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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失之交臂

    飞驰的汗血宝马在宽阔的官道上一路疾行而去,刚毅轮廓上如黑曜石般的晶亮星目闪耀着耀动流光,翱翔飞天的龙纹黑金色披风在清晨微曦里被风吹的几近与地面平行,邪肆张扬。

    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劲装侍卫,拼命挥动手中短鞭方能堪堪赶得上宣墨挥马的速度。

    彼时皇宫朝殿门口,一群大臣正焦急的望着紧闭的大门,这边头刚沾枕的海生又立马被人给捞了起来。

    “大总管这都什么时候皇上还不上朝,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云霆飞说话间就将海生往外推。

    海生心里叫苦不迭,昨夜花了半夜时间才攻进了竹屋,烧了竹屋后他又马不停蹄的派人去取来皇上的汗血宝马,来回折腾等于一夜没睡,。刚看着皇上出了长安城爬回来睡觉,脑子糊涂竟忘记跟大臣们编个宣墨不上朝的谎言了……

    这是宣墨登基十三年来第一次不上早朝,海生慢吞吞的穿衣服开始在脑子里想着各种理由。

    生病?这三个月间他病的还不够重吗,可一趟早朝没落过。

    出去微服?……

    “哎呀我说你快点,童将军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军情,水千代半个月前对边陲地区发起进攻,扶余国如今和南蛮联合,童将军那边战况吃紧啊。”

    云霆飞也是个急性子,见海生在那磨磨蹭蹭,将衣服往海生身上堆并将今天最要紧的事情说了出来。

    海生楞了下,童将军手中只有几万大军应付水千代都很勉强,再加上一个擅使阴谋诡计的独孤子诺,后果不堪设想……

    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宣墨与他说过的一句话:

    “此次拒绝了水千代,亦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前两个月来水千代一直赖在皇宫不走,想尽各种办法希望能让宣墨娶她为后,但宣墨不为所动,直至一个月前她带着怨恨眼光愤激离去。

    海生不知道那夜水千代和宣墨说了什么,只是走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

    “你在想什么呢,快去叫皇上啊。还是皇上不在皇宫里?”云霆飞见海生目光无神,心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你去稳住大臣,老奴定把皇上带回来。”海生系好最后一个扣子,率先出了门。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有一个客栈,离开这里后半天内将无客栈,冬阳初起时宣墨在距离百米处看到了这间算不上多豪华的多福客栈。

    “皇上,经过此客栈后直至晚上才会有歇脚地,您一夜未睡进去坐会吧。”

    其中一名侍卫略微喘气道,他胯下的马直打着喷嚏,喷出白雾般的热气,人马都累得不行。

    “不用,继续赶路。”

    “皇上,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宫里的龙服,这样走在路上实在不便。还是进去坐会,换套衣服再走吧。”

    侍卫犹不死心,拿出了海生交给他的包袱,继续道。

    宣墨抬眼望了下四周皑皑白雪下的绿意,沉着脸点点头。

    一行五人牵着马走向了客栈,门口的大红灯笼上各贴着多福二字,在一片白茫茫的雪中添了一抹别样暖色。

    在客栈里收拾好正出门的冉竹转身就看到莫尊景推门走了进来,见他反手将门关了起来,疑惑问道:

    “不是要走了吗?”

    “现在走还有点冷,等太阳升高了再走。”莫尊景笑笑道,眼底一丝紧张滑过。

    刚才他去二楼正要叫醒疏影,不想却看到了宣墨正站在了院子里,顿时心里响起无数疑问。

    难道他知道冉竹没死,追过来了?

    还是只是巧合?

    看着宣墨一身宫里的行头,还有只带了四个人,风尘仆仆,摆明了是临时出宫。

    是什么样的事情令宣墨失了分寸竟连自己皇帝身份也忘记掩盖?

    除了知道冉竹没死,不会有其他!

    是故,他急忙将疏影从床上叫起,大概说了下宣墨到来让他不要出门外,另外让包子将马车拉到不起眼的地方去后自己就来到了冉竹的面前。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冉竹出了这个门。

    冉竹不知莫尊景所想,听他这么说不由笑了:“疏影将我床上的被褥都给带了出来,那马车还怕冷?”

    说完看着莫尊景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也不再多言,走到窗前就想打开透透气。

    下一瞬又被莫尊景关了起来:

    “我有点冷,你别开。”

    冉竹只觉得今天莫尊景怪怪的,想到曾经碰过他的手总是凉凉的,或许真的很怕冷,也就由着他了。

    这时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殷勤中带着点颤抖:

    “请问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不用了,我们歇息会就走,你下去备些酒菜吧。”一名男子浑圆的声音响起。

    冉竹好奇的看着那投射在窗棂纸糊上的六个身影,觉得今天掌柜的声音有点不对劲,紧张的很。

    看来外面来打尖的几人身份不一般啊,她坐在床边无聊揣测着。却没发现莫尊景何时挪到了门边,低垂的脑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掌柜的又是一顿点头哈腰,窗棂上投射的影子动作令冉竹忍俊不禁,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莫尊景的脸色立即白了下,瞳孔微缩,耳朵紧紧注视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宣墨耳边似乎有女子的笑声传来,低低浅浅若有若无,夹在侍卫和掌柜说话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宣墨偏头看了眼窗户,除了看见一团白,什么都看不到。

    见他们说完话,宣墨便迈开步子往住处走去,走了几步停在了门边忽然转身问道:

    “这几日可有见到有长得十分俊美的一男一女来投宿过?是往洛阳方向。”

    想了会他又加了句:“可能还有个长相比较猥琐的大个男子。”

    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特有的磁音,含着一丝疲惫倦怠涌入了冉竹的耳朵,令她耳朵有些痒,心也痒痒的。

    她背脊坐的直直的,目光停留在门外那投射的模糊影子上,秀眉微皱。

    这声音,为何有熟悉的感觉?

    冉竹在脑子里极力搜索了会,却毫无半点信息,胸口此时却隐隐作痛起来。

    只是她怕莫尊景担心,只好忍着不用手去压制,可脑海里那个声音一直萦绕,仿佛有股力量引导着她下床往门边走去。

    莫尊景也注意到了冉竹的不对劲,看着冉竹走过来,眸光里万分紧张,但却未有动作,他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响起:

    冉竹,你是我的。今天我绝不会让你出这个门……

    因为莫尊景一行是四人,而宣墨说的是三人,所以掌柜的并为往他们身上想,正在挠着脑袋想着间,就听楼下小二慌张声音响起:

    “掌柜的,掌柜的,有官兵来啦。”

    话毕,就听海生尖细声音响起:

    “包围这里,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宣墨站在二楼往下看海生,见他一脸急色,心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海生不敢追过来阻拦他离开。

    思及此,他已经往楼梯口走了下去。

    掌柜和店小二早被侍卫撵了出去,海生见宣墨走下来,急忙迎了上去,抬头对着宣墨耳边快急的说了几句,宣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望了望远处门口被风吹的忽隐忽现的大红灯笼,良久,沉声道:“先回宫。”

    先……海生愣了下,心中不由苦笑了声,看来皇上这次是非要将冉竹带回皇宫不可啊。

    这次,你真的会珍惜冉竹了吗?

    几番念想间,海生脚步未停的跟着宣墨往外走去,神速一般涌进来的侍卫又眨眼间退了出去。

    彼时,二楼一处房间窗户打了开来,冉竹踮脚好奇往外张望着,越过栏杆只看到一角黑金色的披衣迅速消失在了门口,另有一个手持拂尘的男子跟在了后面离去。

    莫尊景本想阻止冉竹开窗但已经来不及,见到宣墨和海生走了出去,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如果宣墨真的是追冉竹而来,那看来他得辞去大理寺少卿之职,这样方可带着冉竹走得远远的,洛阳之行与冉竹成婚后还是赶快离开吧……

    莫尊景心中怔怔想着,望着冉竹的素净侧脸目光里多了几分柔情和决心。

    冉竹,我不会再让他有伤害你的机会!

    这时门被人呼啦一声大力打开,疏影不满的声音随着风灌了进来:

    “尊景,你瞧瞧他刚才说的那话,竟然说我长相猥琐。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伟岸的男人……”

    莫尊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们和刚才在外面的人认识?”冉竹愣愣道,目光灼灼的看向莫尊景和疏影。

    那声音,她也有点熟悉……

    疏影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呐呐的闭住了嘴,求救的眼神投向莫尊景。

    莫尊景已经无暇怪罪疏影,胸口起伏不定,随后冲着冉竹笑笑道:

    “是宫里的人,快过年了案件挺多,他们这是来将我捉回去查案的。”

    “哦,怪不得刚才你不让我开窗户。”冉竹捂嘴戏虐道,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落,随即又正了脸色:

    “想必都是很紧急的案件,要不然洛阳那边迟些日子再去也行啊。”

    “别,别,我等不及要去洛阳了。我们快走吧,走吧。”疏影一听连连摆手,仿佛听到什么了不得大事一样,边说话间将门打了开来。

    莫尊景和冉竹听着疏影在楼下扯着嗓子叫唤包子的猴急声音,二人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均一起笑了起来。

    满载着行礼的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行驶了会,随着皮鞭的阵阵清脆声响,很快消失将多福客栈甩在了后面,唯有那两大红灯笼兀自风中飘摇……

第八章 好事多磨

    长安到洛阳,骑马需要两到三天,若是马车则要更久些。

    但从多福客栈出来后,马车走的十分急,甚而夜宿客栈也都是些不起眼的地。第二天天未亮就要开始启程,这让身上带伤的冉竹多少觉得有些难以吃得消。

    不过冉竹私下以为莫尊景是为了甩掉和躲避宫里来的人所以死才这么做,有些痛也只是忍着不说。

    或是太过信任,她竟然忘了莫尊景是宰相之子这么特殊的身份……

    及至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洛阳,冉竹看到莫尊景脸上的神色才真正放松了下来。虽然平日仍然是一副讨打的戏虐口气但他眉眼间隐藏的忧虑早已被冉竹看在眼里。

    马车停在了一处宽阔大气的府邸前,大红灯笼,绑在柱子上的大红喜布在夜色中显得尤为亮眼。

    包子上去敲了门,早有等待的下人去通知了管家,一时间整个莫府热闹不已。

    在路上歇息时,包子曾告诉冉竹,莫求双未做宰相时候是洛阳的盐运司副使。因机缘巧合下被举荐升官,留在了长安城后来一路风光做到了宰相之职。

    冉竹不胜唏嘘,觉得莫求双还是有本事的,多少人有了机遇也没做出成绩来,只能说这机遇不仅要有,而得给那些有本事善于利用的人才行。

    就如这洛阳莫府,他们虽然多少年都没有回来住过,但屋中器物,一桌一椅甚而走廊的柱子都被下人们保管的十分好,一来说明莫求双恋旧,二来他手下的仆人还是很忠心的。

    但这个理论很快就被推翻,此刻有一年老管家正被莫尊景搀扶着,话语里激动不已:

    “少爷,十年了我天天守着莫府,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外公辛苦了,莫府是您的家。您打理的很好。是我不对,长安和洛阳这么近平日也该回来看看你。”莫尊景话语沉沉的,任谁都听得出他有惭愧之意还有着感慨。

    “少爷休要再提外公二字,我只是个管家愧不敢当”

    “外公……”

    “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只求在合眼前能看到少爷一眼,听到您要回来成亲,所有人都高兴坏了。”

    “外公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我还指望您帮我带外孙子呢……”

    冉竹在旁呆呆听着,他们二人之间聊天称呼令她缭乱不已,眼前的管家被尊景亲密称呼为外公,那说明他的娘也是个下人。

    这令冉竹更加感慨莫求双在没有背景下还能坐到宰相之职当真不易。

    只是自进门他们提都没提到莫求双一句,好歹他才是府邸最大主人啊……

    忽然手中多了一道凉意,原来是莫尊景正拉着她的手,眉眼间欢喜淡淡上笼着一层忧伤,

    “这是您的儿媳,冷冉竹。冉竹,叫外公。”

    “外公。”冉竹顺从叫了一句,却不想催下了对方的眼泪。

    “好,好。少爷得一贤惠女子,你娘泉下有知也该放心了。”外公擦着眼角说道。

    冉竹一愣,抬头望了望莫尊景,反手紧握。

    莫尊景低头冲冉竹笑笑,并未有多大情绪波动。

    正说话间有下人来通传晚饭已备好,一行三人有说有笑的往大厅走去,路上通过外公的自我介绍,冉竹知晓他叫秦实。

    进入大厅疏影早已入席,见他们过来急忙招手,看来是饿坏了。

    席间莫尊景强拉着秦实一起入坐,一桌四人谈笑不时响起,十分融洽。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落在走廊屋檐下成排的大红灯笼上,添了几分冷意。

    莫尊景一扫他在长安莫府的疏离东看看西瞧瞧,仿佛总也看不够似的,脸上更是多了些平日不常有的情绪。

    “趁着夜色还早,我们去祭拜夫人?”冉竹犹豫了下说出心中所想,却换来莫尊景的摇头:

    “她的牌位不在这里。”

    “你们还有个家?”冉竹怔愣道。忽然想起明日她就要成婚了,可娘亲却一直没有出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问话并未得到回应,莫尊景将手伸出走廊,顷刻间便有许多雪花落在他掌心里,银白袖子上。

    大红灯笼下映出他敛眉沉默的绝色容颜,一身银狐裘衣上染着几分暗红,仿佛干涸的血一般。而莫尊景探身赏雪的姿势恍若离人归去,承雪而飞……

    冉竹被心头想法给吓了一跳,她几步上前伸手将莫尊景手拉了回来。见莫尊景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嘴角不自然的笑笑:

    “等成婚后,我们去拜祭娘,可好?”

    “好。”莫尊景眸间升起了几分暖意,心知冉竹这么快时间改了称呼亦是在哄他开心,这般想刚才脑海里满涨的少年痛苦经历如云烟般消散。

    他将冉竹轻拥入怀,闻着她发间丝丝幽香,满足的喟叹声:

    “冉竹,成婚后我们出去云游四方隐世而居,可好?”

    再不理权谋斗争,勾心斗角,徜徉于青山绿水间,了却此生……

    “宫里不是有案件等着你?”冉竹自尊景怀中抬起头,不解道。

    那一句云游四方,令她心头一阵触动。似是谁在她的耳边轻语过,而她又曾对谁说过,难道以前莫尊景就对她说过这话?

    那她又是对谁说过这话?也是莫尊景吗……

    “辞了就成。”莫尊景望着夜色下的冉竹,乌发素衣聘聘而立,好看的眸子里带着丝丝迷茫忍不住让人想为她答疑解惑,抚去烦忧。而更令他满足的是他能感觉到冉竹对自己的依赖……

    冉竹低低嗯了声,依偎在莫尊景的怀里,二人静静相拥欣赏着莫府夜色雪景。

    头顶上只只大红灯笼摇曳不定,在他们侧脸,乌发,身上映染成一片片不规则的暗红血一般的颜色……

    热闹了一晚上的莫府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各自酣睡养足精力准备着明日最重要的喜事。

    彼时两条不同方向的官道上,各有数匹骏马飞驰,上方跨坐的人目光均紧紧盯着一条路的方向——洛阳。

    因要梳妆打扮,故而冉竹起了个大早,看着一堆下人进进出出忙碌,她几次咽下让人找莫尊景问问她娘亲可有来的消息。

    透过铜镜,冉竹看到不远处一个丫环惊慌失措的走了进来,对着正查看屋中喜物布置的秦实耳语了几句。

    “什么,怎么会出这种事?”秦实厉声道,虽然压低了嗓音但还是传到了冉竹耳朵里。

    冉竹头上正被巧娘绾着发髻,动惮不得,耳朵却早已竖起来仔细听着。

    “今儿一早才发现,如今那喜服破成那样这下可该怎么办?”丫环小声说道,都快要哭了出来。

    冉竹一愣,喜服破了?

    未等她多加忧虑门外又响起了吵嚷声,秦实闻声走了出去,临出门时往冉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冉竹没回头只当没看到。

    这种糟心事她还是装没听到吧,不然外公又要多一层压力了。

    莫尊景和疏影也正抬脚往这边走来,疏影似是一夜未睡,两个黑眼圈尤其明显,整个人也病恹恹的,看的莫尊景心中着实郁闷。

    只见一女子手中捧着一件喜服,秦实正在检查着,一脸赞赏。

    “发生什么事了?”莫尊景问道,身上亦是大红绸衣,衬得他分外俊朗。

    “少爷,这女子做了件比我们定做的喜服还要漂亮百倍的衣服来,特意送来恭贺少爷和少夫人大喜。”

    秦实开心道,眼下正愁喜服被毁,眨眼就有人送了更好看的来,说明少爷和少夫人的喜事也得老天祝福啊。

    莫尊景闻言不由走了过去,见喜服布料柔软舒适,绣工精湛,而且还有些中原难得一见的扣花装饰,想来十分用心,心中亦是高兴:

    “有劳了,这衣服多少钱?”

    女子开口,声音婉转动听:“分文不取。”

    莫尊景闻言不由抬头注视了眼女子,目中一丝惊艳闪过,但见女子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眸光流转间妩媚动人,一袭暖粉冬裙衬得她婀娜多姿,恍若桃花映人娇。

    现场响起无数吞口水的声音,而女子只是望着莫尊景,对于外界响动置若罔闻。

    “如此,多谢姑娘了。”莫尊景谢道,伸手想接过女子手中喜服。

    女子上前两步,略有些发白的唇角浅笑连连,就在莫尊景手碰触到喜服的那一霎那,女子忽的闭上了眼软软倒了下去。

    好在莫尊景眼疾手快抱住了她,目光不经意拂过她的手指,惊诧浮起,只见她的手指头上密密麻麻的有着无数针孔,上面还有着未干涸的血渍。

    尊景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臂弯里的大红喜服……

    冉竹站在窗口透过薄纱静静的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眉心一点朱砂皱成了一条条细纹……

    早有殷勤的下人将女子抬了下去,莫尊景亲自将喜服送了进来,还在梳妆台前亲自为冉竹描眉,惹来巧娘们一阵取笑。

    鞭炮响起震耳欲聋,冉竹在莫尊景一片深情注视下压下心中疑虑二人携手出了房间。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长辈在场祝福的婚礼,莫尊景奉秦实为尊,与冉竹二人恭敬跪拜,而冉竹心里的疑虑又多了一层:

    成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尊景的父亲没有过来?

