玩。”

    冒冒自己也很乐意,其他人倒不好阻止什么,赵上军嘱咐两个跟着的人说,“别走远了,看好孩子。”

    陈安修见冒冒跟着一路出了院门,多少真有点不放心,他怕冒冒受欺负。

    *

    院子对面是一片不小的林地,夏天是乘凉的好去处,不过现在叶子都落光了,林地里看着疏朗不少,树下种满了麦冬草,还泛着绿色,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肥料,叶子上和地面上都黑乎乎的,但是有白色的小栅栏围着,倒不用担心沾在人身上。

    孟冬就领着冒冒来的这里,他到一片空地上,放开冒冒说,“我们来玩打枪,你别动,我先打你,待会再给你玩。”

    冒冒不知道怎么玩,就傻乎乎地点头。

    孟冬离他远点,将枪膛里的水弹装满了,就朝着冒冒开枪,冒冒开始见有东西打过来有点害怕,他就跑,后来发现子弹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就停下来任他瞄准打了。

    随从的两个人知道水弹不能伤人,看两个孩子玩地也好,就没阻止,站在一边聊天。

    这样玩了有二十来分钟吧,冒冒想要枪,孟冬还不给他,他恼了呢,他对着孟冬忽地冲过去,一头将孟冬撞倒在麦冬草地里,冒冒过坐在孟冬身上,对着孟冬的头啪啪啪地就扇了好几个肉巴掌,“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这一出速度太快,旁边的两个人也惊呆了,两人反应过来,在孟冬没出手之前,赶紧将两个孩子分开,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固然不好,但这季家的小孙子也是一等一的矜贵,万万是不能让人打了。

    赵上军在屋里和陈安修他们正喝茶聊天的,听到孩子的哭声由远及近,似乎是朝着这边过来了,他起身对老爷子说,“你看这才出去多大会,孟冬这孩子就是太皮了,待会回来,我让冒冒打回来。”他已经认定是孟冬打哭了冒冒。

    陈安修毕竟年轻,耳力也比老人家好,其实他想说,哭的好像不是他家冒冒。

    但不用他说,孟冬已经被人抱着进来了,赵上军一看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是自己重孙孙,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有点傻眼。“给太爷看看,这是怎么了?”

    孟冬扑到太爷怀里,哭地更厉害了,“冒冒打我。”他一是真被冒冒打疼了,二是没能打回来,委屈坏了。

    这下赵上军更傻眼了,他这重孙孙一贯是个霸王样的人物,之前住在军区大院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还没制住他的,再看看随后进来的才两岁多的圆滚滚小胖子。

    “爷爷啊,他先打我。”论告状的本事,冒冒从来就不输人。

    随行的人大概地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赵上军听完没忍住先笑了出来,“行了,行了,别哭了,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很丑,你说好和人家冒冒玩,又不给人家玩,难怪冒冒打你。”他安慰完孙子,又和老爷子说,“这小家伙有股凶悍劲,随你年轻的时候。”

    老爷子心里即便乐意,但是当着眼泪汪汪的孟冬的面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嘴上说,“也是不好带,不好带。冒冒以后别和孟冬打架,他叫你小叔叔呢。”话是这么说,但是落在冒冒脑袋上的手是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冒冒听爷爷这么说,也答应,但陈安修是知道他的,光答应不做就行,自从吨吨领着他在章园打过一圈后,冒冒就像开启了身体里的某一部分隐性基因一样,打架越来越顺手。他打了两次,效果也不明显,好在冒冒也不是见人就打,一般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才动手。

    当然这个时候谁也不会知道,这次交手竟然是两个孩子友谊的开始,现在你要说赵孟冬是章冒冒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之一,就看两人这会互瞪的架势,谁信呢。

    *

    在陈安修知道的另一个地方,刘雪也在忙碌着,她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人砸光了,因为亲戚们在看守所里,迟迟不能不能放出来,这些天还是有人不断到她家门口堵着骂,她和她妈妈被人打的,身上几乎都没一块好地了。

    现在就连陈安修在路上遇到,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刘雪,她的脑袋肿大了一圈,眼角发青,嘴角也破了,她将头发放下来,勉强遮住了大半边脸。

    刘映红将车停在路边,刚走进咖啡厅,听人喊她的名字,转过头来看到刘雪的时候真吓了一跳,“刘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家里出了点事,先不说这个了,你和你那大姑姐联系了吗?这案子不是她负责吗?她说能不能将人放出来。”她打听着,这次检察院那边就是林梅子负责这个案子,批准逮捕,提起公诉,都是检察院的事情。

    “我问过她了,她说不好办,坐牢的可能性很大。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陈安修的关系。就是我这弟媳妇在她心里也不一定有陈安修重要。你那大姑姐不是在规划局做副局长吗?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她好歹是个副局长呢,你之前不是也说,她能坐到这个位置,后面肯定有人有关系,再说她是陈家的闺女,只要她愿意出头,这事就好办多了。”

    这个道理,她难道就不知道吗?可是也要陈天丽肯出来才行,她找了陈天丽几次,对方都不见人,她有次都堵到门上了,陈天丽都没让她进门,还和她说什么大道理:什么犯了罪,就应该受到处罚,她是政府公务人员,不能带头违反法纪什么的,一听就是推脱的空话,“就是她姓陈才不会出头,你那大姑姐是不是想要东西啊?要我说,现在什么亲戚啊,什么人情啊,都没钱重要。你要是没钱,空着手上门求人,谁搭理啊。”

    刘映红虽然心里也有这想法,但被刘雪当面不留余地地指出来,她脸上有一瞬间就很不好看。

    “算了,算了,我也不差这点钱,咱投的金色海岸那个工程,等建好了,不知道要多少倍地返回来呢。我去取点钱,今晚上,你陪我去林梅子那里走一趟。情分不重要,钱总没人不喜欢。”

    刘映红喝口咖啡,舔舔嘴角说,“刘姐,你也知道,我家里想买房子,我想着把钱拿回来,付个房款。”

    “你是不是也听了外面那些闲话?现在把钱拿回来,你亏不亏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给别人都是两分利,给你三分,你算算再放一年,五十万你能赚多少,将近二十万啊,现在做什么工作一年轻轻松松能赚二十万?”

    刘映红也心动,但是她看刘雪这处境,实在是不怎么好,“还是算了吧,这房子也不等人。一年之后,我再出钱,人家都买走了。”

    “你说镇上的房子啊,现在不就是先付个预付款吗?那才多少,你和你婆婆要啊,你婆婆光闲钱就在我这里放了五万呢,手里攥着养老的,不定还有多少。她就晓磊一个儿子,不给你们花给谁花。”

    “你说真的刘姐?”

    刘雪笑瞥她一眼说,“这还有假,不信回去问你婆婆,这事你一点不知道啊?或许晓磊知道呢,你回去问问他,要我说,这媳妇就是外人。家里有点钱藏着掖着的就是不和媳妇说。”

第354章

    对于刘雪要找林梅子帮忙的事情,刘映红其实并不太上心,因为她觉得这些事其实和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之所以答应刘雪,一来是面子上推不开,二来就是想借机卖刘雪个好,以便她能将放在刘雪那里的钱顺利拿出来。可林梅子并没有给她这个脸,她心里已经有些不满,再加上从刘雪那里得知婆婆有闲钱往外放贷,却没钱支持他们买房,她越想越气,也顾不上和刘雪要钱了,只想着赶紧回家问清楚,一路上油门就踩地有点不受控制。

    也幸好回秋里镇要走的滨海大道出市区后很宽敞,红绿灯也少,这才没出什么问题。不过她在经过一个村口的时候,也没顾前方有村庄的警示牌,仍然没有减速,所以当她看到村口那里蹬出一辆三轮车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猛打方向盘,车子撞翻了三轮车,她的车子也砰地一声撞在路沿石上。

    三轮车上是一对小夫妻,他们出来的时候看那辆车还老远,本想着快点蹬过去,没想到出了这事,不过他们年轻,冬天身上也穿地比较厚,被从三轮车上掀下来,脑袋里当时懵了一下,但身上并无大碍,过会自己就从地上爬起来了。但他们摩托三轮车就比较惨了,刚买了没俩月,车板就凹进去一大块。

    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家当然不肯这样轻易饶过她,小两口将惊慌之下试图逃跑的刘映红从车上揪下来,那个女人也是个泼辣的,见她撞了人还想跑,上前二话没说,对着刘映红上来先扇了两巴掌,这是人家的村口,男人也很快打电话叫来了亲戚,最后还是魏晓磊拿了五千块钱来赔偿了事。人家说了不赔钱就报警,看着办,五千不算多,成心讹诈的话,三万五万都打不住。魏晓磊也只得点头应着。

    刘映红结婚的时候,魏家说没钱买房子,家里院子也大,足够住人,就给买了这辆十来万的车,夫妻俩平日里开着也算爱护,今天刘映红开车撞人赔了钱,自己的车也撞坏了,这又是一笔钱。要换成会做人的婆婆,见到媳妇这样回来,可能就先说点好听的安慰话,譬如说人没事就好,钱以后再赚之类的。虽于事无补,但是好听暖人心,如果是这样,刘映红可能也不会立刻发作,当然只是可能。

    但林淑芳近日为放贷的事情日夜烦心,她倒是联系上刘雪了,但是刘雪只答应尽快还,可从来不见人,今天又听媳妇在外面撞了人被扣住了,她差点没当场昏倒,好不容易挨到儿子和儿媳顺利回来,她一看车子被撞成那个样子,就开始絮叨,“你开车那么不小心啊?看把车撞的,一赔就是五千,咱这小超市一个月都赚不出来,你今天去和刘雪要钱要出来了吗……”

    结果可想而知,那天晚上,魏家的动静闹地半个秋里镇都听到了。前前后后去了好几拨人,才将人拉开,婆媳都撕打到一块去了,让人看尽了笑话。最后是拉开了,林淑芳在屋里哭,刘映红抱着闺女在门口嚎啕大哭。

    有人知道陈妈妈和林淑芳是同村,彼此关系也可以,就来让陈妈妈去劝劝,陈妈妈没答应,“我这里看着孩子呢,外面天快黑了,安修又不在家,冒冒见不到奶奶害怕。”

    陈妈妈这样说,谁也不好反驳,毕竟谁也不能说:你别看你孙子了,先去劝架要紧。这像什么话?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非劝不可。不过经此一事,大家心里也隐隐有个猜测,这魏家和陈家怕是又有什么过节,要不然陈妈妈不能这么置身事外。

    *

    晚上陈安修和章时年回来,经过魏家门口的时候,还见到魏家里里外外的灯都亮着,不少人进进出出的,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停车问了一句,听说是婆媳吵架,他就停住脚没往里走,他是年轻小辈,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来劝,就是陈爸爸来也不行,就没有男人掺和人家婆婆和小媳妇拌嘴的,传出去像什么。

    章时年闭眼休息了没三分钟,见陈安修返身回来,“这么快?”

    “刘映红又和她婆婆拌嘴,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去村里接冒冒去,吨吨今晚不在家,我想想还有点不适应,刚刚咱吃饭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他还在学校里,说是班里有活动,也不知道这会过去了没。”

    “你开车,我打电话问问。”

    陈安修答应一声,发动车子。章时年伤在左手,平时处理公务没有大碍,但有些事情上还是不大方便,现在他都是早上将人送到公司,晚上下班,有时是阿joe送,他要有空,自己就去接,两人顺道在外面一起吃个饭,过点二人世界。自从有了冒冒,二人空间是越来越少了,吨吨还好,平时要上学,就是冒冒,走到哪里都黏着。

    他们到家的时候,陈爸陈妈也吃过晚饭了,冒冒大概没听到车响,也没跑出来迎着,正在对着电视上的动画片扭呢,别看人家胖,扭地还很起劲,该抬胳膊抬胳膊,该伸腿伸腿,姿势是否标准另说,但基本还能跟上节奏,也是神奇。

    陈安修一进门就见到这么一个扭动的胖球,没忍住噗地一声,冒冒听到动静,一转头见是爸爸回来了,就长着手爸爸爸爸地往上扑,陈安修抱他一会,他见章时年进来,又让大爸爸抱他,不过他惦记着他哥哥没回来,一晚上就总往门口跑,陈安修和他说哥哥今晚不回来了,在北京爷爷那里,他也不听。

    到九点多,陈安修带他回家要洗澡睡觉,他可能意识到哥哥今晚真的不回来了,就开始坐在地上哇哇地哭,就是要得得,就是要得得。

    陈安修和章时年轮流上阵也没将人哄住,最后还是给吨吨打了电话,吨吨许诺明天就回来看他,他才抽搭抽搭地停了声,老实地让爸爸带他去洗了澡。

    “现在就这样,等吨吨出去上高中,他不得把屋顶掀了。”陈安修将睡着的冒冒轻轻放到小床上。

    “等他大点,或许就懂事了。”章时年也只能这么希望,冒冒长到这么大,已经很习惯家里有两个爸爸和哥哥在,他现在也是尽量减少出差的机会,以便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安修和孩子们。

    陈安修不怎么客气地戳穿他,“你别说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要是懂事,就不是冒冒了,今天领着冒冒从赵家老爷子那里回来的时候,冒冒还对着孟冬伸手伸脚呢,真以为自己多大本事。

    章时年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是个笑话,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又从背后抱住他说,“那我们不说这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给我去洗澡了?”

    陈安修现在一听这个,脑门青筋就跳,“我可以帮你裹个保鲜膜。”实在是最近他吃了不少这方面的亏。他顾忌这人的伤口不敢反抗,倒让这人越来越嚣张,以前吨吨在家里,章时年还顾及孩子,不敢太过火,今天吨吨不在家,他若是答应,今天怕是半条命不保。

    “可是你说过保鲜膜不利于伤口愈合。”

    “偶尔一次,不要紧。”

    章时年将包着绷带的左手放在他面前说,“那就这样吧,你也说了,男人身上留道疤是光荣,以后都裹保鲜膜就行。”

    陈安修被他气笑,“别说的我天天虐待你一样。”

    他这一心软不要紧,两个小时后差点从浴室里爬着出来,章时年将他塞到被窝里,他一沾枕头差点就睡着了,睡到下半夜,他恍恍惚惚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他迷糊中习惯地去摇摇身边的章时年,“你听外面是什么声?”

    “是救护车的声音。”夜里实在太静了,尽管那声音离着不是很近,还是听地很清楚。

    “我听着也像,可能哪家有人夜里得急病了,睡吧。”

    第二天早上,陈安修先带着冒冒送了章时年去上班,回来就听说,林淑芳昨天下半夜,一气之下喝了农药。还是魏晓磊夜里起来上厕所,见他妈屋里没关门,他过去想给带上门,一过去就闻到一股农药味,拉开灯一看,林淑芳直挺挺躺在床上,嘴里已经吐白沫了。连夜叫了救护车,现在人在医院里,人还没醒。

第355章

    陈安修听到林淑芳喝农药自杀的消息,除了震惊之还有点不敢置信,因为他知道林淑芳并不是个气性很大的人,而且自打去年进门后,婆媳拌嘴吵架的事情时有发生,这些邻里街坊都是知道的,不至于这次就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在事实面前,所有的不应该,不至于,也没什么再讨论的意义。

    “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啊,这都五十多的人怎么那么想不开?”

