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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与狼谋皮

    诚如沁玉娘亲所说,沁府的人就算翻了滔天大罪,亦轮不到宣墨来说。因有着神秘身份光环所使,在百姓心中圣使的位置甚而要比一个皇帝来的高些。

    没有所谓的杀父杀母之仇,只有肮脏的谎言,莫求双想利用她失忆来对付宣墨。

    莫尊景,你呢,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妻,却跟你父亲合谋来骗我。

    去玄镇道路上,在马车里你怅然愧疚的神色,如今我才知道,彼此所说的所指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想到此,冉竹心口作疼的很,浑身泛起冰冷寒意。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探出娘亲的下落。

    这世上,娘亲是她此刻唯一惦念的人,但也只是单纯担心她因为自己落入坏人手中。

    冉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莫求双一定知道娘亲的下落。

    但这之前,她必须让莫求双对自己完全信任,而自己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与他们任何人对抗!

    此刻冉竹正在里宰相府几米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两边各站着两名侍卫,偶有官员前来拜见,竟是连门都没让进就被撵走。

    乍一看,让人不由觉得宰相府门风严谨……

    冉竹嗤笑了声,不由想到在洛阳莫求双一副慈善平和的长者风范博得了下人一片好感。而自己傻乎乎的为了一个谎言也陪着他演了一场戏,心中只觉作呕。

    但这场戏,她还要演下去,只是再不任人像木偶般作弄自己。

    这时门被打开,从里走出一人来。

    冉竹见到此人,眼睛一亮,从树后走了过去。

    正对着侍卫吩咐事情的张从喜一转头就看到穿宫里姑姑着装的女子缓步走过来,那般身形气质不似常人,令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张总管,小女子有事求见宰相大人,敢问大人歇下了吗?”

    冉竹淡笑道,接受着四方的目光探寻,她不动声色的站着恍若未见。

    待认清来人是谁后,张从喜的脸上浮起一丝惊诧,很快隐匿而去。他甚至连去请示都免了,抬手往里一伸,客气答道:

    “大人还在书房忙朝中政务并未歇下,姑娘请进。”

    “有劳了。”冉竹微俯身行礼,温顺的跟在后面。侍卫们多看了几眼后便都转移了注意力。

    冉竹跟着张从喜在府里兜兜转转,拐过一道又一道的游廊石桥,琉璃红瓦美,假山怪石多如牛毛。虽是冬日可到处可见绿意繁花,有些品种连冉竹从小种花的人都未见过。

    长安美景不在皇宫,在这里。末了,这是冉竹这一路观来的总结。

    而这还是宰相府一角,因为她很快就来到了张从喜所说的莫求双办公的书房。

    冉竹暗暗深呼吸一口气,迈了进去正与闻声抬头的莫求双对视。

    “你怎么来了?”莫求双看到冉竹,眼底浮起一丝惊讶,打量了下她身上着装,心中了然。他放下手中毛笔,挥退张从喜。

    “您上次说有对付宣墨的计划,但只说了一点点就被尊景打断。我进宫已有几天,迟迟不见您有消息带给我,等得有些急了就自己来了。”

    冉竹说道,眉眼间均染上急色,莫求双看在眼里还真以为她是为此事而来。

    “他是一国之王,手握天下生杀大权。让你先回宫陪在他身边是为了缓缓当下紧张局势。委屈你了,日子久了,尊景一定会明白你的苦心。”

    莫求双并不急着说下一步,反而安慰起冉竹来,在他看来冷冉竹按耐不住性子来跟他询问计划无非就是想早点回到莫尊景身边罢了。

    冉竹听在耳里,冷笑在心里,但脸上却并未多表露太多情绪,这般不言而哀的表情让莫求双更是放了心。

    “对付宣墨,我们必须只有成功不能失败,而且是一举拿下。必须要得到一个东西,据老夫所知那是他的致命软肋。”

    莫求双继续说道,开始进入了正题。

    “您是想要他的命?”冉竹疑惑道,心却莫名狂跳了下。

    “不不不,大宣朝自建国到现在已有百年,岂是凭你我二人可撼动的。更何况我们只是想保命,让你和尊景有安稳生活而已,如何能做那大逆不道事来。”

    莫求双摇头道,话语里无不透露着他被形势所逼的无奈怅然。

    冉竹不作声,自动过滤了他说的这些虚伪的话。

    “开国先祖皇帝在他归天时曾在一个地方放下了无数宝藏,以供他的后世子孙不备之需。而在这众多宝藏中有一个是最为重要的,那就是他们皇族的那株龙血草,这是他们皇家世代守护的珍贵东西,拿到它,我们世代无忧了。”

    莫求双说道,说到龙血草三字,双眼丝丝激动难掩,饶是他多年稳定自持均被那三字打破。

    “龙血草?有什么用?”冉竹不解问道。

    她知道这才是莫求双利用她的真正原因,既然皇家世代守候的东西必然是有着重要作用的,光听其名就让人有种不安感觉。

    宝藏,宝藏,又是一个为宝藏而来的人。

    宣墨的江山,到底是有多少人惦记啊。

    “老夫也不甚清楚,只听说这龙血草是先祖皇帝鲜血浇灌而成,世间仅此一株与宝藏同埋,具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根治天下所有怪症的神奇疗效。当然,这都是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个中真假。但不管如何,能要挟到他就足够。”

    莫求双沉思了下说道,望着窗户上枯枝鬼乱身影,他的眼中也透露出不确定。

    “那如何才能找到宝藏地方呢?”冉竹不动声色问道。

    光凭起死回生的作用,足够让世代皇家守候了。

    记得白静曾告诉她,宝藏需要同时拿到宝玉和古戒才能启动,而至于启动的方法她还未来得及从宣墨口中套出来就被打入了大牢。

    之后……之后的事情件件是可笑的殇。

    “你想办法拿到古戒和宝玉后来找老夫汇合,我们一起去寻找龙血草。”莫求双简略说道,摆明了留一手。

    忽然,冉竹脑中闪过一件事情,玉昙殿一战她昏死前古戒是一直在她身上的,而到现在她一次也没见过古戒。

    当日抱走她的人是莫尊景,难道是他拿走了古戒?

    可古戒除沁家族族人,外人根本不能碰触。不知为何,冉竹想到了白静的冰冻之法……

    冉竹蓦然点头,目光在地上停留了一会,为难道:

    “听说圣使失踪已有多日,古戒很难寻到不说。宣墨这几日行为举止更是越来越过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未拿到古戒和宝玉就会支撑不下去,暴露出来。”

    说到最后,故意将“暴露”二字咬的很重。

    “嗯,那你有什么想法?“莫求双问道,对于冉竹所说的古戒一事一点异色都没有,令冉竹心中不由泛起犹疑。

    或许莫尊景拿走了没有告诉他也说不定……

    “我留在宣墨身边伺机拿回他脖子里的宝玉,同时让圣女身份公告天下,宣墨亦可以少些纠缠又能光明正大的寻找圣使,拿回古戒。您觉得这个意见如何?”

    冉竹犹豫道,眉眼间透露的忐忑让人觉得十分无助茫然般。

    莫求双一双探究的鹰目在冉竹脸上来来回回扫荡了几遍,见她只是比往日多了几分害怕外并无区别这才放了心。

    “这也是个好办法,老夫届时偷偷将你是圣女一事散发出去,然后再朝廷上再提上几句。到时候你适时出现,想来皇上也没办法。”

    莫求双同意道,其实哪里还需要他去散播,玉昙殿一战,全天下都知道冷冉竹是圣女一事。只是在朝廷上宣墨第一次力排众议将此事压了下来,而他只需要在稍稍挑拨下一场朝廷无形硝烟大战又将开始。

    这般想想,莫求双眼底就浮起幸灾乐祸的笑意。

    冉竹看着莫求双脸上隐忍的笑意,眼底浮起一丝冷笑,这一场逐鹿之战,谁是谁的棋子,这才算将将开始。

    “时候不早了,恐有生变,我该回去了。”冉竹说道,并未因为莫求双答应了她的要求而露出过分高兴。

    “嗯,你回去吧,一切小心为上。到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你何时上朝。”莫求双颔首道。

    冉竹点头,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的回首道:

    “前几日我碰到一个自称圣使娘亲的人刺杀我,言语间还透露出她前段时间曾和娘亲打过架,只是当时形势太过紧急那女子想杀我未成就逃走了。若她说的是真的,娘亲一定还活在这世上。您觉得可信吗?”

    说话间她仔细的打量着莫求双,虽然他脸上波澜不惊可眼底的一丝紧张阴鸷还是被冉竹看了出来。

    “嗯,此话甚有道理。你娘亲武功高强当日逃脱一劫也是有可能的。那女子可还有跟你说些什么?”莫求双口气略有些急。

    冉竹摇头,口气里盛满担忧:“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如今我心里满满都是担心娘亲的安危,就今日还差点在宣墨面前露出了马脚。这种日子着实痛苦。”

    说完无助的看向莫求双,虽说不上楚楚可怜,但让旁人看了必定心生怜悯,撸起袖子要为美人拂去忧愁的决心。

    莫求双自然露出了同情怜爱神色,口气更是坚定:

    “若你娘还在,老夫将这长安城翻出来也会给你找出来,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冉竹听此,自是感谢,话语里不着痕迹的施压唯有莫求双听得懂。

    看着冉竹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莫求双微眯的目光里闪过阴鸷危险,此前慈祥仁者面容早已不见……

第二十三章 不复往昔(爆一)

    冬日寒冷,年关将近,到处可见贴了春联挂了红灯笼的房屋,期待一场热闹合家团圆。

    唯有她,在寒夜里孤身一人,连娘亲的下落都不知道。

    冷风吹进冉竹身体里,令她脑袋清醒了许多,往昔种种浮上心头,汹涌恨意消减之下亦萌生了退意。

    “娘亲,你在哪?”冉竹低低叫道,再次望了眼大喜春联随后转身离开。

    她身后不远处的巷口出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条模糊细长影子。

    若能找到娘亲,或许她更愿意带着娘亲归隐山林,再不问世事。这世上没有宣墨,没有独孤子诺,更没有冉竹这个人。

    她的性格便是如此,胸中纵然恨意滔天除非当下或能做出极端事来,事后冷静下来更多觉得是虚无寂寥。

    她惹不起他们,但让自己少恨些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那些在暗地里使坏的德太妃一干人等,她则是懒得去收拾。甚而自己昨天半夜出宫遭沁玉娘亲刺杀,放眼宫里除了德太妃有嫌疑外也没别人了。

    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冉竹脑海里第一个反应不是往上冲,而是向后逃……

    只是一想起宣墨,脑子便是他为了白静横空穿透自己胸膛的那一剑,狠戾绝情的话语冰透她全身血液。

    “是还有感觉吗?所以才会痛。”冉竹站在宫墙脚下,扶着自己胸口低喃问道,那里正在微微作痛。

    甩了甩脑袋,不再多做无谓杂念,宫门早已紧闭,冉竹便从昨夜那个隐蔽的小门走了进去。

    那道门离玉兰轩比较近,路过时,冉竹不自觉的看了眼,人掠过大门时又忽的折回来,紧贴着墙壁透过虚掩的门望了进去。

    就在她走过之时,眼角余光从未关紧的门里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闪过。

    玉兰轩门没关本就是怪事,更何况大半夜的里面还有人影。

    院子里一个瘦削高大男子正站在那里,背对大门,黑色裘衣被冷风卷起露出他明黄衣服,发出闷呼哧哧的声音。

    是宣墨,这么晚他在这里干什么?

    冉竹疑惑道,怕被宣墨连声音都放低了。

    只见他朝冉竹的卧室方向慢慢伸出手,话语淡淡吐出:

    “你说我蠢不蠢,当日问你为何非要住在这么偏远的玉兰轩,你说你喜欢。直至今日我才恍然明白,你喜欢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这玉兰二字是我喜欢的花……”

    冉竹靠在墙上,望着漫夜星空夜夜如旧,地上数日流过便却已物是人非。

    院子里低低话语还在持续着,墙外站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独立一排清晰整齐的脚印被暗夜覆盖。

    当冉竹回到凤仪殿意外见到素锦睡着,本抑郁的心情竟莫名好了许多。

    她将素锦叫醒,素锦见自己睡着亦是一脸尴尬外加后怕。二人互换了衣服后,素锦交待了下期间宣墨来过一次,但人还未走近就被人叫走,叫人虚惊一场。

    或是就在这样担心和期冀冉竹早些回来的复杂心情煎熬下素锦竟意外睡着了。

    “做得很好,多做几次也就习惯了。”冉竹淡淡打趣道,意图冲淡下心中对素锦的满满感激。

    若换以前有人接二连三帮她看,她早就感动万分,拉着素锦说上一箩筐话了。却是今昔,她依然没有做主子的架子,但少了几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素锦心知冉竹是在开玩笑,可还是被她的话给吓着了。

    “冷管事,恕奴婢多嘴,半夜私自出宫是禁令,这次或有侥幸,下次就难保了。您若是想出宫和皇上说声便可,您如今圣眷正浓,要出宫想来不难。”

    素锦委婉说道,低垂的目光里有挣扎犹豫闪动,但冉竹并未看到。

    听到“圣眷正浓”四字,冉竹反感的皱了下眉头,但并未多说什么。她能理解作为一个下人所承担的压力,二人素无交集亦不熟识,她才伺候自己几天就已经帮好几次了,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思及此,冉竹跳过这个话题说道:“去拿两床棉被来。”

    素锦楞了下,依言走到屏风后不一会儿抱来两床棉被。

    冉竹接过将其中一床铺在了床里侧,她兀自躺了上去,伸手去接素锦怀中的被子,却见她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无奈道:

    “我睡不惯这床,这地上反正都有火龙,睡一晚也不冷。”

    “可,可……”素锦为难道,这明天让宣墨进来看见可怎么办。

    “你睡我旁边,若我两都睡沉了不幸被他进来看见,就说我睡掉下来不就成了。”

    冉竹说话间将素锦一把拉倒了下来,对着素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靠着枕头就闭起了眼。

    冉竹自然不肯睡白静躺过的床,可想到玉兰轩宣墨说不定还在便没了去处。

    她向来不是娇贵身子,火热热的地龙透过被子传递到身上,冉竹一会儿就睡着了。

    唯有素锦,一双眼睁的大大的,注视着酣睡正香的冉竹,温和眸光里浮起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新奇。

    这后半夜,睡不着的可不止一人。

    “冉竹半夜去宰相府干什么?会不会是去找你啊?”疏影不解问道,前半句望着踏雪归来的花青雪,后半句目光转移到了莫尊景脸上。

    “不是去找尊景,我躲在树后亲耳听她说是找莫求双,而且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花青雪说道。

    她带着疏影向邱神医求来了前世归,可尊景和疏影二人自下午带着前世归去宫里一直到晚上也不曾回来。

    因担心他们出事,她这才出去寻找不想在半路上竟看到冉竹,虽然她身着宫女衣服可青雪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见她往宰相府方向走去,她便连忙跟了上去。

    “你觉得冉竹找你家老头子到底有什么事?”疏影好奇问道。

    “他来那天,我曾撞到冉竹和他私底下谈话,我只听到他让冉竹进宫,后来被我冲进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想来冉竹找他应该就是将那天谈话继续下去。”