    正想着间,喜娘一句夫妻对拜,高高叫起。

    冉竹凛了心神,透过艳红盖头看向对面莫尊景模糊的脸,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捏着绣球喜布一端的手竟开始发抖起来。

    行完这场礼,他们将是真正的夫妻了。莫尊景此刻竟闭冉竹还要紧张,震耳发聩的鞭炮亦都听不到了。

    二人慢慢俯身,就在双方头将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外面响起一声低沉怒喝:

    “不准拜!”

第九章 双抢新娘

    二人慢慢俯身,就在双方头将要碰到一起的时候,外面响起一声低沉怒喝:

    “不准拜!”

    满堂寂静无声,冉竹起身正欲先掀开红盖头一探究竟,下一刻手就被莫尊景握住,她只能看到一群红影影的人来。

    来人话刚落就有侍卫涌进将人群两边分了开来,随即一伟岸消瘦男子身着暗黄色裘衣走了进来,一脸冷冽怒气。

    “莫尊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她成婚!”

    可恶,他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就算她成婚了也要带走!

    彼时,在角落里的疏影一跃而起站到了莫尊景身边,此前脸上失落亦被紧张覆盖。

    冉竹愣了愣,这个声音听得好熟悉。

    对了,是多福客栈里的那个要将莫尊景带回去的宫里人。

    莫尊景将冉竹拉到身后,抬眼望着宣墨,灰扑扑的脸上怒气勃然难掩他皇者气质。

    多福客栈差点被宣墨撞见后,他就留了个心眼。路途经过一处驿站随后命人送信给青雪,让她注意皇宫动向,奈何迟迟未有回信。

    难道,他真的和冉竹无缘?

    莫尊景见他并未表明身份,压下心头怅然,冷笑道:“大喜之日你来道喜我和内人自是接迎,若是别的,恕我不欢迎。”

    “我用不着你欢迎,我来就是要带走她。”宣墨冷声道,听莫尊景称冉竹为内人,心里更加不舒服,说话间移动了身子伸手就要去牵冉竹的手。

    莫尊景整个人挡在了冉竹的面前,宣墨只碰到了他的衣角。

    宣墨这一强抢新娘的行为举止立马激怒了莫府的下人与围观的群众,他们纷纷指责但奈何忌惮着侍卫手中的兵器而不敢大声喧哗。

    “大人,你这样做可是要激起民愤啊。您觉得有些东西还回得去吗?”

    莫尊景护住冉竹,目光灼灼看向宣墨,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宣墨愣了下,他自然知晓莫尊景说的意思。往事亦是如一根刺般扎在他的胸口,但就算疼的要命也绝不会在莫尊景面前显露出来。

    他的视线落到了莫尊景肩膀后露出的红衣盖头,十分刺眼。

    能让莫尊景不惜撒谎离开长安城来此成婚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是谁……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宣墨不屑回道,一句话将莫尊景和冉竹分了开来。

    这个世间能伤他的只有冉竹一人,他也只愿意被她伤。

    其余人,蝼蚁视之。

    这一次宣墨不让莫尊景再有说话机会,直接一掌劈了过去。

    虽然宣墨并未亮明皇上身份,但莫尊景又岂能当做不知道真的去伤他,是故只能拉着冉竹往后退,让疏影上前抵挡。

    宣墨目光落到莫尊景和冉竹十指相扣的手上,脸上暴戾大增,一个转身就从侍卫腰间抽出了长剑对着疏影刺过去。

    他知道若要带走冉竹,必先打败疏影。

    只是今天疏影似乎心有不济几个回合就被宣墨长剑划破了肩膀。众人惊呼中,宣墨更是连发三招对着莫尊景门面劈下来,混乱间将冉竹抢到了手,紧紧抱在怀里。

    冉竹只觉自己撞入了一个陌生怀抱里,一股淡淡冷香涌入鼻间,

    这一争一夺晃烈间头上红布盖头倏然落下。

    她一抬头,就落进了一双满布血丝深邃如渊的星目里,而她的心也在此刻剧烈的跳起来,甚而比刚才嫁给莫尊景时还要紧张的很。

    “不要看。”宣墨颤声说道,话语里带着丝害怕,身上散发的戾气在碰到冉竹衣袖时消失殆尽,唯有温柔欢喜围绕。

    下一刻,她的头就被这男子摁在了怀中,只能看到自己鲜红花鞋与他沾满灰尘的黑金丝靴子对排站立。

    朝思暮想三个月,伊人终于搂在怀,可宣墨却没了让冉竹看他一眼的勇气。

    秦实自侍卫里挣脱了出来,拿起手中的杆秤下垂着的铁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宣墨后背砸了下去,怒叫道“

    “敢伤我少爷,强抢少夫人,我跟你拼了。”

    “不要。”莫尊景放开压在额角的手伸出去,一手扶着桌角急声阻止,但已是来不及。

    宣墨将冉竹护在怀里,闷哼一声,硬生生接了那一下。

    侍卫见状蜂拥而来死死压住还要再来一记袭击的秦实,为首的见宣墨怒气转身,更是慌了神:

    “手下该死,皇上可有伤着?”

    一句皇上,令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更令冉竹惊愕不已。同时她也发觉自己在别的男子怀里是有多么不妥,她伸手推着宣墨胸膛,使劲挣脱,怒声道:

    “难道大宣朝没女人了吗,堂堂一国皇帝来抢朝中大臣的妻子,快放了我。”

    “女人有很多,小竹只有一个。”宣墨有力的臂膀将冉竹紧紧箍在怀中,任她粉拳砸在自己胸口,她越发怒宣墨嘴角就越发上扬。

    他在路上曾幻想过很多个见面的场景,很多都是冉竹一语不发转身离去的冷漠样子,或是她拿着剑报复回来。却没有想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难道大宣朝没女人了吗”,令他着实想笑,心口却酸了起来。

    为何要叫他皇帝,难道是要装不认识吗?

    “尊景,你受伤了。”疏影的话在厅中骤然响起。

    冉竹急忙掉头望去,只见莫尊景额头上正涌出大量鲜血,滴落脸庞早已将大红喜服染成一片晦暗,桌子一角上面血迹斑斑。

    “尊景……”冉竹惊呼出声,双手拼命挥打宣墨臂膀,见他无动于衷,情急之下对着宣墨一口咬了下去。

    宣墨望着冉竹眉眼里全是对尊景的关心,呼吸起伏急促,胸口一阵阵作疼,但依然未有任何松动。

    “你爱上他了?”话语低沉透漏着几分沙哑。

    冉竹楞了下,但也只是仅仅一刻,仰头冷声答道:“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爱他。放开我!”

    冉竹说完又使劲推着宣墨,她以为说完这话宣墨就会放开她,但反而被勒的更紧了。

    “我就是你的夫君,以后,只能爱我。”霸道语气在冉竹耳边回响,带着点丝丝酸楚。

    “宣墨,你无耻。”莫尊景怒道,踉跄上前欲要抢回冉竹,却被宣墨轻松避过。

    冉竹在心里点头十分同意莫尊景的话,十分鄙视一国皇帝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来。

    “他就是无耻,还我徒儿。”冉竹心中想法刚落,就听门外空中响起男子的醇厚嗓音,带着鄙视不屑而来。

    宣墨和莫尊景脸色同时一沉,莫尊景更是从围拢过来侍卫腰间抽出长剑,冷冷望着从门外飞飘进来的紫色身影。

    独孤子诺一身紫金战甲,平日一丝不苟的乌发亦是有些松散,他的额角间还有块淤青,眼睛里的血丝与宣墨相比过犹不及。

    想来是在战场上得知了冉竹未死的消息,连战袍都来不及脱就连夜兼程赶了过来。

    “哼,独孤子诺,当初那笔帐还没跟你算,如今你又怂恿水千代攻打我宣朝,趁着今天朕一定要亲手了结你。”

    宣墨喝道,松开冉竹,举剑挥了上去。

    就在冉竹以为自己可以逃脱时候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根黑色绳索,而她的手正和宣墨的手绑在一起,只能趔趄跟上步伐。

    莫尊景本也想趁此机会抢回冉竹,但看到冉竹手腕上的绳索时立即放弃了想法。

    他立马认出那是玄铁绳,这世间除了宣墨能解开外别无他人,若要强抢冉竹,也只会伤了她。

    他如何忍心伤她,想到她注定要被宣墨带走,眸间一片黯淡。

    莫尊景心中气急,一抬眸不经意与宣墨的目光相对,看到他眼里的得意嘲讽,更是怒不可揭。但他并未有所举动,一双冷目紧紧注意着独孤子诺的一举一动。

    “宣墨,你卑鄙。有本事你放开我的徒儿,我们生死一战。“独孤子诺气叫道。因为冉竹在宣墨身旁,他处处受制一手绝世剑法不敢随意使用,反而让宣墨和前来相助的莫尊景,疏影占了上风。

    “莫尊景,你撞傻了?”独孤子诺对于莫尊景的行为气道。

    不舍昼夜的跨马奔袭,连马都累死了几匹何况他未曾合过眼的人,对付一个宣墨尚且吃力,再加入一个莫尊景,他更加毫无胜算。

    莫尊景不语,听到独孤子诺的话目光中杀气陡现,手中长剑挥舞的密不透风,招招要独孤子诺性命。

    冉竹一直以为这独孤子诺是冲着宣墨来的,而徒儿就是莫尊景。此话一出再度令她怔愣不已,站在原地没来得及跟上宣墨脚步,被他大力一扯,差点摔倒在地。

    “冉竹……”

    “小竹……”

    “徒儿……”

    来自三个不同方向喊着不同名字的惊呼担忧声音,均是为一人。

    宣墨反手抓住冉竹,再次将她揽在怀里,免了她摔倒,却同时引来两处欲要杀死人的目光。

    他嘴角上扬,冷哼一声,直接无视了独孤子诺和莫尊景。

    电光火石间,冉竹心中一个念头响起,放弃了挣扎。

    忽然房外响起箫笛声声,若有如无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莫尊景,小竹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宣墨口气不善道,心底因为莫尊景没有临阵倒戈相向而欣赏了几分。

    莫尊景不言一语,额头上流下的道道鲜血衬得他发白的脸骇人无比。

    “独孤子诺,以后不要再提师父二字,朕替小竹呕心。今日放你一马,他日战场上定亲手将你斩于马下。”

    宣墨甚而懒得看一眼独孤子诺,强拥着冉竹走了出去,他前脚走侍卫就立马聚拢过来断了独孤子诺几人的去路。

    独孤子诺厉喝一声,挥剑杀了几名侍卫冲了出来,长剑刚触及宣墨衣角时,忽有银针漫天飞雨直冲向独孤子诺而来。

第十章 不放你走

    彼时,自屋顶同样飞出数百只冷镖出来,速度比那银针还要快上几倍,将多数银针一一打落,其余均被独孤子诺长剑挥落。

    “宣墨!”独孤子诺望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怒道,碧色瞳仁闪着熊熊怒火,隐隐泛着血色。

    “主子,此刻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再作打算。”黑衣女子从空中轻跃而下。说话间再度飞出无数冷镖冲向莫尊景与一干侍卫,双手抓住失了理智的独孤子诺肩膀就飞空而去。

    疏影见独孤子诺离去,上前就要追赶,被莫尊景伸手拦住:

    “独孤子诺我们尚且无法对付,何况多个白静。放他们走。”

    那般轻盈身姿,冷漠眸子,除了白静还能是谁。

    疏影要追是觉得莫尊景想要将独孤子诺剥皮拆股,既然他说不用追了,疏影便放弃了心思,随手撕下一块里布边想替莫尊景的额头止住血。

    莫尊景偏开头让疏影的手落了个空,头也不转的对秦实说道:“外公,带疏影公子下去疗伤。”

    说完抬手粗略擦了下额角脸颊血迹,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疏影叫道,莫尊景这么陌生的态度令他心里有些难受。

    “你下去好好养伤吧,我的事我自己解决。”莫尊景淡淡说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本就不善于隐藏心思的疏影脸上此刻青一阵白一阵,目光里一片惭愧。

    难道尊景看出他刚才和宣墨打斗未尽全力,是故说出这种赌气的话来。

    满堂喜布早已被各种原因撕扯的七扯八烂,桌椅倒地,茶水脏乱滚落,碎片成渣,受了许多人祝福的喜堂成了一场茶余饭后市井闲谈的闹剧。

    疏影看着那一袭红衣跌跌撞撞的出了门,脸色紧了紧,急忙跟了上去。

    只是人还未走出门口就见莫尊景又走了进来,虽不比刚才失魂落魄的神色但依然吓人的紧。

    与他一道进来的还有个女子,疏影看了两眼,不由诧异道:

    “你不是早上昏倒的女子?”言下之意,你们两怎么会在一起……

    “正是小女子,刚才见莫公子受伤还要勉力前行,是故劝说了几句,好在莫公子听了进去。”

    女子说道,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尘味道,令人想入非非。

    莫尊景低低望了眼她,口气却冷得很:“我信你一次,你不要叫我失望。”

    “莫公子要信的不是我,要信少夫人才是。”女子从容答道,一点也不被莫尊景口气所震慑到。

    莫尊景不置可否,背脊微微有些佝偻,任秦实扶着他往里屋走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了?”疏影疑惑的声音在女子耳边突兀响起,女子差点被吓了一跳,她一转头脸更是擦着疏影凑过来的嘴而过。

    二人一愣,彼此都后退了一步。

    “下次还请公子离我远些,免得让人以为公子对我有意呢。”女子闲闲道,沉稳镇定。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又怎知我对你没意思?”疏影吊儿郎当道,说完还不忘冲女子邪气笑笑。

    “哦?如此甚好,只是公子舍得下今天的新郎吗?”女子回道。眼角似笑非笑,成功的看着疏影俊脸拉了下来,转身飘然而去。

    这边宣墨抱着冉竹策马狂奔出了洛阳往一条小路而去,卷起的尘烟将身后的侍卫身影模糊一片。

    冉竹发觉那并不是去长安城的方向,正疑惑间马缓了速度,头顶传来低低柔声:“到了。”

    这是一个小镇,冉竹仰头看着石头砌起来的墙上,中间用碎石拼起“玄镇”二字。

    彼时心底里一丝暖流滑过,冉竹怔怔看着那两个字,目光里有些迷茫。

    宣墨将冉竹抱下马,捆在一起的那之后手就要牵冉竹的手,被冉竹另一只手拍掉。

    “是让我牵着,还是让我将你抱进去?”宣墨沉声道,嘴角笑意自路上一直未断过。

    “我自己走。”冉竹无语,若不是因为宣墨认识自己,她能从他口中打听到以前事情外她是不可能这么乖乖跟着走的。

    只是她若是知道这手中的黑绳是刀剑都割不破的玄铁绳,想来也只有哭笑不得的份了。

    还有那个叫独孤子诺的男子,口口声声的叫着她徒儿,那般真切亦不像作假,只是尊景在那个时候与宣墨同仇敌忾对付独孤子诺。

    若他真是自己的师父,莫尊景应该尊重才是,反倒是像见到了仇人,而且从他们聊天的寥寥数语里,独孤子诺应是大宣朝的敌对方……

    饶是冉竹再傻,也明白了那日多福客栈莫尊景对她所说的什么宫里来抓他回去破案是谎言罢了。

    想来阻止是真,而抓的却是冉竹。

    可宣墨他一国皇帝为什么要破坏她和莫尊景的喜事?莫求双未能来到洛阳,莫非已经被宣墨关起来了?她的血海深仇可与今日出现的这些人有关系?

    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冉竹在心里感慨道,只恨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

    待冉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进入了玄镇,此刻正在一大片腊梅花开正盛田地旁边的路上,而自己的手又被宣墨握在了掌心里。

    冉竹不期然的想起,包子说要看腊梅花开的地方就是这里,这么一想,莫尊景额头都是鲜血的样子随即涌入了脑海里。

    她的心咚咚咚的往下沉,虽然知道有疏影在尊景不会有事,可自己就这样被一个皇帝裹带了出来,换了谁都要气坏了吧。

    尊景,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他拉着她,刚好冉竹又挣脱不出去,这份力道保持的刚刚好。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冉竹疑惑道。

    “回你家啊。“宣墨转过头说道,见冉竹一脸迷茫,心头泛起了丝疑惑。

    天色将晚,路上鲜有行人,宣墨将侍卫留在了玄镇外。在他们走进去不久,那些侍卫就有秩序的将整个玄镇都围了起来。

    此刻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一黄一红的身影。

    冉竹听到这话,眸光陡然一亮,她在心里高呼一声,自己果然跟对了人。

    回头又一想,就算宣墨不出现尊景也会带她来的吧……

    二人一路无话,冉竹的平静反而让宣墨心底不安感增加。既没有想象中的冷漠相对,也没有拔刀相向拳脚相加,她除了气愤自己将她劫走外更是只字不提当日他拿剑刺她一事。

    原先他是心里庆幸,因为至少不提不说破,他还能保持着一个皇帝的姿态对她予取予求,就算她鄙夷也无所谓。

    可她至始自终不说一字,又让他心里泛起不安。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瞬,当他看到冉竹儿时住的屋子时,目光里暖意更深,回头看了眼冉竹,发现她正东张西望。

    “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宣墨打趣道,想缓和下气氛。

    冉竹耸耸肩,不置可否。对于自己失忆一事在她没弄清宣墨的真正意图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出来。

    宣墨拉着冉竹进了院子,踩在雪上现出两条一深一浅的足迹来。

    打开门,看着屋里干干净净,四角放着正燃烧的火盆将房间烘的暖暖的,宣墨满意的点了下头。

    冉竹在拿眼打量着房间摆设,忽然整个人腾空起来,她低呼一声双手不自觉抓紧宣墨衣袖,惹来他低低笑声。

    “放我下来。”冉竹气道,待她看到宣墨抱着她往床上走时,心里泛起了丝恐惧,双手开始推攘宣墨胸膛,在他怀里使劲扭动。

    整个人还未挣脱出丝毫,就被宣墨抱着躺在了床上,他有力的臂膀将冉竹肩膀和腰紧紧搂着,让她动惮不得。

    “就算你是皇上,你也不能强迫别人,快放了我。”冉竹怒道,心中不安汇成了怒火,说话间将衣服口拽在手中,眸光里一片紧张。

    “乖,别吵。”宣墨低低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特有的磁音在冉竹头顶响起。

    冉竹心忽的颤抖了下,但她很快忽略那一丝悸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自宣墨胳肢窝里抬起头望着他道:

    “莫尊景是朝中大臣,请皇上看在他为您效力的份上,放我回去,好吗?”