    “你们昨天是没见,晓磊的媳妇当着大家的面都上手了,撕着她婆婆的头发,抓她婆婆的脸,这样的儿媳妇也是天下少见。在外面开车撞了人,回来老的念叨两句还听不得了。就是不愿听,装听不见就是了,还对婆婆动上手了,没见过这样当小辈的,不知道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爸妈怎么教的。”

    “儿女教成这样,父母能好到哪里去?好人家能出这样的闺女?多大点的事啊。”

    “不光为这,我当时还听见晓磊媳妇骂说结婚买新房说没钱,在外面放贷就有钱了。全家就她是一个多余的,林淑芳又骂她儿媳妇败家精,五十万放在刘雪那里还不拿出来,是不是只等赔光了,全家人跟着去要饭。“

    “可算了吧,别不知足了,就魏家小超市,那房子,那地段,就是自己哪天不开了,门面租出去,一个月也够家里吃喝的了,将来不都是她和晓磊的,要是现在有人拿新建小区的一套新房和他家换,你看刘映红换吗?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指定不换。为了那块地,魏家当年可没少背地里活动,听说是梅子那个公公和镇上打了招呼,那块地这才落到魏家头上,这事咱没见,也不敢说的那么实,可这魏家除了梅子的那个公公也没什么有本事的亲戚,没道理这好事就突然落在他家头上,当年多少人都盯着那块地呢。这刘映红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恨不得就把魏家那点东西都扒拉到自己嘴里,这吃相也太难看了。这晓磊也是出息,就任凭他媳妇这么磋磨他亲爸妈。”

    “谁说不是呢,要是养个这样的儿子图啥,不过你说这刘映红,她可是天天在镇上人说跟着刘雪赚了大钱,前些天别人都去要钱的时候,也没见她,当时还有人说,你看刘映红一点都不急,刘雪这事也做不得准,保不齐真是误传的,现在看来都是装给别人看呢,私底下不知道要了多少回了,我看那些在刘雪那里放钱的人家,也别拖了,也别说什么面子情分了,赶紧把自己的钱要回来是正经事。”

    镇上有人闹自杀,虽然不是第一出,但绝对算是一桩大事,街上三人一群,五人一组,都在议论这件事,陈安修知道经此一事,刘映红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如果林淑芳没自杀,大家最多背地里议论刘映红不孝顺,或者还会有人说也有林淑芳当婆婆的不是,不懂得体谅年轻人什么的。但林淑芳这农药一喝,不管能否救活,刘映红都再无翻身的余地,至于魏晓磊也就那样了,除了不孝,还有的大概就是无能了。一个男人既不孝又无能,剩下的还有什么?

    “奶奶啊,你看。”冒冒举着用红色彩笔画的一个不规则圆形给陈妈妈看。

    陈妈妈回过神来摸摸他的头,“真好看,你再给奶奶画个蓝色的更圆的给奶奶看看。”

    他就换支画笔坐在茶几那里哼哧哼哧地画,一圈一圈又一圈,一个不大的圆被他绕的跟个毛线团子一样。他大概觉得这样看起来很圆?

    陈安修觉得觉得妈妈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也是,林淑芳再怎么样,和妈妈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不管曾经有多少过节,人真要这么去了,也不会真的没感觉的。

    “妈,我今天事不多,我自己带着冒冒吧,你要累的话,就让小乔在这里看着,你先回家歇歇。我爸爸去医院,吃了午饭就该回来了。”

    陈妈妈捏捏额角说,“这样也行,昨晚可能没睡好,有点头疼。”

    “头疼的话,要不我先和你去卫生室看看吧?”

    “看了十有八·九就得拿药,我就是没睡好,也不用吃药,药吃多了也没好处,我歇歇就行了。”

    陈安修见她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反而不放心她单独回家了,劝着妈妈去了农家乐那边,歇在了吨吨屋里。

    林淑芳是当天半下午醒过来的,但是还需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下午的时候林梅子回来给林淑芳拿了换洗衣服,不过消息并不是从她的嘴里得来的,是魏晓磊的一个婶婶说的,她作为林淑芳的妯娌,上午听到信儿就过去了,说是林淑芳也是狠心,药瓶子喝地干干净净,好在是冬天魏家不种地,这瓶药还是秋天剩下的,只有半瓶了,另外就是现在国家明令禁止了很多剧毒农药,要在以前,喝了那药性辣的,就是发现及时,怕也送不到医院了,总之一句话,林淑芳这次运气好,命算是保住了。

    又说魏晓磊的爸爸魏良才听到这消息也赶了回来,在医院里拿着棍子没头没脸地就将魏晓磊打了一顿,那狠劲,真是打算将人往死里打,刘映红上前拦,魏良才下手也没客气,刘映红平白挨了几棍子,一气之下抱着闺女回娘家去了。

    大家听说林淑芳转危为安了,街上几个相熟的街坊约着去医院看了看,陈妈妈也跟着去了,拎了一箱子鸡蛋,又留了一百块钱。

    陈安修知道林淑芳没事了,对这件事就没再继续关注,只偶尔在小饭馆里听人议论,魏晓磊这次还算有骨气,没将那接回来,又说多少人去和刘雪要钱了,有的要出来了,大部分都没要出来,有人提议去告刘雪,利息不要了,也先把本钱要回来。

    *

    林梅子来的那天,陈安修正在温室里忙活,他要忙的事情倒是不多,温室虽然大,但都是自动化的,除了有技术员定期来指导,平常只要两个人就能照看过来,当然种菜嫁接收菜的时候需要另外雇人,不过他这里经常雇人干活,现在都有固定的工头联系着,要找人,一个电话过去,还是很方便的。

    就像是今天收西兰花,雇上四五个女的,一上午就差不多了,陈安修帮着把割下来已经装筐的西兰花抬到种植区外面,罗芳芳跑来他和说下周想请假回四川。她自己在这边找了个对象,是跟着孙大吉在养猪场工作的,“他妈说明年是没有春的哑巴年,想让我们年前就定下来,我爸妈他们在四川太远,结婚肯定是不能过来了,我带着他回去看看,和家里的人说一声。另外,刘波大哥也想让我们回来的时候带着军军来这里过年。

    “你们还跑到孙晓和乐韵的前面去了,行,去吧,路上有事打电话,要是需要带什么特产,去和你吴燕姐姐说,就说我说的,从店里拿按进价。”

    罗芳芳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她转身往外跑和进来的人撞个满怀,她哎呀一声,站稳了,看清对面的人,“林姐。”

    “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罗芳芳和她不熟,也不欲多说,“也没什么,林姐,你是来找陈哥的吧,他就在里面,你进去吧。”她回头还喊了陈安修一声,“陈哥,林姐和文茵来了。”

    当时陈安修正要往里走,听到她的声音就停住了脚步,转身迎出来说,“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文茵又长高了,文茵还认识舅舅吗?”

    文茵比冒冒小半岁,现在说话已经不错了,但她今天心情明显不好,陈安修和她说话,她也不出声,一直扁着个嘴,林梅子一说她,她干脆哭起来了。

    陈安修抱起她说,“文茵不哭,舅舅和你去里面摘草莓吃,舅舅这里的草莓可甜了,文茵和舅舅去看看,你喜欢吃哪个?”

    温室里的草莓也不是正经种的,就是寻个边边角角的空地种上点,现下熟透的草莓不多,陈安修抱着文茵找了几处,也只找到了十来颗,不过这样,文茵就挺高兴的,不长时间就在安修怀里破涕为笑,搂着脖子亲热地喊舅舅了。

    看到这一幕,连林梅子都不得不佩服说,“没想到你对孩子也这么有一套。”她这几天时常要去医院照顾姑姑,文茵暂时寄宿在别人家,孩子不适应,一见到她就哭。

    “我也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咱出去说话吧,我也给文茵洗洗草莓。”

    种植区外侧还有个二十来个平方的小间,后面是控制室,前半部分陈爸爸都将他大部分不耐寒的花草都搬到了这里,所以大冬天的,这里看上去还是郁郁葱葱的,陈爸爸为了和人赏花,还在这里放了茶几和板凳,另外也接了一根水管过来,以便接水泡茶,陈安修将草莓洗好了放在茶几上给也文茵吃,又烫个杯子给林梅子倒杯热水,“茶叶没了,只能招待点热水了。”

    “热水就很好,不要和我这么客气,我这次来是有点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陈安修知道她来肯定是有事,但是什么事要询问他的意见,他一时还真没想到,要是魏家的事情,好像也轮不到和他商量,“你说。”

    “刘雪家的那个案子,现在是我在负责。”

    她这么一说,陈安修就知道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林梅子走这一趟的目的,于是只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刘家那边的意思是想和解,愿意给予适当经济赔偿。”刘家这案子,其实说起来可大可小,说小是因为家庭纠纷而起,这其中也没人受重伤,如果对方愿意和解,刘家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拘留几日,另外就是赔点钱。要往大处追究,也算不上诬陷,可一旦被认定是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就不是赔钱能了事的。刘家那些人要面对最少两年的牢狱之灾,她相信章氏的律师能做到。

    “你是以私人还是检察官的身份来问我这件事的?”

    对于陈安修微微沉下来的眸色,林梅子愣了一下。

    陈安修不等她的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刘家出面走这一趟,如果你基于检察官的责任,我建议和律师谈,因为这些法律上的事情,律师比我懂地多,她也能代表我的意见,如果你是以朋友的名义来询问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不同意和解。”待人宽容是好事,但宽容是有底线的,如果宽容的结果是让身边的人跟着受到伤害,那他宁愿不要这种宽容。

    “我明白了。”她也知道这件事让安修答应,未免强人所难,但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试。她当然不缺刘雪那点钱,但是刘雪承诺这件事成了,她会如数归还姑姑和晓磊的连本带利将近六十万,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林梅子笑着摇摇头,“没有,就是刘映红和刘雪关系好,她过来说了,我少不得走这一趟。正好和文茵也走到这里了。”安修已经帮她很多,她好像没有理由让安修来代替她承受这压力。试试就好了,果然无效,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陈安修知道她说的未必是实话,但是以他对梅子的了解,既然明确否认了,继续追问也不会再有任何结果,“你……”

    “我好歹在检察院做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刚才就想问,你这西兰花怎么这么小就割了,还没我拳头大呢。”

    她已然转移话题,陈安修顺着说,“这是要送去西餐厅的,再大点就该进超市了,现在正是好吃的时候,待会我给你装上点,你回去试试。”

    “那我可不和你客气了,我也尝尝这高档蔬菜。”

    那天他们随意谈了点别的话题,谁也没再提刘雪的事情。但过了没几天,陈安修就听说,刘雪因为借巨额债务不还,被众人告了,公安局将人逮进去了。

第356章

    林淑芳自杀的风波还没平息,刘雪被公安局抓进进去又在秋里镇上掀起一波不小的浪潮,特别是那些还有钱在她手里的,一个个急三火四的到处奔走,以前刘雪在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冲着她去,现在刘雪被关起来了,他们自己就开始乱了,当初是否要报警,大家就意见不统一,支持报警的就说,不报警万一她跑了怎么办,咱自己又不能把她关起来,天天守着,支持不报警的则说,报了警有什么用,刘雪就是咬死说没钱,宁愿坐牢,警察拿她也没辙。到头来我们岂不是一分钱拿不到?

    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到最后还有说急了红了眼动手打起来的,看起来这个年,有人是注定过地不会太舒服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能保持理智的当然有,但是不理智的更多,甚至还有人说些你看陈二陈三家怎么没事,说不定陈家人合伙起来骗人呢。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有些人走到绝境,责怪别人总是比责怪自己容易些。

    陈爸爸和陈安修他们在镇上走动,免不得要跟着挨两个白眼。作为刘雪的叔叔家,亲戚关系还是太近了,受到波及太正常。当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和刘雪闹翻了,要不然可能就只是一个白眼了事的。陈三叔家的日子连带着也不怎么好过,时常就有人上门打听陈天齐和陈建明的下落,态度还都不怎么好。

    因为之前刘雪将家里的房产证抵押出去了,有人现在挂出去想卖掉那套房子换点钱,结果中介告诉他们,房子不能卖,因为房产证上只有陈天齐一个人的名字,刘雪抵押出去根本无效,镇上的人开始哪里懂得这个,以为是夫妻,房子就是两个人的,谁卖都可以,结果到头来被人耍了,心情能好才怪。

    陈安修猜着陈天齐应该是看事情不好也躲到程林辉老家去了,他心里有些看不上陈天齐这有事就跑的行为,但是另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如果陈天齐不跑,恐怕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家里所有积蓄都拿出来,恐怕能偿还的也只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他不知道刘雪具体集资了多少,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对陈家迁怒的有,当然感激的也有,因为之前天雨那一出,起码亲戚们的钱都从刘雪那里拿出来了,另外还有不少相信天雨的,或者侯爷刘雪提前解约,或者到期没和刘雪续约,钱也都没有损失,不过有人经过这件事,对放贷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不再一味追求利息高,甚至有人不打算继续从事这风险买卖,决定和奥润提前解约。对这样的事情,大头李那边也没为难,扣掉利息,本钱如数都还了回来。不过对外放话说,这是因为陈天雨和他们一个经理认识,这才好说话,换成旁人是万万不能这么随意的,这是公司,都是签了合同的,可不是谁能进来的菜市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因为这事,不少人在给陈家甩白眼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站出来为陈家说好话,这样一来,陈家的日子倒是没有因为刘雪跌地太厉害。

    刘雪逮进去那天是周一,周五下午的时候,陈天丽来了秋里镇一趟,她说是陈建明不放心家里这边,让她过来看看的。不过也没人真的信她的话,陈建明从来也不是那种会体贴兄弟的人,也不可能一个多月没见就彻底转性了。不过当着陈天丽的面,也没人会拆这个台。

    她只字没为刘雪辩解,一直说的就是因为陈天齐和刘雪这些事连累了家里人,另外就是看看家里这边,有什么她可以帮忙解决的。她这样说,陈爸爸也不好对一个出嫁多年的侄女摆什么脸色,“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家里这边一切都还好,你那边呢,有人上门找你的麻烦吗?你在政府单位上,有人闹上门的话影响不好。”

    陈天丽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其实陈爸爸也就是担心,一般来说的话,有到兄弟家要账的,但家里兄弟欠了债,到出嫁多年的姊妹门上要账,还是很少见的,一般的都是认为家里的闺女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是外姓人,再去人家门上讨家里兄弟的债,于碛械悴煌ā5比恍值苤鞫ソ瑁鞘橇硗庖换厥隆a硗獬绿炖鱿衷诠僦安坏停裁蝗嗽敢馇嵋渍腥恰

    “你爸妈那边是怎么打算的?”陈爸爸其实想问他们准备躲到什么时候的,觉得语气有点冲,临到嘴边了换了个说法。

    “这两年天齐和刘雪的关系不好,刘雪在外面的事情,我爸妈听说过一些,但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知道刘雪被抓进去了,一家人都慌了神。”

    陈爸爸听出来了,就是那一家人还没想出该怎么应对,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露面的。他对此已经有心理准备,也说不上多失望。就是本来想说让陈建明有空去医院看看老太太的,最后也没说出口,说了也没用的话倒是倒不如不说好。

    陈天丽可能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话锋一转说,“我最近去了奶奶那里两趟,她精神还不错,就是第一次去的时候,她都没认出我来。”

    “你在医院里交的钱,医生都和我说了,以后别这样了,我和三叔他们还应付地过来,你们这些小辈的钱自己留着用,现在赚钱都不容易。暖暖现在还上学。”

    “我工作忙,本来去的次数也不多,再说我也没拿多少钱,我那点钱也就是给我奶奶买点吃的,二叔,你要是这都不让,可是真拿我对当外人了,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进家门了。那些钱的大头是我爸爸的,老话是说做儿女的不好说父母的不是,但是我知道我爸爸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不过奶奶住院,我爸爸是大儿子,拿钱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和三叔不缺这钱,但也没必要为我爸爸补上这块,该谁拿就是谁拿。二叔,你说是这道理不?”