    莫尊景说道,脸色紧绷,听不出话语里的喜怒。

    花青雪听他这么说,倒茶的动作停顿了下,她抬手虚撑着下巴,目光里泛起了几分犹豫连着口气都有些不确定:

    “冉竹出府后一个人对着那些贴了春联的房子看了好久,还自言自语说着娘亲你在哪,她脸上的那些神情好奇怪……感觉,感觉她好像记起了些什么。”

第二十三章 不复往昔下(爆二)

    翌日一早,没合眼的素锦在宣墨下朝之前将冉竹叫醒,而被叫醒的冉竹同样没让素锦省心。

    早饭都没吃再次出了宫,只不过这次她算是让素锦交代了话给宣墨:与故友一叙。

    此刻,素锦低着头眼角瞄着那双金丝靴子,大气也不敢出。

    宣墨沉着脸走出了凤仪殿,来到御书房就唤出了秦彪。

    “她刚出宫不久,你跟上去看看。顺便探出那人藏匿的地方,多景楼我让人翻遍了都没看到他的影子。”宣墨说道,口气里醋意明显。

    “若她见的不是那人呢?让皇后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秦彪好死不死的问了句,一双眼滴溜溜的转,鬼气的很。

    “你……”宣墨无语,心想他真是把这群暗卫给宠坏了。心里纠结了下怒道:“若见的不是他,你自会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朕教你吗。”

    冉竹此刻站在多景楼面前,此前失忆她不知道这是莫尊景的产业,而颖冰阳也住这里,更加肯定了冉竹之前的想法。

    竹屋被毁,莫尊景又不去宰相府,应该就在多景楼了。

    她进去找了掌柜,却得到了失望的消息,心想既然来了不如见见颖冰阳,或许能探出些有用消息也未可知。

    却不想当她问莫尊景下落的时候,颖冰阳脸上流露的失望教冉竹惊讶。

    “我以为你找我该是想通了什么,却没想到还在为一个莫尊景伤神。”颖冰阳懒懒道,艳红衣服上流露出颓废气息,虽然举止间依然一副慵懒妩媚的样子,却少了几分味道。

    “我找他是有要紧事,你告诉我他在哪,一样算是你帮我的大忙。你可以提要求。”

    冉竹冷声道,不知为何她对颖冰阳就是没好感,想来是因为颖冰阳一开始就带着算计的原因。

    “还不够。”颖冰阳摇头道,抬头望着皇宫方向,似乎没有和冉竹交谈下去的兴趣。

    冉竹只觉颖冰阳今日怪怪的,同样没了聊下去的兴趣,起身就想离开,却听颖冰阳叫住了她:

    “你找他有何事?”

    “和你没关系。”冉竹不悦道。

    “一直以来你就没发觉自己少了点什么东西吗?”颖冰阳问道,话语里颇有些急躁。

    冉竹心头一动,转过身用着颇为好奇的眼光看过去:

    “哦?我少了什么东西?”

    “既然你还没想起来,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颖冰阳泄气道,一改往日从容沉着。

    “我找莫尊景是问古戒一事,告诉他在哪,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冉竹说道,对于颖冰阳的话里有话总让她不自觉的往古戒方向去想。

    颖冰阳转过脸来,早已笑靥如花,不得不说除了那双会算计的眸子,颖冰阳真的是个绝世美人。冉竹在心底默默腹诽道。

    “我给你想要的,但你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颖冰阳说道,抬高的眼角显露出自信来。

    “古戒在你手里?从他身上偷得?”冉竹惊讶道,怪不得她一直说自己很快会需要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这不是重点,我给你古戒,你帮我救一个人出来。”颖冰阳说道,脸上布满了严肃。

    看得出,这人对她很重要,只是冉竹不明白为什么会挑上她,心里对所救之人产生了好奇。

    “你说说看。”

    “暗卫前首领,萧风。”颖冰阳一字一句说道,紧紧盯着冉竹,而她自己暗里也做好了逃跑的姿势。

    “听说皇上正到处搜捕一个扶余国的青楼女子,那人恰巧和萧风关系也很密切,那人就是你吧颖冰阳。”

    冉竹冷声道,话语里是不容置疑的推测。

    昨夜她从宣墨口中得知暗卫在到处寻找一个青楼女子,颖冰阳举止言语间不经意透露出一股风尘,虽不俗气但也和一般女子不同,不用说颖冰阳就是他们寻找的人。

    看着颖冰阳沉默,冉竹趁机诱惑道:

    “救出萧风我不敢保证,我现在失忆谁也不认识,暗卫府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但你若将古戒交给我,我可以带你进宫,保住你姓名不说或许你们还有机会见上一面。”

    颖冰阳定定的看着冉竹,半晌,绝望问道:“你是圣女,跟那些暗卫打听下便知。只是你话可信吗?”

    “你可以信我一次看看。”冉竹毫不畏惧的望过去,心中泛起了丝丝激动。

    窗外一缕暖阳照耀进来,晃得人有些山不开眼。

    “这字迹看的和皇上平日写的好像。”素锦轻声说道,抬手遮住了书信上太阳的刺眼反光,眼睛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冉竹拇指上的戒指。

    一句话,让冉竹心脏骤然紧缩。

    她从多景楼回宫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望着右手大拇指上墨绿的古戒,心烦意乱间不由自主的将优昙花盒子里的书信都拿了出来。

    “只是相像罢了。”冉竹淡淡道,将书信一一放了回去,将双手放在桌上阳光照耀的地方取暖,对于素锦刚才偷看书信内容也并未责怪。

    “有八九分像。”素锦听着冉竹疏离的口气,不由鼓起勇气再次将话题往上引。

    她本不想管主子的事,可昨夜她有件事一直没敢跟冉竹说。

    皇上确实来过,但他撩开了盖在她脸上的被子,停顿了会却在她耳边轻说了句:

    “外面有人找朕,你继续睡吧。”

    预想中的勃然大怒,拷打审问都没有出现。话语沉沉里的那份压抑差点让素锦喘不过气来。

    素锦没睡,自然知道外面没有人找宣墨。他也一定发现了不是冉竹本人,说这样的话是不揭穿她,亦让素锦不要告诉冉竹他发现冉竹出宫事情。

    而早上,皇上亦是一点脾气没发作,这般宠溺令素锦不由有些心疼起来。

    冉竹并未接话,她亦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

    这般沉默看在素锦心里更加难受,心中如擂鼓般敲的她头疼脑涨,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冷管事,其实皇上对您是真心的。昨夜他其实……”

    正当冉竹侧首听素锦说下去,就听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尖细嗓音:

    “冷管事,皇上有请您到御书房一趟。”

    话毕,屋檐上的积雪“啪”的一声如烂泥般掉落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离母诀别(上)爆三

    临行至御书房前,冉竹还在想着素锦那未来得及说出来的下半句话。

    提到昨晚和宣墨四字,不能怪冉竹不敏感。

    她记忆恢复后曾猜测过竹屋那夜突然出现保护自己的男子会不会是宣墨派在自己的某个暗卫,因为以前木河便是如此。

    只是素锦说宣墨并未发觉她出宫一事,事后他也不曾问起,想来是暗卫的可能性不大。

    御书房空无一人,连静候吩咐的海生也不知去向。御案上的奏折堆积成山,微微露出一顶金镶玉华冠,乌亮发束于其中。

    早在路上,冉竹就已将古戒摘下放于袖子里。她并未让小太监去通传自己慢慢走了进去,铜炉里檀香袅袅,房间里充斥着常年不变的味道。

    御书房,于冉竹而言,就是个不吉的地方。

    第一次来时,他们冰释初解,说着要信她,转身却差点将她扼杀于掌下,那晚水千代更是让她吃了苦头。那次他是为了白静。

    第二次来时,他信任渐深,说着会护她,一盆玉兰糕将随即她打入大牢,她满心满念皆为他着想,却在大牢差点毁了十指成殇。那次他是为了德太妃。

    第三次,鸳鸯帐下春宵短,她被下了合欢药,他解。日后却成了他执剑刺穿胸透的原因。情殇几何,她就是个笑话罢了。

    过往种种如倒退的浮云随着冉竹一点点靠近御案,在她脑海里一一掠过,她心头漫起更多的是苦涩。

    “你来了。”宣墨将手中奏折批完往旁边放时抬头就看到已经走到跟前的冉竹,疲惫目光里浮起几分欢喜。

    “嗯。”冉竹应道:“不知皇上命我来御书房有何吩咐?”

    “陪我去个地方。”宣墨说道,说话间打开一旁的抽屉,手伸了进去。

    冉竹看到他拿出一个五寸大的莲花灯,金黄色薄纱为花瓣,十五莲花瓣。面纱上均画着跳舞的美丽女子,形态不一,栩栩如生。

    莲花灯在重大节日里祈福或者寄托对已故者的哀思,放在河中漂流之用。这冰天雪地的河面早已冻结离过年还有三天,宣墨拿莲花灯是要做什么?

    冉竹心中虽不解,但并未问出口,既然宣墨要她来,总会一会就能知道答案。

    宣墨一手拿着莲花灯从椅子上离开,走过去伸出空着的手顺势牵起了冉竹的手。

    掌心里滚烫的热度透过冉竹冰凉的指间迅速传递了全身,冉竹忍着想挣脱出来的冲动,心底里却有一丝贪恋传过来的温度。

    她怕冷,受伤后更怕。

    宣墨看了眼冉竹,见她低垂着头静默不语,温顺的模样令他心里泛起怜惜。

    门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飞飞扬扬,拉起天地一场无声白幕。

    二人执手无言,他们的身后没有跟随伺候的太监宫女,亦没有随性的侍卫。宽阔的青石路上唯有他们二人踩雪发出的不同声音,一声重,一声浅,轻轻传了开来,慢慢融入白雪飘飞的世界。

    亦不知走了多久,冉竹感觉到浑身暖烘烘的,手心里也微微出了汗,她顺势将手从宣墨手中抽了出来。

    宣墨低头望着冉竹,不明所以。

    “有点热。”冉竹说道,离开宣墨掌心的那只手却瞬间感觉到了刺骨凉意。

    “前方就到了。”宣墨轻声道,这种小心翼翼让冉竹心里觉得怪怪的。

    冉竹默然,总觉得今日的宣墨与往日有些不同,或与这莲花灯有关吧。

    宣墨所说的前方确实不远,二人走到御花园尽头拐进了一处小树林里,没走几步冉竹就听到哗哗水流声。

    冉竹心中正觉惊奇时一道一米多宽的水流树林边上正汩汩往外流着,穿过墙壁下的洞口往外流去。

    原来,这是条通往宫外的活水流,只是为何只有这么一小段没有冻结呢?

    “是不是觉得惊奇,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活水流。”宣墨挑眉道,一眼看出了冉竹心中所想。

    若换了平日,她早就拉着宣墨问其原因,而如今便是连这样一个小问题她都不想屈就宣墨之下。

    这是一段只有两米多长未结冰的河流段,水自然是从前方结冰处流了出来,既然水都是从一处流出来的,气候又是一样的,那有问题的就是这一段的土地了。

    冉竹走上前,伸手探进岸边水中,只觉一股温凉感觉蔓延上来,而水中的泥土温度比水还要高上几分。

    心里随即明白了这段水流不结冰的原因。

    “这段水流是我娘发现的,那天我站在她身后,她就像你现在这样解决了心中疑惑。不过,她当时可比你要欢喜的多。”

    宣墨静静说道,话语里不悲不喜,却有几分缅怀。

    冉竹惊讶,侧首望去,见他正将莲花灯放进了水中,莲花灯在水流里打了几个转转,随后与水流一道往外流去,很快就消失在冉竹的眼中。

    “今日是我娘的祭日,朝中事务繁重无法去灞陵亲自拜祭,她喜欢黄莲花,我便趁休息时做一个讨她欢喜。”

    宣墨见冉竹望过来,解释道,心中同时对那飘去的莲花灯说道:

    “娘,她就是孩儿的皇后。这辈子孩儿有冉竹一人相伴,此生无憾。”明黄龙袍随着蹲着的姿势落在雪地上,反将白雪映黄。

    冉竹偏过头望着水流有着一瞬间的怔愣,他祭奠太后带自己过来是何意?

    一人寂寥带着个人来作伴?还是希望她如失忆前的那个冉竹抱着他闻言软语安慰一番?

    只可惜,那个冷冉竹已经死了。冉竹在心里冷冷说道,望着不知流向何处的水心中泛起了惆怅。

    他祭拜他的娘,而她的娘呢,如今却不知在何方。

    虽然时隔十三年,她与娘亲只见过两次面,可她是这世上自己唯一惦记的人了。

    若是有人能让她和娘相聚,那该有多好?

    “娘,你在哪里?”冉竹心中想道将感伤赋予一汪流水无期,却没发觉自己说出了口。

    忽然头顶上传来压力,轻柔轻缓,冉竹怔愣侧首,随即一张脸被宣墨大手捧住,如黑曜石一般闪耀的瞳仁迸射出万种柔情:

    “原来你这些日子郁郁寡欢是因为你想你娘的缘故。我这就将你娘找来陪你,可好?”

    冉竹怔怔看着宣墨,那一翕一合的薄削嘴唇带起她的心跳如擂鼓般狂跳不止……

    宣墨,你说的,可是真?

第二十四章 离母诀别爆四(下)

    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神思却早已游离。

    自带她回宫后,她就未曾露过一丝笑脸,回来三天,出宫两趟。他忍住不问只是告诉自己要信她,可心底里的忧虑与日俱增。

    洛阳他将冉竹从喜事上抢走,那夜她拼死反抗甚而不惜冒犯他恶语相向,以死相逼,那时她将自己当做莫尊景的妻。他心里虽气但还是忍住告诉她与自己早日行过床第之约,放她离去。

    翌日莫求双到达洛阳,她不言一行乖顺的跟着自己回宫,虽不苟言笑却配合的很,与那晚拼命要回到莫尊景身边的举止判若两人。

    花麦饭是鬼谷神医的徒弟,尤其擅长偏门左道的医术,他既然说冉竹是饮下忘川水而失忆,那就不会错。而他担心的正是冉竹的双重身份会被莫家父子所利用。

    冉竹眸光里流露出的光彩悸动令宣墨心里生出了花,他敛下心中思虑,手从冉竹脸上不舍挪开,伸进了怀里。

    冉竹顺着他的动过望过去,伸出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朵素白花纸。中间花瓣稍稍围拢,周围层层张开,就连黄色花蕊都做了出来,尾部还折叠上两片绿叶,煞是逼真。

    “昙花?”冉竹惊讶道,心中浮起欢喜,手却没敢去接。

    “给娘亲做莲花灯的时候,想着你喜欢昙花,就做了一个花样给你。可喜欢?”