    许是靠的太近,宣墨合眼的长长睫毛下浓重的黑影,脸上疲倦惫懒就那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冉竹面前。

    “等睡完了再说这事也不迟。”宣墨回道,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

    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唯有抱在怀里才能安心睡觉,他是不会放她走的。

    “这怎么行,经此一夜,莫府的人会如何看我?念在往昔,皇上放我回去好不好?”

    冉竹放低声音道,说道

    念在往昔四个字时,底气全无。

    可听在宣墨耳朵里却别有深意,心头一痛,睁开了眼。

    “你真的要嫁他?”口气里带着丝不易觉察的颤瑟。

    冉竹心中迟疑了下,疏影的脸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但她未有犹豫点了头。

    “就这般恨我?”宣墨口气越发低,沙沙哑哑带着无尽疲惫与绝望。

    冉竹望着宣墨眼里的血丝,丝丝缕缕缠绕,太近,看得人触目惊心。

    恨,她是个连记忆都没有的人,何来谈恨。就算宣墨是她的仇人,此刻她也没办法报仇。

    冉竹的沉默在宣墨眼里便是默认,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里如狂风般肆虐挣扎。

    只见他一个反身将冉竹压在了下面,冰凉唇将冉竹惊呼声尽数吞了下去同时狠语落入冉竹耳边:

    “就算恨,我也不会放你走。”

第十一章 放你离开

    只见他一个反身将冉竹压在了下面,冰凉唇将冉竹惊呼声尽数吞了下去同时狠语落入冉竹耳边:

    “就算恨,我也不会放你走。”

    下一瞬,宣墨吃痛闷哼一声,双手松开的同时头倏地抬了起来。冉竹趁此机会双脚在床上一蹬,身子往后滑了几步,稍稍脱离了宣墨的掌控。

    若不是一只手和他的手捆在一起,她恐怕可以逃的更远。

    冉竹怒目对视,唇边的鲜血与宣墨唇上往下流的遥相呼应。她的呼吸急促起伏,羞愤交加,不给她个解释就将她从喜事上抢走,如今几句话都没说到竟然敢强吻她。

    若她再不反抗,之后的发展将难以想象,届时就算回去,她还有什么颜面面对莫尊景。

    拿着皇帝身份对人肆虐予取予夺,卑鄙!

    宣墨伸手擦了下唇上的血,目光中有些受伤,往昔他们之间亲密缠绵无间,或有他报复强取,她亦是青涩回应。

    他刚才其实只是情动才抑制不住吻了上去,本意他是打算抱着冉竹入睡,几夜没合眼早已疲惫不堪。

    这一咬,令他神明清醒,望着她身上的大红喜服与他唇边那一抹鲜血竟是十分刺眼。

    宣墨轻抬手伸向冉竹的唇,不想她竟快速拔下头上的金簪对准她自己的脖子。

    “你再敢过来,我死给你看。“冉竹恨恨道。若是换了常人她早毫不犹豫的刺了过去,奈何他是大宣朝的皇帝,惜命的她只能无奈将簪子对准了自己。

    她是莫尊景的妻子,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自己让他受世人耻笑。

    宣墨的手就那样的停住了半空,他只是想替冉竹擦去她唇边的血,虽然那是他的血,可看在眼里依然心痛。

    “小竹,我知你还在赌气。跟我回去,我定视你若珍宝,好好待你……”宣墨话语忽的轻柔了起来,一扫之前蛮横霸道。

    “皇上忘了,我是莫尊景的妻,嫁夫随夫。皇上您连这个都不懂吗!”冉竹冷声道,对于宣墨突然软下来的态度她心中楞了下,但脸色依然紧绷。

    “你非要拿他来气我吗?”宣墨气道,提到莫尊景就气不打一处来。宣墨伸手就想将冉竹拉过来,但看到她金簪尖头真的往脖子里刺,吓得他动也不敢动。

    “皇上觉得有愧于我,就该放我离去。身边困着个恨你的人,对皇上来说没好处。”

    冉竹扬起脖子冷道,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此刻她早已没了心思从宣墨口中探出她的往事,既然宣墨此前在喜堂中说莫尊景对她的身份一清二楚,她回去问便是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利用一切办法离开,离开!

    “小竹……”宣墨心中勾起无限伤感愧疚,在冉竹面前强装的霸道因为冉竹的一句话早已土崩瓦解。

    他是一国皇帝,睥睨万物,生杀大权皆由他做主,可唯独在冉竹面前他说话全无底气,越虚浮的暴躁强硬都是掩盖心底的脆弱。

    而他的皇后在他面前要为别的男人殉情,他却毫无办法。

    冉竹愣了下,一声低低轻语”小竹“,不期然的落在了她的心坎上,一股酸楚丝丝缕缕浮起。

    似乎梦里有谁曾绕着她耳间的碎发,对她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小竹。

    “放我回去。”冉竹敛下心中慌乱,再次叫道。宣墨缓和的态度令她胆子大了几分。

    其实除了她,谁还敢跟堂堂天子乱吼乱叫。

    一声轻微啪响,冉竹只觉右手力道一轻,看着那毫无缺口的绳子此刻正分成两截掉落在床上。她心中惊诧的同时迅速收回了手,整个人也往后退及至被冷墙抵挡了去路。

    “你走吧,镇外有我的汗血宝马,天色已晚你骑着它回去快些。”

    宣墨低低说道,脸上波澜无惊,半垂的眼皮令冉竹不知他心底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但冉竹未有犹豫,随即跳下了床,对于宣墨的反复无常,她不得不小心提放,步步后退。

    冉竹的眸光一直紧张盯着背对着自己未改变姿势的宣墨,及至走到门口才敢将金簪从脖颈处拿了下来。

    当她夺门而出的时候,她的脑子忽然冒出个想法:

    或许她对宣墨而言曾经是很重要的,否则他带着大队人马过来抢亲,与尊景和那独孤子诺战斗也不放开她,却在她拿出金簪的时候而放了她……

    尊景,你到底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宣墨将头慢慢转向远处的窗户,那里冉竹大红身影在院子里一闪而过,那般急促仓皇仿佛身后会有鬼神追来般。

    宣墨急急下床,跑到了门口,视线随着冉竹的移动而移动,而冉竹至始自终未回头看过一眼。

    忽然,宣墨捂着胸口,一口鲜血自嘴里喷了出来,落在门口的白雪上,溅起无数血坑,仿佛一副抠出来的诡异画像。

    “皇上,你受伤了。”他的身后陡然响起担忧声。

    宣墨一点也不惊讶,转身往回走,一身黑衣劲装略有些胖的男子自他身后走了出来,伸手将宣墨往床边扶去。

    宣墨躺在床上,男子就要为他把脉诊治,被他摆手拒绝。

    “被独孤子诺剑气所伤,不碍事,朕休息一晚便好。麦饭,这里你打理的很好。回去朕重重有赏。”

    宣墨沉声道,神色恢复如常。

    “就这样放皇后回去吗?”麦饭疑惑道,对于宣墨的打赏也未有所激动,他腰间的虎皮做的软筒十分惹人注意。

    自萧风落网后,木河暂时承担起暗卫首领一职。

    他是木河亲自指派暗中保护皇上的暗卫,临出宫前木河交代他务必帮助皇上将皇后带回来……

    宣墨停住脚步,望着一脸不解的男子,挂着血嘴角浮起一丝笑,宠溺说道:

    “三个月没见,脾气越发暴了,真是可爱。”

    麦饭在一旁站着,听到宣墨这发痴般的口气浑身掉了一地疙瘩。

    “冷管事你回来了?”一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将冉竹疯狂飞奔的步伐阻止下来,说话的人就在屋门口外站着,见冉竹回头,脸上笑意更甚。

    冉竹点点头,不自然笑笑,女子眼中的热络与欣喜表明她并未认错人,既然宣墨说这里是她的家,那她以前很可能是个管事。

    “前两天就发现你的屋子好像有人出入,所以我就留心了些。你自去宫里一年多还是第一次回来呢。”

    女子说话间走近这才发现冉竹穿的红衣是喜服,可头上发髻早已凌乱,惊愕道:

    “你这是……”

    “与夫君拌了几句嘴。”冉竹言简意赅道,对于女子口中所说的重要信息暗暗记在了心里。

    “哦,成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让露蝉回来通知我们一声。嫁的可是那浥轻尘公子?露蝉可有跟你一起回来?”

    女子喋喋不休道,绕了几圈道出了心中的目的。

    冉竹脸上保持着镇定,可女子一连串的问题早已令她脑袋炸开了锅。

    浥轻尘,她要嫁的人是浥轻尘而不是莫尊景吗?

    露蝉又是谁?如果一直跟着她,会不会也死在了那场她所不知道的屠杀中……

    女子见冉竹不说话,只当她心情不好,口气也有几分着急:

    “露蝉进宫亦有半年了,这边许多活还等着她回来做呢,冷管事见到她后帮忙传个话,婶婶想念她了,别进宫就忘了养育之恩,遭人笑话。”

    说道最后已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相,看的冉竹心中颇为不爽:

    “她在宫里有自己的事要做,有什么活你自己干不就成了。”

    “冷管事真是贵人多忘事,那玉雕的技术我要是会,哪里需要她,家里凭添多一张嘴来。她不回来也成,也该寄点银子回来,她父母死后可都是我们将她养大的,人可不能忘本。”

    女子嘲讽道,说到露蝉,更是气愤连连。

    “哼,做个玉雕收费可不低,还不知道是谁养活谁呢。”

    冉竹不屑道,她其实应该急着回去找莫尊景才是,可不知道为何这女子那样挤兑叫露蝉的人,令她心中莫名十分不爽。

    “你……一年不见,冷管事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真不知道浥轻尘公子怎么会看上你。”

    露蝉的婶婶嗤之以鼻,高扬的大饼脸上闪着嫉妒。

    “是吗?那真要让你失望了,他对我可是好得很。还有这天寒地冻的守在这里等我,婶婶不同样对我很好。谢谢了!”冉竹冷笑道,将谢谢二字咬的十分重。说完长袖一甩扬起青丝飞扬,无比冷酷的走出了那女子的视线。

    女子狠狠跺了下脚,嘴中骂骂咧咧的回身进了屋。

    冉竹来到玄镇外,侍卫均对她齐齐下跪,恭敬的很。她压下心头疑惑紧张,强装镇定让其中一人领她去了马厩,路过那汗血宝马,她略看了眼便直直走过,拉过一匹普通的马跨上边疯了一般往洛阳方向而去。

    红衣怒马踏起地面白雪,沸沸扬扬欲跟随马蹄而去,眨眼间又回归尘埃,还夜安静。

    洛阳外,一袭白衣男子站在紧闭的城门口前来回走动着,忽然他抬起头来,紧张的望着远处的道路上。

    他的耳边马蹄嘚嘚作响,一袭红衣素发在暗夜风中渐渐显露在地平线上。

    他的眸中早已一片晶亮,整个人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远处飞驰而来的身影,嘴角浮起满满笑意。

第十二章 心生犹疑

    “尊景?”冉竹在百米远处就看到城门口有个白色身影来回徘徊,尊景二字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心中亦是激荡不已,手中的短鞭加速驱赶身下的马儿。

    莫尊景早在看清冉竹时就迎了上去,冉竹勒住马低头望着一张脸冻得发紫的莫尊景。

    他的眸光晶亮有神,恍若天上繁星尽皆汇聚其中,冉竹看的竟舍不得挪开眼,鼻尖却酸了起来。她冲莫尊景笑笑,将胸口里泛上来的莫名委屈尽数掩埋肚子里。

    莫尊景搭在她的手,跃上马背坐在了她身后,感觉到冉竹依偎靠了过来,心中幸福更是满胀,这一夜寒霜冻露带来的刺骨僵凉早已如三月暖春消化无形。

    莫尊景催马慢慢走入了城中,彼时早有眼尖的守城官兵将门打了开来,随着城门幽幽吱响,一红一白身影伴随着悠闲马蹄声走了进去。

    这一路二人无言,莫尊景只字不问冉竹和宣墨消失这么久都做了什么,言行举止比往日更要温柔令冉竹心里十分感动。靠在莫尊景的怀抱里第一次觉得心安不已,及至被莫尊景从马背上抱起,这才惺忪睁开了眼,连自己何时睡着都不知道。

    “再睡会。”莫尊景柔声低语,望向冉竹的目光溺的如一汪水。

    “你也受伤了,快放我下来。”冉竹望着莫尊景额头的血疤,急忙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

    “别动,让我抱回。”莫尊景不紧不放,反而将冉竹往自己胸口贴的更紧了,口气有些急,生怕冉竹真的会下来。

    “可你的伤……”冉竹担忧道,伸手抚上莫尊景受伤的额头。

    其实冉竹看得出来,白日里那场莫尊景若不是怕伤到她,亦不会被宣墨招招往后逼退,如此也不会碰到桌角。

    说到底,是她害了他受伤。

    “不碍事,一点皮外伤。你饿不饿,我让外公在厨房一直给你温着饭菜,吃些再歇息可好?”莫尊景低头询问道。

    未等冉竹开口说话,她肚子里一阵抑扬顿挫的响乐欢快的回应了莫尊景的话。

    冉竹尴尬笑笑,惹来莫尊景嘴角笑容无限蔓延开来……

    莫尊景抱着冉竹迈进了莫府大门,守在门边的秦实早早吩咐了下人将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了上来。

    此刻已是半夜,洛阳到处陷入一片黑暗,唯有莫府一片灯火通明,在冰霜雪地的寒冬腊月里透出暖暖的光。

    一桌五人,莫尊景,冉竹,疏影,秦实还有那位送喜服的女子。

    冉竹看到那女子还在莫府时,心中大感意外,但她并未多说什么。

    而且即使她衣冠不整发髻凌乱,大家都很默契的只字未提冉竹出去后的事情,想来是莫尊景事先打了招呼缘故。

    对于莫尊景的信任和细心,冉竹觉得感动温馨的同时又觉得沉甸甸的。

    冉竹自天未亮就起来梳洗着装,这一饿便到了半夜,这一天遭遇更是惊心动魄,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看着满桌佳肴却全然没了胃口。

    “怎么吃的这么少,饭菜不合胃口?”莫尊景望着他夹过去冉竹碗里小山似的菜几乎没少多少,不由问道。

    “许是饿过头了,反而吃不下多少了。”冉竹老实说道。

    “这样对胃不好,一会我给你配点养胃的补药。”疏影从碗里将头抬起头,含糊说道。

    “嗯谢谢疏影。你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冉竹关心问道,想到此前被宣墨长剑划伤了肩膀,虽然他自己就是大夫,处理伤口不在话下。

    可这么多天相处,她早已将疏影当做了朋友,担心亦出自真心。

    想到宣墨,冉竹的心沉了沉,眼睛落到了自己的右手,那里被黑绳勒的半条红印犹在。

    “我是谁,没死透的我都能给救活,这么点伤给我挠痒痒差不多。”疏影咧嘴笑道。

    只见他把碗一放,伸手自恋的撩了下额前没几根的碎发,随着他的笑口中还未吞下去的饭粒都掉落了下来,那副滑稽的样子惹得满场轰然大笑。

    “笑了吧,我果然是开心果嘛。尊景,哄你家娘子开心这种事都要我来做,你也太逊了点。”

    莫尊景鄙夷道,随即埋头继续扒饭。

    莫尊景和冉竹都楞了下,不由对视一眼,均温温一笑。

    一旁的绝色女子优雅的吃着饭,不时跟着笑笑,一点也没有被冷落的感觉,怡然自得的很。

    这顿饭亦是今天的落幕,伴随着莫尊景和冉竹双双回归,莫府上下所有人都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此刻冉竹半躺在下人抬进喜房里的浴桶里,侧头望着桌上的龙凤喜烛,床上大红被上洒满的红枣花生,浑身紧张不已。

    其实她并不介意莫尊景询问她被宣墨带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反而她可以求证下心中的疑惑,包括那半夜专门等她的那女子所说的那些话。

    可是等了许久,也未见到莫尊景进来,就在紧张焦急的心情中冉竹架不住疲倦困意竟又睡了过去。

    梦中似乎听到有人趴在耳边轻喃,似乎有人将她抱起,冉竹忽的想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躺在浴桶里,脑子里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莫尊景那张脸正对着自己胸前位置,更有什么东西在她胸口轻抚一般。她脸腾的火烧起来,脑子里想都没想抬起手就要甩向莫尊景的脸。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及到莫尊景脸的时候,凭空生出一只手将她手腕抓住,她倏地睁大眼睛迎来莫尊景浅笑话语:

