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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滚一边去

    宣墨最后伸开五指怒吼的动作听在冉竹耳朵里成了不舍白静离去化成的另一种思念情绪。

    她双手不自觉握紧,面色淡然,心早已紧缩成一团。

    邱灵儿解决了所有黑衣人后便带着她们来找宣墨,三人正不知该从何寻找时就听到后堂传来打斗声,待赶过来却是这样一番深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场景。

    “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刚才你问我在皇宫的那段日子我可有对你付出真心,刚才我故意不说是以为你还恨我。可我现在明白了,恨也是爱啊……”

    白静那红艳艳的唇就那样吻在了宣墨的脸颊上,持久深沉……

    恨也是爱吗?冉竹贴着圆柱,努力平复着心中滔天恨意。

    邱灵儿和颖冰阳对视一眼,她们不是冉竹,在此刻显得更为冷静。

    “冉竹,这事情很古怪啊。皇上最后的口气怎么听都想把那叫白静的给杀了啊。”邱灵儿率先开口。

    一句话令宣墨悴然转身,目光越过颖冰阳和邱灵儿直接黏在了圆柱后露出的一截素色裙角,脸陡然沉了下来,眼底风云涌变。

    颖冰阳见宣墨注意到了她们,行礼后直接问道:“皇上刚才可是被点穴了?”

    话语里带着几分冷声询问,目光里却闪着几缕笑意。

    这么拙劣的计谋,颖冰阳一早就看穿了,以前她可也是常利用别的客人这么对付萧风的呢……

    放在此时问出口,意思不言而喻。

    宣墨眼底露出一丝赞赏,正要应声就听邱灵儿喊了句”冉竹你要去哪?”

    素色身影往宣墨反方向走去,步履虽有迟缓但亦可看得出身体已无大碍。

    邱灵儿和颖冰阳望了眼宣墨不再逗留,随即跟上。

    宣墨胸中呼出口气,冉竹总算是痊愈了,她这般急着要走又是为哪般?莫非是吃醋了?

    这么一想,宣墨嘴角浮起几分笑意拔脚便想追上去。

    身后响起轻微的咔擦声响,三个身影从天而降,跪在他面前,均是低低愧责语气: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秦彪,花麦饭,萧风在冉竹几人消失在拐角之时适时出现,也阻止了宣墨的脚步。

    “碰到她了?”宣墨挑眉,若不是如此,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正身陷险境,不,是身陷白静的又一起阴谋中。

    “是的,我们刚赶到就看到白静出来,因担心皇上和圣女安危未敢停留太久。柳木南已经跟上去了,下次我们直接杀她老营。”

    说话的是秦彪,一脸愤恨之色。

    宣墨点点头,柳木南武术不高,但胜在轻功了得,想来不会被发现。

    想到白静在他跟前做的那场戏,袖子里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眼底深潭一片看不清任何光亮。

    “封了尘风堂,彻查这里所有人。依朕猜测,这里或许是他独孤子诺的一个联络据点也说不定。”

    三人面色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明白宣墨为何有此一说,但见他拔脚往前走去,花麦饭开了口:

    “皇上去前厅吗?想来这个时候童将军也该到了。”

    宣墨的脚步再度一滞,望着前方青灰色的地上早已消失的素色身影,眉眼扬起几分光彩,踩着蒸热桶房的碎木片加快步伐往前厅走去。

    临走丢下一句令萧风想撞墙的话:

    “赶快修好它。”

    大厅中,端坐一人身披铁盔战甲,两鬓花白,铁一般的轮廓上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只是稍稍从地上跪着的小厮头上扫过,就引来阵阵颤栗。

    桌上放着一件黑色金丝镶边的绸袍,那是宣墨最常穿的衣服。

    宣墨走过去除了发现站在四周角落的士兵外便只有童将军一人坐在那里,眉眼间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本以为冉竹离开自然要路过前厅,与童将军肯定会照上面,自然就会被留下来。

    不想……

    “微臣参见皇上。”童将军洪亮的声音响起,打算了宣墨一霎那的恍神。听到“微臣”二字时,眼底早已换上一片欣喜。

    “童老……“宣墨张开双臂就给童将军结结实实的来了个拥抱。

    心中却百感交集,若是他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荣太妃被太后所杀冒名顶替,不知会有何反应。

    此事,暂且瞒一时是一时吧。

    “这么多年没见,皇上越发英气逼人,皇者气度十足啊。唉,微臣都老了。”

    童将军哈哈哈哈大笑道,话里一丝沧桑感都没有。

    “我不是来接你了。”宣墨笑道,眼底暗了暗。从小他就对眼前的童华满怀尊敬,人前人后均是以“我”相称。可一别数十年,铁都会生锈,不知这人心又变到了什么程度……

    “皇上……”童将军愕然,本就大的吓人的眼睛越发的瞪大,瞳仁里倒映着宣墨的笑,心底却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我相信在童老你的帮助下,一定会收复扶余国,拿下南蛮。届时江山一统,天下安定。我就可以在皇宫和童老好好下那盘未下完的棋了。”

    宣墨沉稳道,深邃的目光里露出皇者雄霸天下的自信。

    童将军哈哈大笑,铁爪一般的大手用力的拍了拍宣墨的,与宣墨低沉的笑声混合一起,回荡在大厅上空。

    宣墨知道,他给童华吃了一颗定心丸。

    忽的,童将军一拍脑门,擦了下刚才拍宣墨臂膀的双手,手掌上还残留着宣墨衣服的湿濡,抓起桌上的衣服递到宣墨身前懊恼道:

    “微臣该死,见了皇上太高兴竟忘记了素锦姑娘让微臣带给您的衣服。”

    宣墨含笑接过衣服,问道:“她人呢?”心道没想到素锦倒是挺有心竟然记得给他送衣服,听到素锦姑娘四字,不消说童将军显然对素锦十分有好感。

    “跟着三位女子匆匆出门了。”童将军抬手指着南方,他虽久经沙场不听朝事,但即使不知道圣女是哪位但也早早收到了圣女在来的途中离奇染病的事情。

    对比其余两名女子,他一眼就看出了蒙着面纱的女子就是圣女。

    但她不开口,童华也不上前拆穿,就如陌生人般任她低着头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他自认唯有将长剑刺入敌人胸口里才能保国家安定,天下太平。什么神仙什么神秘沁族,他向来不屑置之。

    但素锦也跟着跑出去,却教他上了点心,想到这短短路程素锦带给他的新奇与惊艳,沉寂了半辈子的心忽的热了起来。

    南方,冉竹可是回了军营阵地?

    揣测的这会功夫,宣墨已经从最近的房间里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看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小厮,唯独不见真正那个掌柜的身影。

    但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宣墨将之前遇到行刺的事情与童华大意说了一番,见他怒意大起,便说道:

    “我出去办点事情,一会就回来。今晚就在这里用膳。”

    “皇上可是去找那圣女?她身边有三个人跟随,能出什么事。还是微臣跟你讲讲如今的战况吧。今天的行刺显然就是个征兆啊。“

    童将军一语说出了宣墨离开的目的,圣女前面的“那”字无不是对冉竹的轻慢。

    宣墨也不怒,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低沉说道:“自刚才看到童老那般闲适喝茶,我就知道如今战况很是乐观。”话说的很随意却令童华脸色微变。

    这边话还继续着:“对于圣女染病中毒一事想来童老也有所耳闻,我找她回来也是正军心。这里暂且交给童老了,至于前方战况一事,一会可以边吃边说。”

    说完含笑耐心的等着童华点头称是,这才沉稳离去。

    贤明君主,又似儿时对童华的依赖尊敬,做得滴水不漏,令童华几度面暗又几度释然。

    宣墨料的不错,冉竹确实回了军营,再距离军营外围百米处的时候她挣脱了颖冰阳的手自己昂首走了进去。

    虽是天色已黑,但冉竹一出现在军营门前早已引起了放哨的注意,也一眼认出了正是令他们一度惶惶不安的中毒的圣女。

    她一路昂首走进去,走的缓沉而坚定。不畏春夜冷风,将袖子撸到了臂弯处,若不是不能摘面纱,她恨不得露出自己痊愈后的脸来给前来驻足默默围观的所有士兵狠狠一击。

    清亮冷然的眸光,光洁的额头,晕晕夜色中那明晃晃的双臂令士兵们很快低下了头又偷偷的撩起眼皮用余光注意着。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敬畏和对此前胡乱猜疑冉竹的愧疚,全无不敬之意。

    轮椅上的邱灵儿一如以往的冰霜脸,似是受到前面挺直的身影感染,她的胸膛挺了起来与颖冰阳默契忽视一眼,同样高抬着头走了进去。

    忽然,凭空响起一道愤怒不悦的低沉嗓音:“都给朕退下。”

    冉竹心头一僵,脚步却未停,忽然一道冷风迅速而至,刮着她的脸生疼。只觉臂膀袖子被人粗鲁的放了下来,随后整个人都被带进了最近的帐篷里。

    “你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人看,看……”宣墨气结,眉头拧成一团几欲滴水。

    “只是半截臂膀而已……”冉竹冷着脸,淡漠话语说到一半就被宣墨低吼阻断:

    “一小截也不行!”