    宣墨见冉竹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心中早已欢愉,说话间将纸做的昙花放到了冉竹手中。

    昙花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用一根竹签支撑着整个花样,冉竹拿在手中端详,有些爱不释手。

    “真没想到,皇上做花纸的手艺这么好。”冉竹由衷说道,许是心底相信宣墨能帮她找回娘,亦或是这精致的昙花所带来的心情好转,或许连冉竹自己都明白不了当下心情是什么。

    “我娘出生花纸世家,在宫里我小时候常常见她做各种花样,久了我也就会了。不过她最常做的还是黄莲花。”宣墨平静说道,目光看着冉竹柔软爱怜。

    冉竹低头望着手中昙花,心里却在消化着宣墨说的话。太后出生花纸世家,那也就是平民身份了。能嫁入宫中已是幸事,竟然还做了皇后,可见宣墨娘亲手段不一般。

    再厉害,也不过一柸黄土红颜早逝……

    深宫如咒,寻回娘亲后她定然是要离开的。

    至于宣墨,经此生死一事她亦明白,玄镇岁月终成过往,他心里爱的是白静,如今对自己这般好也只不过是愧疚补偿罢了。

    “走吧。”宣墨见冉竹低头不语,也不再多说,拉着她就要起来。

    将人刚拉起一半,就见冉竹整个脸上忽的一白,整个人就往河边倒去,而她手中的昙花也顺势脱手往河里掉去。

    “我的昙花。”冉竹惊呼一声,大力甩掉被宣墨拉的手。本就往河边倾斜的身体直接扑向了昙花,双手抓住昙花瞬间心中欢喜不已,耳边只听宣墨传来惊叫,她还未来得及回首整个人咚的一声栽进了河里。

    岸边宣墨手中正拉着一块扯碎的衣角,见冉竹掉进河里,脸上浮起骇然,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温凉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像冉竹身体里涌进,忽如其来的窒息令冉竹差点一下子背过气。

    忽然她腰间一道力道压来,只觉腰间一紧,哗的一声破空水流响,冉竹整个人迅速出了水面。

    冉竹躺在宣墨的怀里,闻着外面冰凉的空气,大声咳嗽着,眼泪都流了出来。

    “大冬天的往河里跳,不想活了!”

    宣墨怒道,岸边二人衣服上的水汩汩流下在雪地里晕开一滩深色水雪。

    看着冉竹将昙花死死护住,心里狠骂自己,好心做个昙花哄冉竹开心,却差点害她掉水里。若不是自己刚才眼疾手快,这么冷的天非要生病不可。想到这里害怕愧疚的感觉更是转化成愤怒冲冉竹发泄而来。

    好在宣墨救的及时,冉竹只是呛了几口水,咳嗽了会后便感觉好多了。

    她白了眼宣墨,凉凉道:

    “我腿麻了。”心里暗骂了声,要不是看着这昙花做的好看掉进河里可惜了,谁犯蠢去抓。身子却紧紧靠向宣墨,从同样湿透的对方身体里汲取一点温暖。

    这般想着低头望了眼手中的昙花,蔫嗒嗒躺在怀里,跟坏了没两样。

    宣墨砸吧了两下嘴,他何尝不知道冉竹之前是腿麻所以才没站稳,可事后……

    恼怒的心里又泛起欢喜,虽然她失忆,却还是在意他的,对不对?

    树林飘落的雪花丝丝落在他们二人的脸上身上,宣墨一张脸早已冻得青紫,感觉到怀中人瑟瑟发抖,他抱得更紧了些。

    一路无言,快要走出树林时,宣墨轻不可闻的说道:

    “小竹,待找到你娘,我就迎你为后。”

    怀中人儿双眸紧闭,动也不动,仿佛睡过去一般。

    二人出了树林往外没走多久就被宫女发现,皇宫上下自是又乱成一团。

    这两日,冉竹被宣墨摁在被窝里,借着祛风寒大量补汤补药一盅接一盅的往玉兰轩端。

    而冉竹,这两日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将那被水泡散的昙花花纸努力复原。

    今晚是除夕,皇宫里到处可听到宫女太监们的笑语欢谈,冉竹望着窗外夜色,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

    “明日就大年初一,皇上这两日一定很忙,听说德太妃见了两次都没见着人。”一旁的素锦叠着衣服说道,抬眼看了下冉竹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低头笑了笑。

    “我出去走走,很快回来。”冉竹忽然说道将昙花放进袖子里,丢下一句人就出了玉兰轩。

    玉兰轩外,站着一个黑衣劲装蒙面男子,他转头见冉竹跟了过来随即往拐角一处跑去,跑的并不快似是有意让冉竹跟上。

    冉竹同样看出了男子的意图,在跟了一段后发觉地方越来越荒凉,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就听到一堵墙后传来了刀剑的激烈交撞声,再回头那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冉竹记得这堵墙后是桂花园,有个被灌木丛遮盖住的通外面的小路,是她看到她娘亲离开时发现的。

    桂花园里漆黑一片,只看到刀剑碰撞下产生的火花,冉竹躲在远处的树丛里,看到战场中间那一抹明黄颜色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

    彼时,只见他长剑在空中急速滑过一道弧度,另一只手不知往前做着什么动作,下一刻他的长剑就刺入了站在他前面人的身体里。

    天空中倏地升起一道烟花,不知是哪个宫殿燃放,照亮了桂花园的景象。

    明明亮亮的红色烟花照在被宣墨刺穿胸膛的人墨色长裙上,白净的侧脸痛苦纠结一起染红了冉竹的双眸。

    “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夜空,又被另一道砰然炸开的烟花巨响尽数掩埋。

第二十五章 圣女冉竹

    “来者何人?快保护皇上。”其中一名黑衣人陡然高声叫道,剩下几名黑衣人执剑冲冉竹而来。

    冉竹该逃跑的,可双脚早已不受控制的奔向前去,而她的娘一掌推开了宣墨,伸出满手的鲜血向冉竹跌跌撞撞而来。冉竹冲上前将即将倒地的婉儿抱进怀中,早已泪如雨下。

    宣墨长剑挥起,空中甩出无数血珠,他将黑衣人尽数拦住,怒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时远处亮起无数火把,更有嘈杂声响向这边传来。

    “皇上,属下任务已尽,告辞。”黑衣人也不上前,说话间一群人腾地跃上树梢,眨眼不见,轻功着实了得。

    彼时,海生带着一大批御林军赶到,火把将小小的桂花园照的透亮无比。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将一名浑身是血的中年女子往身上背,口中碎念着什么,海生定睛一看待认清是冉竹,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大夫。”冉竹咬着牙哭道,她娘亲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浸透她的后背,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冉竹五脏六腑如置冰渊。

    “玉娘,你听话,停下,娘有话跟你说。”婉儿断断续续说道,伸手推着冉竹,要从她背上离开。每停顿下口中的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冉竹肩膀前滴落,看得人触目惊心。

    冉竹不依,她不要停,她知道一旦停下的结果是什么。她固执摇头,眼泪早已迷糊前方路线,唯有火影重重。

    突然背上传来一道重力,她双手不敌略一松开,她娘顺势从她背上滑落了下来。

    “娘……”冉竹哭叫道,急忙转身跪在地上将她娘扶在怀里,便要转身重新背起,袖中花了两日刚修复好的昙花花纸不知何时掉落下来,在她的踩踏下支离破碎。

    “你真是个倔孩子,从小都是。”婉儿慈祥笑道,血手抬起想替冉竹擦去泪水,又颓然垂下。

    “娘,你别说话,我认识个大夫他很厉害。当初孩儿中了两剑他都能将我救活。你信我,娘。”冉竹急急说道,作势就要将婉儿扶起。

    婉儿伸手拦住,眸中闪着泪花:“娘这十三年来无一不在想念着我的玉娘,当年在灞河里我找了你许久都未找到,我就知道玉娘还活着。玉娘,娘只想问你,这么多年了,你可怪娘?”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婉儿说到最后已是颤抖,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眸里闪着痛苦害怕。

    冉竹摇头,随后又拼命点头,泪水模糊中扯着笑:“我怪,这十三年还我一人流落在外,没有享受到娘的疼爱。等您伤好后,一定要好好疼玉娘,我才能原谅你。”

    婉儿浸满鲜血的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心知冉竹这是想拼命留住她的反话。可自己的身子已然走到尽头,她又是多么渴望能留在冉竹伸边,尽一个母亲十三年来未尽的责任啊。

    “玉娘,娘亲没什么能留给你的。这是娘亲最珍贵的东西亦是当年你外公留给娘亲最宝贵的礼物,娘亲送给你。”

    婉儿伸手在身边摸索着,脸上现出一抹急色。

    “婉儿,可是流月弯刀?”海生痛苦的声音在她们头顶响起,一把沾满鲜血,刀背上嵌着五彩宝石的短刀自海生双手递到了婉儿面前。

    婉儿感激的看了一眼海生,咬牙伸手拿起短刀放到了冉竹手中,喘气如破风箱般听得人难受压抑:

    “玉娘,记住你叫沁玉,沁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天上地下只此唯一。”说话间婉儿忽的生出了力气将冉竹拉往身边,二人侧脸紧紧靠在一起,婉儿靠着冉竹的耳朵,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使命……不可……违。小心……莫……”

    冉竹注意听着,只觉脸边一滑,肩膀多了一分重力,衣领口上的那只血手颓然垂下间被冉竹伸手紧紧握住。

    “娘,娘,叫你别说这么多,累了吧。这下可以乖乖跟着我去看大夫了。娘,我不怪你啊,别生气,别生气……”

    冉竹低低说道,双目无神,话语里有着几分凌乱,她伸手想婉儿抱在怀里,一个重力不稳双双跌倒在地,四周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亦不忍看不下去将头偏向了一边。

    下一刻,她被人大力拉起,撞入了怀中,头顶响起心疼低沉嗓音:

    “小竹,你娘去了,就让她安心的走吧。”

    听到这个声音,冉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她一掌推开宣墨,双眸怒染恨意:“你找到我娘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可怜她的娘到最后还在教她放下仇恨,帮助宣墨一统江山的使命不可违!

    “那是误杀。”宣墨冷静回道,上前想抓住冉竹,却被她大力挡开。

    海生脸色煞白,悲恸的眸光里难以置信的望着宣墨。

    “误杀?”冉竹低低反问道,本早已血淋淋的伤口上仿佛被人撒了一把厚重的盐,疼的她快要昏过去偏偏浑身恨火炙热烧烤。

    好一个轻描淡写的误杀,好一个一群黑衣人围攻她的娘,却是误杀!

    “小竹,此事错综复杂,稍后我会跟你解释,要信我的话。”宣墨沉声道,心中亦是对那群黑衣人愤怒滔天。

    满园寂静,唯有空气里的火把偶尔发出霹雳作响,照的每个人的脸上忽的清晰又忽的黯淡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着冉竹,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长发凌乱不已配着她那如死人一般的表情,恍若索命的女鬼。

    她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婉儿,将流月弯刀紧紧握于手中。半晌,平静的答道:“信。”

    宣墨心底松了口气,他知道小竹从不说违心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冉竹还相信他,教他不得不感动。他示意让侍卫将婉儿尸体抬走,他拦着冉竹肩膀先行离去,自始自终冉竹未言一语更未作任何反抗。

    海生跟在后面,望了望婉儿的尸体,再看看冉竹僵硬行走的背影,心底一层忧忡浮起。

    没一会儿,桂花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死一般的血色暗夜被一束又一束的绚丽烟火冲淡消弭。

    这一年的除夕夜,冉竹在城外万佛寺里渡过。

    因婉儿不属于皇族,又无人知晓她的住处,宣墨决定将她放入万佛寺,以昭显对此事的重视。

    为了不惊动宫中两位太后,宣墨大年初一得照常与她们用午膳,是故他在万佛寺陪冉竹到清晨后留下海生作陪,先行离去。

    临出门前,海生跟了出来,宣墨望过去,不明所以。

    “皇上,您不担心我跟冉竹说些什么吗?”海生嗫嚅道,生怕宣墨是一时忘记之前禁令回头想起来又盘问他……

    “你难道还看不出吗?”宣墨望着万佛寺四季常绿的万年青,语气里不无凝重:

    “小竹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海生惊讶道。

    “或许就是在昨晚,或许……”宣墨停顿了下,脑海中浮现出冉竹在玉昙殿的突然昏倒,沉声道:“更早。”

    冷风阵阵,偌大的空地上只留下海生一人惊愕沉思,半晌望着天空忧心叹道:“今年真是多事之年。”

    就在宣墨走后不到两个时辰,一侍卫上来敲响了冉竹守候的灵堂大门,他走进去,看了眼自始都未曾转下身子的冉竹,神态十分恭敬,跪在地上将纸条递了上去。

    冉竹接都未接,低眼看了下,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抬头深深的望着金丝楠木做的棺材,随后双手匍匐在地,平静话语里有着一丝颤抖:

    “娘,您说使命不可违,女儿一定会好好遵循你的遗言。只是这江山是时候需要换换血了,您在天有灵,一定也是同意女儿这么做的。请保佑女儿!”

    话毕,她伏在地上,口中碎碎念般,浑身发抖的厉害,唯有神色平静而坚定。

    大年初一,全民走亲串巷全国放假,全年无休的朝廷官员更是趁这天好好休息一番。

    唯有今年,黑压压的大殿里站满了平日来上朝的官员,甚而惊动了筹备午膳的两位太后。

    令他们连难得的假期都不休逼着宣墨来上朝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要求宣墨认命冉竹为当朝圣女,安抚民心平息战事,从而废除失踪多日的圣使沁玉。

    宣墨怒不可揭,全力反对,但是这一次众人意见一致,就连平日里的反莫亲墨派也希望宣墨能顺应民意,任冉竹为圣女。

    “圣使是朕派出去另有重要事情安排,不日即将回归。至于他归顺南蛮一事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谁敢在外面妖言惑众,造谣是非,小心你们的脑袋!”

    宣墨怒拍金龙椅,深邃目光冷冷扫过莫求双,看到多日不上朝的莫尊景也在其中,心中怒气更盛。

    不用猜就知道,今天这场闹剧是他们父子二人搞出,任冉竹为圣女,看来这就是他们利用冉竹的目的之一。

    这番话让满殿嘈杂声响陡然安静了下来,却只是片刻,自门外响起一清冷声响:

    “在圣使回归之前,我想我可以以圣女身份暂代圣使一职。”

    众人早已循声回头,殿门外披着红裘披风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昂首间与远处高高在上端坐的宣墨四目对视。

    那一身红衣似火与她高举的大拇指上的墨绿古戒闪耀了所有人的火热目光。

第二十六章 不准再管爆五

    宣墨望着冉竹步步走近,及至台阶下她低首行礼,清冷声音再度响起,他这才恍然惊醒,心中凉意缠绕。

    原来,刚才的不是梦!