    “你醒了。”

    他白玉般的脸透着几分潮红,目光亦是迷离的很,待触及到冉竹眸子里的愤羞交加的神色,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你在浴桶里睡着了,冬夜凉担心你睡觉冻着所以给你穿了里衣……”

    莫尊景的语气颇有几分尴尬,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冉竹低头一看,她身上果然穿着里衣,而胸前的那排斜襟扣堪堪扣到了一半,随着冉竹低头查看的动作又分了开来,露出里面粉色的肚兜……

    冉竹“啊”的一声,双手立马捂住胸口,身子急急弯了下来,整张脸如熟透的虾子埋在膝盖中间。

    头顶响起戏虐笑语:“该看的我都看过了,一个粉色肚兜有什么好看的……”

    “别说了。”冉竹羞急道,抬头伸手就想捂住莫尊景的嘴,知他平时最爱说这些笑话,可这种时候她真的不想听。

    莫尊景伸手抚上冉竹压在他唇上的手,无边轻吻如细雨般落在冉竹的掌心,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丝丝痒痒渗透进冉竹的心里,她呆呆的看着莫尊景低垂的双眸下如羽翼般的睫毛,一时竟忘记了挣扎。

    龙凤喜烛烛心“啪”的一声齐齐炸裂开来,房间极快的亮了下,照耀出床边的无限旖旎。

    冉竹亦是被这一声惊醒,她快速的抽回手,强装镇定的将扣子一一系起来,任由心跳扑通作响。

    “早些睡吧,明日带你去个地方。”莫尊景轻笑道,手中柔夷带来的清香犹在,他敛下眸中点点失望浮起宠溺无边。

    见冉竹躺下不说话,他亦不再多做逗留,替冉竹掖好被角便转身离去,下一刻他的手却被冉竹拉住。

    他惊诧回眸,压抑着心底阵阵期冀……

    “尊景,我们相识时你可否曾用过别的名字?”冉竹拉住他,轻声问道。

    他不问,可她不能什么都不问。

    宣墨口中的恨,他带给她每一次的异常感觉,冉竹承认自己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可这都不是她紧张这晚莫尊景会与她洞房的原因。

    本以为他会留下来,可看到他转身离去,她心中又忍不住愧疚。

    再问一个问题,若如她所想,她便主动留下莫尊景。

    浥轻尘,那女子口中说她要嫁的浥轻尘是不是他本人……

    莫尊景摇摇头,疑惑问道:“怎么问起这个问题了?”心中却在揣测宣墨见到冉竹后到底说了什么。

    冉竹心知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作假,敛下心中慌张犹疑,慢慢松开了莫尊景的手,又怕他会起疑于是笑笑道:

    “今日皇上带我去了玄镇,我看到了包子所说的腊梅,真的很漂亮。等皇上走了后,我们带包子再去看看,可好?”

    “好。”莫尊景简洁回答,似乎对于冉竹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见莫尊景抬脚就要走,冉竹忍不住再次问道:

    “他说我从小在玄镇长大,可是真?”这话自然不是宣墨对她说的,只是她从宣墨还有那女子的熟稔话语里猜出来的。

    “他可知道你失忆了?”莫尊景回身问道,脸上早没了笑意。

    冉竹摇摇头道:“除你们之外无人知晓。”

    莫尊景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你先睡吧,明日我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去,阵阵冷风随即灌入进来,忽的一声吹灭了桌上的龙凤喜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尊景,冰天雪地里你在城门口徘徊痴等我一夜,

    究竟是你信任我,还是心里装着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害怕着什么……

    冉竹整个人躲进了毫无温度的绸被里,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桌上显露出模糊黑影的龙凤喜烛,脑海里全无睡意。

    这一夜,洛阳守城的官兵注定睡不上好觉,清晨微曦之时再度被城门人的喝醒。士兵揉着还未睡醒的眼睛,骂骂咧咧的从门缝里望了出去,却被一张赫然放大在眼前的腰牌吓得脸色全无……

第十三章 他是仇人

    这一夜,洛阳守城的官兵注定睡不上好觉,清晨微曦之时再度被城门人的喝醒。士兵揉着还未睡醒的眼睛,骂骂咧咧的从门缝里望了出去,却被一张赫然放大在眼前的腰牌吓得脸色全无……

    年轻男子冷哼着收回腰牌转身往不远处气派的马车走去,他的身后门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也似的打了开来。大小官兵两排整齐站开来,点头哈腰的看着那辆马车行驶进去,而他们连车里主人一角都未看到。

    马车停在了莫府门口,从里走出一身棕金丝纹绣锦袍的中年男子,他在门口望了眼莫府二字匾额。目光里浮起平日里所不常有的眷恋神色,亦只是顷刻,转换上冰渊冷色,轻抬着长了皱纹的手示意那年轻男子去敲门。

    因是满腹心事,冉竹在天将将亮时才睡着,可还未睡熟就被拍门声惊醒。进来伺候梳洗的丫环脸上难掩兴奋,而她兴奋的原因却教冉竹脑袋瞬时清醒。

    当她走到大厅门口时,莫尊景和疏影已经在厅内,周围黑压压站了一群人。

    她看了一眼端坐在虎椅上正喝着茶的人,抬脚走了进去。

    “恭喜少主,少夫人,老爷的马车在路上出了点故障,所以昨日未能赶上你们的婚礼,还请少主,少夫人勿要见怪。”

    说话的是长安城莫府的张管家,亦是刚才拿着腰牌喝令开门的年轻男子。

    莫尊景淡淡嗯了声,对于张管家的说辞毫无兴趣。

    虽然昨夜他们并未洞房,但她冷冉竹在世人眼里便是莫尊景的妻,有些礼数她应该去做。

    而且皇上出宫,她总觉得身为宰相的莫求双不会不知道,可他进门到现在只字未提。而且经过昨天一番闹剧让冉竹对他此前说的话多了几分怀疑。

    冉竹上前走了几步笑道:

    “公公身负宰相之职,公务繁忙,能来便是很好了。”

    说话间她抬眼看了下莫求双,因她故意站的近,清楚的见到莫求双眼底的黑影,对于张管家说的话这才相信。

    莫尊景诧异的望了望冉竹,见她说话间正仔细打量着莫求双,心中宛然一笑,眼底冷意消减了许多。

    “虽然没赶上,但礼数不能免。”莫求双轻咳了声,含笑温和道。

    早有一旁的张管家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放到了莫求双手中,他一手各拿一个,等待着莫尊景和冉竹敬茶后他将红包送出。

    “昨日我们成婚并未成功,冉竹她还并未算我的妻子……”莫尊景说道,对于莫求双的做法不为所动。

    他从来都不觉得莫求双趁冉竹失忆时将他们撮合在一起是真的为了他,只是莫求双到底想玩什么诡计,他暂时并不知道。

    当初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亦是带着自私默认了莫求双的做法。

    如果可以,他现在宁可让冉竹在什么都记得的情况下在决定是否选择他,如此对于昨天那场婚礼被破坏,他现在反而庆幸。

    “夫君是觉得遗憾吧,以后将落下的补齐便好了。”冉竹淡淡开口,打断了莫尊景的话。

    冉竹侧身从身旁丫环端的托盘里端了茶,瞥眼见莫尊景不动,将手中的茶递到了他手中,接收着他眸中的不解,她含笑一过,给自己端了杯茶,率先恭敬跪下敬茶。

    莫尊景心中虽满腹疑惑,未免冉竹一人跪着尴尬,他也跟着跪了下来。他跪下来低头的瞬间,莫求双眼底一丝怒意快速滑过。

    莫求双脸上至始自终的都挂着笑,接茶,喝茶,递红包,做足了慈父好公公的风范。

    莫尊景虽一句谢谢未说,但这番配合在秦实和疏影眼中看来已是难得。

    礼毕,张管家便说莫求双连夜赶车乏了,需要休息。秦实自人群里走出来,称是房间已备好,随后又退了下去,脸上沉着稳定疏离有度,与前几日见到莫尊景时完全两个态度。

    冉竹在他和莫求双二人身上仔细看了会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是故心中也未多加揣测。

    莫求双临走时朝冉竹有意无意的一瞥早已被冉竹看到,她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走后不久她便跟莫尊景推脱身体不适回房,转到无人看见的拐角时随即往莫求双房间走去。

    冉竹轻敲了两下门,听到房间里莫求双说进来的声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推门而进,就在她门关上的那一刻,墙角处露出一人银白衣角翻飞。

    莫求双坐在椅子上看着书,哪里是要睡觉的样子。

    “你今天做的我很满意。说实话,自他娘死后,尊景还是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融洽相处。看来你在他心中真的很重要。”

    莫求双放下书,感慨温和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父子没有永久的仇,您对他的关心,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感受到的。”冉竹安慰道,见他提到尊景的娘,不由想到自己到现在都还未见上一面的娘亲:

    “您说我与尊景成亲后,您就告诉我仇家是谁,如今可以说了吗?”

    是的,她今天之所以这么配合,就因为莫求双的这句话。如今二人私下见面,她是一句公公也叫不出口。

    “唉,这个仇你恐怕报不了。”莫求双摇头叹息道。

    “为什么?”冉竹急道,她最近一直在担心她的娘亲是不是会被那歹人抓走,如今听到莫求双这般说,心中更是担忧。

    “因为你的仇人正是当今圣上。”莫求双扼腕说道,拿眼打量着冉竹神色。

    冉竹脑海里早已轰然一片,宣墨口中说的恨就是他杀了自己全家吗?

    可为什么他昨日破坏自己与莫尊景成婚,而且之后种种行为像是……很爱她的样子。

    一国皇帝,她的家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会遭来杀身之祸。

    “你的身份不同寻常,当今皇上十分喜欢你,可为了向世人隐瞒你的身份,他故而杀了你的家人。当日你娘亲侥幸逃脱,但后来我派人遍寻不着,我猜想她应该已遭不测……”

    莫求双的话还在继续,冉竹早已心痛到说不出话来,所以当日他才会说出她全家被杀,虽然有些武断但却打消了冉竹心中疑虑。

    但

    这是什么逻辑,因为爱她,所以宣墨要杀了她全家!

    “我到底有什么瘟疫身份?”冉竹侧头问道,胸口苦涩无比,如果可以,那个害她全家被杀的破身份她能不能不要?

    “你是大宣朝刚被发现的圣女,圣女是不可以与皇上成婚的。因为目前没有多少人知道,皇上为了蒙蔽世人,便先向你父母痛下杀手。”

    莫求双说道,认真神情由不得冉竹不信。

    “那你知道我是圣女,岂不是也很危险?”冉竹反问道。脑海里对于“圣女”二字充满痛恨。

    “嗯,再加上尊景对你情深意重执意要与你成亲,皇上早已视我们为眼中钉,欲杀之而后快。老夫老了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可尊景还年轻,所以老夫就算为了我儿也会和残暴无仁的皇上对抗到底。”

    莫求双说道此处亦是一脸愤慨,慈父形象根种冉竹心中,叹息了声接着说道:

    “只可惜他身上带着宝玉,常人一碰便自燃而亡,所有人都无法靠近。”

    “我能靠近,对不对?”冉竹眉头皱皱,对于不经意说出口的话自己心里亦是惊讶了下,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

    倒是莫求双目露诧异,试探问道:“你可是记起什么来了?”

    冉竹摇头,苦笑道:“我若是能记起来,也不会什么都问您了。”

    莫求双点点头,不再言语,屋中陷入一片沉寂。

    这种安静令冉竹心里更加难受,脑子不期然想起昨日宣墨走时对莫尊景说的话

    “莫尊景,小竹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娶她会遭来全家灭门,他也坚定了心要娶她,这份深情她怎可辜负!

    就算浥轻尘此刻就站在眼前,可敢娶她的人是莫尊景。前尘往事她早已忘却干净,自天地间她睁开眼就是莫尊景,闭上眼便是莫尊景的声音。

    他为她都能赌上性命,她为什么还要纠结过往,去想已经忘记的人呢。

    她一定能为尊景做些什么,为他们的将来做些什么。

    思及此,冉竹平复下胸中激动,轻声问道:

    “您心里一定有了对策,对不对?”

    她亦不笨,既然莫求双能开口说对付宣墨,以他做宰相的资质怎是不会逞口舌之快的。

    莫求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赞赏的看了眼冉竹,当下也不再啰嗦,直接说道:

    “我希望你回到皇上身边……”

    莫求双话还未说完,只听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阵凉风卷入,冉竹还未看清人影,就被人抓住往外拖。

    “尊景。”冉竹诧异道,却迎来他怒气勃然:

    “我不准你回他身边去,不准!”

    “逆子,你竟然偷听我们讲话。”莫求双气愤道,眼底一丝慌乱闪过。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打冉竹的主意,你这辈子别想!”

    莫尊景怒道,气势更比莫求双上一层,坚决态度不容任何人反抗。

    冉竹彻底楞了,心中虽明白尊景是舍不得她去冒危险,可她心中却早已答应了莫求双刚提出计策的这第一步来。

    彼时,张管家出现在了门口,当他看到莫尊景时脸明显黑了下,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俯身恭敬说道:

    “大人,皇上派人传来口谕,来人正在大厅等候,还请大人,少主,少夫人前去听旨。”

第十四章 执意进宫

    一行人或坐马车或骑马,随着领头的侍卫往玄镇而去,因为宣墨带来的口谕便是让莫求双等人去玄镇觐见他。

    此前冉竹还疑惑宣墨怎么那么快知道莫求双来了洛阳,待出门看到他那带有标志性官府身份的马车,心中便了然。

    上车前她本打算借机会问问莫求双那未说完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奈何莫尊景一点机会都不给,直接将她拉进了另一辆马车里。

    虽然疏影未得召见,但他不放心心情不好的莫尊景,于是扮作了随从跟了上去。

    一路上,莫尊景黑着张脸坐在马车里,冉竹几次开口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令冉竹心里好生郁闷。

    万般无奈之下,她撒了个小谎:“尊景,我肚子有点疼。”说完捂着肚子,苦着脸看着坐在对面的莫尊景。

    果然,莫尊景开了口:“我让疏影进来看看。”虽然面色郁郁,可口气缓和了许多。

    冉竹见他真的起身掀车帘叫坐在外面的疏影,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尴尬笑笑“

    “只是有点疼而已,不用劳烦他。”

    莫尊景察觉出冉竹是在装疼引他说话,一肚子的气就那样没了,他反手拉住抓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轻叹了口气道:

    “你以后离他远点。”

    莫尊景口中的他,冉竹自然知道是谁。

    “尊景,我不知道你为何对你父亲成见这么大,就见他连夜赶来参加你喜事这点,就说明你在他心里挺重要的。”

    冉竹轻声说道,希望能修复下他们父子的关系,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他在屋中对你说了什么?”莫尊景跳过之前的话题,对冉竹的劝说不置可否。

    冉竹楞了下,她还以为莫尊景全听到了呢。

    “你今日在大厅那般配合他,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身边的张从喜武功了得,我跟刚过去就被他发现,待我好不容易甩了他之后刚过去就听到他说那话。你觉得一个让他儿媳进宫的公公是好人?”

    莫尊景激动道,提到进宫二字,他心口就堵得慌。

    虽然他们未行对拜礼,可在他心里冉竹已是他的妻,纵然以后冉竹真的会离开他,他也不希望她是被人利用。

    “尊景,有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冉竹静静说道。

    心里虽然讶异莫尊景心细如针,可对于他的跟踪还是有些不满的,但冉竹自觉得她是有问题在先,所以并未指责。

    一句话令莫尊景目瞪口呆,胸口剧烈起伏着。

    “你,都知道了?”莫尊景艰难开口。

    她知道她是宣墨的皇后,所以当张从喜说宣墨有口谕来的时候,她竟是比谁去的还要急。

    莫求双这边让他们成亲,随后又揭穿冉竹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冉竹靠近莫尊景,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道“

    “尊景,我知道你为我好,那些事情确实很痛苦,你为我着想瞒着不说我都知道。可那是属于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我也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一生,”

    就算莫求双不说,尊景不说,有宣墨在,她早晚也会知晓。

    这一趟被召唤去玄镇,依着宣墨昨日的态度来看,今日必然会提出带她入宫的话来,唯有这样才能就势顺理成章的入宫。

    “所以这就是你要进宫的理由吗?”莫尊景怅然问道。

    是啊,在玉昙殿前她就是到最后还替宣墨挡了致命一剑,不管有多么怨恨她的心底自始自终都是牵挂着宣墨……

    “尊景,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会保护自己。“冉竹以为尊景是担心她会受宣墨骚扰,伸手五指并拢保证道。

    尊景,不管如何,我都要为我们赌一次机会。我救不了我的家人,或许我能救我们。

    ”我尊重你的决定。”莫尊景点点头,身上散发出颓废气息,他靠在车窗边,只觉得心力交瘁。

    无论他怎样做,终在冉竹心上未有分毫位置,对于冉竹的依偎他看成是分别前的施舍慰藉,心里有气却舍不得推开她。

    莫尊景,无论她失忆与否,你都没机会。他在心底嘲讽自己。

    对于尊景这么痛快的答应她,冉竹心中着实惊讶了下。不过看着尊景闭眼十分疲倦的样子,她将自己心中的复杂想法给生生压了下去。

    今日无雪,阳光普照,霜前冷,雪后寒,化了雪水的路上马车尤其难走,当他们一干人等来到玄镇时,已是晌午。

    玄镇门口早已全被戒严,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将其围的水泄不通。张从喜上前亮出宰相的腰牌,为首的侍卫长在例行查看了马车人员外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先进镇门便是一座特色花墙,再接着便是一里花田。

    因是冬天花卉不多,那堵五米宽三米长的花墙上斜刺里伸出摇摇无数一串红,一派火红景色,十分热闹。

    冉竹望着那堵花墙,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故她多望了几眼。

    “这玄镇真不愧是贡镇,这么漂亮。尊景你看那堵墙,是谁那么心思灵巧,竟然想得出利用木头的空间来架起花墙来。我以为只有我们那才有,不过我们那是砖头镂空……”

    疏影似乎心情大好,一进镇就开始喋喋不休。

    莫尊景早已注意到花墙,见疏影问,抬眼看了下同样正望着的冉竹道:

    “做花墙的人近在眼前。”

    “你?”疏影惊讶道,同时冉竹听到莫尊景说话也转了过来。

    冉竹见莫尊景在看她,心中咯噔了下,问道:“是我吗?”