    “我的事与你何干!滚一边去!”冉竹大力掰开揽在腰间碍眼的手,叫的比宣墨更大声,双眸透着死灰的冷意。

    帐篷外,本掩嘴偷笑的所有人奇异的安静了。

第六十四章 琼花之毒

    常副将挥了挥手,士兵们皆无声散了而去,寻一远处安静的坐了下来,大家都没了用饭的胃口。

    皇上和圣女吵起来了,这可是大事!

    “这一路上不是都跟她分析了吗,还这么大火气。”邱灵儿摇头不解道。

    颖冰阳一听,噗嗤一声低笑了起来,无视邱灵儿丢过来的白眼和素锦的一脸茫然自顾回了自己休息的帐篷。

    宣墨的脸从青到白转红,就是不松开钳制在冉竹腰间的手,望着昂头怒视的冉竹,薄削嘴唇忽的哈哈哈大笑起来,甚是畅快:

    “小竹,你吃醋了?”

    平日最多也是冷眼相待的冉竹竟然会爆粗口,着实令宣墨新奇。

    “皇上哪只眼睛看见我微臣吃醋了?少自恋。”冉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滚烫的身体隔着衣服传递到冉竹冰凉的脸颊上,鼻息间自对方身上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暗香,心底早已经冷静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颖冰阳和邱灵儿将其中蹊跷之处与她分析了个透彻,可在冉竹看来那所谓点穴,所谓白静一手导演的戏都是她们拿来安慰自己罢了。

    就算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但宣墨武功在白静之上,若不是手下留情怎么会被她点了穴。

    不正应了白静口中所说的舍不得杀她那句话!

    她不愿意与颖冰阳和邱灵儿争执,只因她们救了她并且白静和宣墨的事情,她们是外人,曾经过往她亦不想一一倒头诉说……

    终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藏在看似完好的表皮下,稍微一碰就血流不止。

    “四只眼睛。“宣墨收紧臂力,将怀中人紧紧摁在胸口,笑道:“你的和我的。”

    话刚完,只觉腹部顶上了一方尖物,隔着衣物传来一种威胁感。宣墨终于收了笑脸安静的注视着怀中仰着头冷脸的女子:

    “放开我。”

    冉竹冷脸说道,感到腰间没了禁锢,手握流月弯刀立马跳了开来。

    每次都玩这招,冉竹承认每次心头都会有几分慌乱唯独今天最为作呕。原因只有她自己明白。

    宣墨摊了摊手,俊逸脸上换上一抹无奈,委屈道:“我抱着你在桶房里待了一个时辰,差点丢了性命。你如今就这样待我。”

    冉竹面色怔愣稍转即逝,口气中不无嘲讽:“微臣替军营里几十万大军感谢皇上的‘牺牲’。”

    “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那些流言蜚语?”宣墨脸冷了下来,微臣二字直接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两个月,整整两个月皆是如此。

    两边脸颊的酡红越来越明显,他寻了把椅子坐下来,似是花费了许多力气般,额头上也开始沁出汗珠。

    冉竹不置可否,经过刚才一番争吵,她也发现了宣墨的不对劲。

    “皇上记得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就好,今日微臣话也说开了,白静的命,微臣要了。”

    说完甩袖就要离开,多待一刻冉竹都觉得难受。

    “等等。”几声闷咳传来,停止了冉竹的步伐。她慢慢转身,手中流月弯刀紧握,椅子上宣墨红的滴水的脸舒展开来,犹如一道血色玉兰:

    “我帮你,如何?”

    冉竹眉头极快的皱了下,眼底涌起的是更多的怀疑,随后淡淡道:“不必了,微臣办得到。”

    停顿了下,用着淡到冷漠的口气添了句:“皇上不要后悔就成。”

    素裙在原地旋转了涟漪,带着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了宣墨的面前。

    帐篷内传来低低苦笑:“小竹,我如今是越发看不透你了。你若对我真的没了情意,我,该怎么办?”

    冉竹走出去,见小夏子和素锦竟然站在十米开外,不由抽了抽嘴角。

    “去将张太医叫来。”说完拔脚就要走,却被回过神来的小夏子叫住:

    “张太医去了附近的王太医家,圣女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夏子言下之意是可以去找邱灵儿……

    “王太医?可是宫中的御医之首王平王太医?”冉竹转身问道,素锦早已站在了她旁边。

    “回圣女,是的。王太医听说皇上御驾亲征,痢疾好了之后直接从老家赶到这里来了。白天没见到皇上,小的又不知皇上下落他就回去了。张太医这是去通知他皇上回营了。”

    小夏子半低着腰,毕恭毕敬。

    “王太医离这里可远?”

    “听张太医说不远,来回需要半个时辰。”小夏子立即答道,顺带说了王太医下榻的地方。

    “嗯,你去请邱姑娘给皇上把脉。”冉竹淡淡道,心里已经有了个去处。

    想到刚才在出尘堂时童将军眼里的轻视,心里就不舒服。宣墨与她几乎一个时间来到军营,谈论塞前战况的事情肯定没来得及谈,自然是放到了晚上,到时候宣墨肯定会拉上她一起去。

    想到此,冉竹眉头再度皱起,战争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要去掺和,和这群将士时间相处越久,她心里的负罪感就越重。

    “啊,皇上生病了?严重吗?”小夏子吃惊问道。

    “被我捅了一刀,你觉得严重吗?”冉竹偏着头,晃了晃手中的刀,嘴上轻描淡写的说着。望着小夏子刷白的脸,眼底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小夏子拔腿就跑,惹来素锦的掩嘴偷笑:

    “看这小夏子毛躁的,若是被海大总管看到铁定挨骂。”

    看着他往邱灵儿住的帐篷跑去,冉竹脑海里蓦地浮起一个翘起二郎腿,逮着机会就会损她两句的身影来,胸口溢出怀念。

    薄雾残阳下,飞龙山被一层墨绿色的玉带掩藏,偶有几缕狼烟无力浮起,也很快在灰蒙蒙的烟雾里消失无踪。

    想来这一天,前方又经历了一番战乱。

    又不知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

    海生,你在宫中过的可好?

    那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阴谋,如今我也不知道让你远离战乱是对,还是错。

    “备车,去悦来客栈。”

    “好的,奴婢去叫颖姑娘……”

    “不必了,你也留下吧,我很快回来。”

    话毕,长影在草地上移动一寸寸短了下去,素锦苦着脸望着前方逐渐模糊的瘦削身影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伫立。

    夜,终于黑了下来。

    清幽宫内,一片灯火通明,偏房内跪着一地的太医,地上瓷器碎片狼藉满目。

    “边塞战事吃紧,正需士兵。治不好海生大总管,我看你们倒可以携着一家老小去边塞成了忠国之心呢。”

    高床旁的软椅上,太后端着茶优雅喝着,香茶的热气模糊众人的视线,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从容平静的话语却教太医们颤抖的心已经如脚边的碎瓷片一样了。

    早前,太后说,花瓶再美也只能装花供人欣赏,倘若连这点用途都没了,留着只会碍眼……

    床上的人一脸黑紫,鼻腔里正流出黑血,一看就是中毒的征兆。

    太后望着一地默默不语的太医,再没了喝茶的心情,捏了捏眉心,鬓间白发在这两个月之内生出了无数。

    “太后,莫少卿求见。”恩外,秋莲的话语响起。

    “可带了疏影神医来?进来。”太后一听,已从椅子上站起。

    “太后,臣带疏影来看看海大总管。”随着门被打开,莫少卿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身后疏影臭着一张脸冲着太后略行了个礼就来到了海生旁边,待看到海生症状时候,整张脸严肃的不行。

    太医们都知道莫少卿身边有一位神医高手,如今见疏影现身,所有眼睛都紧巴巴的盯着疏影,全家老小性命可都系在他身上啊,直接无视了他对太后的无礼。

    “太后切勿担心伤了身体,疏影一定会尽力救回海大总管。”莫尊景安慰道,一如往常温和的笑,却叫太后无所适从。

    她抬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独留莫尊景和在海生面前忙活着的疏影。

    “这两个月来你父亲对哀家步步紧逼,非要哀家交出真正的荣太妃下落。就连德太妃失踪也怪罪到哀家头上。哀家已经老了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今日的事不是哀家要挑拨你们父子的关系,如果不是海生,恐怕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哀家了。”

    太后幽幽道,一副妇道人家仓皇茫然的无助形象。

    今日下朝后莫宰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送了太后一支千年琼花,并命人熬制成汤送去了清幽宫。

    太后只道胃口不好,赏给了海生,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事情。

    “可是他亲自端到了太后面前?”莫尊景脸上笑意淡了下去。

    千年琼花,费尽万人心血才可呵护而成,常人实用必然可延长数十年寿命。

    莫求双大手笔竟然在琼花汤里下毒,太后亦是好大方,赏赐给了太监!