    而此刻站在眼前的女子,清冷眸光,素净容颜,眉间一点艳红朱砂,衬得她无血的脸色泛起几分神采,三千发丝轻拢其后,随着她的弯腰行礼,发丝倾斜,自弯起的胳膊肘下露出系长发的黑色丝带。

    一举一动,昂首抬眸,整座大殿气息已独属她一人,一瞬间宣墨竟有种不认识冉竹的感觉,心底惊艳又惊疑。

    她那一身红衣崭新光亮,在万佛寺里她一身素白孝衣还是他命人连夜赶制,这明显是有人帮她准备好的。

    还有这朱砂,大宣朝创业百年只出过一个圣女,她酷爱点朱砂,这其中目的却是皇族秘事,而如今宣墨看到冉竹眉间的朱砂,脚底直觉有一股凉气往上翻涌。

    冉竹行礼完毕抬头间正好看到宣墨目光里迸射出的冷冽寒意,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这圣使一职看似荣耀,实则很是辛苦。朕知你心中委屈颇多,但委屈和胜任是两码子事。你自小不在宫中长大,还是等圣使回来再说吧。”

    宣墨沉声道,朝廷之上,君臣有别,他口中的朕便是提醒冉竹三思而后行的意思。

    “皇上,我并不是觊觎圣女职位,只是顺应民意暂时接管,让天下百姓每天晚上能够安心入睡,认真劳作,从而为皇上效力。至于这宫中大小事务皇上若信得过我,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皇恩。”

    冉竹冷静回道,将话题抛到了百姓头上,宣墨身上。

    “是啊皇上,圣使迟迟不归,边塞战事连连,民心涣散不已。全国各地都在祈求神佛祈求圣使大发神威消灭南蛮和扶余国。圣女她手持古戒,说明使命所归,天心不可违啊,皇上。”

    自文臣一列中走出一人,大着胆子说道。

    此话一出,立马引来无数附和。

    莫尊景站在官员中,双目紧紧盯着冉竹红衣背影,早已心乱如麻。

    “够了。”宣墨怒道,一句话让朝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皇上。”莫求双适时开口:“圣女也说了只是暂代圣使一职,待圣使办完皇上交代的事情回来后,圣女自会交出古戒归还职位。皇上迟迟不同意,莫非有什么隐情?若真的有您大可说出来,我们都是您的臣民,排忧解难是我等的职责。”

    话语不咸不淡,轻轻慢慢,却说的在情在理,最后两句更是将了宣墨一军。

    他还能有什么隐情,天下都知道,沁家族成员不可与皇族通婚,尤其是圣女或者圣使。他心心念念要娶冉竹为后,将冉竹是圣女的消息各方面封锁。

    而莫求双今日这一局彻底将了他的死局,心中有火无处发。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宣墨定定的望着冉竹,目光里有着期冀。

    “为了黎民百姓,皇上就请答应了吧。”冉竹迅速低眸错开宣墨的目光,再度俯身行礼。

    她回答但很快,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熄灭了宣墨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好,朕就成全你,亦感谢你为百姓着想,为朕的江山着想!”宣墨沉声道,这话更多的是说给满朝文武听,眼底浓浓的失望与猜疑在他宣布退朝后如影随形。

    冉竹跟随着大臣们走出宫,脚底虚软无力,但她脸上自顾镇定。

    宣墨说的那一句句话就是一个眼神,都给了她难以喘气的压力。

    平日里从未见到圣使一面的他们今日却能得见圣女真容,个个心中激动不已,恭维的话语一直说到大门外。

    莫求双掠过冉竹身边时,低不可闻的夸了一句:“这衣服很是适合你。”

    冉竹低垂着眸,就当没听到。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又凶又急。

    冉竹站在门口,望着那群大臣漫入大雪里,化成一个个黑点及至消失,她轻嘲一句:

    “皆是蝼蚁,如何敌得过天。”

    “那你呢,你又想跟谁斗?”她的身侧骤然响起声音,好听的嗓音里有着失望。

    眼角余光瞥见暗红身影,冉竹并未转身,她望着密集而下的鹅毛大雪,清冷道:“我不懂你说的意思。”

    “我说过,他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今天的事情是他安排你做的吧。你可知道你将来会后悔的。冉竹……“

    莫尊景急道,过年这几日皇宫守备森严,他和疏影几次都未能潜入宫中,却不想花青雪一清早告诉他官员们大年初一上朝的古怪事情。

    数月未上朝的他,只是抱着无聊心情来看看热闹,却不想老天给了他这么大一“热闹”!

    “以后,我的事你不准过问更不准插手。”冉竹呼吸一紧,口气染上几分努力,冰冷命令脱口而出。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碰到宣墨。若再给她选择一次,花葬养父母那一夜她一定拿着扫把将他赶出门,老死不复相见。

    说完红袖一甩,与刚才的那群大臣一样走进了雪中。

    她的身后,莫尊景一脸受伤的站在那里,目光慢慢沉淀下来反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地一片白茫茫,将昨夜的喧闹热闹,满地烟花鞭炮残红慢慢掩埋,望着每家每户门前的大红春联,红火火的灯笼,冉竹心底一片苍凉。

    她放下车帘,她将身上艳红披风泄愤似的解下,身上红衣红裙褪去露出一身素白孝衣,轻呼出一口气眼泪却流了下来。

    “去万佛寺。”

    车夫听着车内传来平静清冷的声音,急忙挥起长鞭而行。

    “有劳大总管了。”行驶半日,冉竹进门就见海生一如之前双手合拢抵着眉心,半趴在地上,这种古怪祭拜让冉竹记在了心里。

    她出门前为防止海生跟着她,借着婉儿与他的关系,让他代守灵堂。海生一口应了下来,直至她回来都不舍离去。

    圣女沁冉竹暂接圣使一职的事情在宣墨还未颁发圣旨之前就被有心人士宣布了出去,很快蔓延至周边省地,全国上下一片欢腾比正常过年还要热闹。

    在皇宫里的宣墨早已

    而此刻正被万民朝拜的圣女穿着孝衣安静的跪在灵堂里,虔诚的听着如天籁般的梵音超度。

第二十七章 送母火葬

    七天,整整七天,外面依旧欢腾一片,而整座皇宫却笼罩在一层阴影之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过年的喜庆早在大年初一群臣上朝起就结束了。

    “她到底打算待在里面多久?”不悦低沉嗓音在万佛寺住持房间响起,远处的梵唱让他有了心烦不已。

    海生闻言,心中苦笑,这已经是皇上今儿问的第十遍了。

    “快了吧,今天已经第七天了,早上听她有说起好像就在今日就该安排下葬了。”海生重复回道,心中泛起哀伤。

    “朕如今还不如你,竟是连一面都难见到。”宣墨气呼呼道。自他将圣旨颁发时,冉竹这才回宫了一趟,与他却是连两句话都不曾说到就回了万佛寺。

    自此待在万佛寺连房门都未出,他心中虽然气冉竹执意当圣女可又担心她伤心过度伤了身体亲自来到万佛寺探望,不想却被她拒之门外,

    反倒是海生天天都能和冉竹见上一面,有时候甚至冉竹派人来请他前去,由不得宣墨心中不郁闷。偏这样他越发喜欢往万佛寺跑,却又端着皇上架子美名其曰来诵经念佛为两位太后祈福。

    他这几日更多的是在教海生做花纸,因海生求他教上一教,为排解心中烦躁他便教了几天。

    万佛寺早已陷入高度戒备中,平日清心寡欲的一堆和尚也被皇上隔三差五的来搞的心神不宁。

    是问,谁庙里住着天底下两个最有威信的人谁能睡的着觉?

    七天了,整整七天,她当初说信他,可到底心里还是怪他误杀了她的娘。

    冉竹不见他,他亦能理解。他望着满屋挂着的佛经,心中却坚定了今日一定要带她回宫的念头。

    而这七天,冉竹也不闲着,她偷偷派人传了书信给素锦,让她将宣朝有关官员的资料与有关于后宫前朝嫔妃的记录想办法弄给他。

    素锦亦没有让她失望,就在第二天,她亲自送来了一摞子的书籍。

    白日里她守灵,在宣墨到来时她编了个灵堂煞气重有损皇上躯体拒不相见,有事时也只是找海生问着些入葬事宜。晚上无人时,挑灯夜读将这些书本记录的东西尽数记载在脑海里。

    “真搞不懂你将皇上拒之门外,到底是何意图?”屋中妩媚声音不解响起,她看着冉竹又如平日那般在看书,再也按耐不住问了出来。

    颖冰阳在素锦送书的那天到来,对于她的到来,冉竹自是十分惊讶。

    天下人都以为她在皇宫享福,知道她在万佛寺守灵的除了宣墨和海生外,无其他人知晓她娘亲的去世。

    而当她追问颖冰阳是如何得知她在万佛寺的时候,她只说莫尊景在多景楼醉酒时说了出来。

    冉竹心中大感蹊跷,但不论什么事都要等她守满七天再去一一办理。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没有其他意图。”冉竹目不斜视的看着手中的书,算是回答了颖冰阳的话。

    “难道你娘的死和皇上有关?所以你才不想他进来祭拜,难道你娘是皇上杀的!”

    颖冰阳揣测道,当她顺着自己思路说出去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再多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冉竹放下书冷冷道。心底却因为颖冰阳猜中事情真相而感到震撼。

    是的,她就是不想杀害娘亲的罪魁祸首当做没事人一般来祭拜,在冉竹看来只会侮辱了娘亲。

    若换做以前,她只是个任人宰割的花管事,她的性命都掌握在宣墨手中,一如娘亲被杀那晚她唯有顺从宣墨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信,可笑。今生她都不会再信宣墨半个字!

    而如今,她是一国圣女,有着和宣墨几乎同等的权威,她还惧怕他什么!

    颖冰阳被冉竹突如其来的骇人面孔给愣住了,她从莫尊景口中无意得知后还以为冉竹成了圣女后就躲进万佛寺清修不见她,违背当初承诺。

    可当她气冲冲来到冉竹跟前时,却被她一身孝衣给惊住了。有时候想起来脑海里就蹦出冉竹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如鬼魅般的神情仿佛从阴间刚出来一样。

    第一次她心底产生了惧意,而这股惧意在心底立马生了根,以致冉竹一冷下脸就像刚才那样,颖冰阳立马吓得乖乖闭嘴。

    “圣女,入葬吉时已到,还请圣女移步。”门外响起了两声叩门,随后住持的话语响起。

    “还请住持准备着,我随后就到。”冉竹将书籍立马收起放进了脚底下正燃烧的火盆里,厚厚灰烬都快要蔓出铜盆边口。她将素锦带给她的书全都烧了。

    “你在这里看着它们都烧光了再出门,办完事后我自会带你回宫。”冉竹冷冷说道,多景楼交谈时她允诺颖冰阳等自己成为圣女就会来接她回宫,能不能见到萧风全凭她自己本事。

    只是娘亲的去世让她将此事暂且搁置了一旁,而对于颖冰阳的不请自来就是不信任她的表现。无妨,这个世界也没有人值得她去相信!她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罢了。

    颖冰阳点点头,听到进宫二字,目露欣喜但一想到今日冉竹娘亲下葬的日子,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看着冉竹在抚摸着一把极漂亮的短刀,轻声说道:

    “人都有死的时候,你若太过伤心你娘走的就不安心了。我们那的人,亲人走的时候都不许哭的。”

    “你可有亲人去世?”冉竹望着流月弯刀,淡淡口气里酸涩惆怅浮起。

    “没有,我自小就被卖入青楼,早就忘记父母长什么样了。萧风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对我最好的男人,他就是我的亲人。”颖冰阳摇头道,说道萧风,满眼思念。

    “那等萧风死了,你看看你能不能忍得住。”冉竹将弯刀插入腰间,口气再度恢复之前的淡漠,头也不抬的出了门。

    颖冰阳怒瞪着冉竹的背影,对于她的毒咒气的说不出话来。

    佛经梵唱阵阵,万佛寺山后的一处空地上架起一座柴床,上面铺满着许许多多小小的紫色四瓣花,而这些花朵从正是站在边上的海生手里洒出,有几朵落在他的脚边。

    冉竹走过去,将它们捡起来,这才发现是纸做的。

    “你娘生前最爱紫丁香,可惜花期不对,我这几日无事时便用花纸做了些。”

    海生忙碌手中的活,将布袋里做的紫丁香花纸一一在上面铺匀。

    “多谢了。没想到大总管这花纸做这么逼真,跟真的一样。”冉竹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哪里会,求着皇上教的,论天底下除了皇太后外就属皇上做的最好了。”海生说道,脸色平静的就好像在唠家常般。

    “哦。”冉竹淡淡应了声,不期然的想到那昙花花纸,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袖子这才想起不是一样的衣服。想必那晚花纸早已不知掉落到何方,也好,省的她再扔了。

    “皇上这几日挂心你的紧,你纵然心中怪他,也不能折了他皇帝的面子啊。冉竹,你娘这事我觉得十分古怪,或许你错怪了皇上。”

    海生轻声说道,不远处正走来诵经超度的和尚。

    海生自小伺候宣墨,对他有偏袒冉竹自是能理解。可除夕那晚,她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当然就是事实,哪里还需要再查。

    “为什么要火葬?是娘亲家乡的习俗吗?”冉竹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大宣朝都是土葬,她开始亦是准备在后山择块地将娘亲安葬了,海生却告诉她要火葬,却并不说为什么。

    海生摆弄着花的动作忽的停了下,随后轻叹声道:“是她家乡的风俗,也是她自己所喜欢的解脱方式。”

    “有空和我讲讲我娘吧,这么些年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外竟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不孝。”

    冉竹苦笑道,望着和尚们将棺材抬了过来,心头一阵刺痛。

    过程就是个时间煎熬,日复一日的单调梵唱在一个时辰后终于彻底结束,他们将婉儿尸体放到了布满紫丁香花的柴床上。

    换了干净衣服的婉儿躺在上面,安静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

    “娘,您今天真美。”冉竹低低说道,眸光里闪着痛苦的眷恋,手中的火把颤抖的点向了泼满火油的树枝上。

    伴随着噼里啪啦作响,婉儿的尸体在火光烟影中忽隐忽现,一旁的海生早已泣不成声,而冉竹泪湿两行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想哭,就哭出来吧。”身侧忽的响起一声低沉磁音,口气里满是心疼和哀怜。

    宣墨自知道冉竹娘亲今日火葬早已坐不住,看着冉竹背影站在火光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心中疼惜万分。而双脚亦是不由自主的迈了过去,等他自己发觉时已经站在了冉竹身旁。

    下一刻,冉竹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望着将婉儿身体吞没的熊熊大火,眼角泪光早已消失,心中一个声音冷恨响起:

    “娘,你看到了吗,今日他敢站在你的面前,他日我定会让他跪在你的面前!”

    宣墨只觉身旁陡然一空,抬手想轻抚冉竹后背安慰的动作就那样的停在了半空。

第二十八章 圣女皇后

    下山前,她换回了那身红衣,只是面上多了一层红纱。宣墨说如今她身份不同,必须要像沁玉那样将自己保护起来。

    冉竹听得出,他说这话时候满满都是怨气,而她抱着娘亲还留有余温的骨灰坛,恍若未闻,任颖冰阳找来红纱将自己鼻子嘴巴遮住。

    在万佛寺的最后一天住持送了冉竹一句话:“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冉竹望着院中被雪覆盖住的四季青,眸中浮起几分迷茫。她很想问,死的人算解脱了,活的人该怎么办?这些仇那些曾经可笑般的过往,如何能忘记!