    “嗯,你年纪轻轻便做了这玄镇的掌花管事,因那片土地太过贫瘠无法种出花草来,于是你在十来岁的时候便在那片地上设计了花墙,算是物尽其用。”

    莫尊景淡淡道,心中却痛了下,她的一切过往他虽未参与过,可却一一记在心中,熟到比他自己的生活记忆还要熟烂。

    冉竹自顾沉浸在大脑空白的纠结里未曾注意到莫尊景眼中的失落,此刻路两侧的花田里腊梅怒放,黄白花色朵朵交相辉映,上面覆盖着白雪,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光芒,带着冷香扑鼻而来。

    而就在腊梅的尽头,宣墨和大小官员正站在那里,仿佛正朝这边走过来。

    满镇腊梅忽的失色,一如冉竹陡然冷下来的脸色,她不期然的望了眼莫求双,却见他也正瞧了过来。二人彼此心照不宣,轻微点了下头随后就见莫求双先行一步迎了上去。

    一夜时间洛阳来了天底下两名最有权威的大人物,让洛阳官员既激动又忐忑,与莫求双作揖还礼寒暄客套,但碍着皇上在大家还是很自觉的点到为止。

    宣墨的目光早已越过莫求双落在冉竹的身上,今日冉竹穿了身藕荷色长袄,淡色长裙,衬得她脸上的淡淡妆容在腊梅照映下清秀水灵的很。只是这般看着,心中便生出无限欢喜。

    “皇上是何时来的洛阳?”莫求双惊讶问道,显的他一点都不知情似得。

    宣墨伸手挥退了身后官员,抬眼却望了下莫尊景,带着愠怒说道:

    “朕来洛阳为的是什么,你还会不知道?只是朕倒是不明白你包庇隐瞒,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两句话令在场人再度跪了下来,疏影心中大是不爽,但屈于形势只能跪着,随即一股冰冷湿骨的寒夜从地面渗透膝盖而来。

    冉竹跪到一半却被人扶起,她讶然抬头就听宣墨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地上凉,你就不用跪了。”

    一句话令疏影更是气歪了嘴巴,可在冉竹听来却是刺耳的很。

    “皇上,小儿做事或有冲动,微臣此次来便是将皇后完璧归赵,还请皇上看在他救了皇后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莫求双低声恳求道,绝口不提自己来洛阳的目的,见宣墨沉默不语,继续道:

    “听说边关战事紧急,微臣愿意调出十万大军供童将军驱使,捍卫我大宣朝江山。”

    这句话令宣墨脸色明显有了松动,心中却暗骂了声老狐狸。之前他在朝廷上收到童将军传来的八百里加急,说张云带过去的军队将近一半老弱残疾,根本不能上战场,饶是他当初按照冉竹的方法速战速决,将张云连夜迁出长安城,可还是被莫求双换了人马。

    边关战急他屡屡相问对敌之策,莫求双只说缓上一缓,绝口不提出兵之事。他无法只好将手中三万兵符交于另一可信大将速速前往支援,却不想莫求双是在这里等着将他一军。

    “好自然是极好的,可宰相您身在长安,那些军队首领离了你朕担心他们上场不尽心啊,都是生死大事,可不容半点马虎。若让你身赴战场,朕又不忍心,真叫人为难。”

    宣墨沉声道,将话题转移到了兵马上,除了疏影暗中松了口气外,包括冉竹在内均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沉着神色。

    她知道,莫求双必然有办法帮尊景免了罪责,十万兵马换二人性命,也是值了。

    “皇上考虑的是,微臣年老体弱有心无力啊。微臣愿意将这十万兵符交出,由皇上派出得力干将带领,助童将军大败南蛮。”

    莫求双随口接上,说话间双手掌心里正托着兵符,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

    宣墨神色终于有所松动,望着那兵符,脸上挂着笑接了过来。心中却无奈的很,十万兵符,让他再次放弃了惩治莫求双父子的大好机会。

    “念在莫少卿救助皇后有功份上,功过相抵,年关将近,朝中案件事务繁多,宰相和莫少卿还是早些启程回去吧。”

    宣墨沉声道,只字不提冉竹,可话里意思早已明了。

    莫求双急忙称是,起身拉着莫尊景就走。莫尊景甩开他的手,自顾转身离开,竟是连冉竹都未看一眼。

    而莫尊景今天的沉默顺从,和冉竹脸上死水一般的神色则令宣墨眉毛一度挑起。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落,深邃双目微微眯起。

第十五章 知你失忆

    莫尊景出了玄镇拉过一匹马就拼命挥甩马鞭,扬起地面无数泥泞脏扑扑的雪,疏影见状急忙抢了张从喜的马追了上去。

    “老爷,少主好像是去老夫人的方向去了。”张从喜看着莫尊景策马消失的方向,不确定的说了句。

    莫求双沉沉的呼出口气,目光复杂而沉冗道:“十几年弹指而过,她若还健在,知道我做了这么多事后,不知她还会不会坚持当初所想。”

    “老夫人一定会保佑老爷达成所愿,少主早晚会了解您的一番苦心的。”张从喜认真说道,目光犹豫来了下继续道:

    “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老爷您趁疏影公子救治少主时,在冉竹药里放了忘川水让她忘却前世记忆,又编造出血海深仇来。可是冉竹回到宣墨身边,宫中对她熟悉的人不在少数,届时她听到的和您说的有出入,您不担心她会怀疑您吗?”

    张从喜说出了他心头一直以来的疑虑,虽然他知道莫求双向来不做无用功,但还是想不明白他的意图。

    “老夫这步棋也并未打算行的长久,若她不失忆依她的性子是绝不会再回宫里的,玉昙殿一战她被宣墨和独孤子诺早已伤透,是问谁重新活过来还想再跳一次火坑。冉竹这女子看是个善良温和的人,实则固执起来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就算宣墨是皇帝他也没办法,这不昨晚还是放她回来了。”

    莫求双说道,提起冉竹,脸上嫌恶尽显:

    “我让她进宫,她若一直当宣墨是仇人自然是最好,那么拿下宝藏取得龙血草指日可待。若哪天记忆恢复了,她的娘还在我手里,我依然有拿她的办法,左右她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如今尊景越宠她,对我们也是越有利。”

    张从喜是他从虎口里救下的孤儿,论衷心无人可比,亦是莫求双肯耐心跟他解释的原因。

    “所以您说她是莫府的儿媳,让少主也自以为真的能娶她,是在他们二人之间种下牵绊吗?”

    张从喜恍然道。

    “尊景为那冉竹付出种种,差点连命都不要,也是该她回报的时候了,我只不过在她良心上再多加了一把锁而已。”

    莫求双冷哼道,想到那不成器的儿子心口就堵得慌。

    “老爷真是厉害,她的脾性被您了解的一清二楚,达成心愿指日可待。”张从喜由衷敬佩道,冉竹既是圣女又是宝玉选定的皇后之命,这世间唯有她能拥有两件宝物,不利用她还能利用谁。

    “不,厉害的是其人,这些都是他分析给老夫听得。”莫求双摇头,目露一丝笑意。

    “老爷您说的,可是他?“张从喜试探问道,二人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嗯,老夫当初没杀了他,真是最明智的决定。但宣墨竟然也放过他,哼,真是愚蠢。”

    莫求双望着远处玄镇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士兵,目光冷冽阴鸷。

    “老爷,您要不要也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张聪喜见莫求双要进上马车,上前一步问道。

    莫求双踏着台墩的动作一滞,抬眼望了下远处,半晌,摇了摇头,怅然道:“我若去,尊景必然要与我争吵,还是让她们母子两好好聚聚吧。”

    “老爷您可以让少主帮你一起啊,毕竟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张从喜不忍道,心中为莫求双打抱不平。

    “尊景从小秉性善良,不愿随波逐流与人同流合污。我亦不愿意他变成如今的我,再说这背负千古骂名的罪人我一人来当就够了。”

    莫求双站在马车上,眺望着玄真门里露出的点点腊梅,寒冬里傲然挺立,冷香阵阵自芳华,只可惜他早已没了赏梅的资格。

    玄镇花田格局颇为有趣,除去镇门百米远处是一座特色花墙连着一里花田外。便是居民房屋交错,五里花田纵横交错就种在百姓的房屋前后,是而邻与邻之间都相聚的比较远。

    剩余的四里花田种在白杨坟坡下,整个玄镇常年洋溢在花香群彩里,是故有常有摇着拨浪鼓的挑夫郎口中叫唱道:

    十里花海动漾田园,十里笼烟轻遮农户,十里白杨肃守千坟,不到玄镇走上一走,那等于没来过洛阳。

    而自莫尊景几人走后,冉竹此刻正被宣墨领着站在白杨坟坡中的一处坟前,崭新石头砌起来的坟包还有那无名石碑在众多坟坡里十分显眼。

    冉竹偏头望着宣墨,对于他此举不明所以。

    “当日你被莫少卿匆匆带走,留下了她的骨灰,你一心要带她回归古里,我寻不到你人就做主将她葬在了这里。对了我已经让人将她身子尽量拼凑还原。”

    宣墨说道,他没说他还让人给露蝉做了衣服虚盖在残骸上,这样到了下面不至于赤身裸

    体遭人耻笑。

    “为什么不刻上她的名字?”冉竹不解道,心里却憋闷的慌。

    若不是极为重要的人,谁会把一个人的骨灰戴在身上,可她却不知道这人是谁。

    “送她回来是你的心愿,这墓碑的题名一直在等着你来为她亲手刻上。“

    宣墨轻声道,心中对于露蝉的死,有些感慨。

    对于冉竹的假死亡消息,他亦曾相信过,悲恸欲绝中早已把露蝉一事抛之脑后

    或是记起了太多的事情,关于露蝉的点点滴滴再联想到她的无辜惨死,任铁硬心肠都会有所松动。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否就该身陷万劫不复,甚而以死来画上终结?

    早有一旁的侍卫递过来一把锋利刻刀,冉竹接过,却对着墓碑久久不曾下手。

    她根本记不得这骨灰的人是谁,如何刻名字。可面对着眼前的仇人,她下意识的想保护自己,隐瞒失忆的事情。

    “冉竹?”宣墨见冉竹半蹲在石碑前,举起的手犹疑不定,侧脸上浮起平静而茫然的神色令他觉得十分奇怪。

    “请皇上通知她的家人来刻吧,她已经回了家乡,我心中没有遗憾了。“

    冉竹起身,将刻刀还给了之前递给自己的侍卫。

    “露蝉她从小就没了父母,据我调查,她的叔叔婶婶从小对她十分刻薄欺辱,你觉得她会愿意让她们来刻名字?”

    宣墨沉声道,对于冉竹出奇的冷静心中泛起了丝丝探究。

    他亦不是没做过那样的打算,只是待他调查了露蝉的身世后,这才做了这个决定,却不想冉竹淡漠的很,似乎并不领情。

    冉竹眸中惊愕一闪而逝,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昨夜那大饼脸似的女子,左一口右一口提着露蝉二字,甚而对露蝉和她出口谩骂侮辱,这样的人如何配给露蝉题字!

    可她,却大言不惭的说露蝉在宫里吃好穿好,虽然是刺激露蝉婶婶故意说的,可如今看到这无字碑,冉竹的心仿佛灌入了冷风,冻得她浑身发抖。

    第一次,她知道没有记忆的人是这么痛苦,生命中或有太多重要的人被一一忘记,阴阳两隔不相知。

    一如她站在碑前就算知道了露蝉的名字,却并不知道她于自己而言是有多重要,可心里的疼却在提醒着那些忘却的过去!

    她再次拿起刻刀,这一次未有犹豫,脑海里甚而没有想露蝉二字怎么写,便一笔一划用力的刻了出来。

    “露蝉……”冉竹望着墓碑上浅浅的四个字,脑袋里一片空白,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宣墨伸手轻拍了冉竹的肩膀,随即示意一旁的刻字师父按着冉竹的字体印记将“露蝉之墓”四字凿深,另还刻上了露蝉死去的日子,这自然亦是宣墨亲口传述。

    看到露蝉去世的时间,冉竹楞了下,原来她死去已有半年,可听宣墨所说,最早也是三月前才刚刚下葬,而且他还说被烧毁严重,依着露蝉婶婶的话,那露蝉被烧毁之时应该是在宫里……

    到底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遭到火烧酷刑?

    宣墨拉着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在思考的露蝉死因,是故并未注意自己的手正被宣墨牵着。

    而冉竹的顺从,脸上的冷静犹疑,令宣墨心里刚刚消失的疑虑又浮了起来。

    “去吧。”宣墨放开了冉竹的手,对着她说道。

    冉竹蓦地回过神来,见自己还在坟坡里,只是往里走的更深了些。

    她在原地挪动了两步,心想宣墨是要让她祭拜什么人,自己从小在玄镇长大,有死去的亲戚什么也是正常的。

    化了雪的泥土地每走一步,都能踩下去一个深深的脚印,带起满鞋子的烂泥枯叶,她偷偷望了眼宣墨那满是泥土沾着的金靴,心中亦有小小触动。

    这次她不敢在耍小聪明问宣墨,自己往前走着。她走着很慢很慢,没走到一处坟坡前她都会不经意的看上一眼,希望能从这些字眼里找到熟悉的感觉。

    宣墨双手背后,深邃目光早已一片纠结,他看着冉竹的双脚毫不犹豫的越过她养父母的坟坡前,心中再也按耐不住,沉声道:

    “小竹,你走过了。”

    “哦。”冉竹应了声,急忙回头,却在下一步时陡然停住,望着宣墨如白杨挺立般的凉削身影脸色煞白。

    宣墨定定的望着她,仿佛要将冉竹从里到外要看透。

    半晌,他静静问道:“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怪不得昨夜他带她回屋里,她一点激动心情都没有,原来……

    不记得了。

第十六章 素雪落日

    半晌,他静静问道:“这是多久的事情了?”

    怪不得昨夜他带她回屋里,她一点激动心情都没有,

    原来……

    不记得了。

    这是一座夫妻墓,看上面并排写的名字便知道,因之前只是略瞥了眼是故并未注意。而当她看到女儿

    “冷冉竹”三字时,脑子里轰的炸了开来。

    她的父母,真的全都死了……

    冉竹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冰凉冷意随即隔着衣服透过膝盖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的目光顺着墓碑顶部的字一一落下来,忽然目光定焦在父母死亡的时间上。

    “我父母六年前就去世了?”冉竹心跳如鼓,转头急声问着宣墨。

    “那是你的养父母,六年前玄镇发生了瘟疫,很多人都死了,他们也未能幸免。”

    宣墨轻声道,心中确定了冉竹失忆后,话语上便多做了几分解释。

    “那我亲生父母呢?”冉竹问道,她紧紧盯着宣墨,一颗心卡到了嗓子眼。

    宣墨沉默了会,道:“你的亲生父母素来喜欢云游,踪迹不定,否则也不会让你的养父母将你养大。”

    当日玉昙殿一战结束后,海生告之沁老爷欲对冉竹不利,而他在沁老爷送进大牢给冉竹喝的酒里也查出了令人容易狂躁发怒的药来。

    白静当时私语冉竹便是刺激她失去理智拔刀挥砍,而躲在树后的他便轻而易举的上了他们合力设计的连环套!

    沁老爷和他的夫人当夜就不知去向,沁玉更是消失数月,他亦曾到处打听冉竹的亲生母亲婉儿,至今未有下落。

    所以宣墨这么说只是希望让冉竹对沁家眷恋少些,诚然,冉竹现在的失忆让他存了点私心去隐瞒她的身世。

    可这些话听在冉竹耳里,却是最可笑无耻的谎言,但她并不戳破,对着养父母的墓碑三跪九叩之后便站了起来。

    “谢谢皇上今日带我来。”冉竹淡淡谢道,心里却不期然的想到了莫尊景。

    他说今日会带她来个地方,不知会不会也是这里……

    宣墨今日带她来祭拜养父母,甚而帮她葬了她生命应该很重要的朋友露蝉,于理于情她该谢。

    只是谢过之后,她必要伺机反击,报仇活命,而且露蝉的死十分可疑,她亦是将露蝉的死怀疑到了宣墨头上。

    “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宣墨柔声道,目光里有着探究,心中期冀中夹着复杂纠结。

    冉竹点点头,既然他都已经知道自己失忆,她也没什么好装下去的必要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宣墨口中吐出,随后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意,他朝冉竹伸出了手,语气轻柔如三月暖风:

    “不要担心,失忆未尝不是件好事。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的皇后就好。”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冉竹的胸前衣服上,那里有他刺进去的一剑,亦有她为他挡的致命一剑。

    宣墨的心,一下子刺痛的很。

    冉竹,就让前尘往事都随着你失忆掩埋。今后余年,我定不再让你担惊受怕孤苦失望,许你一世长安。

    她望着宣墨,对方眼里的柔情令她心中恨意更深。但她只是略扯了扯嘴角,慢吞吞的走了过去,虽然慢但未有犹豫。

    “皇上忘了,我是莫尊景的妻,嫁夫随夫。皇上您连这个都不懂吗!”