    太后摇了摇头,面色凄惶:“许是哀家多想了,暂且不提了。疏影神医,海生如今情况如何?”

    “没救了。”疏影冷冷道,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轻咳声,平复了下气急怒海的心情,道:

    “我给他施了针法,吃了排毒丸,只能保证他目前性命无忧,海生只能靠大量名贵药材维持,我开个单子依着上面去熬就行了。”

    疏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随即连让太后问话的机会都没有就拉着莫尊景离开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莫尊景担心问道,觉得疏影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海生与冉竹关系匪浅,她故意让海生留在了宫里无非就是希望海生远离战乱危险,好好活着。

    若是知道海生如今这般状况……望着黑漆漆毫无一丝星光的夜空,莫尊景胸口堵得很。下一刻却被身边沉默许久的人蹦出的一句话而震惊不已的话来:

    “尊景,我终于知道你是中了什么毒了。”

    “你是说琼花汤里下的那个毒?海生他……”

    从小就折磨他的毒是自己的父亲下的?风中萧瑟,这句话从莫尊景脑海里飘过立即被疏影的话否决:

    “不,是琼花!”

第六十五章 误会加深

    悦来客栈,是沟渠镇里众多客栈中其中比较干净舒适的住所,离出尘堂一条街之隔。

    冉竹一踏进空荡荡大厅,就看到一方角落里正把酒言欢的王太医和张太医。

    他们被小二的招呼声吸引了视线过来,待看到薄纱遮面的女子,二人均一脸讶色,急忙离桌而来。

    “饿了,来讨杯酒水喝,如何?”温和的笑从面纱后轻轻漫了出来,消除了张太医身上的不自在稍许。

    厅中响起王太医的笑声,欢愉而爽快,他长手一挥笑道:

    “刚才我还在与张老谈起你,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请坐。”

    “不知圣……您来这里可是主子那里出了什么事?”张太医紧张问道,待目光落到冉竹光洁的额头和手上,惊呼道:

    “你的怪病好了?”

    冉竹坐了下来,怡然自得的神色令张太医自觉刚才的话唐突了,不由面露几分尴尬小心。他冲王太医望了望,见他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这才放了点心。

    早有小二送来了碗筷,喝了几口酒觉得身子暖和了些才淡淡开口道:

    “张太医,你觉得我出现在这里,还能是为什么?”

    “啊……”张太医目露疑惑随即脸刷的一白,抬手对王太医急急施了个礼便跑着离开了,慌乱仓皇。

    王太医摸了摸鼻子,无奈笑笑,命小二将酒菜端到房里,示意冉竹去房间一叙。

    烛火微明又添新酒,满室清香。

    “数月未见,已然是另一番天地。张太医与我说了许多,唉,世外多逍遥,你还回宫干嘛?”

    王太医说完自顾斟了酒喝了下去,辛辣入口随即又热气回肠。

    “说的这么伤感作甚,我来此只是与故人叙旧。”冉竹淡笑道,抬手给王太医的空杯续了酒:

    “我倒是担心你,身体刚愈就一路奔波来到这里。皇上并未让你跟过来,你也不怕他怪罪与你。好歹要先回皇宫啊。”

    “皇上都不在宫里,老夫回去跟谁复命。倒不如跟过来还能为皇上解上一二忧愁。”王太医摇头道,似是一脸不担心。

    冉竹轻点了下头,心间浮起丝丝缕缕的叹息。

    王太医与她,曾经亦是心底的一到暖风。二人虽然见面不多,了解不多,可在危急关头他帮她向宣墨瞒下的都是很重要的消息。尤其是在露蝉一事上,宣墨和莫尊景二人都属于自我中心查案并不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偏偏是王太医毫无保留相告。

    所以她听到王太医也来了沟渠,自是十分开心,但这一切仅限于踏入这扇门前,这间王太医的住房。

    内屋的床钩上,一把三寸宽的漆黑油亮的青龙剑鞘合着弯钩剑柄挂在上面。即使不知道剑鞘里的剑是何模样,但与冉竹而言,她闭上眼都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剑!

    那两万把双刀剑换来宣墨对莫求双陷害他杀她娘亲阴谋的缄默,她冷冉竹怎么会不亲眼去看看那东西长什么样!

    王太医早在双刀剑入库前就离开了皇宫回老家养病,他的身上怎么会有双刀剑,除非他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制造双刀剑的莫求双府上!

    冉竹想到此,清澈的双眸添了丝丝冷意,随即垂眸掩盖。

    如果她记得没错,王太医的老家正是在洛阳呢。而一个多月前在洛阳的时候,洛阳府尹可只字未提王太医回来的事情,皇上在洛阳足足停留了五日也未见王太医前去请安……

    “真没想到,王太医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酒空话落,满屋陡然降了几分温度。

    王太医的脸沉了沉,再度浮起几分苦笑,起身去屋中取了那把剑来放到了桌上,道:“你还是那么聪明。”

    “聪明吗?我不问,太医您也会跟我说的,早晚而已。我们走后,这剑他又造了多少?”

    冉竹淡淡道,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神色。

    一层窗户纸,捅破了,那点温暖也随着洞口涌进的寒风席卷而去。

    “主上他来让我跟你提醒声,离上次之约已经是两个月加十天了,他要的东西还请你抓紧些。”

    王太医一脸正色答道,自动忽略了冉竹的问话。

    “他让你来,又能威胁到我什么?还是让这把双刀剑的真正主人现身说话吧。”

    冉竹轻轻靠向椅背上,如常淡漠口气。这双刀剑有十公斤重,常人提着都显吃力,更何况常年只拿药草银针的年逾半百的太医。

    里屋忽然响起两声啪啪掌声,带着阴仄仄的笑声自灰色布幔后走了出来。

    “张管家,好久不见。”冉竹轻挑了下眉淡淡道。

    看来莫求双是真着急了啊,竟派来了他的心腹。宣墨杀了莫求双安插在军营里的两名副将如今看来是收到了消息。

    “龙血草地址小的猜想圣女一定是知晓了,老爷担心您一人人手不够施展不开,故而派了王太医和属下在旁协助。一明一暗行事也方便,任您差遣。”

    张从喜微俯身答道,一贯的圆滑中带着开门见山的话题。

    王太医老脸红了红,这话说的可是比他的好听多了,暗里威胁催促监视三方面都表达了,他不由看向了冉竹。

    面纱上的一双清澈双眸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葱白玉指玩弄着瓷白酒杯,烛火舔犊着灯芯,乍然发出一声爆响。

    “还是莫宰相想的周到,眼下还真有件事情需要张总管帮忙。”冉竹放下了酒杯,眼角弯了弯。

    “凡是和主上有关的,小的在所不辞。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事情?”张从喜皮笑肉不笑道。

    至始至终以一个下人的身份站在桌子一处空位置的旁边,句句提醒着冉竹。

    “找龙血草可是个体力活,现在有人处心积虑杀我,我连自保都难如何有心思去找龙血草。这样说起来算不算和龙血草有关?”

    冉竹亦是同样回笑道,仿佛正受着性命危险的是旁人般。

    屋中沉默了会,王太医额头沁出细细汗珠,压抑窒息的气氛令他无所适从。

    “圣女说的可是白静?小的明白。”张从喜最终还是开了口,他知道与其装糊涂不如爽快答应,毕竟在冉竹面前他也是个奴才,哪里能违抗她这个冠冕堂皇的安排。

    “嗯,张总管如果能将白静活捉到我面前,说不定我一高兴浑身就有力气,有了力气我就能加快找到龙血草呢。说起来张总管也是功不可没哦。”

    冉竹这回是真想笑了,看到张从喜猪肝一样的脸色还兀自在那强装镇定,心里觉得很痛快。

    一个参与陷害娘亲死的小人还想利用莫求双来给她施压,殊不知这世界早已没了让她割舍不下的人了。

    龙血草一事,就算没有莫求双在,她也会去取来救治莫尊景。只不过借此榨取了他的二十万大军待来日反割了他的人头罢了。

    莫求双,你以为娘亲的死我还被蒙在鼓里吗,你太小看我了。

    冉竹起身慢慢往外走去,停顿了下转身回笑道:“王太医你不跟我一起走吗?难不成要让皇上来见你。”

    王太医站在那里,一时没了主意,看到张从喜点了点头,这才拔脚跟了上去。

    “张总管,等着你的好消息。切莫让宰相大人等急了。”冉竹回眸一笑,话语听起来是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尤其说到宰相二字时故意咬重的口音令张从喜猪肝脸转成了灰黑。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随即被一阵咳嗽声掩埋。秦彪看着眼前平日高大伟岸神威无比的男子此刻正趴在指头大小的洞墙上像个傻子一样吃吃笑着,只感觉自己像见了鬼一般。

    刚刚前一刻明明还五指成爪般扣在墙上呢,这会怎么就这副德行。难道皇上不生冉竹私会莫宰相心腹手下的气了?