    这道理陈爸爸确实没法反驳,“你是个懂事的。”

    陈天丽走后,陈妈妈说,“陈建明和李文彩倒是养了个聪明闺女,也是怪了,愣是谁都不随。现在官做大了,说话倒是比以前还和气了。”

    “这孩子从小说话做事就周全,现在见的世面多了,可不就是越锻炼越好了吗?在政府部门工作这么多年,要是话都说不利索,做个报告都磕磕绊绊,人家也不能提她当副局长。”

    陈妈妈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得出什么结论,陈爸爸这么说,这话题自然而然就带过去了。

    陈安修没见到陈天丽,不过从陈爸爸口中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

    马上就是年底的期末考试,吨吨平时的课业自我要求严,基础也扎实,倒是不用临时抱佛脚,但临近考试,总是比平时忙些,加上他的钢琴和美术课都没停,还有严旭每天给他制定必须完成的基础训练项目,所以他有时真没太多时间回去陪大冒冒,尽管大冒冒每天都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

    车子拐个弯,眼看着前面就是近些日子暂住的地方了,吨吨最后和电话那边的冒冒说,“你在家里乖乖听爸爸的话,我后天回去看你。”

    冒冒不愿意,还在电话那边抓着手机喊,“得得,得得……”

    “听话啊。”吨吨狠狠心切断视频,每次不论说多久,挂断的时候冒冒都不会高兴的。

    车子都门前还没停稳,门内就冲出来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拍着车门大喊,“小叔叔,小叔叔。”

    躲开家里那个,这边还有这个,吨吨抓了一下脑门的头发,倾身打开车门,车门一开,孟冬七手八脚地爬上来,高高兴兴地挨着吨吨坐好,哪怕还有两分钟就下车了,他也要上来陪着坐坐。

    完全不同于对冒冒的敌视,孟冬对吨吨是截然不同的依赖和无条件的亲近,可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喜欢跟着大点的哥哥玩。虽然吨吨对此有点头疼,他自问不是个善于和人打交道的,尤其是对小孩子,他最想做的是躲远点。

    一般这个时间点赵上军和老爷子老太太都会在客厅里说话,等他回来一起开饭。

    吨吨进门喊了人,老太太起身笑说,“上楼换个衣服,洗洗脸,准备下来吃饭了。”

    他去换衣服,孟冬也要跟着,赵上军喊他,他也不听,就是要跟着小叔叔。

    “赵爷爷没事,让孟冬跟着吧,我们很快就下来。”

    赵上军笑着朝他们摆摆手,“你们叔侄俩快去吧,好的快成一个人了。”等那两人上到二楼,拐进去不见人的时候,赵上军和老爷子老太太开玩笑说,“我说你们差不多就可以了,吨吨长地本来就好,才分也好,再要性格也好了,以后得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同样无法忽略的还有家世,冒冒的身份,虽然有章家公开承认,仍旧有不少人存疑,但是吨吨,是没人会怀疑的,章时年的长子,后面站着是声名显赫的季章两家,不,或许还有陆家,前提是陆家能熬过这一关的话。

    其实他对陈安修的身份并不是一无所知,尽管他也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陈安修是陆江远的亲生儿子应该没什么疑问,这些年陆家是没落不少,现在更是因站队错误,随时可能被作为弃子率先推出去。如果陆江远这次真能力挽狂澜,将陆家从一团漩涡中拉出来,那即便损失些元气,以陆家的根基,如若将来有个英明的领导者,想要东山再起,想必也不是件难事。

    自己的孙子被人如此夸奖,老爷子当然很高兴,哈哈一笑说,“什么样的?总要他自己看上才行。不过我们也不着急,这才十三,只能算个大点的儿童。”

    饭后吨吨做作业的闲暇,突然想到在楼上听到的赵家爷爷的话,要个什么样的老婆?吨吨转了转手中的笔,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有的话,就选个能全囊览邓摹2还俟晗胝馕侍庖膊煌怼k饣岬故怯械阆朊懊傲耍赡芟肮弑幻懊罢匙帕耍焕肟共惶视Α

    以前在家里写作业,冒冒时常就要和他挤在一张椅子上,本来还算宽大的单人椅,一坐上冒冒立刻就满满当当,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了,以至于他经常写完作业,想换个姿势都不行,坐到后来腿都麻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就忍了,可冒冒又不老实,最长都没坚持过十分钟,他就开始坐不住了,在你身上蹭蹭,把脑袋拱到你衣服里,有时候指着书本显摆他为数不多认识的颜色和数字。

    他有时候觉得烦,要撵人走,冒冒也不走,其实他从来都不知道冒冒对他莫名的依赖到底是怎么来的,有时候他出去哪怕两分钟,再回来,冒冒也围着他,像个小狗狗一样,兴奋地转来转去不停喊哥哥。孟冬或许是暂时寂寞缺少玩伴,冒冒呢?冒冒有数不清的朋友。用爸爸的话说就是,冒冒如果想交朋友,哪怕门口路过一只小狗,他也能勾搭进来。

    不过没等吨吨回去,第二天陈安修和章时年就带着冒冒过来了,因为这天是立春,陈妈妈做了些春饼,他们送过来了,他们来的时候下午三点多了,吨吨还在被窝里睡午觉没起来。老爷子说昨晚睡到十点多,今天早上不到六点就被严旭喊起来做训练了。

    陈安修抱着冒冒扭开门进去,果然人还睡地沉沉的,冒冒一见哥哥就要喊,被陈安修及时出示,一把捂住了嘴巴,“哥哥还在睡觉,我给你脱了鞋,你只准上去看看,不准吵,知道了吗?”

    “恩。”冒冒答应地很痛快。

    陈安修把他放在床沿儿上,给他脱掉小鞋子,冒冒压着哥哥的被子手脚并用刺溜刺溜爬过去,他胖乎乎地趴在哥哥脑袋那里,见哥哥确实在睡觉,他凑上去亲亲哥哥的脸,和哥哥碰碰额头。

    那亲热劲,连陈安修这个当爸爸的,都有点受不了他这种极度恋兄的行为,随手抓了床头放着一个长引枕塞到冒冒怀里,“你自己玩会,不要闹哥哥。爸爸上个厕所,很快就回来。”

    陈安修出去了,冒冒抱着个那个长引枕像个树袋熊一样双手双脚缠在上面,自己在床上骨碌碌滚到这边,骨碌碌滚到那边。

    孟冬一推门进来,看到冒冒在吨吨床上,他就扑过来要打冒冒,“你怎么在我小叔叔床上?你下来。”他晚上不止一次抱着枕头和小被子要过来一起睡,小叔叔都不同意,凭什么这胖子可以?

    “我不。”冒冒当然不可能老实挨打,他就想往床里面缩,他见孟冬要爬上来,还伸着脚去踢孟冬,结果就被孟冬抓住了一直胖脚向下拖。

    之前好像是听到一点动静,但是吨吨太困了,他实在不想理会,可后来发现不理会不行,即便在昏沉的睡梦中,他也感觉身上的被子在一点点离开自己,身下的床上上下下晃动地很厉害,他一睁开眼,就见冒冒两只爪爪紧紧揪着他的被子,一只脚胡乱踢着,但大半个身子连着被子已经被孟冬拉到床外面去了。他来不及考虑怎么回事,一伸手抓住冒冒的胳膊,“孟冬,快放手,冒冒要落到地上了。”

    孟冬听小叔叔说话,扁了扁嘴,不过还是将人放开了。

    吨吨将冒冒抱过来,可能刚才是使了大劲,冒冒的脸憋地通红,抱着吨吨的脖子委屈地喊,“得得,得得。”

    陈安修从厕所出来听到这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来发现只是两个小孩子打闹,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经过这件事,更受打击的明显是孟冬,他无法接受冒冒是吨吨亲弟弟的事实,他早就忘了也应该喊冒冒小叔叔这回事,“他那么丑。”

    陈安修觉得膝盖好疼,人人都说冒冒和他长得像,骂冒冒长得丑和骂他有什么区别?

    赵上军照孟冬的屁股扇了两巴掌,“怎么说话呢?给冒冒道歉。”

    孟冬的脾气也不是个怎么好的,牛脾气一上来,梗着脖子就是不认输,“就不,他那么胖,哪里好看了?”

    老爷子拦着赵上军不让,“你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孟冬还小,反正冒冒也听不懂。”冒冒对孟冬骂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应该也不知道孟冬在说什么。

    谁知道老爷子话音还没落下,冒冒就说,“爷爷啊,我很好看。”不是好看,是很好看。

    有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小孙孙,老爷子吹了吹胡子,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第357章

    冒冒是个厚脸皮这件事,陈安修这个当爸爸的很早就察觉了,以前冒冒不会说话的时候还好,别人一般也听不懂他嗯嗯啊啊地想表达什么,现在会说话了,就不大好办了,别人不夸他,他自吹自擂也很起劲,哪有人这么爱夸自己的?

    所以为了避免将来冒冒太过得意忘形,陈安修觉得有必要适当教育一下,“冒冒,你长地很好看这件事,大家都能看地出来,你心里明白就行,以后不要到处嚷嚷了,做人懂得谦虚,知道不?”

    陈安修说了这么一长串,冒冒这个年纪哪里能听得十分明白,他就听出爸爸说他很好看了,倒是老爷子听完,好险一口血没吐出来,他起身在陈安修脑袋上摁了一下,他算是知道冒冒是怎么教育出来的,有个这样的爸爸在身边,冒冒不自信心爆棚都难。

    经过这对父子的一打岔,孟冬也忘了自己刚刚在坚持什么,对着冒冒呲呲牙,自己从果盘里拿个梨坐在爷爷身边开始啃。

    赵上军摇摇头,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些笑容,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看得出老季是在逗孩子们玩,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他发现老季和云之对这父子三个是真的挺喜欢的。吨吨是亲孙子,天然占优势,冒冒又着实童稚活泼,这哥俩能成功赢得老人的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陈安修让他颇为意外,老季看似直爽莽直,实则心中多有筹谋思虑甚远,云之出身名门,性子又不易与人亲近,这样两个人竟然能真心接纳陈安修作为男人成为时年的另一半?这在以前,他是无法想象的。

    至于陈安修,连支持儿子厚脸皮都这么光明正大的人,不是心机极深就是个真的通透的,他当然是选择后者的,再深的心机即便能暂时瞒过他的眼睛,又怎么能瞒得过季家上下那么多人,那些人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尤其是章时年这个枕边人。

    说到章时年了,他看看对方手上还包扎着的伤口,关心地问了句,“老四的伤恢复地怎么样了,待会让老钱再给你看看,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要如此莽撞了。那些人都抓住了吗?别留下祸根。”

    长辈的好意,章时年自然从善如流地应下了,又说,“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

    “那就好。”

    陈安修听赵老的语气似乎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只大概知道是在与人打架中伤的,他估摸着应该是老爷子顾及陈家的面子,说话的时候保留了三分。毕竟直接说因为陈家的家庭纠纷让章时年受伤,传出去是不大好听。

    过会钱医生过来,陈安修陪着章时年去别处换药,老太太要给吨吨做睡衣,让他跟着进屋量尺寸,冒冒和孟冬都屁颠屁颠跟着去了,小客厅里只剩下了赵上军和老爷子。中间章谨之来了电话,和老爷子聊了几句,听说冒冒和吨吨都在这里,就说想和他们说说话,老爷子让秘书将手机拿过去了。

    “我前些日子听你说,老四带着孩子们回章家祭祖了,看这样子,谨之这一关是过了?”他和老季是多年战友,对章谨之自然也了解一些,但算不上很熟。不过他知道那是个比老季更难缠的人物。通身的少爷做派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怎么融合也是不一样。

    “老四自己选的,他当然也不会反对。”祭祖之后,彼此都听过电话,以谨之的气度,自然不会直接说安修哪里不好,但是他和云之也听地出来,对于安修,谨之其实是并不怎么满意的,但好在也没一口否决,看那意思也多少也有好感,算是接纳了安修的存在。

    赵上军光听他这话,就知道可以遐想的空间很大,“安修要在你们家站稳脚跟,一层层攻关,比带兵打仗还累,要换成一般人,就是有那泼天的富贵,也该吓退了。”

    他说话太直率,老爷子也被他说地笑起来。

    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赵上军就是一说,也不可能妄加干涉。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了过去。

    今天立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赵上军在军区工作多年,根基深厚,绿岛这边也是他的辖区,他如今在这里度假,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的人自然不能无视,所以借着过节的由头,半下午的时候就不少邻近地区的军中将领过来探望。

    老爷子在这里的事情不少人也不知道,不过他和这些人交集不多,略露了个面就出来了。陈安修和章时年在军中又没什么职位,当然也不会主动去凑这个热闹,两人包扎完后,章时年去陪孩子,陈安修听说老爷子在书房,转个弯拐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书案那里低头看一幅画,说是看画,仔细看他那神态的话又不太像,说是神游倒更确切些,他加重脚步走过来,凑头过去瞧了瞧,“爸爸,这是谁画的?”他虽然不怎么懂画,但是这画看起来不像是老爷子的手笔,老爷子偶尔也爱画两笔,不是这个细致的风格。

    “有长进了,还能看出不是我画的。”

    论厚脸皮的程度,陈安修比冒冒更甚,知道老爷子调侃他,他还得寸进尺地卖弄,“我还看得出也不是赵伯伯的风格。”那老爷子也不是有这性子的人。

    老爷子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伸手一指旁边的凳子,让他坐下说话,“这是钱医生的画,你说说怎么样?”

    陈安修明白这不是正经的考校,也没什么压力,嘻嘻哈哈地笑说,“挺好看的,池塘里的冰都化了,柳树也发芽了,草地上还有小虫子,一看就是春天来了,不过这右边空着这么一块,钱医生是想让你题个字?我还以为你在发愁什么呢,这个还不简单?”