    临行前出了点小插曲,宣墨将颖冰阳独自叫去问话,让冉竹紧张了一阵。她是圣女但也无法事事拦着宣墨,只是担心颖冰阳会临时改了主意为了萧风投靠宣墨而把她这几日看禁书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但并未过多久,颖冰阳就从从宣墨房里出来,抬头看着站在对面屋檐下的冉竹,嘴角浮起一抹阴测测的笑,看的冉竹浑身不舒服。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本来若是冉竹和颖冰阳几人必然是走得悄无声息。奈何宣墨是一国之主,御林军,随行宫女太监都是免不了的,未走到山下四周百姓早已跪拜等候。

    自宣墨颁发圣旨那天起,冉竹的圣女像也一同分发了出去,白净画纸里她长发束拢前眉间一点朱砂,清澈双眸下尽数被红纱遮住,披风如火,长裙似艳,神圣而充满神秘,逼真形象跃然纸上。

    冉竹低眸看着海生手中的画像,这才明白宣墨让她戴面纱的另一个原因,心里却在好奇这画画的人是谁,竟将她的神态画的入木三分。

    一行人刚走到山下,早有百姓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圣女赐福,保我江山。响声震天,音调竟是十分一致。

    彼时无论衣着朴素的穷苦百姓也好,还是绫罗绸缎傍身的商贾富家也罢,都挤在一起瞻仰着圣女风采。

    冉竹心头在短暂的紧张下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她昂首走在宣墨身侧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怀中紧紧抱着骨灰坛,心底里竟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觉。

    那是种权利的膨胀感,飘飘然中带着惴惴然的感觉,却享受的很。

    怪不得大家都挤破脑袋要做官,做了官就想往上爬,一如莫求双当了这么多年的宰相,那番计划无不是想谋朝篡位当万人朝拜的皇上,不爬到最顶端的位置便不甘心。

    尊景呢,他是不是也想做皇帝?

    冉竹的思绪散乱了,想到莫尊景她心口就凉凉的,她知道他和莫求双是不一样的人,一个利欲熏心的人造不出竹屋那样恬然幽远的隐世环境,也活不出他那样的恣意潇洒。

    但他,骗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凡是骗她的人,皆不可饶恕。

    想到此,冉竹沉沉呼出了口气,抬头随意冲两边百姓点点头,不经意间却发现远处站着三人,莫尊景,疏影和花青雪。

    “莫公子他们来了诶。”颖冰阳的声音飘入了冉竹的耳朵里,带着欢喜。

    冉竹瞥了眼颖冰阳,见她正冲莫尊景三人伸手打招呼,目光冷了几分。

    “冉竹穿这身衣服真是漂亮。我还以为那画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呢。”疏影用肩膀抵了抵尊景,口气里不无赞赏。

    莫尊景沉默,目光锁在冉竹身上,她不经意的往这边一瞥惊起他死一般的心跳砰砰动了下,但也只是一瞬,似乎并未看到他们三人。

    “你瞧她怀里抱着什么?像骨灰坛。”花青雪疑惑道,因是站着远防止被宣墨发现,冉竹又抱得紧,花青雪有些不确定。

    这么一说,莫尊景和疏影二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冉竹怀里抱着的东西身上,这一看二人脸上都露出吃惊疑惑的神色。

    “难道是她娘?”异口同声的却是疏影和花青雪。而莫尊景则早已冲了过去,二人想阻拦已晚只好跟了上去。

    冉竹也看到了远处莫尊景正跑过来,他们站的那么远自然是不想被宣墨发现,如今突然跑过来不知他又要做出举动来。

    冉竹想也未想的就拉起宣墨的手往车上走去。

    宣墨诧异的看了眼冉竹,心中蔓出几分欢喜,反手拉住冉竹的手自己上了车后将她半扶了上来。

    莫尊景看着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疾奔的速度慢慢的停了下来,直至他们双双进入马车,那双手一直紧密的牵在一起。

    马车行驶,透过被风不时撩起的车帘缝隙,冉竹看到了莫尊景削瘦的背影正往后走去,前方疏影和花青雪正向他跑过来。

    冉竹轻闭了下眼,将视线收了回来,却落进了对面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里。

    冉竹心陡然跳了下,却也不回避,与宣墨淡然对视。

    “小竹,你不能当圣女,如今想退下来还来得及。”宣墨沉声说道。

    冉竹双手无意识的抚摸着骨灰坛,淡淡回道:“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一直反对这件事?”

    宣墨上前将冉竹的手覆于掌下,认真说道:“你是我的皇后,不是大宣朝的圣女,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冉竹静静的看着宣墨,忽然想起她陪宣墨拜祭他娘时,宣墨说过待找到她的娘,就娶她为后。

    冉竹当时不说,其实已是心动。

    是的,她就是那么没骨气,明知道宣墨不爱她只是顺应宝玉天命顺便补偿他心里的愧疚,她那么明白,还是动摇了。

    可短短过了两天,宣墨就亲手杀了她的娘,如今再听到这句“你是我的皇后”,冉竹只觉得宣墨很无耻。

    “你是担心沁玉回来后,我不会归还古戒,届时他会性命不保吧。”

    冉竹淡漠说道,感觉到手上一凉,原来宣墨松开了她的手,正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小竹……“

    “我娘说过,沁玉是我名字。这个世上沁玉只有一个,冷冉竹也只有一个。皇上,除了坐在您面前的人外没有别人了。”

    冉竹淡淡道,打断了宣墨的话,这一声声小竹听得她心里烦躁的很。

    “你此话何意?”宣墨沉下了脸,话语低沉了几分。

    “皇上是天之骄子,一定明白的。”冉竹淡漠回道。

    圣女是我,皇后也是我。皇上你是选择助你稳固江山的圣女,还是……皇后?

    “我知你心情不好,这事情过几日再说吧。”半晌,宣墨低沉话语传来,结束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可冉竹偏不如宣墨的意愿,不轻不重的说了句:

    “皇上若是想念圣使的话,可以去南蛮走上一趟,想来在那里会见到你想要见的人。”

    话语淡淡却如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万丈水花。

    “你为何也这么说。”宣墨不悦道,眼底一丝忧虑快速滑过。

    “因为这古戒就是五个月前他亲自套在我了的手上。”冉竹缓缓抬起右手,大拇指上的墨绿古戒横亘在二人眼前,惹眼的很。

    冉竹此话一出,宣墨脸色显得极为难看,冉竹知道他这样便是愧疚的表现。

    这古戒其实是她父亲那夜戴在她手上,只不过她故意说成了沁玉。目的只有一个,让宣墨明白当日玉昙殿前他说她刺杀沁玉偷走古戒纯属诬陷,更让他明白,他一直呵护疼爱的小圣使早已抛弃了他!

    “他一心思念水千代,我猜自从他得知水千代并未离开长安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事后二人一同回了南蛮。”

    冉竹继续说道,看着宣墨面沉如墨的脸,心里十分痛快。

    这些都是她恢复记忆后,将她与沁玉相处时的细节一一连到了一起所推测的,她曾看过素锦送来的书里有记载到圣使以代替皇上之名在南蛮待了两年。

    两年,足以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爱上倾城绝色的水千代了。

    当然,冉竹将心中的揣测在说出口时全部变成了认定的事实,她知道宣墨信她!

    “小竹,你,真的……”宣墨望着冉竹,话语里有几分艰难,深邃目光里的复杂情绪如一团漩涡似要将冉竹卷进去。

    冉竹的手再次轻抚着骨灰坛,敛下心中各种冷笑不屑,抬眸轻轻一笑:

    “我还以为皇上这么懂我,我恢复记忆的事您早知道了呢。”

    清澈眸光里一丝鄙夷快速滑过,都是聪明人,何必还装,

    你要装,我偏要拆!

    “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以前的事我们把它忘了,可好?”宣墨低低说道,话语真挚而深沉。

    冉竹笑笑,心里却有些乱,明明在说沁玉抛弃他的事情,想看看他发怒狂暴的表情好让自己乐上一乐。

    怎么一转眼就被宣墨换了话题说到她身上来了,真是只老狐狸。

    冉竹在心里暗骂了声,嘴上却说道:“我当圣女不就是说明我的态度吗,皇上你觉得现在是需要一个稳住民心的圣女重要,还是一个毫无作为的皇后重要?就是一个身份的转换,对皇上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宣墨喉咙里想要皇后的话在脱口之前生生扼住,他眸光里闪着激动兴奋,连着话语里带着欢愉:

    “你的意思待我统一江山后,你便褪去圣女一职做我的皇后?”

    冉竹双手摩挲着骨灰坛,虚靠在软榻上,既未点头也不摇头,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味深长。

第二十九章 心无可居

    幻梦殿,坐落在凤仪殿西南方,与玉兰轩反方向。宽敞气派,虽时值冬日,可殿前随处可见绿意盎然的雪松,更有红梅怒放倍添热闹。

    唯有四周种植的玉兰树,光秃秃的凭添了几分颓废。

    因为玉兰轩又远又偏,让世人知道圣女住在那种形似冷宫的地方,老百姓不让,皇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宣墨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口舌劝说才能让冉竹离开,却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点了头,搬进了前几日他就让人清扫好的幻梦殿里。

    看着一群由素锦指挥的忙碌婢女,冉竹躺在暖椅里始终抱着她娘亲的骨灰坛,对外面的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她确实不关心住哪,于她而言,心无处安放,哪里都不是最终归宿。

    脑海里不时闪过的总是竹屋的样子,那串未被烧焦的风铃是她从玉兰轩带出来的唯一东西,就连装满书信的优昙花盒子亦被她扔在了玉兰轩。

    “圣女,佛堂布置好了,还请移步去过目下。”素锦的声音在一旁温和响起。

    冉竹低低嗯了声,抱着骨灰坛由着素锦扶她起来。

    进宫时她曾向海生问起娘亲的家乡在何处,但他并未相告。只说过两日得空出宫,带她去娘亲住处看看。

    因为不想将娘亲随意葬在陌生孤土上,她命人在众多房间里收拾了一间佛堂出来,安置骨灰。

    满屋黄幔,佛经字画像有条不紊的挂在墙壁四周,冉竹望着那座佛龛,将骨灰坛放在了后面。

    “娘,暂且委屈您一段日子。恕女儿不孝竟连您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深宫寂寥,您就当陪陪女儿吧。”

    冉竹跪在蒲团上,低低说道,脸上浮起惭愧。

    彼时,门外走进了一人,冉竹没听到声响先闻到了那股子花香味。她安静的望着佛龛,好像不知道有人进来般。

    素锦想阻拦,却被颖冰阳双手挡开,她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另一张蒲团上,脸上不无气馁。

    冉竹看了眼素锦,示意她出去,听着素锦出去关门的声音冉竹才幽幽开口:

    “大宣朝的皇宫又大又美,你这么快就逛完了?”

    话里的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这么大的皇宫,我哪里找得到暗卫府在哪。”颖冰阳气道,漂亮眸子里有着焦急和痛苦。

    她进宫后就开始问冉竹关于萧风的羁押处,冉竹只告诉她在暗卫府里,而暗卫府就在这皇宫中,但得她自己去找。

    是故,她在幻梦殿里随意挑了个熟悉路的婢女带她闲逛皇宫,可几乎有人烟的地方都走遍了就是没发现皇宫里有个叫暗卫府的地方。

    她知道,冉竹说的地方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到,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绝望。入皇宫而不得见萧风,是最沮丧的事情。

    “找不到是好事。”冉竹淡漠道。如果一进宫就让她见萧风,不出半日,宣墨定然就发现颖冰阳的特殊身份,偏她平日看似聪明的很这时候犯糊涂。

    只是冉竹懒得去提醒,人沾一情字,就不能用理智二字去对待。

    “你这话是何意?”颖冰阳不解,脸色都冷了下来。

    “早上皇上召见你说了什么?”冉竹不答,问起了进宫时她曾问过颖冰阳,而她不答的话题。

    这次,颖冰阳没了故弄玄虚的兴趣,不悦道:

    “他只是问我是谁,为何与你相识,怎么知道你在万佛寺这些话。”

    冉竹不语,静等她说下去,既然她能跟着自己安全进宫想来自有一套说辞。

    “我还能说什么,老实说呗。说你在洛阳成亲时候我替你做了嫁衣,二人聊天彼此投缘,一见如故,我正好无亲无故就随了你来了长安。万佛寺一事我就说你派人来叫我过去陪你守灵。”

    颖冰阳说道,说到二人“一见如故”四字时,故意咬的很重,嘲讽意味十足。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正是利用了这所谓的一见如故,让自己在宣墨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的入了宫。

    停顿了她继续说道:

    “不过皇上竟然知道我住在多景楼,还盘问了和莫公子的关系以及你们在洛阳那两天的情况,我说莫公子看在我和你姐妹情分上让我住在了多景楼,又说起你们并未洞房时,他脸色明显好多了。啧啧啧,看来是个挺会吃醋的皇帝。”

    颖冰阳说道最后,一脸八卦的斜睨着冉竹,心情似乎也好了点。拿下头上一只杜鹃花金钗,爱不释手的看着。

    冉竹站起来瞥了眼颖冰阳手中的金钗,随后站在窗户往外望去。

    今日没有下雪,偌大的院子里早已被宫女太监们扫的干干净净,残雪都堆积在角落里。

    她经常看到颖冰阳无事时把玩着这只金钗,却又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

    不知为何,冉竹忽然有些心软,她说道:

    “暗卫府机关重重,你就算在深宫里有幸发现了,进去也是必死无疑。”

    “你一定去过对不对?你带我去好不好?我只求能见他一面。”

    颖冰阳腾的从蒲团上起来,一脸激动恳求。

    “我说了,我只负责把你带进宫,剩下的事你自己解决。还有不要在宫里到处乱逛,要是被有心人的注意,到时候小心你没见到萧风,小命先没了。”

    冉竹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几句话把颖冰阳的要求封死。

    “我如果出了差错,你也难逃辞咎,带我去见他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颖冰阳气道,只是口气却软了几分。

    “你觉得大宣朝的圣女会因为一个连自己都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所谓好友而受到什么了不得的惩罚吗?人们也只会说她注重情义反被利用,更值得同情。”

    冉竹冷笑道,对于颖冰阳毫无威力的威胁嗤之以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人性竟然也会有这么清醒认知的时刻。

    或许,她在被宣墨掉在城墙上看到那一群百姓兴奋的看着囚犯被斩首时,心里就已经有了触动。

    “算你狠。”颖冰阳气道,再也没了跟冉竹聊下去的欲望,将金钗插入发间,气鼓鼓的离去。

    就在她转身瞬间,冉竹亦同时转身,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向了颖冰阳的头上,随后手缩进了袖子里。

    望着她打开门迅速消失的背影,冉竹摇了摇头,慢慢也走了出去。一抬头正看到素锦和一个婢女站在前方说话,那婢女似乎在苦苦哀求什么,素锦一直在摇头。

    如此,冉竹多看了两眼婢女,待看清后脸色随即沉了下来,而那婢女也发现了冉竹,一把推开素锦,对着冉竹跪了下来。

    “姑娘……”

    “叫我圣女。”冉竹冷声道,威严命令压迫的人难以喘气。

    “圣……圣女。”婢女打着颤,结巴道,随后脑袋在地面咚咚咚的连嗑了三下,带着哭腔说道:

    “当日奴婢是吓坏了,所以皇上审问奴婢时,奴婢就把无意中看到的那些事都说了出来。奴婢真心没想到会发现那样的事情,求圣女原谅啊。”

    一脸忏悔哭叫的婢女,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伺候冉竹的落衣。

    落衣的一番话听得素锦丈二摸不着头脑,眼睛频频看向冉竹,只见她一脸淡漠寒霜,却又平静的很。

    “她为何在这里?”冉竹问道,抬眼扫视了下落衣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脸上浮出奇怪的神情。

    “落衣是幻梦殿负责膳食的,此前被颖姑娘叫去熟悉宫中情况的正是她。”

    素锦急忙回道,所以此前冉竹并未看到落衣在幻梦殿里。

    “告诉尚官局,我这里不需要爱嚼舌根的人。还有,以后除你之外包括殿里的宫女太监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我的寝殿内,听清楚了吗?”