    冉竹的脑海里蓦地出现昨夜她义正言辞的对着宣墨说着这样的话。

    看着自己将手放入了宣墨伸开的掌心里,她心里早已苦笑成林,枯叶凋零。

    二人慢慢走出白杨坟坡,路过露蝉的坟墓时,冉竹又待上了会。其实若不是昨夜事先碰到了露蝉婶婶,想必她今天也不会相信宣墨口中的关于露蝉的这事。

    脑海里极力搜索了会关于露蝉的记忆,依然无果后便作罢。她本来想问问露蝉为什么在宫中被烧死,但又觉得宣墨及时的答了也不一定就是事实,倒不如回了宫中再查。

    白杨坟坡下,花田边,正响起串串银铃声响,二人抬头循声望去。原来有个小女孩正在荡秋千,而一个比她高一点的男孩正站在树旁,亦是一脸开心。

    冉竹痴痴望着,心潮迭起,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模糊画面。她看不清,可心底却觉得温暖又苦涩。

    “可有想起些什么?”宣墨低声俯问,站在冉竹身旁为她驱走些凉意。

    冉竹摇摇头,心想即便是记起什么,她想与其第一个分享的人也只会是莫尊景而不是有杀父母之仇的宣墨。

    宣墨出宫已有十来天,亦不可在玄镇久留。他带着冉竹在玄镇闲逛见她依然想不起半分,于是决定启程回宫。

    临走,冉竹还是派人将露蝉死讯通知给了她的叔叔婶婶,不管如何她们是露蝉的亲人,有权知晓。

    不过那露蝉婶婶在看到宣墨便是当年的浥轻尘时,整个人早已吓破了胆,素来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她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生怕冉竹会想起她来,治她昨夜大不敬的杀头之罪。

    是故当侍卫敲了他们家的门,只说了句他是皇上派来的侍卫这几字,露蝉婶婶一口气没提上来活活被自己给吓死了。

    因还担心冉竹伤势,宣墨回程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在路上冉竹询问了下独孤子诺的事情。

    那次喜堂抢夺大战,独孤子诺那一双碧眸和一口一个徒儿留给了冉竹很深的印象。

    但宣墨只是略略提及了独孤子诺的身份,对于那师徒一事只说是独孤子诺一厢情愿的说法,让冉竹不要记在心上。

    自然,冉竹是不会相信的。

    这一路上,宣墨也未再对冉竹有过分举动,只是每夜非拥着她入睡方作罢。

    而冉竹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鄙视自己睡着也就算了,而且竟然总会有莫名踏实心安感觉。

    一行人在第六天的日落黄昏终于走进了长安城,那一天积攒着这一路许久未下的雪又开始沸沸扬扬挥洒起来。

    斜阳残光给每一片雪花都蒙上了一层光晕,让长安城凭添了一份诗意美景。

    冉竹此刻站在凤仪殿的院子里,望着宫墙外那已被遮盖了大半个的落日,透过纷繁密匝的白雪望过去,竟然让人产生一种如坠幻境的感觉。

    宣墨从凤仪殿里走出来,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站在雪中的冉竹,忽有冷风骤起,吹乱地上空中雪花齐齐围绕她身旁旋转,仿佛雪中仙子欲乘风而去。

    宣墨心中一紧,披风都顾不上穿,一个踏步跃了出去。自漫天飞雪中将冉竹拉入了胸膛里,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身体心中这才安定了下来。

    “你若想赏雪景可以在房里看,这冰天雪地的容易冻伤了身子。”

    自另一个身体传来的火热温度驱走了冉竹身上的冷意,她心中小人无比气愤的想要挣脱出宣墨的怀抱,而她却很没骨气的贪恋那一丝雪中温暖。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皮肤上传来的阵阵微凉令她堪堪清醒,心中惆怅满布,低喃轻语:

    “素雪落日美却是世界两不同,终究都化成一汪无形之水,在有太阳的时候不如不下。”

    宣墨爱她,她能感觉得到,而正是于这种建立在父母死亡上的残暴爱意,令她十分愤怒。

    可他毕竟是天子圣上,如这落日般,冉竹觉得自己就是那不堪一击的白雪,在温度下瞬间殒命。

    是的,她没信心。

    自踏入皇宫幽幽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忽的心生怯意,而突如其来的思念如疯草滋长,那一刻她竟是十分想念莫尊景。

    可她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任马车将她载了进来。

    “你怎知它不是逐日而来?”宣墨反问道。

    “拿生命逐日,蠢钝无比。”冉竹口气有些冷,无形中将没有生命的雪花比喻成了自己。

    “那你可有看到太阳为这雪花敛了热度,就为了能与雪花有片刻共存。需知,落日后便是无边黑暗,它苦等一夜才能在另一个早上见到这白雪。”

    宣墨辩论道,他自没有将自己当成太阳的比喻,可无形中却也阐述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也不要做太阳,他要冉竹日夜不离他左右!

    “可它白日里融化了多少白雪,那时它是怎么想的?”

    冉竹急促说道,

    “它是天之子,散发热度是它的职责,否则老百姓就会在冬日里冻伤。”宣墨无语道,不知道冉竹忽然这般纠结一个太阳做什么。

    “所以,它们就不该在同一个世界出现。不如彼岸花,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冉竹说完自顾脱离宣墨怀抱,往外走去,心中只觉憋闷想离开宣墨的视线。

    “小竹,你到底想说什么?”宣墨终于发觉了冉竹的不对劲,上前两步伸手便想拉住她的手,奈何她指间快速抽离,他只握到了一股冷风。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冉竹转身望着宣墨,面如冰渊,心口却疼痛异常:

    “皇上,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风雪呼啸的凄厉声响自他们耳边滑过,宣墨的沉默令冉竹一刻也不想待在凤仪殿,踏了出去。

    望着心情飘飞不定的冉竹,宣墨心中犹疑不安如涟漪的湖水一圈圈扩大:

    “秦彪,让麦饭找个合适时间替皇后把下脉,朕需要知道她的伤势恢复情况还有,失忆原因。”

    一声低不可闻的“是”自风雪中梦呓般发出,宣墨望着雪地上冉竹留下来那深浅不一的足迹,俊眉渐渐皱起。

第十七章 遇到故人

    进宫是莫求双要求她的第一步,而之后的计划她一直未收到莫求双的消息,她亦不知该干什么。

    皇宫,对于失忆的冉竹来说陌生的很,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其实她若是知道未失忆前的自己一样对如迷宫一般的皇宫不熟悉的话,想来要苦笑了吧。

    自进入皇宫那一刻起,她的心口上就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压抑窒息的很。

    她知道,自己很不喜欢皇宫,这是就算忘却所有事情后依然不能抹消的情绪。

    冉竹出门下意识的右转,顺着墙壁步入漫天雪花中。她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冉竹以为是宣墨追过来,低头走得更急了。

    “冷管事,冷管事……”冉竹听是个女子声音不由停了下来侧身望过去。

    来人是凤仪殿的姑姑素锦,她刚进殿里时素锦就自报了家门,是故冉竹记住了她。

    “天冷,管事带着个汤婆子取取暖吧。”素锦说话间将手中的汤婆子递到了冉竹面前。

    冉竹接过,继续瞧着她。

    “皇上说了,宫中人多嘴杂,让奴婢们还是按照先前的称呼叫着,待行封后大典……”素锦解释道,以为冉竹是不满她的称呼。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冉竹淡淡问道。

    “……汤婆子是皇上命奴婢送来的。”素锦犹豫了下温柔说道。她没敢说皇上还命她陪冉竹熟悉熟悉宫里路线,因为当她说出皇上二字时,冉竹眉头明显的皱了下。

    “我是想问对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冉竹问道,其实她心里也没指望刚认识的素锦能告诉她什么,只不过不想放弃一丝能知道过去的机会罢了。

    果然,素锦摇头。

    “奴婢以前还未有福气伺候冷管事,只知道冷管事住在玉兰轩,其余的并不是很清楚。”

    素净答道,一如此前的温和口气。

    其实玉昙殿发生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皇后叛变,扶余国国主公然行刺皇上,已然吓得众人花容失色。

    可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那被皇上刺了一剑又为皇上挡了一剑最后却被莫少卿带走的女子,她自进入皇宫来的各种事迹在这三个月来在下人们口中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守着一个无主宫殿的素锦就算她不刻意打听,也有奴婢会告诉了她。

    但,皇上未进宫前就派人传来口谕,关于冉竹以前的一切事情,皇宫上下所有人都不许提半个字,违者更是杀头的罪。

    谁,还敢提。

    “玉兰轩?”冉竹低喃反问,

    凤仪殿是皇后和皇上的寝殿,宣墨和莫求双左一口右一口的”皇后“令她一直以为此前自己就是住在那里。她望着前方交错复杂的道路,不知哪个方向才是玉兰轩。

    “玉兰轩有些远,奴婢陪您走上一趟,可好?”素锦试探道,自眼前女子回宫后,一丝笑脸也未展落过,令素锦行事说话都小心了许多。

    冉竹点点头,手中汤婆子传来的温度令她身上减了许多冷意。虽然这汤婆子是她心底认为的仇人送来的,可她还没有到愤世嫉俗让自己白白挨冻扔掉汤婆子的极端性格。

    往前走了几步,冉竹忽的冒出一个念头,望着在前方领路的素锦,奇怪问道:

    “凤仪殿以前住的是谁?”

    “回冷管事,没人。”素锦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冉竹安静答道。

    冉竹不置可否,她觉得一个宫殿如果没有人住,怎么会派那么多人守着。素锦的回答只能让冉竹从另一个方向想。

    那就是这些人都是宣墨调来照顾她的,否则他该将她领往以前住的玉兰轩才是。

    冉竹一句走吧,素锦便继续迈步往前走,她的后背上不知何时早已沁出一身冷汗,心中更是佩服皇上对冉竹的了解。

    临出门,皇上曾说:“此皇宫唯有皇后冷冉竹一人,她问你什么,你不管答什么都要以这条为准。”

    漫天飞雪将二人身影淹没在一片白茫茫清冷宫墙内,就在她们身后的百米远处,一身将军着装的木河站在那里,目光透过层层飞雪望着那一抹藕荷色身影及至消失不见。

    这一走便是走了好久才到了玉兰轩,冉竹抬头望着头顶匾额上的玉兰轩三字,心底微微触动,那股莫名熟悉的感觉令冉竹十分心安。

    她推门进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下正站着一人,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拂尘,听到闷声他抬起了头,下一刻那百无聊奈的脸上瞬时放射出激动光芒:

    “冉竹……”

    他的嗓音细哑细哑的,不似别的太监说话那般刺耳,听在冉竹耳朵里十分舒服。

    不知是他那熟稔欣喜的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令冉竹不自觉的露出了丝笑意:

    “你是?”

    素锦见冉竹笑了,心头不自觉的想到皇上若是见到这一幕该多好。

    海生早已迎了上来,虽然早早获知了冉竹失忆的消息,但听到“你是”二字从昔日无话不谈的冉竹口中说出,心里徒增了几分伤感。

    “冷管事,他是海生,大内太监总管。“素锦在一旁及时解释道。

    冉竹愣了下,太监总管,那不就是负责照顾宣墨日常起居,陪宣墨上朝的人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玉兰轩?

    而且,自她的马车停在了凤仪殿门口,和宣墨单独相处那么长时间,一点没见到海生的身影……

    “闲来无事就逛到了玉兰轩,所以进来坐坐。你怎么来了?”

    海生怅然笑笑,他无法告诉冉竹,自他们进宫伊始他就被宣墨明令禁止不准接近冉竹,无处可去的地方他便来到了这里。

    “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冉竹淡淡回道,海生的身份令冉竹心里不自觉的有了疏离,对于海生此前的热情亦是淡了几分。

    海生探头望了下冉竹的身后,并无宣墨的身影,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泛起疑惑。

    见冉竹进了屋子,海生冷冷目光斜睨了素锦,威胁意思不言而喻。

    素锦却并不惧怕,了然笑笑往门外走去。

    冉竹环顾了下屋里摆设,简单清雅,利落大方,看得人十分舒心。目光停留在床上的那顶百花齐放纱帐,脑子里蓦地响起宣墨带她住的玄镇屋子里也有一顶这样的纱帐。

    一个人可以忘记事情,忘记人,可对于常年以来的生活习惯必然有着难以磨灭的熟悉。

    只是这么一看,冉竹忽然觉得于这陌生皇宫里终于找到了一丝独属于她的一份天地。

    “你的伤恢复的可好?”海生忍不住打破了屋中的沉默,见到冉竹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要问,可想到宣墨的警告他终究是忍了下来。

    “嗯。”冉竹淡淡回应,虽然她看得出海生关心她不像作假,可想到海生的身份令她并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事。

    这时门外响起了男子声音,声音还不小。

    冉竹透过窗户好奇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大开的门外素锦堵在门口阻拦着两名男子进入。

    海生听到声音急急走了出去,对着素锦不知道说了什么将二位男子放了进来。

    冉竹这才看清他们是双胞胎,除了胖瘦有些区别外,面貌相差无二,他们脚底生风般往屋里冲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如海生初见到冉竹时的狂喜激动神色。

    秋冬二人站在屋子里细细打量着冉竹,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这是秋,冬。”海生解释道,犹豫了下添了句:“是你结拜的两位哥哥。”

    “妹子。”海生的一句话令秋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话出眼眶红了起来。

    这一声妹子,带着颤颤哭音,听得冉竹心头莫名一酸,浓浓暖意浮上胸口。

    她看得出自己的突然到来给他们三人都带来了莫大惊喜,心底里亦接受了海生说秋冬二人是她哥哥的事实。

    冉竹低低应了声,目光不经意落到秋两手上拎着的一堆油纸包,心头了然,原来他们三人是打算在她的玉兰轩聚餐。

    “我们自从海生兄弟口中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时就日盼夜盼你回来,不想那皇帝连我们都禁止……”秋说话间伸出两手想抱下冉竹,却被冬拦了下来:

    “妹子如今是皇后了,秋你不可再如此放肆。对了,伤势可好些了?”

    彼时,海生也是一脸紧张,冲他们不停的使眼色,冬不着痕迹的点头,了然于胸。

    “嗯好了。就是这天气太冷,这两处剑伤偶尔会发作下,不过不碍事。”冉竹笑笑,对于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揭穿。

    或是哥哥二字,令冉竹不自觉的亲近了许多对于自己的伤势也多提了几句,却未注意到海生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酱牛肉哥哥我可是花了两个月的饷银从多景楼里买来的,这冬日里喝着你以前酿的酒吃着牛肉,再有妹子平安回来。真是人生最大快事。哈哈哈……”

    秋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震得屋檐上的白雪扑簌簌颤抖落了下来。

    玉兰轩外,素锦一张秀脸冻得通红,她安静的望着天空中清扬飘落的飞雪,听着门内传来的阵阵笑声,她的嘴角亦扯起一丝笑意。

    距离玉兰轩最近的宫墙外,莫尊景如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雪地里,定定的望着那一堵冰冷宫墙。

    “尊景,让冉竹恢复记忆的建议。你,考虑好了吗?”

    他的身后,疏影焦虑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十八章 剖析真相

    乱葬岗,穷峰处,山回路转,隐隐茅屋现。

    疏影连连喝了五大碗姜茶,重重呼出了口气,这才感觉浑身血液在慢慢回暖。

    若不是他拼命将快冻成冰雕模样的莫尊景从宫墙外拉回来,想来这傻子会站在雪地里冻死不可。

    想到此,他瞥了眼靠窗兀自发呆的当事人,手里的姜茶早已冷透。

    “宣墨着实可恶,将竹屋烧的一干二净,若不是现在是冬雪季节,恐怕莫大人辛苦种出来的那片树都毁于一旦。”

    花青雪清冷怒气陡然在屋中响起,心疼的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莫尊景。

    她在几天后上街采物时才听到了市井闲谈,她跑到竹屋里看到机关被毁时就开始相信了百姓的传言。当看到那被烧的只剩框架的竹屋,更是气如朝海。

    可是莫尊景出奇的冷静却教人忐忑不已,至今还想起昨夜他和疏影出现在自己屋门口时,疏影骂骂咧咧了大半夜,唯有他不言不语,静坐了一夜。

    而今儿一早,他就消失了直至下午被疏影拉了回来,至始自终未说一句话。

    “莫大人,竹屋毁了可以再建,你这样垂头丧气的又是做给谁看。”花青雪不悦道,眸光里闪过心疼。

    “她当初走的时候将门窗都关好锁上,防止小贼来光顾。现在只剩下个架子,这个家她若看到该伤心了。”

    莫尊景静静开口,无波无澜不带丝毫情绪,可让人听了却十分难受。

    他望着窗外不曾回头,仿佛在对着外面的风雪轻语。

    疏影恍然,原来莫尊景一大早就待在墙外,是愧疚这个事情。于此,他更加坚定了让冉竹恢复记忆的决心。

    “冷姑娘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花青雪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那皇帝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发现了冉竹还活着,在他们婚礼上冉竹就被带走了,现在自然是在皇宫里。”

    疏影闷闷道,心知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但明显堵心占了一大半皆来自于莫尊景的影响。

    “对了,尊景曾派人给你送了书信,让你注意宣墨动向,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透露过来。否则,冉竹也不会被带走了。”

    疏影继续道,口气里疑惑大于怪罪。

    “我这几日并未收到你们寄来的书信啊。”花青雪惊讶回道,余光看到莫尊景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她亦是秀眉紧锁:

    “看来是有人暗中在阻挠莫大人和冷姑娘的婚事。前几日我去看望邱神医,他告诉我三月前莫求双派人跟他索要了忘川水……”

    “什么?真有此事?”疏影急声问道,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嗯,我照顾邱神医多年,他的话不会有假。我跟他说了冷姑娘失忆一事,他怀疑便是莫求双搞的鬼。”

    花青雪直言道,虽然莫求双是莫尊景的父亲,可她对于讨厌的人自顾报出全名,毫不避讳。

    “肯定是他,我就觉得冉竹又不是伤了脑袋怎么好端端的就失忆了。当初我还以为是她自主封闭过往事情,这在医学史上也是有的。”疏影啪的一声重重啪在桌子上,激动说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莫尊景疑惑开口,目光更加冷冽。

    是的,他一直不相信他那攻于心计绝情冷意的父亲会真的成全他和冉竹,甚而冉竹娘亲的无故失踪也令莫尊景猜疑到了莫求双身上。

    只摆放着简单桌椅的茅屋中此刻陷入一片寂静,莫尊景将手中凉透的姜茶一饮而尽,花青雪想夺过来已是来不及。

    “他想成全你和冉竹?”疏影反问道,因为成亲一事就是莫求双提出,虽然疏影一直不知道冉竹为何那么痛快答应,但就从这一条来看,令人想不出莫求双别的意图来。

    “冷姑娘活着的事情,除了我们三个外就是他了。此前宣墨一直派人在搜索莫大人和冷姑娘的下落,但因竹屋外遍布密林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人住是故从未被发觉。三个月了在我看来他们肯定放弃搜寻了。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而且就在你们走的当天。”

    花青雪冷静分析道,间接否定了疏影的推测。

    “他的目的是什么?”莫尊景再度开口,胸口堵胀难受的很。

    给他一桩美梦,转身又制造一场羞辱。

    莫求双,你是要向我证明你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吗!