    真好奇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秦彪来回舞动着伸长的脖子,胸口涌起熊熊八卦。

    拉开门,冷风灌入,冉竹心情大好。

    哼,施压,谁不会。

    冉竹嘴角往上翘起,斜眼看了下在一旁偷偷擦汗的王太医,突然没了心情,淡淡道:

    “放心,你我相识一场我不会在皇上面前拆穿你。但你得告诉我,你来这里能做什么?”

    “疏影公子给了微臣龙血草与其他药材的配方,龙血草需要在半个时辰内与其他药材熬煮一起制作成丹,反之过了这个时辰则如地上野草一般毫无作用了。”

    王太医也不隐瞒,立即说了出来。

    “嗯。”冉竹淡淡嗯了声,将王太医说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等晚上回去找邱灵儿求证。

    其实心里已然相信了一大半,因为疏影不会害尊景。

    直到一身黑衣劲装的张从喜也离开了房间后,隔壁的房门这才打开,一只金丝镶边的黑靴率先踏出门槛,深邃目光望着前方拐角的楼梯,陷入了沉思。

    因是担心冉竹毒素刚除身体未愈,得了小夏子的消息后本想过来将她抓回去好好休息的,却不想她竟给他来了份天大“厚礼”。

    龙血草,这就是莫尊景那怪病彻底治愈的良草吗?莫求双你处心积虑要登上皇位,为的也是这个?

    小竹,你如果跟我说,又怎知我不会给你。挂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跟着我来到这里,吃尽苦头不说还会有性命危险……

    还是,你真的爱上莫尊景了,甘愿冒着背叛我,背叛全天下的骂名为他保全一条性命?

    长风呜咽穿堂而过,秦彪的声音低低响起:

    “主子,该去出尘堂了。”

第六十六章 牺牲色相

    冉竹和王太医前脚刚进了出尘堂,身后就响起马儿嘶鸣的响声,她回首看去只见两只铁钉蹄子从脸前半米处高高昂起,身旁王太医早已吓退到了一旁。

    马蹄落下,白马鼻孔里呼出的重重的热气直接扑在了冉竹的脸上,吹得红纱摇曳飞起。

    冉竹亦是心惊,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听得上头传来诚恳抱歉声这才将目光移到了马主人身上。

    白马上一位身披将军战甲的清瘦男子正勒紧缰绳,待马儿稳定了下来,他急忙跃下马对着冉竹抱拳再次抱歉道:

    “烈火惊扰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细弱中带着丝沙哑的清凉嗓音令冉竹眉毛动了动。

    冉竹看了眼紧跟在男子身后的几名士兵都一脸畏惧紧张的看着那匹白马,想来是吃了不少苦,不由宛然一笑道:

    “张云将军不必多礼。只是性子烈的马儿最好不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以免伤到了百姓。”

    “姑娘怎知我是……”张云惊讶道,忽然想到眼前女子刚才似乎也正要进出尘堂,而又遮着红纱,眉间的朱砂……

    冉竹笑笑,并未说话。

    大宣朝的将军服自然都是有其标志的,除了坐在里面的童将军,剩下的自然是张云了。

    而且传说张云将军年纪二十五六,虽然长相中庸但因为嗓音偏似女子常遭同僚戏笑,是以他主动请缨带着军队来这偏远边塞也算是让耳根得了清静。

    冉竹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既然过来对两位将军的长相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如今见到张云发觉比传闻中更柔弱些,目光不由在她黝黑的脸上多看了两眼,待目光落到他领口微开的喉咙处,心间一抹惊讶浮起。

    “属下见过圣女。”张云再次抱拳施礼,一脸苦笑,见冉竹不说话自然是明白了,忽的抬头讶然道:

    “皇上也到了沟渠镇了吗?”

    宣墨从悦来客栈后门出去直接顺着小路从出尘堂的后门走了进去,是以并不知道冉竹在门口的发生的一幕。走到大厅发现冉竹还没到,脸色顿沉,还未开口就见冉竹和张云并肩谈笑走了进来。

    “刚才门口一阵喧哗,我就知道肯定是张将军的烈火来了,莫不是又撞到了哪个无辜百姓。”

    紧邻宣墨高桌下方的桌后童将军面色不悦道。

    童将军对面的三张桌子后则分别坐着三位副将,张太医坐在他们后一排。想来没想到张云会来,童将军旁边并未放置桌子。

    想到门前张云口气中的惊讶更带着隐忍的怒气,冉竹立马明白了过来。

    张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想来那马确实曾撞到过人。

    宣墨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听童将军这么一说,想到冉竹是张云一起进来的,难道那马撞的人是她?

    想到此心口一紧,目光在冉竹身上来回刷了两下见她毫发无损心中这才放了心。感觉到冉竹探究似的目光看向自己,别扭的将头转了过去。

    冉竹见宣墨偏头看向童将军,也将疑惑的目光收回来。想到自己之前站在门口,张云紧勒缰绳的沉着从容神情心头不由一动,淡淡道:

    “撞到过人?张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烈火是前几日微臣在南蛮人手中抢来的野马,性子虽然桀骜难训了些但平日还算听话乖巧。那日喂马的小厮误将火草喂给了烈火,火草是燥物,所以烈火那天踢伤了他。”

    张云平静的答道,此话一出,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都不言语,但这话里的问题自然都听出来了。

    童将军老脸一沉,心知冉竹这是有意帮着张云,心情更加不爽。

    他故意不告诉张云关于皇上已经到了沟渠镇的事情,本想在白日里就打算以张云目中无人的桀骜脾气来让皇上治他的罪。不想皇上只是与他聊了几句就离开,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不知在哪里得了消息的张云竟然赶过来了。

    而且竟然颇得圣女的重视,想到平日张云跟自己处处不对盘,童将军越想越来气。

    火草是这附近最常见的一种草,稍微有点喂马经验的小厮都知道此草不适合喂马,容易引发群马发狂破厩而出踩踏伤人。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众人早已经想深了好几层。

    “既然如此,以后这马你自己喂,在完全驯服它之前就不要带到沟渠镇来了,以免伤到百姓。”

    宣墨颔首沉声道,伸手示意冉竹过来坐在侧首。

    张云楞了下才应声答应,心想皇上和圣女说的话怎么都差不多。

    其实若不是有急事烈火行步如风他也断不会骑到沟渠镇来,想起刚才烈火忽然兴奋般的朝冉竹冲过去,自己心中也着实捏了把汗。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王太医刚要上前跪拜行礼,却被张云率先打断:“皇上,微臣来此是有要事启奏。”

    王太医一张脸苦着站在那里,仿佛被人遗忘了般,直到宣墨叫了他声,算是承认了他的到来,与张太医一起坐在了角落里。

    满桌瓜果香肉,听着张云口中的要事,本想大快朵颐的众人谁都没了胃口。

    谁都没想到,宣墨的到来加速了战争的步伐,本来这半个月都是小打小闹的无关痛痒的局面一下子被南蛮三十万大军的威压气势所打破。

    大厅里讨论的很是激烈,冉竹静静坐在一旁,半垂着眸仿佛要睡着了般。

    这倒是符合水千代的火爆脾气,刚来第一天她就宣战了,看来她对宣墨的情意还真是浓烈啊。

    沁玉,你在她身边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过下去的呢?你们一家三口现在应该都在南蛮吧。

    耳边响着童将军的话,冉竹思绪早已漂远。

    “圣女可有什么好办法?”一声高喝将冉竹拉回了现实,高架上火盆里熊熊燃烧的火将众人的脸分化成不同程度的夜红墨染。

    冉竹轻扫了童将军一眼,从他鄙夷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出神被他发现的事实。

    说来说去还不是商量击退水少代军队同时又防止独孤子诺背后偷袭的作战方法来……她虽然没认真听,但此前从童将军阐述这一个月来的敌我双方形势就听出来了,因为他说的最多的就是独孤子诺时不时来偷袭的事情。