    冉竹冷硬吩咐道,自始自终不曾正眼看下落衣,红衣滑过映衬的落衣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更加可怜。

    落衣撞见了莫尊景强吻她一事,甚而看出了她给宣墨下迷

    药,亦不知还有多少此前偷偷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那晚告诉了宣墨,从而给玉昙殿他的那一剑添加了无数怒火。

    在冉竹看来,落衣完全可以不用说的,因为这些事情与她无关,甚而当时不说事后才说也只有挨罚的结果,从她脖子手腕上还未消散的淤青就能看到。

    冉竹自认她对于管教下人一直都很失败,但绝不会如丹青那般给落衣再有出卖自己的机会。

    她信任素锦,也仅仅是因为很多时候她能从素锦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而不是她帮了自己那么几次,如今她对人的信任感早已低到尘埃里。

    早有得了指示的太监将呆若木鸡的落衣给拉了下去,冉竹甚而懒得看她如落水狗一样被拖出去的可怜样,只是心情到底差了些。

    “传我命令,调正宫门的秋冬两位守门侍卫为宫中带刀侍卫,负责幻梦殿的安全事宜。”

    冉竹说道,将腰上的金色令牌丢给了素锦,眉眼间的那点朱砂鲜艳异常。

    素锦得令而去,她回头看了眼黄布重重幔后若隐若现的佛龛,随后将门锁上。

    只见她自己慢慢一人走出了幻梦殿,出了门后竟是往暗卫府的方向而去。

    她的身后,宣墨站在幻梦殿的门口,正抬手阻止海生刚要出口叫唤冉竹的声音。

    他双目微眯,脑海里疑惑响起,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冉竹走出大门时竟连走过来的他都没看到。

第三十章 为我效力

    这一次有着圣女身份,冉竹很容易的就进入了暗卫府,她屏退左右在禁闭室里单独见了被十二道铁链锁着的萧风。

    许是三个月来的折磨,萧风比以前瘦上许多,脸上除了有几条血痕外精神尚可,只是不知道这衣服下又有多少拷问下留下的伤痕。

    但冉竹并不关心这些,她需要的是萧风这个人以及独孤子诺,一切有关于独孤子诺的事情除了她在万佛寺那七天里书上所看到的那些表面上的政绩,她还想知道更多。

    “真没想到你会选择做圣女。”萧风先开了口,话语里有着几分森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冉竹沉默,萧风的话她听得懂,曾经在皇宫里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冷冉竹,连在屋里睡觉都会被人算计,应该躲在宣墨的羽翼下享受做皇后的待遇。

    只可惜,萧风只是知道了他们的事被揭露,并不知道冉竹发生的那些事情。

    然而,冉竹也没有跟他解释的欲望。

    “想出去吗?”冉竹直言开口,忽略掉萧风眼中的鄙夷嘲讽。

    “怎么?大宣朝没人了?换了圣女来审问我,我可是好久没尝到美人的滋味了。”萧风下流说道,目光里一片冷意。

    “你要这么说,有人听到该会伤心了。”冉竹淡淡道,对于萧风的调戏心里起了恶寒,但脸上却是一副闲情逸致的神色。

    说话间,一支缀着红的杜鹃花金钗出现在萧风的视线里,在冉竹的手中轻盈转动着,却让萧风变了脸色。

    他伸手想抓那支金钗,晃动着铁链叮叮作响,却不得前进半步。冉竹故意站在他面前,仅有半米相隔。

    “拿金钗贿赂我,圣女也太小看我了。”萧风叫道,口气里早没了先前的淡定。

    “我看她平日没事就把这金钗拔下来看着,我想这一定是你们之间很重要的信物。本是好意打算送给你解解相思之苦,如今看来是我抓错人了,回去我就将她杀了。萧风大人,你觉得如何?”

    冉竹淡漠道,说话间将金钗扎入地上,激的萧风脸色变了几变。

    冉竹知道,对于萧风这种经过那些常人难以接受的训练长大的暗卫,一旦他们要叛变,必然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诱惑或者威胁。

    酷刑是没有用的,而冉竹一开始就打算直接切入萧风软肋,偏他还要做垂死挣扎当做不认识,冉竹便耐着性子陪他玩上一玩。

    只是这个游戏随着萧风耷拉的脑袋很快结束。

    “她在哪?我要见她,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萧风说道,绝望的话语里满载思念,只是一个她字便是满脸柔情。

    “颖冰阳现在在一个很安全也很危险的地方,她的性命就看你现在以及今后的配合,你觉得你现在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还是要我明天送只白花花的手来?”

    冉竹冷声说道,金丝鞋一脚踩在金钗上,一半没入地里。

    “不要。”萧风惊呼,愤怒的目光里透露着惊诧骇意:

    “没想到士别三月当刮目相看,圣女竟然也对一个无辜人下得了手。”

    “你想活吗?”冉竹冷声问道,瞪大的双眸染起丝丝血红,艳红长衣衬得她本素净的脸迸射出迫人威力。

    却不知,当萧风说出那话时,她心难以抑制的在颤抖。

    萧风定定的看着冉竹,进来这么久,她问都没问他背叛一事,不由开始正视冉竹的这重复了的话。

    “想。”萧风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不定的看着冉竹,不过曾经到底是暗卫首领,历经万事的脸上依然沉稳。

    冉竹满意的看了眼萧风,她俯身将金钗从地上拔起,抬脚用泥土将其留下的小坑压平,在暗卫府这个地方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在下一刻被其他人瞧出端倪。

    “我可以保你不死,让你和颖冰阳见面,甚至这暗卫府的首领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做着。”冉竹淡淡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萧风不解道,越来越看不懂冉竹。

    “错了,我不是在帮你,是让你为我效力。想活命,想颖冰阳活命,照我的话去做,我亦不会让你吃亏。”

    冉竹将金钗收进袖口里,抬眸冷射。

    “就算我想活,可我助独孤子诺背叛皇上,皇上那边也不会饶了我。你要个将死之人有何用,放了冰阳,要杀要剐你冲我来便是!”

    萧风低吼道,颖冰阳是他胸口的一根筋,谁戳到那根筋,他就失了理智。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明日再来。”冉竹冷声道,对于萧风对自己的不信任,她明白归咎于自己以前懦弱的印象所致,如今该说的都说了,且看他自己想不想的明白了。

    冉竹这句话却让萧风脸色煞白,他激动上前,又被铁链反力拉回来,话语里有着怒意颤抖:

    “你不要走,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冉竹愣了下,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有提到伤害颖冰阳的意思了。忽然脑子里一闪,不由笑了,敢情萧风以为她明日会真的卸下颖冰阳的一只手带给他……

    冉竹的笑在萧风眼里恍若嗜血修罗,他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下,最终低下了头,面上浮起痛苦羞辱神色:

    “我听你的就是,不要伤害她。”

    冉竹看得出,萧风为人并不坏,至少在颖冰阳被独孤子诺拿来要挟他之前,他对宣墨一定是忠心耿耿的,甚而若不是惦记着颖冰阳生死,依着萧风的性子早就以死谢罪了。

    如今,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他自认这辈子都要对宣墨不起,可又放不下颖冰阳,是故刚才脸上浮起那般神色,被冉竹尽收眼底,心微微一动。

    “我出去后会跟皇上说你想招供关于独孤子诺的事情,届时我也会在场,该让他知道的和不该让他知道的,到时候看我眼神行事。”

    冉竹缓和了口气,只是她说的话越发让萧风不安。

    “圣女不想先知道我何时背叛皇上,做了些什么吗?”

    “我对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重要的是你以后好好为我做事。”冉竹淡淡道,那些设计她的过往,她自己早已理的七七八八,否则也不会来跟萧风谈判。

    时隔三月,他已经从眼前女子身上找不出以前一丝的温和无害的影子,满满都是难以预知的阴谋。

    萧风点点头,默认了冉竹的话。见冉竹要走,不死心的再度问道:

    “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否知道白副使为什么那么恨你?”

    “管好你自己,不要妄想来和你的主子谈条件。”冉竹口气再度冷了下来,头也不回的出了禁闭室。

    她与白静素无交集,唯一的牵扯就是独孤子诺。谁在徒儿大婚之日做师傅的不来道贺却来抢亲,独孤子诺对她的心思早在那日就昭然若揭。

    在御花园时她看到白静脖子后露出的吻痕,除了藏在宫里的独孤子诺别无他人。

    冉竹直觉白静这般恨自己是因为独孤子诺的关系,可她亦是不明白他们都行过床笫之欢了,感情自是深厚,白静也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宣墨,为什么白静还要想着办法折磨她……

    虽然冉竹灭了萧风的那点小心思,可她还是被他的那句话给搅乱了心神。她的人生因为一个独孤子诺,尤其是白静,彻底发生了改变。

    或是至死,她都不会忘记白静!

    冉竹出门来并未急着离开,暗卫府今天人不多,除了被关的萧风外,就剩下白面书生柳木南,鬼手神医花麦饭,刚才领她进来的便是这二人。

    好好的一个暗卫府,死的死关的关还有失踪的风双子,如今显得死气沉沉,唯有一间间布满各种兵器,琳琅书籍的房间沉默排立。

    突然冉竹脑海里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令她手心都出了汗,但她毅然决定了下来。

    在拿到龙血草前,如果做成这件事,不也是对宣墨的强大打击吗。

    只要能折磨他,便可以去做!

    思绪一收,冉竹忽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她手不经意的摸向腰间的流月弯刀,慢慢转过了身。

    “木河。”冉竹看清来人,心头松了口气,手也放了下来,抬眼看着他一身将军服,不由笑道:

    “恭喜你。”

    “属下恭迎主子回宫。”木河半俯身,低头间眼底的欣喜欢愉一闪滑过。

    “如今你是将军,我见着你都要礼让三分,这大礼可是折煞我了。”冉竹笑道,依稀记得在玉昙殿时就是木河揭穿了萧风和白静的阴谋,但那时意识处于涣散期间,他们说了什么自己根本没听清楚。

    但,木河忠于她的心,在那日彻底得到了证实。

    只是时隔三月,那个在飒飒夜风下跟她说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男子,如今她是否还能继续信任下去?

    木河憨笑了下,心知冉竹是打趣他,也不再客套回应。

    他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因宣墨下了禁令不准靠近冉竹,他亦只是闲暇时候偷偷的跟在冉竹身后看上几眼……

    “木河,这会怎么有空来了?”柳木南疑惑问道。平日这个时候木河一般都在巡视皇宫。

    “被皇上临时派来与萧风兄喝喝茶。”木河口气不无沉重,暗卫府的喝茶就是审问的意思,话里不难听出木河对萧风的尊重。

    冉竹眉头极快的皱了下,心思翻转了几下,淡淡道:

    “我刚才与萧风谈了很久,感觉他心志有所松动,你去也好趁热打铁问出真相来。去吧。”

    木河诧异的看了眼冉竹,未再说什么,坚持送冉竹出了暗卫府这才折身回去审问萧风。

    冉竹站在废殿屋檐下,望着不知何时又飘起来的鹅毛大雪,驻足良久。

第三十一章 内有真相爆六

    御书房内,宣墨正和秦彪研究着御案上一把剑,海生亦在一旁伸长脖子看着。

    单刃剑,另一侧是刀背,上有两处椭圆形凹槽,极其锋利,亦可做刀使用。

    “这就是莫求双兵器库里刚出的剑?”宣墨问道,说到剑时,明显犹豫了下。

    自古剑都是双刃,这般只有一面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的皇上,这把剑叫住双刀剑,削铁如泥,十分了得。除夕当夜使出调虎离山将属下引开的黑衣人正是用的这把双刀剑。属下敢断定,那夜围攻皇上的人就是莫求双派来的。”

    秦彪笃定说道,目光里泛出怒气和愧责。

    若不是他火爆脾气一时上来没控制住,定然不会受了那黑衣人的挑衅追上去单打独斗,害的皇上被躲在暗里的一群黑衣人围攻。

    “你怎么会想到去莫求双的兵器库看兵器的?”宣墨不解道。

    秦彪听到这话,脸不自然的红了下,也不隐瞒:

    “因那双刀剑看的十分新鲜,我朝的兵器库最近又没有新出的兵器,所以我就去莫老贼的兵器库逛了下,顺手拿了一把回来。”

    宣墨听到这话,笑了笑,将双刀剑拿起随后一下扔进了秦彪怀里,沉声道:“既然你喜欢,就送你了。”

    “多谢皇上。”秦彪连忙感谢,喜滋滋的将双刀剑抱在怀里,见宣墨微沉着脸,似在沉思,不由探头问道:

    “皇上,属下有一事不明白……”

    “说。你什么时候也磨叽了。”宣墨头也不抬的说道。

    “除夕夜您收到圣女娘亲的纸条,就带属下一人去了桂花园。怎么到后来您会误杀了她呢?难道那批黑衣人是她带来的?”

    秦彪一脸疑惑,当下直言道。

    端着茶的海生,双手微微一抖,头不自觉的抬起,目露期冀紧张。

    宣墨重重靠向椅背,双目微阖,半晌,低低道:

    “因纸条上留言她有要事跟朕商量,且不许带人前往。所以朕只带了你,也担心这里有诈,让海生带领一批御林军在远处守着。之后如你所说,正挟持小竹娘的黑衣人将你引开,朕刚上前去扶她,她却叫朕赶紧离开。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他们人多势众,朕堪堪自保,而且当晚朕发觉小竹娘亲行动缓慢,应是受了重伤。”

    说到此宣墨停顿了下,张开了双目,眼底浮起几分惆怅,声音缓沉而低哑:

    “朕看到她有性命危险,便举剑过去,本意是杀掉她身后的黑衣人顺带她突围出去。却不想那黑衣人推了她一把,朕来不及收剑便冲她挥手,但她已然没了躲避的能力……”

    房间安静了下来,半晌也没人说话,忽然有低低呜呜的哽咽声自一旁传来,仿佛蚊子声一样。

    “你哭什么?”秦彪在地上巡了几圈这才发现哭声是从海生身上传出,好笑问道。

    “是老奴无能,没听到桂花园里的动静,否则皇上也不会让圣女误会。老奴这就去跟圣女解释去。”

    海生将茶放在茶几上,擦了擦眼角就要离开。

    “不用了,她不会相信的。”宣墨摆手,脸上浮起一丝疲惫。

    “皇上……”海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是不是还发生什么事了?”秦彪惴惴不安道,那夜他光顾着那黑衣人酣战,等回来时就看到圣女冉竹抱着一具尸体,十分伤心。

    “是问,换了你亲眼看到朕杀了人,又见到黑衣人对朕跪拜甚而说着任务完成一类的话,你会信朕是被诬陷的吗?”