    “进宫。”花青雪说道,脸上是少有的凝重:

    “我曾听大人您说过,莫求双一直与德太妃暗中来往图谋皇位,而自那假皇后白静到来宫中后,德太妃曾一度冷落莫求双。想来莫求双看出了什么端倪,决定在宣墨身边安插个棋子,而有着双重身份的冉竹明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冉竹虽然失忆但并不蠢,怎么会答应他去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莫尊景犹疑道。

    “我觉得你们成婚很可能是莫求双实行计划的铺路石,她既然肯答应,对您自然是有情意的。而宣墨自然不会罢手,我觉得莫求双便是在这里做了什么文章。”

    花青雪说道,望着门外被长风撕裂卷乱的残雪,紧紧皱起的秀眉下亦在为这个问题而深深思考。

    房屋,再度陷入了一片沉静,死一般寂静。

    半晌,尊景的声音低低响起:“疏影,想办法将冉竹的记忆恢复过来。”

    “我不同意。莫大人,她能忘记那些痛苦事情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你要往好处想,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花青雪闻言,立即反对。

    疏影闷声不吭,心中亦是挣扎不已,只是他想的与花青雪说的不一样而已。

    莫尊景慢慢转过身,在雪地里站了一天,四肢百骸早已僵透无温,可却抵不过他心底的冰渊冷意:

    “就算如此,我也不愿意看着她再被人阴谋设计。”

    莫求双一定是利用和他的父子关系向冉竹灌输了什么东西,想想这几日冉竹对他说的那些话,如今分析起来竟到处都是疑点。只恨自己心底处真的还对莫求双抱有一丝希望,被幸福冲昏了脑袋……

    莫尊景的话算是结束了三人的谈话,疏影压下心头复杂情绪和花青雪一样默认了莫尊景的决定,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那个邱神医很厉害?有我医术高吗?”疏影一出来就将头伸到了花青雪面前,好奇问道。

    “冷姑娘和宣墨的事如今被百姓传成一片,我真的担心她恢复记忆后会离开莫大人……”

    花青雪担忧道,第一次她用这么柔的声音与疏影平静交谈。对于疏影的问话就当没听到。

    “尊景他是这世上活的最清醒的人,他是不允许自己最在乎的人在乎的感情不明不白下去。更何况冉竹的失忆是因为莫求双故意而为,他更不可能听之任之下去。”

    疏影感慨道,眼前浮现的更多的是莫尊景彻夜查案孜孜不倦的身影。

    久久未得到花青雪的回复,疏影不由偏头看了下却发现花青雪正用着令他十分不爽的眼神看过来:

    “看不出来,你越来越像大宣朝的人了。”十足的戏虐中带着嘲讽。

    果然,他们还是不能好好交流的。疏影脸立马沉了下来,转身就迈进了屋里。

    “不是要去见邱神医?莫非你是胆怯了?”花青雪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看着疏影气歪了的脸,青雪面若冰霜的眼底里闪过一丝笑意。

    屋内,莫尊景双手靠在双膝上,窝在椅子里看着窗外飞雪,视线渐渐模糊,终究挨不过慢慢合上了眼。

    “冉竹……”一声呓语自他唇中低低发出,随即被风雪裹挟而去。

    冉竹送海生三人走到院子里,忽然回头望了下。

    “怎么了?”海生疑惑道,抬头看了下冉竹望的方向,那角落里雪堆成山看不到一丝景色。

    “还以为有人叫我,想来是风声。”冉竹摇摇头笑道,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这一顿饭,令她对海生三人好感陡增,或是心底处那种难以言状的信任感一直在驱散着她心中的戒备,聊天中话语也多了些,

    秋爽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低头正与谁说着话。

    冉竹一踏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素锦,秋一双大手正替素锦掸落身上的雪,动作轻柔的很。

    冉竹看得出素锦脸上的拒绝之意,僵直的手刚伸出又被秋双手捂住凑到嘴边,呵气捂热。

    素锦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整个人挣扎的更剧烈了。

    “你怎么没回去?”冉竹见素锦冻成这样,早已心软。

    “奴婢陪冷管事来,怎好一人回去。”素锦说道,牙齿间打着冷颤。

    素锦一句话却让海生起了愧疚之意,因他担心素锦回去告诉皇上他们私下与冉竹见面会遭责罚,是故之前警告素锦。

    却不想,她为他们守了门,又跟冉竹瞒住了事实。

    “以后我就住玉兰轩了,你回去将我原话告诉皇上便可。”冉竹只当素锦是来监视她的,口气已有些不悦,说完就自顾往里走。

    “你先进来暖和了身子再回去。”就在素锦为难之时,冉竹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

    秋一听,急急将素锦推了进去。

    素净也不敢有怠慢,身子在屋子里回了温度后便急急回去复命。

    而后,她又被宣墨给派过来贴身伺候冉竹起居,算是默认了冉竹住在玉兰轩一事。

    是夜,玉兰轩的大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黑影自门内悄悄的走了出去……

第十九章 竹遭刺杀

    夜,玉兰轩的大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黑影自门内悄悄的走了出去……

    大宣朝皇宫内的宫女太监有些胆子大的会偷偷在隐蔽墙角处私开小门以供出入,当然这是很危险的举动,大家都是私底下心照不宣。

    白日里冉竹和海生三人把酒言谈间,无意中听到了秋谈论某宫女偷溜出去玩耍被他抓到的事情。他是当笑话来讲,而冉竹却上了心,巧言将那出宫的地方从秋口中探了出来。

    她要出去不为别的,她知道她回来,尊景一定也会回来,在那竹屋等着她。

    她想见,就是想见见……

    皇宫道路七八转转,夜里两边的行灯早早就被熄灭了,唯有地上白雪拓展了一方微明。

    冉竹在兜兜绕绕一个时辰后终于顺利的找到了那个被假山乱草掩盖的门,从里面顺利走了出来。

    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避开宫墙上值班的侍卫,及至于市井中只看到皇宫一角这才撒开脚丫子往竹屋跑去。

    这一路她不知跑了多久,原本高度紧张的脑袋里此刻满满都是尊景一会见到她站在竹屋门口时惊讶欢喜的可爱表情。这般想着,她嘴角亦是挂着笑,脚底生风般竟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而她的身后百米远处,一个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跟着,在寂静宽廖的道路上拉开了一条无声的追逐。

    冉竹拐进走时的那道铜锣小巷,卸了一半的门躺在地上被白雪覆盖露出一角,另外一边孤零零挂在门框上,风吹响起枯涩吱呀响。

    她往前走了一步,感觉到脚底咯着了东西,抬脚扫开了雪,一支利箭和一把长剑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冉竹蹲下去捡起利剑和长剑仔细看了看,剑柄一端上刻着的皇家御林军的标志刺痛了冉竹的眼。

    “尊景,尊景……”冉竹慌了起来,急急跑了进去。

    心底里一种可怕的想法模糊浮起,又被她生生压下。

    当她一脚跨出密林抬头就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废墟时,整个人如置冰渊。

    凉亭还在,竹桥覆雪水流兀自眠,唯有竹屋风铃仙乐消。

    冉竹机械性的走进废墟里脑袋一片空白,双手双眼在废墟里一寸寸搜寻,眸眶早已红透,浑身瑟瑟发抖。

    未有一丝人的骸骨迹象,这是冉竹在废墟里遍寻后的结论。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扫了下废墟情况,目光落到了自己踩在雪地里的深深脚印。

    如果大火是这两天刚起,这雪不会积的这么深,看来很可能是在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尊景和疏影目前看来是安全的。

    忽的,心中松了口气,冉竹整个人身子一软瘫坐在空地上,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家被毁,她又进了宫,依着尊景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回宰相府的,不知他此刻正在何处暗自心伤……

    或许,他还在洛阳没回来也说不定。

    那她,就还尊景一个原貌原味的竹屋好了,虽然这个地方以后再也不是他们的家了……

    白雪覆盖的暗夜废墟间,一袭素裙长裙女子正慢慢站了起来,纤瘦身子于风中飒然凛凛。她的前方是冰冻三尺的冰天雪地,而她的身后是百株红梅在一瞬间粲然怒放,冷香席卷而来。

    于天地间,这一番极端冷艳美景与那女子浑然一体,和谐共存。

    靠在凉亭后的黑衣男子,早已看的痴了。

    冉竹从废墟里走了出来,低头间见到一道烧的半毁的梁柱下有一截风铃在雪地里露出一头。

    她蹲下去刚伸出手,一阵厉急风破空而来,她心头一惊就地顺势滚向一边,一柄匕首擦着她的肩膀堪堪滑过,削落她几缕长发。

    未等冉竹发话,女子厉叫道:“小贱人你竟然还活着,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暗夜里,一吊眼眉稍的中年女子恨瞪着冉竹,话落间手中匕首再度刺向冉竹。

    冉竹怎么样也没想到她半夜出门竟然会遇到刺杀,她一边退后一边随手将身边的东西尽数扔向那个女子,而自己身子往外挪动,伺机寻找着突破口。

    女子手持匕首愤怒的将冉竹丢过来的废墟挥开,动作上也迟缓了许多,抬头见到冉竹想跑,怒吼一声,顾不得砸过来的废墟木头一个跃身抬着匕首对着冉竹胸口直直刺了下去。

    冉竹听到声音更是不敢回头看,加快速度爬过最后一道废墟门槛前方便是密密匝匝的红梅林。

    只要跑到那里,总归有一线生机。

    就在冉竹爬出去的那一刻兵器激烈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突兀响起,她侧身回头,见一蒙面黑衣男子手持长剑正与那女子激斗,而女子手中的匕首早已被刚才打发了出去。

    男子额前长长刘海将他露在外面的其中一只眼几乎遮住,拿剑的姿势帅气无比。

    冉竹再度楞了,对着突如其来骤变的战况摸不着半点头绪。

    只能肯定的说,她这趟出宫,早已被人盯上,还不止一个!

    二人相斗数十招,女子不敌被男子长剑架于脖子上,那陡然煞白的脸堪于地上白雪相比。

    “我大半夜出宫你都知道,看来是守着很辛苦吧。”冉竹站在原处望着女子冷声道。

    这话亦同样是对那身份不明的黑衣男子所说。

    “哼,要知道你消息何需我亲自守着,宫里有的是想将你碎尸万骨的人。”女子冷哼道,话虽不善但气势消减了许多。

    冉竹听她这么一说便明白这女子是宫外的人,拿眼细瞧她,只见她衣着华贵,不知是出门的急还是不屑为之,连个面都未罩起来。

    “你这样大胆来杀我,也不怕我将你捉回宫里交给皇上处置。”冉竹淡淡道,心中对于这女子还她说的那想杀自己的宫里人十分好奇。

    “我是圣使的娘,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杀我。玉儿自三月前那晚与你见过一面后就失踪至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杀了!他可是你的弟弟啊!”

    女子说到此处,眸里已经闪出泪花,看来三个月的思子之情已经令她崩溃。

    冉竹心口凉凉的,如果那圣使是她弟弟的话,那眼前杀她的女子岂不是她的娘?

    她的娘半夜来刺杀她,而且听那口气对于她的活十分怨恨……

    是因为宣墨的原因吗?宣墨要杀她的全家,她的娘所以就这般恨她……

    可,她心里为什么对眼前女子一丝温暖的感觉都产生不了,玉兰轩那样毫无生命的房屋她都能产生共鸣,唯独对眼前是她娘的女子脑海里只有反感。

    “娘……”冉竹试探性的叫了一句,不想被女子立马嫌恶打断:

    “你以为叫我一声娘我就会放了你?做梦,大宣朝除了我的玉儿谁也别想当圣使,你让你和你的娘死了这条心。还有你,快放了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女子说到最后竟然转头怒斥着黑衣男子,接触到他目光里的冷意,心口颤了下。

    冉竹听到这里终于理清了一些,同时也发觉她并不是如自己之前想的那般才来杀她。这个圣使看来只有一个人能当,而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要将冉竹杀掉。

    而冉竹自己呢,她可曾真的为了圣使一位杀了那个叫玉儿的弟弟?想到这里冉竹胸口凉凉的,对于空白记忆里的各种可能令她心里十分难受。

    “你儿子的失踪跟冉竹姑娘毫无关系,是他自己离开的。”竹桥上响起一女子妩媚嗓音,娇娇中带着沉稳。

    晨光微曦间,女子自竹桥处款款而来,漂亮的眸子巡视了四周那般闲情逸致仿佛是来赏景般。

    而冉竹脸上却满是惊讶,因为该女子正是她在洛阳成婚时来送喜服后来昏倒在莫尊景怀里的人。

    她怎么来长安了?是尊景带来的?

    “你又是谁?你和我的玉儿认识?”沁玉娘亲犹疑道。

    “你别管我是谁,你只需到南蛮走上一趟就知道你想要的黯答案了。”女子轻轻淡淡,话语里还带着丝笑意。

    她只是停在了竹桥中间,也不上前。

    “在我想杀你之前赶紧消失。”冉竹冷声对沁玉娘亲道,那女子的话亦是让冉竹心中松了口气,不管如何亲人相杀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男子低眼看了下冉竹,长剑自沁玉娘亲肩上收回,横亘在冉竹和沁玉娘亲中间,冷眼示意着她速速离开。

    “我就走上一趟,暂且留着你的性命。若她敢骗我,天涯海角我定要了你们的狗命。”

    沁玉娘亲奔至百里外回头又威胁的说了一句,看到男子长剑倏地向她这边甩出,吓得面容失色急急飞奔进密林里。

    长剑扎进凉亭外的雪地里,发出嗡嗡铮鸣,似在呼唤着主人的到来。

    “你是谁?为何跟踪我?”冉竹见男子抬脚要走,开口问道。

    虽然男子在危险时刻救了她一命,可大半夜的被人跟踪任谁心里都要提防几分。

    “你今日放了此人,他日后患无穷。以后自己要多加小心。”男子吟哑声音低低响起,脚步未停的走了出去,对于冉竹的问话自当未听到。

    男子掠过湖面时,侧头轻瞥了眼竹桥上的女子,随后将长剑从雪地里拔起,插进后背的剑鞘里迅速离开。

    冉竹目送着男子离开,唯独那个性的刘海和挂在后背的长剑令冉竹印象深刻。

    她走回去将风铃重新捡起来,见它除了竹制的表面烧黑外竟然完好,心中惊奇亦激动不已,将它擦干净放进了宽大袖子里。

    男子走后,那站在竹桥处的女子走了过来,望着冉竹,一脸盈盈笑意。

    “说吧,你接近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冉竹淡淡道,脚步早已戒备性的往后挪动。

第二十章 回忆成殇

    “说吧,你接近我到底想要做什么?”冉竹淡淡道,脚步早已戒备性的往后挪动。

    “不如圣女皇后先问问我能帮您做什么。”女子巧笑道,既不说出自己的意图却让冉竹明白她对冉竹身份的一清二楚。

    “哦?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冉竹抬眼问道,对于女子脸上一直展露的自信,心中警惕同时也泛起了丝丝希望。

    女子摇头,眸光里流露出异样光彩:“失忆这事我确实无能无力。”

    “你此前说圣使在南蛮,这话可是真?”冉竹敛下心中失望,问道。

    女子点头,十分笃定。

    “南蛮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是你就是南蛮人?”冉竹说到最后赫然提高嗓音,冷然气势迫势而来。

    “我不是南蛮人更不是奸细,圣女这点可以放心。那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如何得知恕我无法相告。”女子回道,脸上是一如以往的梨涡浅笑。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说,让我如何信你?”冉竹不悦道,感觉自己被这女子给耍了。

    “天快亮了,圣女还是快些回去吧,若被发现了可就不妙了。对了,我住在多景楼里,届时报上颖冰阳名字便是。我相信你很快就会需要我的,”

    女子回避了冉竹的话题,说完对冉竹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尊景在哪?”冉竹急忙问道,原来这女子叫颖冰阳。她敢笃定是尊景带这女子从洛阳来了长安城,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

    “我就说你很快就会需要我的。”女子说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妩媚动人,那双眸子勾人的很:

    “只是我告诉你,你会去找他吗?”