    老爷子一听他这轻飘飘的语气,“简单?那你来给我说个。”

    陈安修趴过去更仔细地看会画,接着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说,“我可以作首诗。”

    老爷子看向他的目光,好像他的脑袋突然长出来两只角。

    “爸爸,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的诗还没说出来呢?你听我说完,诗歌是这样的,大池塘,小池塘,大池塘里有王八,小池塘边上有蚂蚱,如果不是蚂蚱蹦,怎知春天已来了。”

    老爷子听完,直接被他气笑了,“叫你多读点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四找个男人,谨之不喜很正常,但是谨之喜欢有学识的人,倘若安修有林长宁的学问,想必谨之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可话说回来,安修真如林长宁温文儒雅,老四也不一定喜欢了。

    陈安修抗议说,“我天天读呢,怎么没读?不过四哥说现在又不是上学要考试,光看书也不行,以后多出去走走,见识多了,懂地就多了。”

    “恩,他还很会安慰你。”被安修闹了这一回,他也想不出要题什么字好了,索性叫人将画暂时收起来,让安修陪他去外面走走,章时年正在外面场地上陪着孩子们打网球,他和吨吨对打,两个小的一边一个,满场子跑帮他们捡球。

    “老四这伤到过年也不能全好了,到时候你舅舅那边问起来,你让老四去自己说就行。”

    陈安修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爸爸。”

    晚饭是在这边用的,来探望赵上军的那些不到晚饭时间就离开了,只有一个远房侄子留下来了,陈安修在饭桌上和他打了招呼,知道对方叫赵志成,是在武警部门工作的。立春嘛,当然要吃春饼,陈妈妈中午蒸的春饼这会已经凉透了,重新热热虽然不如刚出锅的时候劲道,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陈安修夹点黄瓜条和肉丝给冒冒包上底卷起来,冒冒就自己攥着大口大口地吃,他之前主动惹事被孟冬捶了两拳,这会还比较老实。他总是没自知之明,以为出其不意打了孟冬一次,还能打人家第二次,也不想想孟冬已经四岁了。

    饭后他们要赶回去,也没多停留,他们出来,赵上军领着孟冬出来送他们,他知道冒冒今天挨打了,所以临分别的时候多问了句,“冒冒下次还来赵爷爷这里玩吗?下次孟冬要是打你,赵爷爷还揍他。”

    “果果也来。”

    赵上军不知道果果是谁,陈安修笑着解释说,“果果是朋友的孩子,自小和冒冒一起长大的。”但是他不明白冒冒要带糖果一起来是什么意思,他看看车边站着的瞪着眼睛的孟冬,冒冒该不会是想带糖果一起打孟冬吧?

    “那行,那冒冒下次也带着果果一起来玩。”赵上军毫无防备地说。

    陈安修只能暗自祈祷,但愿是他猜错了。冒冒应该没那么聪明吧,还会找帮手打架?

    章时年的手不方便,回去的路上还是陈安修开的车,吨吨今天也跟着一道回去,父子三个都在后面说话,路上章时年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就听那边的人说,“先生,刘胜淮跑了,警察那边没抓到人。”

第358章

    章时年的第一通电话很简短,陈安修也没听到他讲的什么,在这之后他又接连打了两个电话,虽然说话的语气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但是陈安修还是隐隐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不过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什么都没问。

    到家的时候,远远看到院子里的灯开着,陈安修知道应该是天雨回来了。吨吨显然也知道这点,打开车门后,先带着冒冒跑了下去,等陈安修停好车进门,两人已经从天雨暂住的房间内走了出来,“叔叔睡着了。”

    “睡了。”冒冒现在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有时候就跟个小鹦鹉似的,别人说什么,他也有样学样。

    陈安修看看表,现在还不到十点,天雨很少这么早上床,而且他们进门这么大的动静人都没醒,他探头进去看看,天雨合衣面朝里睡在炕上,屋里还有没散去的淡淡的酒味。他也没开灯,借着外面的灯光,过去拍拍天雨的腿,“起来脱了衣服睡,”

    连拍了两次,炕上的人才有动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问,“大哥,你回来了。”

    “睡地这么死,进来个小偷你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喝的酒?不会是喝完酒开车回来的吧?”

    陈天雨在被窝里动了动,随手丢出一件羊毛衫,口齿模糊地说,“没,今天碰到个难缠的物流公司,在外面折腾一天,哪顾得上喝酒,就是回来的时候遇到天明他们在你店里喝酒,被拉进去喝了几杯。”

    陈安修见他都睁不开眼睛了,也没再问,陈天雨又从被窝里蹬出两只袜子,冒冒就站在炕下面,有一只落在他边上了,他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吓地后退一步,后来见那团东西不动,他蹬蹬蹬跑过来抬着胖脚重重踩了两下。

    “好了,你把叔叔的袜子踩坏了,明天叔叔找你赔新的。”他捡起地上那只被冒冒踩扁的袜子丢到旁边的凳子上。

    “袜袜啊?”

    陈安修带上门领着他出来,“你以为是什么?“

    冒冒比划了半天也没说出是什么,他现在很多话还是不太会表达。

    虽然是周末,可以晚睡会,但这个点实在是不早了,陈安修催着吨吨早点洗澡睡觉,冒冒有几天没见哥哥了,这会正是最亲热的时候,和哥哥一起洗完澡,又要跟着哥哥睡觉。说是要睡觉,等到陈安修洗完澡出来,那哥俩还在被窝里讲故事。

    看着墙上挂钟的时针渐渐向着十一点的方向滑去,陈安修过去敲敲门,示意他们赶紧睡觉,吨吨在屋里答应一声,讲故事的声音也随之低下去。

    章时年是随后出来的,听到他说的话问了句,“他们还没睡?”

    “现在应该快了。”陈安修递件厚的长睡袍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帮他将左手擦干了,又拿出药箱准备给他重新上点药,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不过要想完好如初,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今天在路上接的谁的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刘胜淮不见了。”

    陈安修皱眉,“怎么可能,他在绿岛经营这么多年,生意做地也不小,不说手眼通天,但是各方面的路子肯定很多,只是抓进去几个手下,他没道理跑地这么快。”一般能在那行混出名头的,胆子也不该这么小,刘雪现在仅仅是拘留,来闹事的那些人也没判下来。现在就跑路,未免太早了点。这事怎么想都不太对头。

    “可能是君毅那边的问题,我和他提过刘胜淮的事情。”刘雪迟早要出事,刘胜淮的手下也是因为来这里闹事被抓进去的,刘胜淮就算一时反应不过来,迟早有天也会将目光对准陈家,既然已经沾上手了,为杜绝后患,就必须要来个彻底了断。但就像安修说的,刘胜淮在绿岛经营多年,又生性谨慎,坏事做的不少,可一招致命的证据并不太容易寻找,他派人查了些日子,也没有太大的进展。为避免打草惊蛇,他没让人盯地太紧,没想到在这个关口上,刘胜淮竟然跑了。

    “他和公安局那边打招呼了?”陈安修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他说是曾经和周远光提过一句。”

    周远光是市公安局的局长,这个陈安修还是知道的,“难道是公安局那边有人故意走漏了风声?”如果是市长亲自过问的案子,刘胜淮想躲躲也是有可能的。

    “是不是他们故意走漏风声现在还不确定,不过就他们手上的证据,即便是抓住了,刘胜淮也判不了几年。现在情况不明,估计刘胜淮最大的可能是躲起来观望事情进展,想找到他应该不是难事,但现在已经惊动了他,想找他的犯罪证据就更不容易了。”

    “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匆忙?”难道就因为君毅提过一句?“你说刘胜淮会不会再来找麻烦?我要不要和爸妈说最近尽量不要到外面走动?”

    “以刘胜淮的为人,暂时应该不会。”以前刘胜淮以为陈家只是个普通农户,自然想打就打,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刘胜淮在摸清状况前,应该不会贸然出手,免得再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他动作幅度小,刘胜淮也没被逼到必须铤而走险的绝境上。他之所以没大张旗鼓让人去查,也是担心将陈家牵扯其中。但事情最怕的就是万一,谁也不敢保证算无遗策,“不过这事还是小心点好,我找两个人过来。”

    陈安修想想说,“不行,不行,现在不是夏天,现在这么冷,山上根本就没有来玩的,你要让两个陌生人天天在镇上转来转去,就是他们再小心,我爸妈他们也不可能没察觉。”主要是镇上的人大多都认识,突然来俩陌生人本来就够打眼了,再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爸妈周围,傻子也能猜出有问题了,这都快过年了,他可不想因为还没影的事让爸妈日日担惊受怕,“这样吧,你找个人来跟着你,爸妈这边,我来处理,现在山上也没什么事情,温室和山货店那边,现在都有专人管着,也不用我天天看着。他们到家门口闹事的可能性不大,如果爸妈到市区,我就陪着一起过去。不行的话,我和望望说说,让他在家里多待两天。”

    陈天雨晚上喝了点啤酒,尿急憋醒了准备起来上厕所,隔着门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拉开门问,“刘胜淮真跑了?”

    陈安修以为他睡死了,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没成想都让他听了去,“这事你不要掺和,他可不是街头小混混,你找人打一顿就行。”

    “我知道,我还有自知之明,我就是问问。”

    “是不是真的跑了还不知道,反正现在暂时是找不到人了,你要是没特别的事情,最近也别到处跑了,在家里多住几天。”

    陈天雨很痛快地应下了。

    他说完这些,急匆匆地跑去厕所了,他走后,陈安修和章时年说,“望望这次答应地这么痛快,我怎么感觉不太像他的性格。”

    别说陈安修,就是章时年也觉得不太像,陈天雨这人做事冲动,遇上事只有往前冲的份,让他退让才是困难重重,但这人也不算一味蛮干,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没惹出过什么大乱子,除了打朱查被拘留那事,“不管怎么说,你和他说,这件事绝对不能亲自出面。”现在陈家只是隐形靶子,天雨如果亲自参与进去被人发觉,陈家可就摆在明面上去了。

    “我明天再和他说说,望望是冲动点,但是也不是没脑子的。”

    两人谈到这里,章时年手上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药包扎好,陈安修将药箱收起来放在冒冒够不到的高处,“天不早了,我去把冒冒抱过来,听这动静应该是睡着了。你先回房吧。”

    天雨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安修抱着睡着的冒冒回房,他也没再问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躺在被窝里了,他却睡不着了,章时年在收集刘胜淮犯罪的证据,他是知道的,但是刘胜淮是绿岛本地人,关系盘根错节,章时年就算本事再大,但毕竟是初来乍到,一时半会也很难抓住刘胜淮的把柄。别说章时年了,就是他这些年也没找到刘胜淮多少证据。不过在此之前,他也没太尽全力就是了,因为他知道刘胜淮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一旦暴露了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是轻的,前几年道上还要流传着刘胜淮一怒之下将人一家四口沉海的事情,那案子至今据说到现在还没破。

    要在以往,他忍了也就忍了,可现在事关他的家人安危,他想不沾手也不行,陈天雨躺在炕上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现在北京时间是夜里的十二点,多伦多那边应该是白天吧,他翻到手机里那个从来没用过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摁了拨打,不过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陈天雨瞅瞅再次瞅瞅那个电话号码,不会是换了号码吧?他这个号码拿到手都快十年了,从来没用过,如果不好现在情况不好,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用的,就在他估计没人接,准备放弃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喂……”

    将近十年没见,只是一个单字,陈天雨实在不能确定电话那边是向廷,“你好,请问一下……”

    “我是向廷。”

    陈天雨一听是正主,稍稍松口气,“向哥,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陈天雨。”

    陈天雨心想这也能猜得出,他可不像向廷一样长情,这十年里他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换过几个了,不对,最主要的是他好像从来就和向廷说过自己的电话号码吧?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向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猜到了,你说。”

    对方这么直接,陈天雨心里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多年不联系,一上来就求人办事,总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但要他先和向廷套交情,他也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索性也直来直往将刘胜淮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向廷听他说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说,“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刘胜淮解决了?”

    陈天雨太明白他的解决了是什么意思,赶紧否认说,“不用不用,向哥,我就是想要点刘胜淮犯罪的证据,向哥,你在道上路子广,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刘胜淮?我似乎是有点印象,他以前好像是钱川的手下吧?怎么?这些年还混出名堂来了?”

    “向哥,当年你们那些老大哥走的走,散的散,转正行的转为正行,原先底下那些小喽啰自然就起来了。”

    向廷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这样吧,我多年没回去了,现在认识的朋友也不多,我让老李帮你打听一下,你等我的消息。”

    陈天雨听他这么说,估摸着事情就差不多了,他知道向廷是离开很久了,但大头李一直就在绿岛,明面上是正当职业,背地里肯定还是有些不能见光的产业,既然有那些产业在就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路子,“谢谢向哥。”

    “真的不用帮忙彻底解决了吗?”

    “真的不用向哥。”

    “担心我以此为把柄威胁你?”

    “怎么会?向哥,你别多想。”他也确实不想将那么大的把柄放在别人手中。他宁愿找到证据交给章时年来解决,至少章时年不会害他,至于向廷,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离这人太近。直觉这东西虽然没什么科学依据,但是无数次保命的经验告诉他,直觉该信的时候还是要信的。

    向廷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追问,陈天雨讲完正事,感觉就没什么话了,但对方不主动挂电话,他也不好刚求完人就撂下电话,就又没话找话地问了问向廷的腿上恢复地怎么样了。天知道向廷那伤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好在向廷也没和他计较,回答地还很认真,“已经好了,不过右腿还是落下些毛病,现在一到阴天下雨就酸疼。”

    陈天雨只是随口问问,见向廷回答地这么认真,这下反而找不到什么话好说了,“那向哥,西医不行的话,你再找个中医看看,老外那技术也不是什么都好的,有时候中医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好的,我会留意的。”

    说完这些,陈天雨再也找不到话题了,这大半夜的,两个不熟的男人能聊点什么,可能向廷也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就主动说,“那先这样,我这边有点事要出门。”

    陈天雨如获大赦,“好的,向哥。这次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得了向廷的话,第二天陈天雨就和章时年透露点,他可能有办法找到刘胜淮的犯罪证据,但是也没说的太死,陈安修知道他三教九流的朋友多,可没想到他竟然里连这种事情也能找到人帮忙,要知道他们找的可不是刘胜淮普通的犯罪证据,“你那是什么朋友?我见过吗?现在做什么的?”

    “大哥,你查户口呢?就是早些年认识的一个朋友,我曾经帮过他的忙,他认识刘胜淮,知道刘胜淮之前的一些事,答应帮忙给点线索,事情成不成还两说。我就是先和你们说一声。”

第359章

    天雨说地轻描淡写,但陈安修可没那么好糊弄,刘胜淮是什么人,他能将自己的犯罪证据摆在明面上吗?有的话,章时年早就将人办了,还用拖到现在?可听天雨那意思,他那朋友不仅不畏惧刘胜淮的势力,还有很大的把握能拿到确实的证据,这是随随便便谁能做得到的吗?