    宣墨的目光从秦彪惊愕的脸上掠过,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挥挥手示意秦彪退下。

    今日他的话尤其多,脑海里总是浮现冉竹刚才去暗卫府的样子,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冰冷气息,恍若两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有些事再也过不去了。

    他派了木河回去,他似是能感觉到冉竹要去暗卫府见什么人。

    “这一定都是莫求双搞的鬼,依老奴推测婉儿失踪这么多的日子定是被他抓走关了起来,利用婉儿的死让您和圣女之间误会加深。”

    海生急急说道,上前一步激动的拉着宣墨的衣袖道:

    “皇上您若是不去,老奴去跟冉竹解释。她一定会信的。”

    “海生,她变了。朕能感觉到她和莫求双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圣女一事,她娘亲之死,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事情……”

    宣墨静静的注视着海生,他眼里的惊慌难以置信反而令宣墨镇定了下来。

    只见他身子慢慢探向前,明黄色彩与桌上黄布交相辉映,拍了拍海生的肩膀,深邃目光里不无自信:

    “相信朕,会还你一个玄镇的小竹。”

    “皇上……”海生眼眶又红了起来,心底隐隐不安。

    “记住,她若想做什么,不要阻拦,随她去。”宣墨沉声说道,在海生肩膀又重重拍了下,整个人沉沉往椅背上靠去。

    他想看看,冉竹对他,到底还有几分情意,即便拿上这江山来做赌注!

    木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皇上,微臣有事禀奏。”

    海生接收到宣墨的示意,擦了擦眼角,急忙上前去开门。

    冉竹回到幻梦殿的时候,正听到颖冰阳抓狂愤怒的声音响起。

    一群婢女挡在佛堂门前,任颖冰阳如何喊叫坚决不开门。

    “颖姑娘,先不说奴婢们没钥匙,就算有钥匙,不得圣女同意也不能私自开门让你进去。至于您说的金钗,还请等圣女回来再寻找。姑娘,请回吧。”

    素锦横亘在颖冰阳和那群婢女中间,态度不卑不亢。

    颖冰阳又是一番怒叫,奈何素锦面色沉稳,拒不退让,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着实令颖冰阳吃瘪不已。

    冉竹还是第一次看到颖冰阳这副颓废模样,心情不由大好,她伸出手,戏虐道:

    “你找的,可是这个?”

    “还我!”颖冰阳大叫一声,整个人扑了上来。

    冉竹也不逗她,任她夺了去,看着颖冰阳投过来的犹疑眼神自当没看见便想回寝殿里休息。

    这时,一小太监自殿外跑了进来,远远就看到冉竹的那身火红长衣,急急恭敬说道:

    “圣女,请留步。皇上请圣女到御书房走一趟……”

第三十二章 萧风免罪

    因萧风身份特殊,御书房外侍卫添了足有两成,分散在四周,海生站在门口,亦是一脸肃穆。

    自门外走过的太监婢女均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绕道而行。

    御书房内,柳木南,花麦饭,秦彪,木河,各自两排站在御案旁,宣墨端坐其后。

    冉竹坐在下首,靠近木河和秦彪,均望着地上被铁链捆住手脚的萧风。

    “朕依着你的要求请了圣女来,有什么话快说。”宣墨沉声道,脸上阴云满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色。

    许是当了多年暗卫首领,秦彪几人并未多加为难萧风,面圣前还替他净了脸,束了长发,不至于太过凄惨。

    萧风跪着的身子慢慢直起,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冉竹红纱遮面上的双眸,见她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喉咙上下翻动了下沉沉开了口:

    “自半年前,就是皇上与白静大婚前一个月她要挟属下为其办事,找出浥轻尘过往写的书信交与给她,当时属下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丹青被她派到圣女身边,属下这才明白。事后您派

    苍夜去玄镇调查,白静本叫属下杀了苍夜但属下未从。”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唯有苍夜愧责地话语在空气里回荡:

    “苍夜回来后向您谎报焦尸露蝉的实情,那时候属下已经知道圣女才是那个能真正接触宝玉的人,担心皇上会因此和圣女误会加深,于是将苍夜收押,之后的事情皇上您都清楚了。”

    苍夜说完,俯身趴在地上,等候宣墨的审判。

    众人面面相频,苍夜说了这么多,似乎就说了两件事,他找了浥轻尘的书信给白静,让其要挟丹青监视圣女。二来就是,他抓了苍夜破坏了白静的阴谋。

    熟识萧风的人,一如宣墨在内,都明白萧风对宣朝,对他的衷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萧风这么说无非就是告诉他们,他亦是在此中在爱情和责任中煎熬着,希望能将对皇上和圣女的伤害降到最低。

    冉竹的手指动了动,低垂的双眸平静无波,心底却翻起了淡淡思绪。

    几封伪造的书信,让丹青害了她多少次,从大婚起到玉昙殿,这种如魔噩一般的怀疑根植在宣墨心里一直如影随形,害她几次死亡。

    临死前丹青才堪堪说出了对不起三字,一切恨意终随着一柸黄土散尘缘。

    而她在这深宫里,却逃不得离不开,被宣墨伤的早已身心俱残!

    “你是暗卫府的首领,就让你替她找找书信,未免屈才了。她找你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宣墨沉声问道,两道剑眉皱拢在一起,目光里射出凌厉。

    萧风眼角余光瞥了下冉竹,见她依然无所动作,口水咽了下回道:

    “她让属下寻找先祖皇帝藏宝的地方,还有开启宝藏的方式。”

    “这么机密的事情暗卫府的书库也有记载?”宣墨吃惊问道。

    “回皇上,但凡是皇族事情,暗卫府都有专人负责记载。不过放在很安全的地方,还请皇上放心。”

    回话的是柳木南,看来他负责书库一事。

    “不对,她知道了。你竟然为了个女子将皇家的命脉告诉他们。萧风,朕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宣墨忽然厉喝道,桌上奏折随着他的话早已被推翻在地,只见他迅速起身,浑身戾气暴涨,从一旁的剑架上抽出一把剑就要冲萧风刺去。

    冉竹那两颗假的古戒和宝玉,就是证明白静知道打开宝藏的先决条件。若不是萧风说,还能是谁!

    如果独孤子诺和白静拿到真的古戒和宝玉,他的江山如何还能保得住!

    这番突如起来的举动,将几名暗卫都吓坏了,大家想都没想就挡在了萧风面前,齐齐跪下叫道:

    “还请皇上息怒,饶萧风一命。”

    跪在最边上的柳木南拉住宣墨的腿,让他进退不得,气急不已。

    “事已至此,属下无话可说。我罪孽深重,死在皇上剑下,我死的不冤!你们让开。”

    萧风伸手推着挡在前面几人,奈何他们如盘丝般动也不动。萧风的眼早已红透,心中激荡无比,可口中却严厉的很:

    “我一日不死就还是你们的老大,听我命令,让开!”

    “皇上激动了,萧风对皇上一直是忠心耿耿,就算被要挟期间他也是极尽可能为皇上办事。我猜想他就算知道藏宝的地方和打开宝藏的方法,依他这般聪明,也不会傻到将这些都告诉白静。萧风,你说呢?”

    冉竹淡淡开口,瞥了眼这乱糟糟的场面,轻吐的呵气将唇前的轻薄红纱一下一下鼓起,樱桃般的红唇若隐若现。

    这一句话令宣墨冷静了下来,更让一心羞愧求死的萧风浑身打了个激灵,他差点忘了冰阳还在冉竹手上,他不能一死了之。

    思及此,他急忙点头说道:“皇上,丹青是浥轻尘的妹妹,属下不忍她丧命白静手下。为了救她一命,将宝藏典册给苍夜看过,但那上面除了古戒和宝玉是真外,藏宝地址和方法皆被属下改过。事后白静来找属下对证过,属下便是按照上面假的回答。”

    “你倒是侠义心肠,为了救别人,通过别人的口传给白静。就没想过你心爱女子会被白静一怒之下杀了吗?”

    宣墨冷笑道,不相信苍夜说的话。

    其余人亦是不说话,想来他们也觉得萧风此话有些牵强。

    “依我猜,那时候苍夜应该收不到关于那女子的任何消息了吧,觉得那女子可能死了或者可能逃了。而白静没了威胁,萧风又摇摆不定亦是知道不能信任,也不敢强逼萧风。”

    “两厢之下,苍夜便想救丹青,也是能理解的事情。或者依着白静的性子,没了利用价值的人都是死路一条,所以苍夜才迟迟不敢放出消息,即便是假的。”

    冉竹幽幽回道,算是解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轻抬眼看了下宣墨依然阴云般的脸,继续说道:

    “保护皇朝安危自然是萧风首要事情,可萧风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爱就可能犯错,他犯下的错所幸并且涉及到皇家命脉安危,只不过都是些对我的伤害罢了。我打算饶恕他,皇上觉得如何?”

    话语轻轻淡淡,过往伤害,从她口中吐出仿佛一缕尘烟轻飘的很。

    宣墨慢慢转身,目光明灭不定,半晌,沉声回道:

    “你要原谅他?是要朕放了他的意思吗?”

    冉竹静静回望,坚定的点了点头。

    “曾今过往,你真的打算既往不咎,那些伤你的人你都打算原谅了?”

    宣墨缓和了口气问道,目光里露出一丝期冀。

    “我只是个分得清主次的人,知道要找谁为这场过往负责。”冉竹回道,嘴角浮起的笑带着残忍隐匿在凉薄红纱里,却尽收在宣墨眼底。

    “萧风,告诉朕,德太妃和白静到底是何关系?为何屡次配合白静陷害圣女?”

    宣墨转过头,压下心底的刺痛,问着苍夜,自动忽略了冉竹的话。

    冉竹抬手轻揉了下眼角,彼时萧风的话沉稳响起:

    “回皇上,因属下一直不配合白静命令,她的很多事情属下都是事后得知。依属下猜想德太妃应该在白静进宫前就和她认识。”

    “这还用你说。”宣墨气道,这么明白的事情谁看不出来,但看到萧风一脸愧责,看来是真不知道个中内情。

    “如此也可证明,萧风对皇上衷心未变。皇上,还请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柳木南适时求情道,他一开口,大家再度异口同声的为萧风求活命。

    冉竹看着柳木南,此前柳木南紧紧抱着宣墨,就算萧风喝令也不曾放手,可以看得出他和萧风关系无疑是最好的。

    感觉到有人看他,木南循着目光却发现冉竹正看着他,随后她的目光轻轻落到了萧风戴着铁链的手上,又继续看着柳木南。

    柳木南心头一动,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激动起来。

    宣墨自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回想了下这一年来的个中种种,除非萧风隐藏的太深,确实没发现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属下有个建议,萧风对德太妃和白静比我们几人都要熟悉,不如让萧风戴罪立功查出她们。德太妃和莫求双一直联系密切,搞不准他暗里和独孤子诺谋合,如果查出来也是一举将莫求双拿下的好机会啊。”

    冉竹端起桌上杯子轻轻呷了口,目光里的赞许透过飘着茶叶的茶水破碎照应出来。

    “你可赞成?”宣墨持剑的手垂了下来,剑尖在地上滑出刺亮火化,他偏头望着正喝茶的冉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话说的真好。”冉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了轻微擦响。

    这一句话令宣墨手抖了抖,刚毅威严的容颜上亦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浮起复杂神色,她是要告诉他,在她眼里萧风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吗?

    他到底是不如萧风的,否则冉竹不会为萧风求情。

    “我不打扰皇上审问了,先行一步告辞。”

    冉竹缓缓起身,虚垂在空气中红纱下露出白皙胜雪的下颏,红衣长裙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暗色长影,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她淡定自若的走出去了众人的视线。

    宣墨定定的望着她,不曾挪开视线,亦如冉竹不曾回头望过一眼。

第三十三章 小试牛刀爆七

    这长安的雪似是总也下不够似的,将歇了口气,又马不停蹄的下了起来。

    冉竹从御书房出来已是夜晚,外面灯火通明,从露出的光线里看到落下的白雪速度更急了。

    她拒绝了海生的陪伴,一个人踏进雪地里,在雪地上走出一幅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图像来。

    听着寂静的道路上都是她一个人踩雪的声音,心中升起孩子般的欢喜,脸上却落寞满挂:

    “原来,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远处有数人脚步声传来,沉稳有序,伴随着轿撵上木头与木头衔接间发出的轻微擦响在夜里听得十分清楚。

    眨眼间就离冉竹仅有百米远,那轿撵忽然做出掉头的姿势,看得出接到来自轿撵传达命令的太监们亦是有些措手不及。

    冉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抬脚往轿撵走去,离开了自己刚才兴致所做的雪像。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宽宽的道路,两堵墙足有数十米长,依着冉竹的方向走过去转弯口就是清幽宫的正门。

    此轿撵正是从那里刚出来,而她们站的地方正是清幽宫的侧墙处,清幽宫送行的婢女还站在那里还没离开,见轿撵突然掉头不由好奇探出头看了看。

    “德太妃,这般急着要去哪?”冉竹轻笑道,双手拢在彼此的袖口里,一副闲情淡淡的神色。

    看着德太妃眼底浮起惊慌,冉竹心底莫名想笑。

    “是圣女啊,哀家有些东西落在荣太妃那里忘了取。还愣着干什么,掉头回去。”

    德太妃呵斥道,目光极快的看了眼冉竹,望着这掉到一半的轿撵姿势,心头泛起几分惧意。

    “取个东西而已,何必劳烦德太妃亲自回去。你去清幽宫太妃落下的东西取回来。”

    冉竹随手指了一个婢女吩咐道,随后冲德太妃轻笑道:

    “想来我与德太妃也好几个月没见到面了,不妨趁这会功夫叙叙旧。”

    语气轻轻柔柔,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听得德太妃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闪过一张阴冷嗜血的面孔来。

    “这大晚上的,哀,哀家有些累了。改日吧,可好?”

    德太妃干笑了下,身子往轿撵缩了缩,却不敢让太监们掉头回去。

    圣女虽无实权,可在百姓心中有着和皇帝同等地位的精神领导力才是最为可怕的。

    自玉昙殿一战,德太妃意外得知她是沁家族那个未死的长女时,还庆幸着她死了。

    可,她回来了,德太妃竟是一夜都没好好合眼过。痛苦难耐之下才找了平日鲜有来往的荣太妃开解,却不想一出门就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看来我学师姑的口气还是不像的,我本以为德太妃听了会对我有些亲切感呢。”

    冉竹轻叹了口气,斜眼看过去,一举一动皆是白静常有的动作。

    德太妃双目陡睁,目露惊惧,在她眼里白静等同于蛇蝎,她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想念!

    “哀家听不懂圣女说什么,那白静是叛国手下,人人得而诛之。这肃清叛贼哀家还指望着圣女好好帮助皇上,可不能让我们这些宫里老人失望了。”

    德太妃敛了神色,威严说道。

    “自然不会让德太妃失望,皇上今日刚放了萧风,听说还让他戴罪立功清查和白静所有有关系的人呢,抓到白静指日可待啊。”冉竹说道,嘴唇抿了抿,清冷眸光望着德太妃。

    “什么?皇上放了萧风!可是那个暗卫首领?这怎么可能?”德太妃惊诧道,心中不安加重。

    冉竹轻轻笑了起来,话语里的挪揄明显:

    “德太妃真是好本事,知道萧风是暗卫也就罢了,连他是首领都知道。我好像记得暗卫只能得皇上一人召见,德太妃又是怎么认识的?”