    “皇上的办法便是最好的办法,何须多说其他。”冉竹淡淡道。

    “朕还没说,你又怎知是最好的。”身侧想起低沉嗓音,带着丝酒香扑了过来。

    童将军眼里的鄙夷直接化了嘲笑挂在脸上。他知道冉竹这话无疑是拿宣墨堵众人的口,因为她根本没注意听他们说了什么。

    换了平日,宣墨会因这句话而欢愉,会觉得冉竹还是最相信他的一如在玄镇那般依赖。

    可今日,他却连附和的兴致都无。虽然在悦来客栈冉竹反讽张从喜让他听得浑身舒爽,可终究也是一时快意罢了。

    想到冉竹为了莫尊景千里迢迢奔赴边塞来寻找龙血草,看来定是知道了他们大宣朝龙脉所在,这让他内外焦心又伤心。

    冉竹袖子下的手一紧,她没想到童将军会越过宣墨直接让她先开口,宣墨明显的不配合也让她看出了点端倪。

    “皇上莫不是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没信心?”冉竹回道,一如以往的淡漠,隔着一层面纱的清冷姿势配着她独特的身份教人生出了几分敬意。

    “皇上,末将不能在此多做久留,南蛮子随时都能举兵入侵我军阵地,还请皇上拿个主意。”

    张云从临时搬来的桌子后起身,声音清冷严峻。

    “皇上,我们这次带了二十万大军再加上目前的二十万军队,还怕收服不了那水蛮子。”

    粗厚厚的嗓音激动响起,冉竹抬眼望过去,是李常副将在说话。

    李常是三位副将中脾气最为火爆也最为耿直的一位,他对邱灵儿却十分上心,虽然每每都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如今军营里无人不知他曾酒后对天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要将邱灵儿娶到手的誓言。

    冉竹虽然与他们交流不多,但对于李常,还是颇为欣赏的。他说的是一个男子心中最为直接的抛头颅洒热血似的报国方式,但对刚踏入沟渠镇还半点不熟悉的宣墨来说,他的意见定然是不会采纳的。

    童将军见宣墨沉默,会意过来,冲着李常冷脸喝道:

    “匹夫之言,你忘了老夫刚才说的话了吗。你是不知道那叛贼的狡猾刁钻程度,还有他手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武器,万一我们和南蛮打起来,后方必然空虚那刚好让他们捡了个漏子。皇上,您初初乍到,微臣自然相信皇上的能力,但还是希望从长计议再做打算。微臣这就和张云将军先回前方营地,安抚军心。”

    说完看着宣墨缓和的脸色,心中大感得意。

    童将军所言必然是有夸张的地方,看张云鄙夷的神情就知道。但武器一事还是引起了冉竹的注意,令她想到了疏影说起白静的可疑身份。

    如果她真的是异世而来精通兵器制造的人,杀伤力定然不可同日而语,真的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在想什么?”耳边乍然响起一道低沉声音,激的沉思中的冉竹猛的抬起了头,直直对上了那一双深邃如渊谭般的星目。

    她的心头不可遏制的跳了下,双眸却浮起了满满戏虐,更为清冷的话语在大厅上空响起:

    “水千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军交战之前故人之间也该先叙叙旧。皇上,您觉得呢?”

    宣墨握着酒杯的手瞬时加大了力气,双目危险眯起盯着冉竹。

    让他牺牲色相?冷冉竹,你竟然也敢想得出来。

第六十七章 吃药了吗

    宣墨握着酒杯的手瞬时加大了力气,双目危险眯起盯着冉竹。

    让他牺牲色相?冷冉竹,你竟然也敢想得出来。

    桌下一片噤声,李常铜目圆瞪显然对于冉竹的提议十分不赞同。

    堂堂大宣朝皇帝半夜去会敌方首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因为对方的三十万大军而怯战呢!

    冉竹微微侧身靠向宣墨,无视他眼中的危险意味,用着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话语说到:

    “水千代此举为何皇上最清楚不过了,抛开别的不说,皇上就不想见见圣使吗?”

    “你就这么想我去?”宣墨整张脸凑到了冉竹跟前,一张口便是酒香袭人。

    台下的属张云最为尴尬,站在当中看着皇上和圣女这极为暧昧的举止,不知该不该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我只是成皇上心愿罢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圣使在不在南蛮吗?今晚就是个机会。”

    冉竹错开身子避开宣墨迫人目光,桌下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生疼生疼。

    “传朕书信,邀南蛮族长明日午时于一线亭相见。”宣墨沉声吩咐道,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冉竹,死鱼般的神色一脸不情愿仿佛被冉竹胁迫了般。

    冉竹没好气瞪了回去,明明是她好意成全了他的心意,还作出这种表情。

    不知守在哪个角落的小夏子一下子冒了出来,捧着笔墨纸砚放到了宣墨桌前。宣墨执笔刷刷两下写好随意的塞进了一旁的信封里,刚想开口叫童华带回去,一旁的冉竹率先开了口:

    “就劳烦张云将军辛苦一趟了,见到族长时帮我带句话,如何?”

    宣墨偏头,挑着眉看着冉竹,目光落到了她眉间的血红朱砂。

    “请讲。”张云简洁回道。

    “我一直没忘记过她,惦记着很。”冉竹淡淡道,望着张云一张脸可以的红了起来,知他是想歪了眉眼不由弯了弯继续道:“去吧,恐怕水首领正等着这信呢。”

    本来起身正准备接信的童华半边屁股又坐了回去,心却不淡定了。

    圣女这是给了张云一个肥差啊,久闻水千代对皇上痴情数十年不变,这次大兵压境也不过是逼宣墨立马现身而已。

    如果一封信化解了这次的干戈,那张云也算是立了大功了。这么轻而易举的功劳就让他白白捡去了,着实郁闷。

    回头想想,自己何时得罪圣女了?二人见面不过两次,哪里得罪她了?难道是姐姐在宫中和她曾起了什么冲突?看来是要修封书信回去问问了。

    童华盯着眼前的菜,全没了食欲。

    张云的离开直接提前结束了这场筵席,反正童华将这几个月来的两军作战形势都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装着更重事的宣墨留下三位副将两名太医陪着童华,他直接将冉竹半拉半拽着走了出去。

    童华也不敢逗留,以张云去送信,前方阵营无人坐镇为由先宣墨和冉竹一步离开回了阵地军营里。

    如此,宣墨便让其余人都先回了沟渠镇外的军营,他则拉着冉竹在街上闲逛起来。

    已是深夜,街上安静的很,唯有卖馄饨的摊贩子还在吆喝忙碌着。

    两旁房屋里泄露出的点点烛光与天上的皎洁月色交相辉映,倒也看得清四周的皑皑夜景。

    “皇上好闲情,微臣担心有人会突然暗袭,还是回去吧。”冉竹在挣脱了数次无果后,干脆放弃了挣扎,任宣墨拉着她的手,冷脸说道。

    自然是不用担心,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藏着几名暗卫,只是她不想和宣墨单独呆一起罢了。

    “你再说一遍微臣,试试看。”身旁的脚步顿住,带着忍无可忍的隐忍不耐,低吼在冉竹耳边,吹起红纱颤颤漂浮。

    冉竹下意识避开耳边突然而来的热气,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回的飞快:“难道要让微臣如从前一样自称奴婢?这于身份不合。”

    宣墨愣住了,明白冉竹指的是她在皇宫时当花管事的身份,心中不由叹了口气道:“你可以像从前一样自称我,这才是你的身份。”

    如在以前玄镇那般冲着他大大咧咧的叫着

    “我”,是我未来要娶的皇后。

    冉竹迎眸望过去,仔仔细细的将宣墨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探究而迷茫的神色令宣墨心底不由紧张更是有着几分期待,他一直没机会开口跟冉竹提起他已经记起玄镇记忆的事情。

    而以冉竹敏感的心思定是察觉了他刚才话里的意思,宣墨在脑海里理清下思绪便打算趁着这话题说出来……

    “皇上,你吃药了吗?”

    “……”宣墨无语凝咽,望着冉竹一如此前疑惑的双眸,忽然有种想狠狠蹂躏眼前女子的冲动。

    这么关键的时刻,她提什么吃药!