    可天雨今年二十七了,也不是摁着揍一顿就能说实话的年纪了,陈安修只能嘱咐他有事必须要和家里人商量,不能单独行动更不能冲动。

    对此陈天雨当然没有不答应的,他倒不是对大哥刻意隐瞒向廷的事情,只是当年出事的时候没和家里人说,现在旧事重提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了。他想着经此一事,向廷还完欠他的人情,这辈子他们大概也再无交集了,说不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这件事兄弟俩商量既定,双方也就不再啰嗦,各自分头行事。

    这之后大概又过了三四天,警方那边仍旧没有刘胜淮的消息,不过章时年已经从其他的渠道得知那人果然没有离开绿岛,但刘胜淮滑溜的跟个泥鳅一样,背后似乎还人帮忙,现在只锁定了大概的藏身范围,还没找到准确的落脚点。

    即便是这样,陈安修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特别是有一天中午他去建材店的时候,听李小乔和陈爸爸抱怨上午店里来俩人买油漆,就买了三桶油漆统共不到五十块钱,但那俩人在店里磨了半上午,东拉西扯地和他套近乎,还神秘兮兮地和打听他章时年是不是很有钱什么的,章家在北京做什么之类的事情。

    陈安修问他见过那俩人吗?李小乔说面熟,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但至于叫什么,他真不知道。

    镇上喜欢闲磕牙的人不少,这俩人不一定是刘胜淮派来的,但在这种时刻,陈安修还是免不得要多留个心眼,暗下交待小乔再有人来闲打听就打电话给他。小乔不明就里,只当他不愿意别人打听这种事,也没怎么多想地就应下了。不过此后也没见有人再来打听此类的事情。

    陈天雨到底也不放心家里这边,安排好快递公司的事情,寻个借口就从市区搬回来了,现在都进腊月了,建材店里生意清淡地很,他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大多数时间就在店里翘着腿喝茶看小说,无聊了就逗胖冒冒玩。陈爸陈妈嘴上唠叨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但对这个天天不着家的小儿子能回来多住几天,他们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张灵均来的那天,陈安修正在山货店门口和市区农贸市场来批发货的一个客户说话,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车在建材店门口停下了,车子离得远,他看不太清楚车牌,可那嚣张的三叉星标志他还是看地很清楚的,这是温凯的车,果然车停稳后,就见温凯首先从左边下来了,接着下来的是两个年轻女孩子,一个就是张灵均,另一个,他看着眼生,但看温凯殷勤的态度,应该就是凌若昀,温凯现任女友。

    陈安修对张灵均没意见,甚至可以说是印象不错,这是个懂事明理的姑娘,就是对天雨有意思,选择的方式也不是死缠烂打,而是耐心地一步步靠近,对此还要挑刺的话,未免就有点苛刻了。当然他喜欢没有用,关键是天雨的态度,就像此刻,“温凯他们来了,你不过去看看?”农家乐里现在聊胜于无地就住着两个客人,大堂里空荡荡的,天雨有时就带着冒冒在这里玩,此刻叔侄俩就齐齐坐在柜台里侧凑着头一起搭积木呢。

    “张灵均也来了?”

    陈安修看他的态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要实在不喜欢她,就和她说个明白,别让人家抱着希望。”

    陈天雨将一块红色积木小心放在房顶的位置,直起身伸个懒腰说,“我表现的还不明显?我只差和她说,你少来烦我了。就温凯多事,为了讨好他未来的老婆,他连出卖兄弟都没压力。他巴不得和我做连襟,我还不愿意呢。”

    陈安修知道他说的气话,也不和他争辩,“不管怎么说,人都来了,你总不能缩在这里不露头吧?待会咱妈肯定得给你打电话。”

    陈天雨明显步不耐烦地耷拉眼皮说,“我知道了,等冒冒搭完这个房子,我们就回去。”

    他话刚说完,刚刚搭好雏形的房子哗啦一下塌了,陈安修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冒冒喜欢玩积木,但是比起建设,他似乎更喜欢破坏,往往都是别人搭了大半,他肥肥的一指头戳过去,前功尽弃。他乐此不疲,要等他完整搭完一个房子,下辈子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陈天雨显然不介意小侄子的破坏行为,他蹲在地上将四处散落的积木捡回来准备继续再战,起身急了,外套上的扣子都被蹭掉一个,他也不怎么在意。陈安修懒得理他们,自顾到楼上的办公室处理自己的事情。

    陈天雨见大哥走了,也不再着急地搭积木,他让冒冒自己玩,自己将脑袋埋进胳膊里在柜台上趴了会,他知道家里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能尽快定下来,这其中包括父母也包括大哥,他有时候简直要愤恨这种无形的逼迫,但冷静下来想想又常常会觉得无可奈何,因为他也会逼迫自己,以前总想着照顾父母上面有大哥,装饰门面下面有晴晴,他在中间最没压力,活的也最自在。现在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要支撑起这个家,担起照顾爸妈的责任。

    冒冒可能见叔叔趴在那里许久不动,他就伸着手去抓抓叔叔的头发,陈天雨摸到他的小爪子握住,小宝宝的手软软的,肉乎乎的,让他心中快满溢的烦躁慢慢沉了下去。

    陈妈妈的电话只打了一遍,没人也没再继续,反而是温凯,锲而不舍地打了四五通,陈天雨接了最后一个,说是马上就回去,他带着冒冒到卫生间上了个厕所,自己顺便洗了把脸。

    他一进门,陈妈妈过来接冒冒,又问,“你大哥那边忙完了?不是说有些货很急吗?”

    陈天雨估摸着这应该是妈妈帮他想好的借口,就顺着说,“大哥打电话又找了几个人,待会就过去了。”

    陈妈妈知道他明白了,“温凯他们等你好一会了。”

    陈天雨过去对除温凯以外的其他两个人抱歉地笑笑说,“不好意思,刚刚太忙了走不开,难得你们过来玩一次。”

    张灵均笑了笑说,“是我们事先没打电话。”

    凌若昀性格更文静些,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下,没说话。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当然谁也不会主动提及那件类似于相亲的事情。

    温凯是个热络场子的高手,有他在,永远都不会担心冷场。大家年纪差不多,坐在一起很快也能找到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陈妈妈没参与,自己带着冒冒进了里屋。建材店里暖气很足,坐一会身上就很热了,陈天雨脱外套的时候才想起掉了一个扣子,他脱下来拿到里屋去给陈妈妈,像往常一样说,“妈,掉了一个扣子,你帮我钉上。”

    “拿过来我看看。”

    陈天雨将外套和扣子一并递过去。

    陈妈妈接过扣子举着看看说,“眼镜落在家里没带过来,这扣子眼,我看不着。明天钉吧。”说完这些,习惯的地又唠叨一句,“快三十了,连个对象也没着落,还等着你妈给你钉扣子。你妈能跟着你到八十吗?”

    要在以前陈天雨撒娇卖乖就糊弄过去了,可是今天他忽然意识到,他妈今年五十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妈做针线活都要戴老花镜了?他上次回家吃饭,嫌爸爸没把白菜叶上的虫眼摘干净,爸爸说做饭着急了没看太仔细,他怎么就没想过可能爸爸根本就看不清那些虫眼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他的父母正在一天天的老去。他也无法再没心没肺地装作什么不知道。

    “和你说话,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陈天雨回神,“恩,我都听到了,你不就是说要带着冒冒回家,要我把外面桌上的单子都收好吗?这月的账不是还没算完吗?我待会算算就收起来。”

    陈妈妈给拉拉帽子和袖子,“光等你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刚才灵均都帮着算完了,我就是拿出单子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眼镜落在家里了,那上面的字一个也看不清楚。灵均算的数额都对上了,你记得收起来就行。”

    “我知道了。”

    陈妈妈出去又和外面的人说过几句话就先离开了,她回家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在,年轻人之间说话总是不大方便。

    温凯他们来的时候就下午两点多了,坐下也没多大会话,过了五点,天渐渐地就暗了,温凯妈妈打电话让带着凌若昀回家吃饭,说饭菜已经快做好了。

    这种事情陈天雨自然不会去凑热闹,凌若昀主动邀请张灵均说,“你一起过去吧?”

    张灵均边戴手套边笑说,“我才不去当你们的电灯泡,到了市区后,你们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凌若昀不同意,“天都黑了,东山区这边偏,不好打车,要不这样吧,我们先送你回去,接着再去吃饭。”

    陈天雨知道温凯的爸妈家和张灵均家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就主动说,“你们这一折腾,家里的菜都凉了,要不我送灵均回去,温凯和若昀直接回家。”

    张灵均难言讶异地看了陈天雨一眼,这是她主动了这么久,陈天雨对她最善意的一次回应。

    陈天雨到抽屉里拿了汽车钥匙,看到她的眼神问,“怎么?不相信我的驾驶技术?我拿到驾证可有七八年了。”

    温凯不知道他脑子为什么突然开窍了,但他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立刻跳出来大包大揽地作保说,“对对对,我可以保证,他驾驶技术好地很,灵均,你放心坐他的车好了。要是叔叔和姨在家已经吃过饭,你们可以在外面找个地吃了再回去。”

    他要将人送作对的意图太明显,连凌若昀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说,“他们都是大人了,自己会安排的。咱们一起出去吧。”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代表着陈天雨的接受,但谁也不能否认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为了表妹,她乐见其成。曾经,她对陈天雨也有过好感,大概很难会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个高大帅气又有些坏小子气质的男人,何况这个男人的品质也不差,也有份自己的事业,但好感也仅止于好感,她明年就二十八岁了,已经无法像十八岁一样有大把的青春去毫无顾忌地追求一个人,一个显然还不想定下来的一个男人。温凯则不同,他是相貌不扬,可性子温和开朗,懂得疼人,家境也可以,在她这个年纪,当爱情遭遇现实,她也免不得要世俗起来。她有时候很佩服灵均,灵均仅仅小她一岁,在这方面却比她勇敢多了。也许灵均的坚持是对的,她看陈天雨的态度今天就出现了松动。可是灵均,能坚持多久呢。

第360章

    天雨下山去送张灵均,当然没听温凯的建议在外面吃饭,但到张家的时候天也已经全黑了,天雨一直将人送到楼下,临下车的时候张灵均主动邀请说,“都到家了,上去喝点水吧?”

    “改天吧,叔叔和姨这会应该在家等你吃饭了,我就不上去了。”

    张灵均见他这次没一口否决,心里就有些高兴,她今年二十六岁,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又刚出校门没两年,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不免露出些痕迹来,“那好,那我先上去了,有空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上次的事情我还一直没谢谢你。”

    陈天雨笑笑说,“都多久的事情了,你别一直放在心上,换成别人一样的,我也只是碰巧了。”

    第一次单独和这人相处,张灵均有心想多说两句话,但紧张之下一时也找不到太合适的话题,又惦记着天雨待会还要开车回去,就没多浪费时间,简单说两句就开门下了车。

    陈天雨见她下车没立即转身上楼,知道她是让自己先走,就隔着车窗抬手向她示意了下,驱车离开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张灵均的妈妈在楼上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她是没看清楚车上坐着的那个男人是谁,但是光看她闺女在人家车开走后,还在那里目送了那么好一会,她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她对刚从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的张生平抱怨说,“你闺女真是让鬼了心窍,这个陈天雨有什么好?上个月人家给介绍的那个小王,现在是财政局的公务员,父母都在银行里工作,让她去看看,她死活不去,气死我了。”

    张生平将所有的菜摆上桌后,擦擦手说,“好了,好了,别唠叨了,你这唠叨半年了,灵均没听烦,我都听烦了,你那闺女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从小主意大着呢。咱不同意也只能慢慢劝,你要和她硬拗,她更不听。到时候她真和陈天雨去领了证,你也只得干瞪眼认着。不过就这事我说句公道话,你也怨不得人家陈天雨,人家又没主动追灵均,现在明摆着是灵均剃头挑子一头热。”

    张妈见张灵均进楼门了,拉上窗帘回身说,“就是这样,我才更生气,陈天雨是看不上咱灵均哪里?灵均是哪点配不上他?他还挑拣起来了。”

    张生平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人,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灵均和陈天雨交朋友你不愿意,陈天雨不喜欢灵均吧,你也不愿意,你到底是想干啥?”

    “我就是不愿意啊,可你这闺女不是不死心吗?万一她就是九头牛拉不来,一条路走到黑,陈天雨那头又不冷不热的,谁能放心?不过我看他今天倒是将灵均送回来了,难不成是两个人有什么发展了?不行,我待会要好好问问灵均。”

    “问啥问,待会先吃饭,我看灵均未必然就对陈天雨死心塌地,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性子冲动,陈天雨帮了她的忙,人又长得好,她有心思很正常,现在两个人没在一起,怎么都看着好,真要正式交往了,各种矛盾就有了,一个硕士,一个中专生,他们看东西的角度就不一样,朋友圈子也不一样,到时候说不定不等咱们开口,两人自动就分开了。你看着吧。”

    张生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又赚下这么一份不小的家业,阅历和看人的本事都是有的,张妈平时也比较信他,听他这么说,又见闺女进门心情不错,她就按捺着什么都没说,只等哪天再旁敲侧击问问。

    那天过后,陈天雨真和张灵均单独出去吃过一次饭,偶尔的,陈妈妈也见他和张灵均通电话,神色是没和徐彤彤在一起的眉飞色舞,但看着也不是很排斥。她知道天雨很烦父母追问他谈对象的事,就和安修说,让安修问问,兄弟俩感情好说话容易些。

    陈安修其实不是很想问,自从徐彤彤离开后,男女关系就是天雨的逆鳞,另一方面,他也更不想天雨误会自己逼迫他结婚,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着急,也想在离开之前见到天雨找个可心的女孩子稳定下来,彼此相爱,相互扶持,但这都不是理由,毕竟是关系到天雨一辈子的幸福。

    不过妈妈开口了,陈安修还是在某天陈天雨和张灵均通过电话后,开玩笑地问了句。

    陈天雨一听他这话,脸色就不太好看,“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明天就找个人去领证?这样你走的就一点顾忌都没有了是不是?你这么着急,你为什么不干脆到大街上给我拉个女的来?只要不瞎不聋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我立刻和她结婚行不行?省的你们三天两头的,这个试探那个试探。”

    陈安修将今天的山货店出货单子打印出来,听他这么说,回头开口,“你让狗咬了?谁逼着你立刻结婚的,还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你当大街上的人随便你挑拣?你愿意,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呢。有本事你自己到大街上抢一个来试试看。”

    陈天雨不耐烦家里人是抓住点动静就想将人凑对,他刚发火就被陈安修噼里啪啦说一通,他一时反倒没话说了,他停顿会,在陈安修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让你们失望了,我和张灵均没什么关系,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其他的以后再说。”

    陈安修听这意思就知道没以往那么坚决了,“你不是不太喜欢她?”