    冉竹愣了下,抬眼望着颖冰阳,自己心思完全被她猜透这令冉竹着实不爽。

    是的,她得赶快回宫。就算知道了尊景住哪里她此刻也没办法去找,而下次出宫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晨光微曦,破晓时分,有一缕光线越过红梅枝头投射到冉竹身上,将她的身影拉长拉长……

    与颖冰阳算是不欢而散,冉竹上了辆马车便往皇宫前去。在百米远处停下来后就寻了昨日出宫的秘密小门再次回了宫里,路上几次差点被扫雪的宫女撞见,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玉兰轩。

    她轻推了下门,见院子里静悄悄的,雪铺了一地未有人打扫便知素锦还未醒来,心中松了口气。

    冉竹的目光落到了墙角里的竹扫把,那是专门扫雪用的,她转身望了望身后一长条的脚印,于是走了过去。

    就在她刚拿起扫把的时候,素锦的声音在她身后蓦地响起:

    “冷管事早。”

    冉竹被吓了一跳,扫把从手中掉落了下来,下一瞬落入了素锦手中。

    “奴婢贪睡起得晚了些,还请冷管事见谅,奴婢这就去把雪扫了。”

    素锦口中惭愧道,拿着竹扫把就开始在院子里扫起雪来,对于地上只有进来没有出去的脚印仿佛没看到一般。

    二人无言,冉竹站在屋檐下看着素锦将院里的雪扫的七七八八,又看着她拿着竹扫把在门口扫着,几番下来冉竹就发现了端倪。

    在有她脚印的地方,素锦总是扫的格外认真。将那些脚印下的雪尽数推到一旁,任谁也看不出这屋里有人出去过。

    这番看似保护冉竹的举动,令冉竹忽然明白过来素锦昨日在玉兰轩外守着并不是看着她,而更像是在替她放哨。

    若冉竹知道她早已被宣墨和这宫里对她熟悉的人隔离,就会更加明白素锦昨日的衷心吧。

    素锦的身子消失在了门口,冉竹悄悄跟了出去,素锦一如此前做法,她这算彻底放了心。

    只是,冉竹不明白素锦为何要对她这么好。从她此前的谈话里不难看出她们之间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交集,难道就是一个下人的衷心?

    这是唯一能让冉竹安心的答案。

    当冉竹看到满头大汗的素锦回来的时候,眸子里多了几分暖意。

    “出了太阳越发冷了,您要不进屋躺会?”素锦柔声道,委婉话语道出了冉竹需要休息的意思。

    “嗯。辛苦了。”冉竹说道,抬眼望着站在院子里的素锦。

    二人相视,均露出一笑。

    一夜未睡又差点遇刺身亡,精疲力尽的冉竹头刚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而就在她睡着不久,宣墨走了进来,挥退一旁伺候的素锦。他对着冉竹轻叫了几声,见她未有反应,眸中疑虑间也没有多想便打开了后窗户的门。

    彼时,花麦饭从窗户里轻盈跳了进来,接受到宣墨的眼神示意,他来到冉竹床前,对着冉竹嗖嗖两下点了昏睡穴,这才开始检查冉竹的身体来。

    他的行事方法十分诡异,只见他从药箱里取出一只指甲大小的黄色八脚虫子放进了冉竹的口中。

    半盏茶时间,那虫子却从冉竹鼻子里爬了出来,浑身几近透明。

    宣墨望着花麦饭,不明所以。

    “回皇上,这虫子叫前世归有辨别忘川水的能力,若冷管事她是受伤失忆,它出来就还是原色。若是她的体内曾饮过忘川水,不论多少它只要吸上一点便会成为现在颜色。”

    花麦饭低声回道。

    “你是说她喝了忘川水?”宣墨问道,胸口泛起作疼。

    “或有可能,也有可能他人所为。”花麦饭揣测道,见宣墨忧色憧憧,继续说道:

    “冷管事的剑伤恢复的很好,不日就会彻底复原。还请皇上放心。”

    这世间唯有一人拥有这忘川水,而此人恰好和莫求双关系密切,麦饭知道自己该去会上一会了。

    花麦饭见宣墨只是盯着冉竹看,望了眼手中的虫子,犹豫道:

    “若皇上想让冷管事全部恢复记忆的话,让前世归在她体内待上一个时辰便可。”

    “不用,如今这样挺好。“宣墨摆手,望着冉竹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柔。

    小竹,让我们重新开始,我定好好宠你……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即素锦的声音柔柔传来:

    “皇上,大总管有事在外求见。”

    花麦饭听到这话人早已翻出了后窗,宣墨走上前将窗户关好。临了不舍看了看沉睡的冉竹,这才沉着脸走了出去。

    冉竹这一睡就是一天,睁开眼浑身只觉疲乏的很,望着房间里幽幽烛光,脑海里闪过一些很模糊的相似场景,这样的不同寻常令她再也躺不住起了身。

    素锦听到门内动静端了盆热水推门走了进来,见冉竹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她放下铜盆走了过去。

    “皇上吩咐了,冷管事若是醒了就去御书房,他在那里等您。您先过来净脸吧。”素锦说道。

    “可有说叫我过去有什么事?”冉竹懒懒问道也不起身,脑子里却还在极力复原着此前在脑子里出现的画面。

    双手百无聊赖的开着抽屉,看看自己以前放在这里的东西,不期然的看到了一个优昙花纹刺的盒子。

    “奴婢不清楚。”素锦答道,见冉竹不起身便拿起桌上的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

    冉竹从抽屉里掏出盒子,见盒盖有些裂痕也没有上锁就打了开来,一股清幽的玉兰香味从信封上淡淡传了过来。

    她拿出一封书信,指间从上面轻轻滑过,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她急急打开信封,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那字里行间自然流露思念话语令冉竹的心跟着剧烈跳动着。

    待她看到落笔人是浥轻尘时,她整个人已然怔愣。

    她疯了似的将所有信都拆了开来,一封封仔细读完,那些里都是关于他怀念二人玄镇时的点点滴滴与在长安城忙碌的惆怅日子。

    那一行行字带领着冉竹恍若身如其境生命真的曾有一个男子与她共话桑麻,坐等初阳,那般美好又模糊的很。

    她感觉自己好像能记起些什么了,可一想又什么都没有。

    但从浥轻尘的回信里,冉竹也感觉得出失忆前的自己对他亦曾有真实的情感和眷恋。

    可,他如今人呢?为何救她的是莫尊景,而自己此前的身份亦是莫尊景未来妻子………

    难道是自己脚踏两只船?冉竹脑海里浮起了古怪的想法。

    这会功夫素锦手巧的给冉竹挽了一个大方素雅的发髻,见冉竹还在发愣不由低头看了眼她散乱在桌上的书信,眼睛忽的亮了下,但也只是一瞬。

    “冷管事,时候不早了。不管再怎么累,皇上那里还是要去的。”素锦柔声道,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冉竹点点头,将手中书信一一收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盒子里,这才去净脸着妆出门。

    就在她们走后不久,偷偷潜进宫准备打算让冉竹恢复记忆的尊景和疏影却在玉兰轩扑了一个空。疏影看着掌心里蠕动的八脚黄虫颇为无奈的看了眼沉默的尊景。

    去御书房,必先要经过玉昙殿。

    而此刻冉竹站在玉昙殿门口时,只觉心跳加速呼吸难抑,脑子里轰隆隆作响,她推开门身体不受控制般迈了进去。

    空荡荡的院子,数十级台阶,冉竹一步步走近望着大门紧闭黑森森的玉昙殿大门,一幅幅刀光剑影的画面快速在她脑海里闪过。

    蓦地,她的脚停留在中间的那道台阶上,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彼时天空中一道闪电滑过,照亮了她死灰般的绝望怨恨神色。

    在前方领路的素锦在转身看不到冉竹时,也来到了玉昙殿,不想一抬头就看到了闪电下冉竹直直倒下的身子……

第二十一章 恨意难消

    “我要看着你痛苦死掉,让你亲眼看着你爱的重视的人背叛你因为你死去……”

    “谁敢动朕的皇后一根毫毛朕就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你因她占了你的位置心生妒意屡屡迫害皇后,暗里与莫少卿私交苟合,图谋不轨,朕杀你一万次都不够!”

    “这就是你的阴谋吗,记恨着朕当年杀你,所以你假装喜欢朕却和莫少卿私下来往。杀了你的弟弟圣使,再来杀掉皇后,朕的江山,你是不是一并都要毁掉?”

    “皇上,冉竹的父亲要对冉竹不利,快去救……冉竹!”

    “独孤……子诺……徐番,呵……扶余国国主……师父。”

    冷风急骤下,那一柄冰冷长剑毫无犹豫的穿过她的胸膛。

    漫天红针下,那张鬼面面具滑落下是她朝思暮想的师父。

    白静诡异不屑的笑声,牢房里沁父倒酒的阴仄仄眼神……

    全部化成了一张张放大的恐怖面孔围绕在冉竹周围……

    疼,深入骨髓的疼蔓延全身,要将她生生撕裂扯烂,令她痛不欲生。

    宣墨,独孤子诺,无良父亲,白静,我好恨,我恨你们……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她很快就会醒来,为什么朕觉得她越来越痛苦了?”

    宣墨阴戾的嗓音在凤仪殿响起,震得地上跪着的太医们瑟瑟发抖。

    明黄宫灯下,龙榻上的冉竹一张紧皱昏迷的脸被清晰的照了出来,她整个人紧缩成一团,似是十分痛苦。

    因玉昙殿离凤仪殿和御书房最为相近,素锦拦了当时宫外正路过的太监让其禀报宣墨后,自己就做主将冉竹背到了凤仪殿来。

    王太医身染痢疾早一个月前就出宫回家休养,宣墨看这群像是没了主心骨的太医连个昏迷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心中更是气闷不已。

    “你进去时可有发现冷管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宣墨望向素锦,口气吓人的很。

    他在御书房等了一天,就在他以为冉竹不会来见他时,却不想接到了冉竹昏倒在玉昙殿的消息。

    玉昙殿是多么敏感的地方,令宣墨不得不往坏的方面去想。

    白日里他才刚拒绝了花麦饭提出恢复冉竹记忆的要求。诚然他并不愿意冉竹想起那段事情,至少,不要这么快想起。

    “奴婢进去时就看到冷管事倒了下来,并未发现其他可疑人,冷管事昏迷时脸色吓人的很。”素锦老实答道。

    “皇上,微臣替冷管事把过脉,除了心率不稳呼吸紊乱外并无其他,想来是受了什么惊吓所致,过个把时辰她自会醒来。还请皇上不要担心。”

    跪在最前头的一名太医壮着胆子说道。

    “下去,你们都下去。”宣墨怒道,此刻若他手中有剑恐怕真的会让这群庸医出点血。

    他能不担心吗,他担心的又岂是一个昏迷这么简单的事情!

    顷刻间,房间就剩下宣墨一人,他望着犹自一脸痛苦昏迷的冉竹,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竹,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快点醒来可好?”宣墨低低叫道,指间滑过冉竹脸上细细的柳叶眉,带着丝丝颤抖。

    “不要记起来可好,那些我犯过的错,你受过的伤,我们都忘掉。你永远是玄镇的那个小竹,做大宣朝最快乐的皇后。可好?”

    宫灯如火,寝殿幽深,唯有他一人细语,唱独戏。

    七彩珠帘上晃过一个身影,一粗哑嗓音低低响起:

    “皇上,那十万军队在半途中闹了起来,在曲河一带停了几天了,这样下去会影响战情。”说话的是秦彪,他刚接到暗报见凤仪殿无人便斗胆现身禀报了。

    “何事闹?”宣墨沉声问道,口气陡然转冷。

    “统领大军的王将军与军中几名副将在行程上产生了分歧,几名副将干脆就地扎营停止前行。是后军中有将近一半人有呕吐泻肚情况,王将军现在正在查原因。这是五日前松渊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情报。“

    秦彪回道,看了眼宣墨后,目光不由落到了冉竹的脸上,随后低下了头。

    松渊是暗卫府暗卫之一,负责此次十万大军顺利支援前线一事,亦在必要情况对一些不听话的人行使特殊手段。

    “曲河不论是离扶余国还是南蛮都很远,对方下毒作案可能性不大。那些副将都是莫求双的手下,很可能就是他们暗中搞的鬼。王将军是朕这几年才提拔上来的人,年轻有为但谋略统领方面还需要些历练。你让松渊暗中助其调查,必要时刻杀鸡儆猴!”

    宣墨略思考了下沉着下令道,皇者威严尽显。

    “是。属下这就去做。”秦彪俯身称道,打算离开。

    “对了,可有查出和萧风私通的青楼女子藏身何处了吗?”宣墨问道,见秦彪摇头,不悦道:

    “都三个月了,一个扶余国能有多大,莫非那女子凭空消失了不成?萧风口实严密的很,各种办法你们都用过,套不出半点有用消息。既然他能因为一个女子背叛朕,朕一样能从这个女子身上得到想要的消息。此事绝不能再拖延,速速办妥。”

    “是,属下明白!”秦彪快速应道,转身急急离开。

    房间里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带着丝疲惫和厌烦,宣墨空出一只手捏着眉心,低头注视着冉竹昏睡的素净面容。

    “小竹,若我就是玄镇的那个浥轻尘,该多好。”

    怀中人忽然动了动,惹得宣墨一阵心跳,自己却是动也不敢动。见冉竹只是换了个姿势又接着去睡,兀自又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放回床上。

    自水千代和扶余国联手攻占宣朝以来,御书房的奏折日日堆积如山,纵使他想守在冉竹跟前等她醒来,那御书房外候着的几名老臣也不会答应……

    “醒来后立即派人去御书房通知朕,记住了。”宣墨低沉磁音从七彩珠帘外传来。

    冉竹躺在被窝里,静静听着他远去的声音,眸中一片晶亮,看来是早已醒来。

    她的脸上浮起几分嘲讽,胸口和肩膀的剑伤隐隐作痛,那如潮涌般的回忆令她几欲被吞没窒息。

    其实她早就醒来,装着不醒一是消化这些记忆,二是不愿意见到宣墨。

    下一刻,她腾的从床上站起,十分嫌恶的看了眼床。

    白静睡过的床,她冷冉竹才不会去碰!

    素锦掀帘走了进来,一抬头就看冉竹笔挺挺的站在床边,吓得叫了出声。下一刻接收到冉竹噤声的动作,急忙抬手捂住了嘴。

    “我醒来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冉竹冷声道,带着胁迫命令。

    素锦点点头,乖巧的走到了珠帘处。往外望去见宫女们并未被她刚才那声尖叫所影响,随后冲冉竹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把衣服脱了。”冉竹命令道。

    素锦不明所以,依言乖乖脱了外套,乍少了暖衣御寒的素锦不由打了个喷嚏,一脸惊疑的望着冉竹。

    不知为何,她总觉醒过来的冷管事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可能,就是这奇怪的举止吧……

    “上床。”冉竹依然冷着脸,手心里却紧张的出了汗。

    “这可万万使不得,奴婢怎么能睡皇上和皇后就寝的龙榻呢!”素锦倏地睁大眼睛,她不明白冉竹到底想要干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出去把我昨夜出宫的事情告诉皇上,只不过皇上信不信你,你比谁都清楚。还有就是乖乖听我的,上床!”

    冉竹手指着素锦脸庞的方向滑向了高贵大气的龙榻上,话语里意思不言而喻。

    要么忠于她,要么出去揭穿她!

    她的身边不容许再有丹青那样的人存在。

    其实她亦是在试探着素锦的衷心,她记得来凤仪殿寻找独孤子诺时她躲在屏风后就听过素锦和其他人的闲聊,言语举止温和谨慎,不问世事鲜有勾心斗角的名利心。

    这几日失忆的相处,素锦亦给她带来了好感,但这并不代表冉竹就能信任她。

    素锦何尝听不出冉竹话里的意思,她不再言语爬上了床,虽然双手双脚颤颤发抖可还是掀起被子坐了进去。

    冉竹见状,麻利的将自己外套脱了下来扔给素锦,命其穿上。将素锦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因二人体型相仿,冉竹穿起来倒也十分合身。

    只见她随意挽了个简单发髻就要出门,素锦躲在被窝里颤颤叫道:

    “早,早点回来。”

    “嗯。”冉竹低低应了声,心中浮起的几分感动又被她生生压下。

    生死一事,令她明白,这个世界上谁都能是下一个利用你的人,自己的善良懦弱终究让自己成了天下笑谈。

    笑谈,呵,再也不会有了。

    那些伤我,害我的,我会一一报复回来,让你们痛不欲生!

    冉竹脸上浮起一丝残忍,心口疼的厉害,她掀起七彩珠帘走了出去,低着头快速从守在殿内的宫女太监前走过,及至走出凤仪殿大门这才松了口气。

    她望着前方白雪扫出后露出的常常青石板路,眸光一闪,射出丝丝寒意。

    “莫求双,莫尊景,你们竟然在我失忆时候骗我,卑鄙!”

    长安城外十里坡尽头华峰顶,一曲绝,仙音停。

    “你有多少年没听过我弹琴了。”一方空地上,黄衣女子长发飘飘,坐在椅子里,淡淡然道。

    她的手中轻抚琴弦,望着前方飘渺白雪,眼角余光却望着十米远处的男子。

    “你为何要帮莫求双?他对圣女到底是什么企图?”花麦饭问道,语气里有些急。

    为等这一个答案,他听了半天琴音,他不懂琴只如魔障般。

    “我帮他?倒不如说帮我自己。”女子轻声道,对于花麦饭的态度亦是司空见惯,她将琴合起整个人已飘飞向前方木屋,山林间飘来天籁嗓音却毫无温度:

    “你来的太迟了,莫求双已经达到目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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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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