    冉竹见他不答,眼底一丝促狭迅速滑过,略带担忧的口气道:“看来皇上下午的高热咳嗽还没退啊,说的话都让人听不明白。微臣要不要将张太医叫来,想来他们还未走远。”

    打马虎眼,绝对的打马虎眼。宣墨心里咬牙切齿想道,抓着冉竹的手不觉加大了力气。

    手上禁锢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冉竹心里叫嚣着,脸上却还是担心的表情望着宣墨。

    “不用了,我好得很。”半晌,宣墨脸黑答道。

    “哦,皇上你不担心水千代夜袭吗?”冉竹顺从的点点头后又问道。

    “你不就是想着法子把我赶到前面去吗,就这么想我死?”宣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答道,平日里的君主风范荡然无存。

    南蛮虽然由水千代统领,但其下部落有三十二个,每个部落间自称一派谁也不服谁。

    宣墨不用去看也能知道这三十万大军鱼龙混杂参差不齐,若不是水千代这次一意孤行,用了什么办法镇压住三十二个长老,定然凑不出三十万大军来。

    若放在平日只有童华手中的那十五万士兵,南蛮自然是有赢的机会。但他如今带了二十万大军过来,与前方军队汇合也只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这帮长老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当夜就袭击。

    所以,他此刻才会悠闲的拉着满脸不耐的冉竹在无人的大街闲逛。

    “皇上这话说出去可是要害死微臣了,皇上的命是天定的,谁敢动这心思。”

    冉竹望着十米远前冒着热气的馄饨铺,胃开始倒腾起来。想起来今天自去了毒素后几乎没进食,随意搪塞着宣墨的话。

    “饿了?”宣墨见她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碗里的馄饨,放低了音柔声问道。

    抑扬顿挫的肚皮乐声先冉竹的口诚实的回答了宣墨的问题。冉竹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迎来一双笑意宠溺的灿烂星目。

    “小二,来碗馄饨。”宣墨拉着冉竹坐在一旁。

    “好嘞,客官稍等。”

    “老爷,你不觉得挤得慌吗?”冉竹动了动身子,对于宣墨跟她坐一条凳子上,她自己却半分挪不动身子的情形心里泛起了无奈加不悦。

    “爷高兴。”宣墨以手支着下巴痞痞道,说话间顺势将冉竹的双手笼在了袖子里,阻隔了夜间的寒意。

    “馄饨来了,不知哪位客官吃呢?”

    “趁热吃。”宣墨松开了冉竹的手,得了她一个白眼回来,不由摸了摸鼻子,眉眼间丝丝宠溺蔓延开来。

    他记得冉竹做的韭菜饼十分好吃,是他吃过的最美味最香的东西,只可惜失忆到如今再也未能吃到过一次。

    刚吃了一个馄饨的冉竹,忽的停下了筷子,转头望着宣墨,颇有些不自在道:

    “你晚饭也没吃,要不要也来一碗?”

    “你喂我。”

    暧昧话语刚出便换来对方更大的咀嚼馄饨的动作以及喝汤声,还有邻桌一对小情侣的吃吃闷笑声。

    心满意足的放下空碗,心满意足的付钱离去直接忽略了身旁默默跟上来一脸臭黑的宣墨。

    清风月夜好,冉竹只觉得吃饱了腿脚都有了力气,本来要用半个时辰才能到的军营只花了一半时间就看到了高架的瞭望台。

    冉竹气喘吁吁的望着远处,出了一身热汗后,觉得又困又累。

    “我累了,歇会。”身旁的人说话间就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皇上走不动了?”冉竹转身望着地上呈大字型的男子。

    宣墨点点头,手指了指旁边的草地,示意冉竹一起躺下。

    “前方不远就到营地了,微臣回去派人来接皇上……啊……”冉竹犹豫了下忍住想躺下休息的冲动,拔腿就要离开。就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扯了下来,不由惊呼一声正以为后背会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转念间撞入了宽阔的胸膛里。

    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宣墨竟趁冉竹不注意时起身将她拉到了怀里,抬手扯掉了冉竹脸上的面纱,不高兴道:

    “我又不是毒蛇猛兽,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毒蛇猛兽都比你可爱。冉竹在心里想道,嘴上却平静道:“微臣身子刚好,受不得这湿地寒凉……”

    话未说完感觉到整个身子都被宣墨笼在了怀里,冉竹悔青了肠子。

    “我不是一路给你暖着手,还以为你吃了热食会感觉好点。现在感觉好点没?”宽大的披风将冉竹严实裹住,只露出清澈双眸来。

    听着耳边低沉的担忧话语,心底深处关于某一段时光记忆被关起的匣子里逸出熟悉的气味,冉竹第一次没有反抗,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是的,她知道宣墨已经恢复了记忆,而如今她早已没了想知道宣墨心里是否还有她一袭位置的兴趣。他爱上白静是不争的事实,于她而言是不可忽视的事实……可今夜她的心连自己都快摸不着了……

    闻着怀中熟悉的玉兰冷香,冉竹脑子越来越迷糊,眼前景色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你瞧,今晚月色多好。像不像玄镇的月亮……”宣墨的话突的轻了下来,感觉到怀中本来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他不由低下了头,见冉竹竟然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嘴角浮起笑:

    “小竹,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命早就握在你手里。不要让我失望……”

第六十八章 谁忽悠谁

    冉竹在素锦的叫唤中醒来,入眼是朦胧又熟悉的篷顶,身子底下传来柔软舒适的感觉令恍惚中冉竹如受惊的兔子般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素锦一跳。

    “奴婢昨晚还以为姑娘和皇上就在镇上住下了呢,半夜在外睡醒进来看看才知道姑娘已经回来了。可是做了噩梦?”

    冉竹夜里素来不让素锦守候,从宫里出来后她让素锦与颖冰阳邱灵儿三人住在一起。她昨夜在宣墨怀里睡着连自己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又哪里知道素锦在自己的帐篷外守了大半夜。

    “没事,现在几时了?”冉竹摇摇头掀了被子下床,见自己只着里衣,脸色不由变了变。

    不消说,定是宣墨昨晚解了她的衣服,想到此冉竹倏地从枕头下掏出了流月弯刀,随即又气馁的丢到了一旁。

    这般动作令素锦丈二摸不着头脑,见冉竹问时辰,不由说道:

    “刚过卯时,皇上正要和张云将军去一个叫一线亭的地方。哦,正是皇上派奴婢来看看姑娘是否醒来的,然后……”

    “我昨天听别人说他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今天天都没亮就迫不及待的去见水千代了,敢情这是要一起用早膳啊。昨夜春风好,不及佳人约啊啧啧啧……”

    厚重长帘被掀开,颖冰阳阴阳怪气的话随着冷风卷了进来打算了素锦后面的话。她望着冉竹,一脸坏笑,自顾走到桌旁倒茶喝了起来。

    冉竹直接无视掉,不消说昨晚自己躺在宣墨怀里的事情肯定是她身边忠实的萧风告诉她的。

    这小子,没想到这么八卦。

    “看来这两月让你过的太舒服了,让你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主意觉得怎么样?”

    冉竹微微眯眼,话里十足的威胁。

    张云一清早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水千代的回信里有了变动,否则怎么会从午时变成了卯时。

    她还真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噗噗……我错了。您忙您忙。”颖冰阳嘴里热茶尽数喷了出来,当下茶杯,干笑着往门边退去。

    素锦在一旁捂嘴偷笑,望着颖冰阳冲着冉竹做鬼脸,哪里有一丝惧怕刚才那话的神情,嬉笑着走了出去。

    冉竹摇摇头,心里却笑了起来。她并不想拿颖冰阳体内的毒来威胁她,只是二人之间针锋相对惯了,似乎不说些“恶毒”的话都对不起颖冰阳那张什么话都能说的嘴。

    只是如今话后留下的更多的是酣畅淋漓的大笑,这样怪异的矛盾友谊连冉竹自己都察觉了出来,却享受的很。

    冉竹挑了件素雅的厚裙穿了起来,却被素锦再度阻拦:

    “姑娘要和皇上一起去一线亭,穿这素裙不太合适吧。”手中的红裙递到了冉竹眼皮子底下,说完了刚才被颖冰阳截掉的话。

    冉竹哗的一下将素裙直接扔在了素锦肩膀上,整个人钻进了被窝,背对着素锦冷声道:

    “告诉皇上,我不舒服无法前去。”

    “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治治?”低沉嗓音在帐篷内乍然响起,惊得冉竹一下子转了身过来。

    一身黄金战甲傍身的宣墨,金冠束发,面朗刚毅,一股威严气息油然散发而来。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深邃的星目正直直的望过来,眼里的倒映着床上那方冷目相对的女子。

    而素锦,则不知去向。

    冉竹忽然觉得这顶能够睡下十几人的帐篷因为宣墨的进来而突然变得狭小无比,连着空气都稀薄了很多。

    “皇上进来前不该让小夏子通报一声吗,这样进入圣女房间恐有不妥吧。”冉竹将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不悦道。

    闻言,宣墨好看的眉毛一挑,上前一步,身上的黄金战甲就如过了一道水光般,耀眼的很却不如他口中的话嚣张:

    “确实是我的疏忽,那我是不是该让小夏子跟圣女说声,昨晚我们同床共寝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你……”冉竹瞪大了眼睛,口中气到说不出话来。