    “我没说过讨厌她,只是以前没这心思,现在想想给彼此个机会也不错,你放心,我还没自暴自弃到随便找个女人就结婚的地步,再说她也不一定就多喜欢我,在那种情形下认识,换个别的男人说不定她也会喜欢,有些女人就是爱幻想罢了,一旦发现幻想中的人和现实不符,说不定她跑地比我还快。”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不至于有个人倒追就慌了分寸,没了神智。

    陈安修见他思路这么条理清晰,就知道自己多想了,“好了,以后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你拿着这个单子下去再帮我确认一下这些货对吗?”

    陈天雨接过单子开门下去了。

    陈安修等他走后,自己抱着脑袋用力揉了揉,说起来他是这个家里最没资格教训天雨的人,当初他一意孤行和章时年在一起,虽然他是不想拖累天雨,可最终还是成为天雨婚事中的减分项,要是没有他和章时年的事情,要是依照他家和天雨的条件,不说满大街随便挑选,但天雨对象的挑选余地还是很大的,哪像现在,天雨正当好的年纪,上门说媒的都没几个,偶尔有,也是那条件差一些的。像天雨这个年纪的独生女很多,但凡那条件好的,谁舍得将闺女嫁到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家里?要是章时年的身份哪天公开了,说不定会好点,可那样嫁进来的女孩对天雨有几分真心?

    得到天雨的准确信息,陈安修就和父母那边通了气,以后不要看太紧了,让他们先自己处处看,陈妈妈就说,“我和你爸爸哪里愿意天天叨叨他,不问他,他就和没事人一样,还当自己小呢,一问他,他就烦,过完年就二十九了。他是想什么时候收收心。”

    “二十八,二十八,人家结婚证可不兴虚岁,他自己也知道着急,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突然对张灵均转变态度。”

    “你们兄弟俩一个鼻子出气,你们大了,都嫌我和你爸爸唠叨,你们既然不愿意,我和你爸爸以后啥也不管了。”

    陈安修凑过去讨好地给妈妈敲敲肩膀说,“妈,不是不让问,是等他稳定点再问,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问他,他也不知道,这结婚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一个人能说了算?他现在愿意往前走一步,说明心里多少将徐彤彤的事情放下点了。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个好消息。”

    “你这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你。”

    “我有道理不管用,主要还是我妈通情达理。”陈安修知道妈妈这么说就是同意暂时不过问了。

    “你就光知道给我灌迷魂汤,我这边好说,你奶奶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活头,现在天天和你爸爸念叨望望还没结婚,她合不上眼,到那边也没法和你爷爷交待,你爸爸也犯愁。”以前生病不来看也就罢了,现在老太太被刘雪推倒伤成这样,老大家还是不露面,老太太可能也寒了心了,现在不怎么念叨睿哲了,天天念叨这唯一还没定下来的孙子,“我再和你爸爸说说吧,这事也没法强求。”

    说起陈奶奶,陈安修就没办法了,老人现在这样,估计也听不进去什么劝,就是能,他在奶奶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陈奶奶在医院里暂时还无法回来,林淑芳倒是住了一周多的院很快出来了,她出院那天,蒋轩和林梅子开着车去接的,镇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到门口下车的时候,穿着件到脚跟的长羽绒服,头上包着围巾,见到有人在街上,还笑着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据见过的人说精神看着还行,就是脸色蜡黄蜡黄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刘映红回娘家没回来,林淑芳又气得和魏晓磊不说话,林梅子要照顾姑姑就又从村里搬到了镇上,时常地也能见蒋轩过来走动。光陈安修就遇到过他好几次,有时候是刚从市区回来,有时候是领着文茵要在超市里买东西,从父女俩的相处看,感情显然很不错。

    蒋瑶的事情过去这么久,蒋伟明如今也从牢里出来了,陈安修和蒋轩虽然不会刻意联系,但见了面也能平心静气地聊上两句了。当然陈安修也不会主动去问些不识趣的问题,比如怎么吵架又怎么突然复合之类的,不过闲聊点家常还是可以的,“婶子身体恢复地还好吧?”

    “挺好的,不过姑姑年纪不小了,突然出了这事还是伤了些元气,还要多调养些日子。”

    “人没事最好,有什么需要到我那里去拿,别的没有,鸡鸭猪肉什么的都不缺,山上自己养的,都很干净。”

    蒋轩展眉笑了笑,“我听姑父他们说,你现在是做地挺不错的。”

    “小本生意,还凑合。”

    “还叫小本生意?我听说市区的店马上就要开起来了,我买东西的时候还从那里经过了,不小的店面。”

    “我也是瞎子过河摸索着来,哪天赚了,哪天就赔了,可比不上你们那工作稳定,你们的工作说出去也好听,大警察,大检察官,我现在出去,一农村个体户。”

    他这俏皮人的口吻太熟悉,蒋轩忍不住心里一松,脱口说,“行了吧,给你点颜色,你还没完没了了。”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是一惊,“我当初以为你……”

    “以为什么?”

    以为你会跟着章时年离开,谁能想到章时年那样一个人会为了安修窝在这样一个小镇上?这也难怪镇上的人多少能看出章时年的不同,但也没人将章时年的身份往高处猜,毕竟谁会想到那样一个大人物,又年纪轻轻的,会甘心在小镇上守着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过如此平淡的日子?

    蒋轩的话没说出来,文茵抱着一个金色头发的芭比娃娃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冒冒没有这样的娃娃,他这个年纪看什么新鲜玩意都稀奇,见文茵抱着,他瞪起眼来了,也嚷嚷着要买个好看的小妹妹,陈安修知道他一时兴起,也不惯着他,但又怕他在超市里闹事,就和蒋轩道别,就拎了选好的东西,夹起冒冒到柜台付钱。

    爸爸付钱的时候,冒冒在爸爸胳膊下来也不老实,两只小胖腿在向后蹬啊蹬的,他要下来,连收银员看到他们父子俩,都边扫码边抿着嘴笑,陈安修看他一时半会消停不了了,就指着收银台旁边摆放着上弦就会自动跳的小青蛙问他说,“小妹妹肯定是不给买了,这个小青蛙要吗?不过要了这个就不准要其他的了。”

    冒冒瞪着眼瞅了瞅那小青蛙,大概觉得空着手从超市出来不好看,就不是很情愿地答应了,陈安修花十块钱买了俩,一个给了冒冒,另一个转手给了在后面跟着爸爸排队的文茵。

    出了超市门,陈安修将夹在胳肢窝下的冒冒小心放到地上,蒋轩和文茵也付完钱出来了。

    “改天来家里喝茶,我先走了。”陈安修朝蒋轩摆摆手。

    “安修?”都走出去两步了,蒋轩在后面喊了一声。

    陈安修回头,“恩?还有什么事?”

    蒋轩抱着文茵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说,“刘胜淮,你知道这个人吧?他到现在还没抓捕归案,你们小心些,这个人手里案子不少。我知道你们和季市长关系近,但是他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并不是所有的人对他都信服。”

    “你是说有人借此要对君毅不利?”

    蒋轩已然退开一步,“我没说过,上面的那些事情,我也接触不到。没事我先回了,梅子还在家里等着这些菜下锅呢。”

    陈安修知道他不说必然有他不说的理由,也不强求。道过谢就分手离开了。

    蒋轩到家的时候,林梅子的粥已经熬好了,魏良才在市区当保安也不能请假太久,林淑芳出院后,他就回去了,魏晓磊在家,林淑芳天天和他吵,他也躲了出去,如今魏家就剩下林梅子一家三口和林淑芳。

    打发文茵进屋陪姥姥,蒋轩在厨房里留下来帮林梅子摘菜,“我刚刚遇到安修了,提醒他注意刘胜淮的事情。”

    “这件事真的有那么复杂吗?还牵扯到了季市长?”

    “至于多复杂,我确实不知道,但是市长和周局长打招呼的事情,如果周局长成心想保密的话,就不会在无意中传出来了,况且刘胜淮这案子办地也太过粗糙,就找到些细枝末节的证据就急匆匆抓人,到头来人还没抓到。”

    林梅子沉吟了一下问,“你没反对吗?”蒋轩作为市局的刑警大队长,在这件事上不可能没发声的权力。

    蒋轩垂下眼皮,将摘下来的芹菜叶子归拢到一处说,“我怎么反对,说小了可能是市里的派系斗争,有人要让季君毅趁机栽个跟头,说大了,我就更不知道了,端看人家怎么运作了。”

    这话听着有道理,但禁不住细琢磨,“不对,蒋轩,我姑姑那六十万怎么拿回来的?你说你有朋友认识刘胜淮,真有这个人吗?你一直在骗我,根本没有这个人,是你亲自去和刘胜淮要的,对不对?他怎么这么痛快就给了,六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下交易?你是不是疯了,刘胜淮是什么人,你当警察这么些年,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沾上他,一辈子洗不干净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和他没什么私下交易,我就是答应不插手。”

    “蒋轩你怎么这么天真,上了贼船,你不偷东西别人就会认为你不是贼了吗?他们这次有把握能一把扳倒季市长吗?谁也不敢保证是吧?如果不能,季市长一旦站稳了脚跟,迟早有天会清算。如果他要清算,第一个清算的就是公安局,其他的部门可能缓缓,但他绝对不会允许存在一个随时在他背后使绊子的公安局存在,到时候你怎么办?他会因为你袖手旁观而放过你,你要是个普通警察可能会,可你现在是刑警队的大队长。况且你怎么能确定这次的事情季市长是不是借此在故意试探什么。”

    “我难道不知道有风险吗?可是你说姑姑在医院里因为这些钱要死要活,除了我亲自去跟刘胜淮要,还能有什么其他好办法。再说那就是姑姑的钱,我们这是要回来,也不算索贿。”

    现在瑶瑶三天两头闹着要离婚,有次两人在外面吵架,竟然把文峰丢在街上谁也不管,幸亏街上有个水果店的老板娘好心,见孩子这么小,哭地也可怜,领回家又报了警,可文峰身上没什么联系方式,又说不出父母名字,派出所那边一时也找不到人,直到两天后,瑶瑶才想起来文峰不见了,他们这才到处打听将孩子领了回来,这次是侥幸,要不是水果店老板娘的好心,这会孩子还不定被拐到哪里去了。哪家会忍心将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丢到大马路上。妈妈可能也看出瑶瑶是个不着调的,竟然要梅子和他答应收养文峰,梅子因为这件事宁愿离婚也不松口,结婚后第一次和妈妈起了剧烈的冲突,后来更是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他试图挽回这段婚姻,可梅子这次的情绪很大。帮姑姑讨回那六十万,还是分居后梅子第一次和他开口。

    “再说你都把钱给姑姑了,还能要出来吗?”

    蒋轩说到这里,林梅子不说话了,是啊,还能要出来了吗?显然是不能的,姑姑再亲她,她也是排在晓磊后面的,没了这些钱晓磊就要背上巨额债务,姑姑怎么可能舍得,她再怎么努力,她在家里的地位也比不上晓磊,她从小就知道了,就像是上次买房的事情,明面上是刘映红耍赖,姑姑也说不用搭理,可她真要一分钱不出,姑姑的心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没见她说出钱,姑姑只是意思地反对了一下,并没多坚持。她可以说只孝顺姑姑就行,可她如果不理会晓磊,姑姑根本就不会领她的情。

    可是给了钱晓磊也不一定就领她的请,晓磊从小多么讨厌她,她太清楚了,晓磊总觉得是她侵占了他的家,还因为她总被父母唠叨不上进,可她寄人篱下不努力行吗?小时候晓磊不止一次把她的书包连衣服一起丢到街上让她滚,姑姑见闹地不可开交了,曾经将她送到妈妈那里,但妈妈连门都没让她进,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再回姑姑家,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妈那一百块钱,从那个时候起,他们的母女情分就断干净了。她结婚的时候,那人又来装可怜有什么用呢?

    她就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无家可归,安修爸爸疼她,曾经把她领回去住过一个月,她那时候不懂事,最希望就一直住在安修家,可是后来渐渐明白,安修爸妈再怎么好也不会领养她的。她也知道文峰可怜,也知道文峰在蒋瑶手里可能落不到好,可那不是自己的责任。她无法做到对文峰视如己出,她更不想因为文峰让文茵受到任何的委屈,她这一辈子活地太累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延续这样的生活,一点可能都不行。

    “姑姑,我想和你说件事,那六十万块钱,是蒋轩去问刘胜淮要的,现在刘胜淮出了事,这六十万可能就有点麻烦,姑姑,你看着六十万块钱能不能先拿出来,让蒋轩和局里说一声,然后再拿回来,你看行不行?”

    林淑芳在床上半起身说,“梅子,这钱就是咱家的,咱要回是自己的钱不是别人的,这种事情还用和局里说吗?要是真有人问起,我去替蒋轩证明,再说这钱我已经让你姑父还给人家了,你现在要,我手头上也没这些钱。”

    “那我知道了,姑姑,我再想其他的办法。饭快做好了,我待会给你端进来。”早就知道结果了,只是不问问总是不死心。

    在林梅子要出门时候,林淑芳张张嘴还是喊住了她,“梅子?”

    林梅子回头,“还有事吗?姑姑?”

    “你别太担心了,这是咱们自己的钱,没事的,如果到时候真需要钱,我这里还有五万,你都拿去。”

    林梅子点点头,“我记下了,姑姑。”

    蒋轩看她出来的神色,就什么都没问。

    另一边安修带着冒冒在建材点里帮会忙,也准备回家了,进了腊月,镇上摆摊子的人明显就增多了,不过现在临近傍晚,好多都开始收摊子了,安修领着冒冒经过一处买玩具的摊子,上面的玩具大多都很便宜,三五块,十块八块,最贵的几十,上百的基本都没有,但各种玩具摆在一起花花绿绿的,很吸引小孩子们的眼睛。冒冒经过那里就拔不动脚了,他看上一个老虎面具,要爸爸给他买。

    “在超市里的时候,咱说什么了,不是说好买了小青蛙,就不买其他的了吗?”

    这会又不是他了,任凭爸爸怎么说,他就是不走,拉着也不走,爸爸再说,他牛脾气上来了呢,把手里的小青蛙往地上一丢,那意思是不要这个了。

    “你丢了爸爸也不给你买新的,你丢吧,丢了这个,爸爸以后永远不给你买玩具了。也不让大爸爸给你买,也不让哥哥给你买。”他说完也不管冒冒了,掉头就走。

    冒冒一开始还以为爸爸和他闹着玩,还戳在那里不动,后来一见爸爸走远了,面具也不要了,抓起地上的小青蛙就摇摇晃晃追着跑。陈安修见他过来了,就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等他。

    不过到家后,他也没忘了那面具,陈安修在做饭,他就在边上转来转去,转来转去。陈安修怕油星溅到他,将人哄出去,他一会又回来,他要个老虎。最后陈安修被他缠地没办法了,从家里找个鞋盒子,剪了不规则的椭圆形,上面给他抠上大大的眼睛嘴巴鼻子,在额头那里画个王,在嘴边花了两笔胡须,又在两侧钻个眼穿上根毛线,给冒冒套到头上,“哎呀,好威风的大老虎。”陈安修这样赞叹。

    冒冒自己也看不到,就很信,自己伸手摸摸,乐地不行。

    “你自己在这里玩会,别摘下来,爸爸去做饭,大爸爸待会就回来了,你给大爸爸看看冒冒大老虎。”

    “恩。”有了大老虎面具,大冒冒很满意。

    他们刚说着话呢,就听到外面有车响,冒冒一听到这声音就要跑出去接着,“爸爸,爸爸。”

    陈安修见他没戴帽子一把将人拉住,“大爸爸马上就进来了,你藏起来,大爸爸进门的时候,你吓他一跳。”

    这个冒冒听懂了,就跑到门后面躲起来。

    陈安修听到人进院子门,迎出去,“今天怎么比往常早?”