    德太妃手中的汤婆子显些不稳掉了出来,她伸手不自然的摆弄着裙摆,很是紧张,但嘴上却不服输:

    “圣女也说了暗卫是只能得皇上召见的,哀家如何认识。只不过以前无意中听皇帝提起过一嘴罢了。听说圣女过年前在洛阳差点与莫少卿成婚,却因为皇上到来而临时终止了,真是可惜啊。若圣女喜欢莫少卿,哀家可以为你做这个主,成就大好姻缘,也是一种功德。圣女意下如何?”

    这边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骂着那婢女到现在还不回来,一定是荣太妃故意刁难。

    她确实没有东西落在那里,但就算随便拿回个荷包也算是圆了自己的谎啊。

    “也是,那天确实热闹。就连扶余国国主独孤子诺都来抢亲了。几个月没见消瘦了好多,让人见了都有点心疼啊。”

    冉竹幽幽道,话毕轿撵里传出了轻微吱吱响,德太妃忽然坐直、借着路旁长挂的宫灯,冉竹分明看到了她脸上闪过的心疼。

    “他……”德太妃正欲开口,一个婢女从旁跑了过来,将手中东西递到了德太妃跟前,小心说道:

    “回太妃,荷包找到了。”

    德太妃心中暗暗啐了口,当下也不再诸多言语,推说累了改日再聊,便想回去。

    冉竹也不再多话,甚而连假意道别都懒得说,站在一旁看着轿撵走过去,眸光一片冷意。

    白静为独孤子诺办事,从萧风口气里听出她在扶余国也只是个副使,虽然不清楚这副使所担的职位但能搭上德太妃这条关系,不是因为莫求双就是独孤子诺。

    而之前冉竹故意说出独孤子诺消瘦,仅仅小试牛刀下德太妃反应就那么明显,由此证明了些冉竹心中的猜测。

    虽然这个猜测,令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如今想来是最为可能的地方。

    正当冉竹想着间,头顶传来一温和女子声音:

    “天寒地冻,圣女站在这里多时恐冻坏了身子。荣太妃请圣女到宫里暖暖身子,圣女可否赏光?”

    冉竹抬头,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中年女子,姑姑身份着装,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

    可能德太妃的婢女进去拿东西时告诉了她外面的情况,是故知道她也不奇怪。

    只是荣太妃向来不喜生人,大半夜的突发善心倒是教冉竹好奇。

    而且,她确实快冻僵了!

    “有劳了,敢问姑姑如何称呼?”冉竹也不推辞,客套感谢。

    “圣女称呼奴婢秋莲就好。”秋莲在前方带路,听到冉竹问话,便停下来回身作答,一言一行十分规矩。

    冉竹点点头,笑着称呼了声秋莲姑姑,秋莲眉眼欢喜,十分受用。

    秋莲将冉竹引至大厅,那里早有几个炭火盆子架起来,让手脚冻僵的冉竹一进去就感到了融融暖意。

    整个大厅布置的十分严谨,简单,就连一盆冬日花卉都没有。

    冉竹愣了下,因为皇宫里只有德太妃和荣太妃两名先皇嫔妃在,是故在素锦给她那些关于记载嫔妃生活的书里冉竹也留意了荣太妃的生活习性。

    荣太妃自年轻就喜铺张,凡是在外面看到的好东西都喜欢搬进自己的宫里,布置更是富丽堂皇曾被先皇所厌弃。

    如今看到大厅里甚而能说得上简陋的布置,唯有软榻后的屏风画着池塘黄莲绿叶摇曳给大厅添了几分色彩。

    冉竹心底瞬间怀疑素锦是不是给错书的错觉,但她很快将这一疑虑打消掉,心想或许年纪大了,看腻了以前的摆设换了口味也说不定。

    谁能说就一定始终如一的喜欢一件东西。

    因无东西可看,冉竹只好欣赏那面屏风,看着这一朵接一朵神态不一的黄莲让她不经意想起那日宣墨带她去放莲花灯的情景,她心头一痛将视线挪了开来。

    冉竹的身体渐渐回暖,而荣太妃似是没有出来见她的意思。冉竹依着礼貌向秋莲姑姑问了问荣太妃的身体,秋莲亦是客套回答并解了冉竹的疑惑。

    原来荣太妃早已歇下,此前她拦住德太妃时,秋莲姑姑就已经看到,让冉竹进来暖身子的话亦是那时候荣太妃吩咐下来的。而之后她就自顾歇息去了。

    听此,冉竹也不再打扰,让秋莲代她向荣太妃转达感谢之意后就离开了清幽宫。

    这一插曲令冉竹回到幻梦殿已是半夜,远远就看到素锦站在正门外东张西望,心头不由一暖。

    虽然知道素锦是恪守一个下人的职责,可于这寒冷雪夜里有一个人在等你回去,不论她是什么身份,都触到了冉竹心底的柔软。

    “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就先睡。”冉竹淡淡道,看着迎上来的素锦,眸子敛下所有温度。恍惚中,她曾对丹青说过这样的话。

    想到丹青,冉竹心就冷了下来。

    素锦将手中的披风盖在了冉竹身上,柔声道:“圣女不回来,奴婢哪里能去睡。您若是再不回来,我可就找皇上要人了。”

    冉竹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素锦说笑话,见她一副认真神色,不由更想笑了。

    “圣女,您是不是和皇上和好了?”素锦看着冉竹月牙般的笑眸,亦是同样开心,但明显是会错了意:

    “在您失踪的那三个月,大家都以为您去了。皇上也不曾笑过,还大病了一场。回宫后,您还是第一次因为奴婢说到皇上笑了呢。”

    冉竹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死了?这就是她躺在竹屋三个月没有人来寻她,却在洛阳成亲时宣墨和独孤子诺齐齐出现的原因吗?

    那又是谁放出了她还活着的消息?

第三十四章 朝廷斗智

    PS:前面一章出现粘贴重复错误,读者亲们需要回头重新看一遍,订阅过的不会再重复收费。

    冉竹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死了?这就是她躺在竹屋三个月没有人来寻她,却在洛阳成亲时宣墨和独孤子诺齐齐出现的原因吗?

    那又是谁放出了她还活着的消息?

    看来有些事她还是需要找莫尊景问清楚才行。

    大病一场?

    宣墨你可真是痴情,被白静伤透了心吗?想来在病里还在叫着她的名字吧,活该!

    素锦感觉冉竹周身冰冷气息,呐呐的闭了嘴,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进去吧。”冉竹淡淡说道,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神色,先行进了屋子。

    素锦急忙跟了上去,见到冉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心中不解却也没敢多问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冉竹的背影。

    “今日颖姑娘大闹佛堂,有失体统。明日罚她禁闭一天,不准任何人探望,还有封了她的嘴,我不想耳根子不清净。明日还要上朝,歇了。”

    冉竹冷冷吩咐道,头也没回,听得素锦应了声便回了寝殿,这次未有停留。

    她这般做是为了防止萧风找到颖冰阳,至于今晚她并不担心。因为以她对宣墨的了解,就算真的要给萧风戴罪立功的机会,他也会再关上萧风一晚,以示惩戒警告。

    这是他的作风,她知道,一如那时她为了救他而在御书房碰碎了德太妃做的玉兰糕,他也是这样对待她。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提审萧风。她本想将一切准备做好再跟宣墨说起萧风的事情。

    白天木河的突然到来让她不得不改变了方法,提前说出了自己劝萧风自首的话,以撇开自己的嫌疑。

    如此她也只能加快速度在萧风发现颖冰阳就在宫中之前控制住他,否则以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带走颖冰阳轻而易举。

    她也没想到今天才是回宫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来到宫里的日子似乎也比外头要长上很多。

    一切等明日早朝后,她在想办法吧。

    这里要说的是,天朝圣女也好,圣使也好,手中是没有实权的,但他们依然需要和皇上一样上早朝。

    因圣使沁玉还未及笄,所以一直没有上朝。

    但冉竹不同,如今已有十七,按理说她圣女身份宣告天下后翌日就要接受万民朝拜,群臣跪拜,这也是宣墨大为恼火无奈的原因。

    因为冉竹要为死去娘亲守灵七天,是故他想将这一消息压下等她出了万佛寺再说,谁知道第二天关于冉竹圣女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

    而他不同意冉竹暂代圣使一职以及圣女迟迟不上朝的消息也被百姓所知,被百姓认为他是打压圣女不让其上朝,如今他落得个昏君,小人的罪名。

    所以,今个早朝冉竹是无论如何也要上的。

    天未亮,冉竹就起了床。这对她只睡了个把时辰来说确实有些疲累,打着呵欠来到了殿外被冷风一吹,整个人这才清醒了过来。

    第一次上早朝,冉竹心中亦是紧张,听着大臣们讨论边塞战事开始还津津有味,但这紧张和兴趣很快就在一波又一波的困意中淡化无踪。

    对于一个没有话语权只能如一个木偶坐在一旁的冉竹来说这是对困意的致命诱惑。在宣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眼神注视下,冉竹架不住双眼皮打架眯了下。

    “圣女,你有何意见?”宣墨的声音陡然灌入了冉竹的耳朵里,带着威严令她再度清醒过来。

    戴着面纱的脸令下面大臣看不清冉竹的表情,但她眼里的迷茫还是被靠的最近的龙椅上的宣墨所捕捉到。

    冉竹冷瞪了眼宣墨,看到他眼底的捉弄,心中暗骂了声无耻。

    “皇上怎么问起我来了,朝廷大事圣女是不该过问的。”冉竹淡淡回道,故作镇定。清冷声音在大殿里幽幽回荡,好听的很。

    本一片寂静的底下开始了窃窃私语,唯有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一直看向冉竹。

    “既然皇上问到了圣女,圣女还是说说吧。”莫求双开口,一句话让现场又安静了下来。

    冉竹的目光自莫求双脸上掠到了莫尊景身上,接触到他眼里的担忧,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但眼下要紧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对什么事情发表看法!

    “边塞战事吃紧,还需要派一名得力干将前去支援。圣女以为派谁去比较好?”

    宣墨以手支头,侧头望着冉竹,闲闲开口。

    冉竹轻瞟了眼宣墨,心知他以为自己对朝廷事情一无所知故意刁难她,却不知她在万佛寺里早已做足了功课。

    “皇上,圣女初当,对朝廷事情还不熟悉。这事情还是皇上来定夺吧。”

    莫尊景自人群中站了起来,说道。

    莫尊景在洛阳差点和冷冉竹成婚的事情早已在朝廷官员里传开,他站出来为冉竹解围,他们一定也不觉得奇怪。

    宣墨面色冷了下来,他只不过想为难下冉竹,让她懂的圣女一职的繁琐,却不想莫尊景跳了出来。

    “朕看少卿年少有为,断案如神。想来对着领兵打仗也不在话下,不如就让你带十万精兵前去支援,如何?”

    “皇上,莫少卿只是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带兵打仗,还请皇上三思啊。”立马有不懂风向的忠臣跳出来反对。

    宣墨自然知道不可能,就算他想,莫求双也舍不得,但也看得出此人衷心,虽面上不好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本想就着这话将此事掀过去不想冉竹开了口:

    “如今殿中有五位将军,撇开守城将军木河不说便剩下徐老将军,王老将军,还有因父亲去世在老家守孝的李将军以及重病在床的钱将军。”

    冉竹顿了顿继续道:“徐老将军年事已高出兵打仗实为不妥,王老将军之子王木兰前段日子刚带了十万士兵出征,虽然上阵父子兵也是有的,但朝廷还是需要有一名大将留在皇城以备不时之需。其余两名钱将军自是不能指望,就算现在将李将军从偏远老家调回来也需要一个月,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冉竹说的言简意赅,听得在场大臣频频点头,忽然猛一发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照圣女这么分析,我大宣朝就没人能出征了吗?”又是那文臣开口询问,眼里有着担忧。

    冉竹循声望了望他,从他的衣服上看出他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人,虽不知如何称呼但他的话却教冉竹嘴角弯了弯:

    “这话此言差矣,我大宣朝国运昌盛,人才济济怎么会没人呢!只是我有一个更为直接更迅速有力击溃敌军的意见。”

    冉竹说话间慢慢站了起来,眉间的艳红朱砂分外妖娆,清澈有神的双眸轻扫了下群臣,自由一股威严。

    她站在那里,纤瘦身躯似有一股吸力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够来,极地长裙在脚边泛起了一波波水一般的痕迹,在朝堂上开出了一朵别样红花。

    “皇上当值年轻力壮之时,若有皇上御驾亲征,必然势如破竹将南蛮和扶余国一一击败,从而成就我大宣朝一统江山的宏图伟志。”

    冉竹长臂一挥,自袖中露出她玉藕般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最后伸到了宣墨的方向:

    “皇上,您觉得我这个意见如何?”

    满殿寂静,众人早已被圣女这一大胆建议给惊住了,莫求双望着冉竹,心中亦是在揣测着冉竹的动机。

    望着冉竹眼里的挑衅与得意,宣墨心情竟大好。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自龙椅上走下来到冉竹跟前,伸手将那只对着自己的玉手轻柔握住,深邃目光里亦燃起兴奋,那是种征战沙场杀尽所有敢和他作对人的豪迈意气:

    “朕觉得这个意见甚好,你们有何意见?”

    “微臣预祝皇上首开大捷,圣女神光永照,一统江山指日可待。”莫求双率先开口跪拜,众人一一跟着跪了下来,异口同声的说着莫求双刚说出的话。

    如今就算有觉得不妥的,也在这一堆堆祝福语中被压了下来。

    高高的台阶上,宣墨和冉竹四目相望,紧握双手,彼此嘴角间的不明笑意看的一旁的海生不寒而栗。

    “皇上,您现在是不是特想感谢我?”在群臣的高呼中,冉竹低低笑道。

    皇上,我可是给你营造了一个见到白静的机会,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想必就在这等着我为你铺路吧。还真是了解我啊……

    “哦?为何要感谢你?”宣墨挑眉,含笑问道。

    小竹,天上地下任你折腾。你想我去战场,我去便是。

    冉竹笑而不语,使劲将手从宣墨手中抽离,他握的那般大力害得她抽出手,手背都在隐隐作疼。

    伴随着海生的退朝,皇上御驾亲征的事情算彻底定了下来,群臣鱼贯而出,皆在讨论着今日圣女在朝堂上的惊艳表现。

    莫尊景看着冉竹的身影跟随着宣墨消失,这才郁郁寡欢的走出了大殿,望着偌大场地上飘飞的皑皑白雪,竟出了神。

    “以后,我的事你不准过问更不准插手。”数日前说的话就在这里,犹如昨日发生,而他从今天冉竹在朝廷上的举止亦看得出,她真的在改变。

    “看来,你真的不需要我了。”莫尊景低低笑了下,话语里无尽苦涩落寞。

    “尊景,你还在。”他的身后蓦地响起了冉竹的声音,那般温和,仿佛竹屋时候她惯有的语气。

    他没有转身望着天空嘲弄了自己一句:“看着雪都能出现幻听。”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冉竹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袭红衣出现在了莫尊景的面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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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帝心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心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心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