    冉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素锦的问题了,宣墨若是不想让人察觉出来他昨晚宿在圣女房内自然有的是办法。

    “你搂着我好紧,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你衣服脱下来,可你却睡的跟猪一样。”不满的话刚说完,一道厚重闪耀的身影坐到了冉竹床前,将那小小的身子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无耻,下流,你除了会趁我不备外做……”冉竹低吼道,见宣墨目光盯着自己下方,不由停了话低下了头。

    本就宽松的里衣哪里经得住宣墨这一拉一扯,往外松散开来露出粉色的肚兜,胸前的两颗浑圆呼之欲出……

    哄的一声,冉竹脑海里炸了开来,她双手将衣服护紧,抬脚就踹向了宣墨腹部,却碰了一铁硬痛回来。

    “我不介意明着用强的。”宣墨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伸手将冉竹已经红起来的脚握住,看着冉竹满面潮红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愤怒所致,想起昨晚馄饨前的吃的那亏,邪邪道:

    “我可是饿了好久了。”

    “皇上,微臣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差不多了,现在去一线亭吧。”

    冉竹一边说着一边往回缩着脚,不想再和他在这种事情上就纠缠,注定是要吃亏的还不如避过。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报复,赤

    裸

    裸的报复。

    “我不想走了,圣女都说了我无耻下流了,我不捞回点岂不是亏大了。昨晚有人睡的香,我可是一夜都没合眼。”

    宣墨凉凉说道,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手中揉着冉竹脚趾头的力道却轻柔的很。

    两个月二人连根手都没牵过,他昨晚可愣是和二弟深沉谈论了一夜才平息了大火啊。

    冉竹却是会错了意,她冷不丁把脚往回一抽,淡淡道:“既然不习惯身边有人,皇上该自己睡才是。圣女与帝皇同住一室若是被发现,这可会直接毁了军心,后果不堪设想。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宣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底一抹怅然滑过。

    终是如他所担心的那般,一旦红衣披上,冉竹便不再是冉竹,可以与他并肩而行,却不能执手相望。

    这或是冉竹所望,可他决然不会答应……

    短暂的沉默在帐篷外小夏子的催促声中结束,宣墨一如往常大步走了出去,却少了来时的轻松。

    冉竹松了口气,来不及整理心底的那点失落急急穿了圣女的红衣,素锦替她理好了发髻遮了面纱。看着冉竹坐进了外面一直等着红车里,邱灵儿获准随行。

    虽只是一场见面,在如今紧张的战况下宣墨身为大宣朝皇帝自然是重中之重,随行兵马便有上千,而在数里以外足足埋伏了数十万大军。

    宣墨这边如此,水千代那边亦不相上下。

    童华没来,倒是让冉竹诧异了下。

    “知你不喜他,就让他镇守后方了。”旁边宣墨的声音适时传来,眼睛掠过冉竹发髻上的优昙花金簪,顿了顿,移向了数十米外的一线亭。

    “童将军与微臣素未谋面何来不喜之说。微臣只是觉得消息既然是张将军带来的,这回信的自然也该是他而已。”冉竹耸耸肩不置可否,同样将目光放到了用四根合人抱的圆珠搭建起来的一线亭。

    一线亭,伫在百里寸草不生的平原上,背靠飞龙山,对面便是苍莽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一道分割线的据点将大宣朝和南蛮清晰的划分了开来。

    亭内的人端坐其中,冉竹未抬头就感觉头顶一道逼人灼灼目光而来,嘴角不由撇了撇。心想谁想来啊,本来还想趁着宣墨今天不在能够带着萧风去探探宝藏的藏身处呢,只能等下次了。

    “信上可没说你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冉竹脚还未踏上一线亭,水千代不满的语气就传了过来。

    桌上摆满了诱人可口的食物,均是冉竹未见过的,看来水千代为这顿早饭花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惜这摆着的两只空碗可以看出她是对自己的出现有多不高兴了。

    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推辞离开的冉竹,漂浮的眼角却对上了宣墨眼底的威胁……

    宣墨径直走过去,将冉竹拉坐到了一旁,直接就将自己的空碗放到了冉竹面前,转头对站在亭外的张云喝道:

    “你怎么办事的,昨晚圣女让你转告给水族长的话你可是忘了?”

    “皇上息怒,末将一字不落的转告了。”张云抱拳老实答道。

    “她昨晚一夜未睡,朕想一定是想你的紧,所以就带她来了。诶?这些都是南蛮特有的食物啊,还为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辛苦了。”

    宣墨上一刻还冷着的脸早已笑的如朝阳挥洒大地,在水千代还没回过神来的情况下直接将她面前的空碗和玉筷拿到了自己面前,转头催促着冉竹快吃。

    冉竹煞有介事的拿起了筷子,望着水千代的怔愣神色,心里快笑出了内伤。

    不得不说,宣墨腹黑的本事比起在玄镇那会可是有增无减啊。做个皇帝做到他这样无耻,真是够了……

    “水蛮儿,这可是你平日用的筷子?这么香……”宣墨边吃边冲着水千代眨眨眼,魅惑无比。

    本已经回过神来正要发脾气的水千代因为宣墨这句暧昧的话再度心花怒放,饶是她平日泼辣惯了也在此时羞答答的低下了头,任肚中唱着委屈的回响曲……

    对面二人,悠然自得的极其和平的享用着来沟渠镇后第二天的丰富早膳……

第六十九章 沁玉千叶

    一轮金日从厚重的云层里斜射出万道金光,懒懒洒在一线亭里的三人身上,两方霸主均一身耀金光芒却盖不过红衣似火闲情淡淡喝着羊奶的红纱女子。

    终究有人看不过去了,飞也似的跑进一线亭冲着水千代嚷嚷道:“姐你在干嘛,准备了一早上的心意都被豺狼叼走了,你不饿吗?”

    冉竹闻声望去,见一十岁光景穿着十分高贵的男孩正拿起桌上的一块酥油糕塞进水千代手里,还不望回头瞪宣墨和她一眼。

    “千叶不得无礼,这是大宣朝来的皇上和圣女,姐姐只是在尽地主之谊。”水千代沉下脸喝道,但话语里并未几分重力。

    想来水千代只想与宣墨二人单独相会,是故将自己的弟弟和随从都打发到了十米开外,自然她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并不担心宣墨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不利。

    眼前的男孩有着与水千代极为相似的容颜,眼睛更为大一些,怒气的小脸上突显出与不同于水千代妖娆的男子美来。

    这孩子长大了可与莫尊景那个妖孽有的一比啊。冉竹托着腮望着水千代的弟弟不觉好笑想道,对于他的生气并未放在心上。

    又不是她非要来吃的,她可是很无辜的,要说有豺狼也只会宣墨。

    想到此,冉竹还冲那男孩笑笑,爱美男之心人皆有之嘛。直接忽略掉了水千代因为尴尬羞愤而涨红的脸。

    “水蛮儿你还没用早膳吗?怎么不说呢。”宣墨惊讶道,表情比冉竹变现的更加无辜,拿起一块糕点放进了摆在自己面前本属于水千代的碗里端到了她面前。随后望着男孩,笑道:

    “朕当年见到你时,你才刚满月。一晃十年过去了,千叶竟然长这么高了,越来越有大汗的当年风范。”

    “皇上,既然你们都吃饱了,我们来谈正事。皇上约我来此,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提到大汗二字时,水千代已然变了脸色,冷然不悦道。

    倒是一旁的千叶不让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到宣墨见过他而且又提到了大汗,早没了先前的气愤,一脸好奇问道:

    “你见过我和父汗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千叶,姐姐现在在谈正事,你先下去。”水千代不悦道。

    “你昨晚不是还说和来此约会的吗,有谁带着这么多吃的来谈事情的……”千叶不满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水千代拎小鸡般提出了一线亭,随即有两名孔武有力的大汉将任然挣扎不满的水千叶给抱走了。

    冉竹静静看着,目光掠过身旁挂着一脸淡笑的人,眉头不由皱了皱。直觉告诉她宣墨刚才那话是故意说的,在暗喻着水千代一些事情,否则水千代脸色不会变的这么快。

    果然,水千代气哄哄的坐了下来,昂起精致修饰过的脸庞怒道:“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么多年了,千叶还没找到你们父亲吗?”宣墨端过冉竹面前盛着羊奶的碗闲适的喝了口,面上难受一闪而过,胃里一阵翻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难喝。

    “宣墨,你要再问我下去我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带上你的军队我们好好打一场就是。”

    啪的一声重响惊的满桌杯碟发出颤颤碰撞声,水千代一脸肃杀之气看来是真怒了。

    逆鳞,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触碰的逆鳞。即便是心中在乎的人都不行,亦或许那片逆鳞里的记忆有着同等甚而更重要的位置。

    “朕之所以一提再提,不过是为了提醒你,宣朝和南蛮这几十年来彼此相安无事是为了什么。”

    宣墨放下碗,低沉嗓音恢复了一贯的威严冷峻,他看了眼不作声的水千代,继续道:

    “为的就是能让百姓不受战争流离之苦,不使帐下忠心为主的将士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牧马欢颜,一世长歌。千代,你可还记得这话是谁跟朕说的?”