    “遇到点事情去处理了,顺道就回来了。”

    陈安修听他语气稀松平常,就没太当回事,倾身过去悄悄和他说,“冒冒在门后,你进门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到他。”

    章时年顺着安修的示意看了一眼,其实不用安修说,他走近了应该也能注意到,一只大胖脚还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呢。但他进门的时候还是装作不知道,故意说了句,“冒冒,爸爸下班回来了。”

    “恩。”冒冒下意识就答应了一句,可能想到什么,他又闭上了嘴,自己胖乎乎地从门后跑出来,挡在正门口说,“我是大老五。”

    章时年还很配合他,假意吓地后退了一步弯腰问,“这是谁家的小老虎跑到我们家了?”

    冒冒纠正他,“爸爸,是大老五。”

    章时年忍不住弯了唇角,“原来是大老虎,那大老虎,你看到我小儿子冒冒了吗?我们家冒冒去哪了?”

    一说冒冒,冒冒嘿地笑了,“奶奶家。”冒冒现在奶奶家呢。

    陈安修在厨房里炒菜,听他们在屋里一问一答的,心想带了这大半天,可算是换人折腾了。

    晚饭后章时年去洗澡,陈安修将他换下来的衣服分分类,能在家里洗的在家里洗,需要干洗的明天送洗衣店,拿到外套的时候,他注意到手肘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污渍,章时年这人穷讲究惯了,别说衣服上污渍,就是有根多余的线头,都不会穿着出门,他每次帮章时年拿衣服都会仔细检查一遍,所以不可能是从家里带出去的,那就只能是今天从外面带回来的,这么大的污渍都没注意到,当时是什么情况?陈安修不确定这是什么污渍,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立刻处理一下,就拿在手上搓了搓,这一搓不要紧,他发现是干掉的血渍,衣服颜色深,血迹干在上面不明显,但确实是血渍没错,他想也不想推门进浴室问,“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外套上为什么有血?”

    章时年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可能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不是我的,可能是刘雪妈的。”

    “刘雪妈怎么了?”

    “她可能是去和刘胜淮要钱翻脸了,被人捅成了重伤,丢在荒山上一个报废汽车后备箱里。当时发现的时候正有人准备点火。”

    “她怎么知道刘胜淮藏在哪里。”

    “可能是刘雪告诉她的,她托关系去拘留所看过刘雪。”

第361章

    刘雪妈妈这个人,陈安修见过不少次,和刘雪一样的牙尖嘴利,有时候说话也很尖酸刻薄,当年因为酒店付账那件事,还专程到奶奶面前告过他的状,他对这个人自然没半分好感,但乍然听到她这样的遭遇,忍不住还是有些唏嘘。他记得刘雪妈妈好像还不到五十。

    “伤势很重吗?”话出口了,陈安修觉得自己大概问了句废话,刘胜淮那样的人想杀个人,怎么可能心慈手软,更何况还到了准备放火焚尸的地步。

    章时年在浴缸里抬手示意他过来捏捏肩膀,同时说,“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重症监护室里。”

    陈安修明白那意思,将手中的外套丢到外面的洗衣篮里,撸撸袖子走过去帮他捏捏,起初的震惊过去,细想有些事发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刘雪妈妈的血会沾到章时年的外套上,是见过面吗?可是章时年为什么会亲自去见刘雪妈妈,为什么刘雪妈妈会在烧死的前一刻被及时救了出来?或者说是恰巧?可是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吗?有些事情他不愿多想,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出身背景和成长环境的巨大差异注定了他们在与人相处和处理事情的手段上存在着不小的分歧。很多事上,章时年不愿意和他多说,他也不问。有些是他无能为力,问了也是白问。有些是不想问,不能问。

    就如同章时年不认可他所做的所有决定,但从没随意干涉一样。他做不到完全理解章时年的做法,至少可以做到不横加指责。

    “她应该不会死,是吧?”

    章时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并无任何的反应,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就在陈安修以为这人睡着,准备将人从浴缸里拖出来的时候,章时年轻轻地应了声,“恩。”

    陈安修得到他的应承,手脚勤奋地帮他捏完肩膀,又殷勤地主动去帮他敲敲背,“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她,当年就是她带着大肚子的刘雪到大伯家里去闹,非要逼着陈天齐和赵小涵离婚,然后和刘雪结婚,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个妈,刘雪是个善茬也不太容易。刘雪现在一步步的闹成这样,背后要说没她妈的事,谁也不信。不过刘雪这事真的有那么复杂吗?”

    “她不复杂,刘胜淮牵扯到了一些事。”

    陈安修点点头,“哦,我想也是,这事牵扯不到君毅吧?”

    “不会。”

    “不会就好,我今天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遇到蒋轩了,他和我说了些奇怪的话,是关于君毅的。”说完这些,他不待章时年回应,又把蒋轩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章时年的反应仍旧很平淡,声音半点起伏都没有。

    “你怎么好像根本不在意?”陈安修凑过头去,试图从章时年的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惜这人眼神都清清淡淡的,连多余的情绪都不舍得施舍一点,“喂,给点反应行吗?你让我感觉我刚才说了句屁话。”

    章时年抬起湿漉漉的右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君毅小心的。”

    陈安修冷不防被他抹了一脸的水,他报复心重,逮住章时年身后有穴位的地方狠敲了两下,章时年酸疼地躲开,坚决拒绝他的服务,结果又被陈安修死皮赖脸地拽了回来。

    浴室的局势趋于平缓后,重拾刚刚的话题,陈安修说,“其实蒋轩这人,有时候做事,思考的是简单点,但是他人不坏。”当初蒋瑶还有后来蒋伟明的那些事,换成是他,他也不敢保证就能处理地多妥当。

    “你比他简单多了。”

    “我权当你是夸奖,反正咱家有你护着,只要你不坑我,我过地简单点也吃不了什么亏。”大概很少有人喜欢天天勾心斗角。

    章时年心下微动,“你这么相信我?”

    陈安修在章时年的背后嘿嘿笑出声说,“你少给自己贴金,我主要是相信自己的眼光。”

    两个人在里面时间长了,吨吨现在又不在家,冒冒没人陪他,大概无聊了,就颠颠地跑来推开门探个圆乎乎的脑袋进来,他见大爸爸在洗澡,他高兴了,也要洗,他喜欢玩水,对洗澡这种事自然也就很热衷。陈安修见浴室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不让他进来,他也不听,怕爸爸抓他,他顺着离爸爸远的墙根溜溜过来,到地了,穿着衣服自己就要往浴缸里爬。

    陈安修见他衣服都沾湿了,就将人提溜过来,三下两下把他扒光光了,摸摸他光溜溜的背,然后塞进章时年的怀里,“随便给他冲两下吧,他前天刚洗了,身上也不脏,不单独给他拿小浴盆了。”

    别人要给洗澡,冒冒难得老实一会会,他胖胖的一大团坐在大爸爸腿上,有人往他身上撩水,他就乐地笑,陈安修给章时年敲完背,又去给他揉揉胖乎乎的手脚。

    这一夜平静地过去,尽管陈安修的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平静、第二天章时年照常去上班后,陈安修知道这事瞒不住,毕竟陈天齐和刘雪的婚姻还存续,他犹豫着要不要提前和父母吱一声,说吧,其实没太大必要,而且这种血淋淋的事情总是让人心里不大舒服,不说吧,爸妈早晚会从别人那里听到,到时候流传的就不一定是哪个版本了。

    陈天雨最近都在家里,陈安修就先和他通了气,他的意见是,“说吧,简单点,也不用说地太详细了,就让他们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刘雪这母女俩也是活够了,竟然还敢去捋刘胜淮的虎须,刘胜淮自顾不暇,哪有闲工夫理会她们?她们这个时候去纠缠不放,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刘雪大概也是没办法了,最近在镇上去要钱的人说刘胜淮那个公司已经人去楼空了,刘雪现在拘留所里,她要是还不出钱来,这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她爸爸现在牢里,她家的那些亲戚都让她得罪干净了,除了她妈谁还能替她走这一趟,而且不光是别人的钱,搞不好刘雪和她妈也有不少钱在刘胜淮那里。”

    陈天雨坐在陈安修的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开开合合地打了两下,然后开口说,“都是有可能的事情,就她们母女俩那脾气,有钱不赚,晚上都得睡不着觉,不过事情已然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刘雪作到这个地步,我真是懒得再追究什么了。”他以前恨刘雪恨地牙痒痒,就等着哪天刘雪倒霉了,他放鞭炮庆祝,可看刘家现在这样,他什么想法都没了。他不同情刘雪,但也没必要再上去补两脚,砸块石头。

    “你自己想开就行,不过说起来刘胜淮这人还真是心狠手毒,都到这个时候还敢明目张胆地杀人,可见平时也没太把人命当回事。你那朋友那边有消息了吗?”

    陈天雨点点头说,“恩,他找到了两个当年的证人,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部分确实的证据,如果这部分证据拿到手,就算不是刘胜淮的全部罪证,也保证刘胜淮不会活着出来。”

    陈安修瞅着陈天雨说,“你那朋友还挺有本事的,这才几天就找到证人了。”

    陈天雨躲开他的目光打哈哈,“他没本事,我就不找他了,我要是找个没本事的废品不是浪费时间吗?”

    陈安修见他还是不准备说,也不打算逼他,“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不过你这朋友这么尽力帮忙,等事情完了,你看看怎么谢谢人家,给点东西还是请人家吃顿饭,不管多好的朋友,人家既然帮了忙,多少的总要表示一下吧?或者他有孩子没,咱给人家孩子买点东西。”

    “孩子?”陈天雨挠挠头,这个他也不知道,应该有吧,他记得向廷今年应该有三十四五了吧?应该结过婚了吧?不过他也没听大头李提过,向廷自己也没说过,所以结没结婚,他还真是不确定,更何况孩子了。

    “怎么?你连人家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那是你朋友吗?”望望这朋友怎么越看越神秘。

    “朋友肯定是朋友,不过他出国很多年了,我很久没见他了。”见大哥的眼睛都快狐疑地竖起来了,他不得不承认一部分事实说,“好了,我承认和他不是很熟,只是以前我在外面混的时候帮了他一个忙,他曾经承诺过将来我有事找他帮忙的话,他一定倾尽全力,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快忘了,要不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棘手,我也想不起他来,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还这么给面子。”

    “看来你当时帮的忙不小,都快十年了,人家还记得还你情。”

    “是不小啊。”救命之恩呢,还差点搭上他一条命。

    “和腰后那两道疤有关?”陈安修说完,看陈天雨的表情就知道猜对了。

    兄弟俩自小一起长大,熟识对方的每一个微小动作和表情所代表的意义,陈天雨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也没垂死挣扎,痛痛快快把当年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他说的简单可不代表陈安修不能从他简单的表述中推断出当时的凶险状况,“你真是疯了,就为了那么个不熟悉的人值得吗?”

    “当时不是年轻冲动吗?要是换成现在,我指定自己先跑了。”当时年轻不懂事,对向廷那种大哥级的人物存在着莫名的崇拜。看到自己崇拜的大人物遇险了,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现在想想,那不是纯属找死吗?他现在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傻逼的时候。

    事情都过快十年了,陈安修也懒得再对他进行什么马后炮的教育批评,“行了,这事我知道了,既然已经过去了,爸妈那边就别吓唬他们了,不过这种人咱们也惹不起,这事过去还是要尽量少联系。省地再牵扯出什么别的事情来。我看咱们的东西,人家也够呛有稀罕的,你自己斟酌着办吧,有什么需要的话,再和我说。”

    “不用你嘱咐,我自己也知道向廷那种人不能招惹,这事过后应该就没什么联系了,不过现在出了刘雪她妈这件事,我看即便向廷那些证据,刘胜淮也够喝一壶的,故意杀人,还想抛尸焚烧,前提是他能被抓到的话,应该能抓到吧?”

    “问题不大吧。”章时年应该早就找到刘胜淮的藏身地了吧?可是为什么没将人抓起来呢,是准备拿刘胜淮当诱饵钓什么鱼,还有另有其他的用处。

    “陈天齐那边要不要通知一声?刘雪那边应该没什么亲戚在医院里照顾她妈吧?”刘雪的那些亲戚都在四处活动准备捞人呢,至于刘雪妈是死是活大概也没人顾得上了。

    陈安修看看快到午饭时间了,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起身说,“我早上想给他打电话来着,还是没开机,大伯大娘的手机也没开,这事也不好让程林辉的父母转达,要不下午你开车去程林辉老家和他说一声,至于去不去随他的意吧,他家的那点破事咱也管不了。”

    陈天雨跟着起身,“那行,我下午过去一趟。”

    “今天天气好,你走跨海大桥,你还记得是什么村吗?”

    “恩,还有印象,不过很多年没到那边了,变化应该不小,等下了高速,再问问吧,我说大伯他们也是会躲,这去一趟也费劲。”

    兄弟俩边说边一道出了门,准备到建材店和爸妈一道吃午饭,到小饭馆门口的时候,陈天雨进去要了两道菜,陈安修站在门口和江三爷爷说了几句话,江三爷爷上午和人在休息室里下了一上午棋子,这会吃完午饭准备到镇上溜达两圈,顺道回家睡个午觉。现在小饭馆里的事情,他也不管了,只有出新菜的时候帮着过来尝尝味道,给点意见。平时大多时间就和一帮老伙计们喝茶下棋,出去听戏,最近还让陈安修给他买了胡琴,说是有个退休老师教。小日子过地比年轻人还充实。

    陈安修让陈天雨自己等菜,他把江三爷爷送到村口,林淑芳家的小超市就在村口靠北,所以陈安修就看到林淑芳穿着小袄坐在门口和人说话,文茵就在附近和别的小孩子玩,离着远点加上不顺路,陈安修也没过去打招呼,不过看林淑芳的心情看来还真不错,和人有说有笑的。刘胜淮跑了,刘雪关了,好像魏家的钱也没拿回来吧,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难道是人死过一回,突然就明白了,对钱财这种身外之物就看开了?如果这样,倒是也行,可真能这么容易吗?

    不过人家的事情,陈安修也就是一想,也没往心里去。午饭后他把刘雪妈妈受伤住院的事情和爸妈知会了一声,内容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说刘雪妈妈去要账,被刘胜淮砍伤了。

    要在往常,他们和刘雪家这种关系,刘雪妈妈住院的话,他们家是要过去走一趟的,但经过这许多的事情,情分都磨干净了,陈爸陈妈听完,也没提要去探望的事情。就陈爸爸说了句,这事和天齐说说。

    兄弟俩早有这意思,下午陈天雨要去程林辉的老家,提前和程林辉打了招呼,程林辉在电话里说正好程林月休班,能不能让他顺道将程林月捎回去,陈天雨只得又绕了个远路去市区接上了程林月,多年不见,程林月身上一点都没有记忆中邋遢的痕迹了,人算不上漂亮,但眉清目秀,穿戴地也干干净净。可能因为休假,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包,以至于陈天雨在约定地点见到人都没认出来,还是程林月先上前打的招呼,“三哥。”

    陈天雨上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吆,五六年没见,大姑娘了,变化不小,我本来还想着和小时候一样的话,我就装作不认识,直接开过去。”

    程林月把包扔到后面,自己不客气地拉开副驾驶座坐进来,“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化,还是那么讨人厌。”小时候她家条件差,她穿的不好,就陈安修和陈天雨兄弟俩嫌弃她最多,就连吃饭都拒绝和她坐在一起,亏得她小时候还觉得这两个小哥哥都长地很好看,很想跟着人家玩。这些事一想起来都是血泪。不过这么多年没见,本来想着很久没见能和平相处的,结果让陈天雨一句话破功了。

    路上有人逗闷子,陈天雨这一路也不算无聊,因为饶了这一圈,到程林辉老家的时候都下午三点多了,冬天这个时候还算暖和了,路上不少老人在晒太阳,程林月见到熟人下车打招呼,那些人见程林月和陈天雨一道回来,又看他们年纪相近,都以为是程林月领着男朋友回来认门的,拼命夸这小伙长得好,程林月解释了一路,差点急地头都冒烟了。这里没人认识他,陈天雨也不用在意这些谣言,就专职看热闹,不过这样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到程林月的家门口。

    程林月的父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已经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李文彩也领着睿哲在门口玩,睿哲看着黑了点,但脸面上不错,隐约地还感觉比以前壮实了点,至于李文彩,很明显的胖了,病中干瘪的腮重新鼓起来了,脸色红润有光,可以想见这里的日子应该过地很不错。

    车子在门口一停,程林月妈妈还没动,李文彩已经先人一步满脸笑容地过来了,“小月回来了,这是坐的谁的车啊?”她大概根本没想到陈天雨会来,所以也没留意车牌,走到跟前,一看驾驶座上是陈天雨、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缓了下来,可能觉得表现太明显,笑容又很快就打了起来,“是天雨啊,你这是跟着小月一起来的?”

    陈天雨看到程林月低头轻轻撇撇嘴,再抬头的时候就恢复如常,开门下车说,“大姨,你也在外面玩呢。”

    程林月妈妈听说天雨来了,也近前来说,“是天雨啊,有些年没见你了,快下来,进屋子坐。”

    陈天雨拔下车钥匙下来,和门口的人打招呼,“大娘,二姨。”

    睿哲听到他的声音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喊,“三叔。”

    陈天雨给他正正帽子,将人抱起来,“在二姨奶奶家吃什么好吃的了?胖了这么多。”

    程林月的妈妈领着他们往屋里走,程家的格局和陈天意家差不多,都是面朝东的大门口,四间大北屋,不同的陈天意家最西边是堂屋,程林月家是西边数第二间是堂屋。程林月看样子是最东边的那间屋,她进门后从包里给睿哲拿了个毛绒小象后,就拎着行李去了那屋。

    陈天雨则直接跟着去了堂屋,堂屋不是很大,除了各家都有的电视沙发等物件,最显眼的就是东墙下的一张大床,看着很新,像是新做的,上面整齐叠放着枕头被子,看着应该是平常睡人的。

    程林辉的妈妈进门就招呼着泡茶拿水果,陈天雨连忙让她不要忙活,又和李文彩说,他找陈天齐有点事说。

    李文彩听说他要找陈天齐,犹豫了一下到最西边的屋里喊人,陈天雨在外面听那动静,陈天齐应该是在睡午觉,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马上就要三点半了,真有睡头。

    陈天齐还没出来,李文彩先出来的,她可能也知道陈天雨听到里面的动静了,一个大男人白天窝在家里睡大觉总是不那么好听,她以为陈天雨不知道陈天齐停职的事情,习惯性地就解释,“他们当医生就是忙,说不定就什么时候加班了,只能白天补补觉。”

    陈天雨心道晚上不睡觉忙着去做贼吗?但他不想当面拆人家的台,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敷衍地说了句,“哦,医生就是这样啊,都忙。”

    大概过了有三五分钟,陈天齐从屋里出来了,缩缩着脖子,头发也没梳,皱巴巴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羽绒马甲,一只裤腿还塞在袜子里,脚上穿着棉拖鞋,走路拖拉拖拉,脚上有脚镣一样,怎么都抬不起脚了,陈天雨听他那拖拉拖拉的声音就烦,恨不得冲上去踹他两脚,但当着人家的亲妈的面,他忍了。上次大哥还说捣陈天齐两拳,兴许能让人清醒清醒,现在看看,屁用没有,陈天齐是准备烂在这里了。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天雨听他死了半截的说话声,勉强压下去的踹人冲动差点没压制住,语气硬邦邦地说,“没事就不来找你了。”

    可能听到堂屋里有人说话了,陈建明也从堂屋东侧那间里屋出来了,看样子刚才是在里面作画了,袖子挽着,手上还沾着些许墨迹,人和李文彩一样,都白胖白胖的。看这布局,堂屋里新打的这张床应该就是程林辉的父母睡的了,竟然睡在平日待客的堂屋里。

    陈天雨心想,得,他算是服了,他们和三叔家在秋里镇上被刘雪连累地频频被人扫白眼,合着这家人除了陈天齐之外,都过地非常舒服自在,就陈天齐落寞点,大概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八成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想到这些,他也不遮遮掩掩了,“大伯,我这次来是因为刘雪家出了些事。我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陈建明在门口的洗手盆里倒点热水洗洗手说,“你是说刘雪进拘留所的事情吗?我们听林辉说了,这件事我们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你说她在外面欠个三万五万,十万八万的,我和你大娘把养老钱拿出来替她补补窟窿,我们也不说什么,可现在她在外面欠的那数目,我和你大娘砸锅卖铁也还不上啊。我们就是拿出十万块钱能顶什么用呢?”

    陈天雨又不是陈安修,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听人啰嗦,但他又不好直接打断长辈,他就在陈建明话刚落,还没开始下一段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说,“刘雪她妈被人捅了,现在重伤在医院里还没脱离危险,她身边没人照看,我过来和大哥说一声,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屋里除了还不大懂事的睿哲,显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李文彩愤愤地说,“你说刘雪和她妈怎么这么不长脑子,怎么什么人都敢招惹。这下好了吧,她自己在牢里,他爸爸在牢里,她妈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幸亏我把睿哲接过来了,这要是让睿哲跟着他们,现在得是什么样子。”她说完这些又和陈天齐念叨,“我就说早把睿哲接过来吧,你和你爸爸还不让,看看现在,看看现在,看看姓刘的那一家人都做的是些什么事。”

    陈天齐烦躁地揪了一把头发说,“妈,你现在先别说这些了。”他喝止了李文彩,转头又问陈天雨,“她人现在哪家医院?伤在什么地方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市立二院,其他的事情,我又没去看过,我不知道。”

    李文彩唠叨了句,“你们和你三叔家都没过去啊?”

    陈天雨脱口就想说,又不是我妈躺在那里,凭什么我们去看,话差点到嘴边了,心想呸呸呸,这不是大腊月里诅咒自己妈吗,出口的时候就换成,“大娘你们都没去呢,哪里轮得到我们,刘雪家刚带着人来把我家又砸了一遍,你和大伯是不知道吗?”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未免让人听着有不敬重长辈之嫌,但他们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现在哪里有好心情和他们好声好气地解释。

    他说这些,李文彩脸上就讪讪的,“是,是,这事确实是他们不对,你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雪她妈这件事我们知道了,你开了这么久的车,坐下来喝点水吧。”

    “不了,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说完就走了,回去晚了,路上黑不太好走,大哥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起走的话,我捎着你,不一起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林月的妈妈又客气地留,陈天雨坚持了一下,她就没再多留了,她也知道从这里回秋里镇,开车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现在过完冬至,天是稍微长了点,但五点过后天也摸摸黑了,路上开车总是不那么安全,“这次就算是认识路了,那你下次有空过来玩。”

    “行,二姨。”

    陈天雨见陈天齐迟迟不肯下决定,大伯和大娘又不说话,也不再问他,转身准备往外走,这时陈天齐终于开口说,“你等等,我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回去。”

    陈建明显然有些不赞同他这个决定,李文彩更是拉住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和刘雪的离婚还没办下来,你现在回去,遇到那些要账的可怎么办?他们急红了眼可不和你讲情面。他们要是知道刘雪妈住在哪个医院里,肯定去医院门口堵你,你这不是送上门让给打吗?你再缓缓,看看情况,天雨不是也说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确定吗?再说你现在这样,回去多尴尬。”

    陈天齐挣开袖子说,“确定什么,确定她死了,我再去帮她收尸吗?不管我和刘雪怎么样,她不还是睿哲的姥姥吗?现在她生死不知,边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不去看看?”

    “你真是一点事都不懂,你早晚得吃亏。”

    陈天齐喃喃了句,“还能怎么吃亏,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李文彩见劝不住陈天齐了,又来和陈天雨说,“天雨,你陪着你大哥去医院看看,我估计现在刘雪她妈在重症监护室也不需要人陪着,你到时候让你大哥去你家住两天。”

    “镇上想找我大哥的人更多。”刘雪很大一部分钱可是从秋里镇拿走的。

    “那就去你大姑那里,你大姑房子多。先找一处让你大哥住着,千万不要让你大哥单独回家。那些人指不定在小区哪里藏着呢。”

    “行,我知道了,大娘。”

    李文彩还想唠叨两句的,见陈天雨已经有些不耐烦,就把多余的话咽了下去,只说了句,“天雨,大伯大娘会记得你的好的,这次就麻烦你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陈天齐到屋里换了身衣服,又出来梳梳头洗了把脸,之后就拎着一个行李包跟着出来了。

    程林月和她妈妈,还有李文彩,陈建明,睿哲都出来送他们,睿哲紧紧抓着陈天齐的衣角问,“爸爸,你要去哪?”

    陈天齐蹲下来抱抱他说,“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乖乖在这里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陈天雨接过陈天齐的行李包打算放到后车座上,才发现他给程林月捎来的东西忘记拿下来了,他将那个装着大枣核桃莲子栗子之类东西的礼盒拿下来,“二姨,这是我哥那店里自己装的,这次我过来,我爸妈让带来给你们尝尝。”

    程林月的妈妈推拒着不让,陈天雨给她放到门口说,“二姨,你收着吧,我都拿来了。”他见睿哲抱着陈天齐不放,又从后车座上拿了冒冒落在他车上的一个胖乎乎穿蓝色衣服的咖啡色兔子递给睿哲,“好了,睿哲,给你这个兔兔玩,让你这个兔兔陪着你,你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说这话,程林月也过来帮着抱睿哲过来,当他看到睿哲怀里抱着的那只兔子,她看看标签说,“啊,这个兔子我在商场里见过,这种原版,这个尺寸的要一千多一只呢。你开快递公司真是赚钱了。”

    陈天雨心想卧槽,冒冒光这一模一样的兔子家里还摆着五六只呢,他有时候手欠了也抓过来揉两把,谁知道会这么贵,他想着冒冒很多,送一只出去,冒冒也不会察觉,现在虽然知道很贵,但也不好再从睿哲手里再抢回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还行了,不过这兔子是冒冒的。”

    不过程林月这话显然是有了另一番作用,大家一听说这个小不点兔子这么贵,都凑过去看,睿哲的注意力也暂时转移,陈天雨和陈天齐得以顺利离开。

    路上的时候,陈天雨说,“我看睿哲现在倒是很黏你。”

    “还行吧,最近陪他时间多点。”

    “他不找妈妈吗?”

    “有时候也问,但是见不着就见不着了,也不会闹着要。刘雪带他时间少。”

    陈天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刘雪这是怎么混的,连自己儿子都不惦记她。

    车子在市区下了高速,陈天雨又马不停蹄地载着陈天齐去了市立二院,不过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重症病房的探视时间,但好在这是陈天齐原先的工作单位,不管他现在如何,他在这里找几个熟人还是很方便的。陈天雨对刘雪妈没什么感情,也不准备进去看看,只有陈天齐换了衣服跟着进去了,大概在里面停留了二十来分钟,陈天雨就在附近的休息区等他们,隐隐约约地那个主治医生和陈天齐说,情况比较危险,但是这个病人上面已经特别交代要关照,后天还有来自北京的专家组织会诊,他听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陈天雨心想刘雪家都败落成这样了,还有谁会来关心刘雪妈妈的死活,看那医生谨慎的态度,对方来头应该还不小,实在有点奇怪。

    显然陈天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问那个医生,但对方也不是十分知道内情,只说是上面吩咐的。

    “到底会是谁呢?”从医院里出来,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点菜的时候,陈天齐还在想这件事,刘雪家里本身就没有什么底子很硬的亲戚,他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实在猜不透现在有谁会救鲍娟,也就是刘雪妈妈。

    陈天雨拆着双筷子递给他,“暂时想不出就不要想了,反正人家找人来给刘雪妈妈治病,总不会说害她吧。刘雪妈妈现在伤的这么重,不治也只能等死。专家来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再说你们还有什么可让人图的?”

    陈天齐想想也是,他们还有什么能让人图的。

    没过两天,刘雪就在看守所里听说她妈差点被刘胜淮杀掉,现在仍在抢救,生死不知道,起初她不相信,直到见到陈天齐,她和陈天齐现在已经反目,但好歹知道陈天齐不是那种泯灭良心的人,当天晚上看守所里很多人都听见有个女人哭了一眼,头半夜是嚎啕大哭,后来是小声啜泣,直到天亮了,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此后大概又过了一两天的样子,刘雪主动提出说,她知道刘胜淮和金色海岸项目的一些犯罪的事情,她愿意都讲出来,以求戴罪立功。

    掌握里刘胜淮确切的犯罪证据,警方在热心人的帮助下,也很快得知了刘胜淮的藏身地点。

    但在警方的抓捕行动中,刘胜淮持枪抗警,打伤了三名警察,被人当场击毙。

    “就这么死了?”陈安修问章时年,他小心提防了这么久,就怕刘胜淮来闹事,结果刘胜淮头发都没见到,就这么死了?他倒不是渴望见到那个人,只是觉得这事也太峰回路转了,真是措手不及。

    “恩,一枪毙命。”

    陈安修点点头,“看来这人枪法不错。”

    “是蒋轩。”

    “你说谁?”

    章时年不介意再次重复一遍,“蒋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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