    话语低沉缓慢,以着不高不低的音量像四周传去,十米外的两方随从军队无一人漏掉宣墨的话语。

    众人面面相视,均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与对这场战争的复杂情绪。

    如要战,他们势必会如宣墨所说拿起手中的长矛利剑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争一个安稳现世留给身后的家人。

    但如果,能和平解决,能活着回去,该多好……

    饶是平时两人多么不对头,此刻的冉竹亦是被宣墨这后面的话给深深震撼到了。

    戎马天下,征战四方,向来都是帝皇最常用也是最快捷的拓展版图方式,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血路,万人骸骨堆积才能铸就他们的宏图霸业。

    冉竹甚至可想象到两方霸主,为了自己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世代欢颜,击掌为盟,永不相犯。

    或许就在这个叫一线亭的地方。

    不知为何,光这般想着冉竹忽的有些伤感,却不知从何而来这样的情绪。

    异常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众人目光齐齐聚在水千代身上,白皙耳垂上的红珊瑚耳坠鲜艳欲滴,红的似血,被四周的风吹的凌乱摆动。

    她就那样坐着不动,可与生俱来的倨傲霸气便教人无法忽视。

    “你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当皇上说。”水千代终于开了口,鄙人迫目望向冉竹。

    “圣女是将士的代表,你叫她出去便是对他们的不尊重,今日的事情看来是不用谈了。”宣墨沉声道,拿眼看着正欲起身离开的冉竹,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换了平日,水千代敢跟她这么说话,冉竹早就回击了。但是今日,她有种心累的感觉。

    水千代要跟宣墨说什么,冉竹心中清楚的很。宣墨故意带着她过来,拿她做挡箭牌,又何尝不明白。

    但宣墨你以为,就算多一个我在场,水千代就会不提吗?你别忘了,她是谁,她是水千代!

    “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冉竹讪讪笑道,为自己这个无聊的借口而感到有些尴尬。她直接忽略了宣墨眼中想要杀人的眼光,径直转身走出了一线亭。

    走出了老远,身上那股子来自宣墨的寒意才消失了,冉竹回到了邱灵儿旁边,同张云也说着自己身体不适,带着邱灵儿往附近一处小树林走去,装也得装装样子啊。

    “你啊也真是没出息,她叫你出去,你就出来了啊。”邱灵儿不满道,似是还在气着水千代刚才对着冉竹的无礼。

    冉竹摇头笑笑,此刻正躺在一处绿荫满布的林间草地上,午日的暖风从林间吹拂在脸上舒服的很,她很想拿掉红纱,让整张脸尽情享受这大好时光,但也只是想想并未有所动作。

    “你就不想知道她们谈了些什么吗?”邱灵儿坐在轮椅上,看着眯眼享受的冉竹,不由再次开口问道。

    “灵儿姑娘连天塌下来都不管,如今怎么会关心起国家大事了。”冉竹笑笑道,眼睛并未睁开。

    国家大事她本就一窍不通,而且这里还参杂了水千代对宣墨的感情问题,她就更不想管了。

    但她可以看得出,宣墨似乎并不想打仗,却又不明白他出宫是口中说要一统天下的铮铮誓言是说给谁听的,难道就是用来鼓舞士气的?

    冉竹在心中默默想道,邱灵儿一声警告冷喝令她立即睁开了眼。

    阳光从树林里穿透而来,拉长的光圈排排叠叠,一袭蓝衣劲装的男子正越过邱灵儿看过来。

    冉竹静静的看过去,眉眼间染上几分暖意,几月不见沁玉长得越发高大帅气了,温润如玉的脸庞上红润光泽,比在皇宫里整天戴着面具那般死气好多了。

    这脸果然还是见天日的好啊。冉竹在心中感慨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哥哥,你说的是她吗?”男孩的声音响起,彼时小脑袋从邱灵儿前方探了出来,冉竹这才看到还有一个人,正是此前被水千代丢出一线亭的水千叶。

    “灵儿姑娘,我们认识,他们没有恶意。”冉竹说话间走到了邱灵儿身旁,见到手中长绳蓄势待发,虎口处点点血迹露出。

    冉竹一阵心跳,正要仔细看时就见邱灵儿已经收了绳子侧身让了开来,双手笼于袖中。因沁玉和千叶在此,冉竹便没有问出口。

    “我听千叶说今早千代和皇上谈事,你也来了。”沁玉站在那里有些拘谨,看着冉竹眼角的笑意心中不觉安心了不少,轻轻道:

    “所以就从后方过来看看你。数月不见,可还习惯?”

    冉竹知他所想,淡淡笑道:“这古戒是你偷出来给颖冰阳带给我的吧。”

    “她告诉你的?其实这古戒是我从独孤子诺那里拿回来的。”沁玉愕然道,因为心中的私念被冉竹看穿而羞红了脸。

    邱灵儿自是听不懂,但也只是在一旁安静坐着,目光时刻警惕注视着身着南蛮服装的沁玉和水千叶。

    “她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先不说独孤子诺如今一心叛国不会流连烟花之地,就算颖冰阳偷到了古戒,没有人将古戒安置好她是不可能有办法带给我的。我后来想,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冉竹淡淡道,话语里既无责怪也无欢喜,平静的很。玉昙殿一战,古戒消失,确切的说拿走它的是白静才是。

    就算没有古戒,莫求双依然会将她推上圣女宝座,她的娘亲终究还会死。

    她没权利怪别人,尤其是从小受万人膜拜却只能戴着面具生活的沁玉,他比谁都渴望自由。

    只能怨自己是沁族的人,而如今也正是这个身份才能让她找到龙血草,治好尊景的病。

    似乎想想,倒也不错。

    “姐姐,你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若不是我出生,你也不会被父亲……都是我的错,今日我就是来请姐姐责罚的。”冉竹平淡的语调令沁玉心里很不是滋味,终是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他撩起膝盖上的长衣,单膝跪在了地上。

    一声姐,仿佛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波澜。冉竹鼻息微涩,将他扶了起来,爱怜说道:

    “姐姐从来没怪过你,相反我很高兴能有一个弟弟。我还有亲人。”

    我还有亲人……这句话令邱灵儿红了眼。

第七十章 爱情年限

    沁玉自然不知冉竹那话里的意思,知道她不仅不记当年生死之仇反而真心将他当作弟弟,心中开心感动。

    同时想到娘亲对冉竹的仇视,不由浮起几分惆怅,但他很快将之抛诸脑后,心里满满都被喜悦填满。

    “你在南蛮过的可还习惯?”冉竹看着沁玉满脸的笑意,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挺好的,南蛮百姓淳朴爽直,我以前就曾在这里待过两年,所以并无不习惯的地方。”沁玉笑道,没了负面情绪,轻快了许多。

    看得出,他真的活得很自在。与冉竹脑海里那个皇宫里郁郁寡言总是要装深沉的圣使差太多了。

    “好什么啊,你到现在都没追到我姐姐,我看你就直接认输当小狗算了。”

    千叶双手掐着腰鄙夷道。小小年纪大人架子十足,连邱灵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千叶……”沁玉威胁语气传来。

    “你姐姐是圣女,你让她带他们的皇上回去啊。你没看到昨儿姐姐一夜没合眼眼巴巴等天亮吗。照这样下来,你就没机会了。”

    “我没看到。”

    “不对啊,你昨晚看了我姐姐一夜啊。”

    “千叶!”暴跳声响彻树林,震飞了午日打眠的鸟儿。

    邱灵儿毫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沁玉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抡起的拳头最终也没舍得落在千叶身上,求助似的看着冉竹。

    “你再乱说我弟弟的坏话,我就让皇上带你回去,一辈子见不到你姐姐。”冉竹低头假意恐吓道,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帮自己的弟弟的。

    却不想千叶一听不仅不怕反而兴奋起来,小手拉住冉竹的红袖,激动道:

    “真的吗?跟你们回去是不是就能看见父汗了?”

    冉竹愕然,伸手摸了摸千叶的头,苦笑问道:“你很久没看到他了吗?”

    冉竹对南蛮了解并不多,只是知道南蛮首领向来都是男子当位,水千代却是特例。上任首领脾性温和,他执政期间边塞一片和睦,连小小的动乱都不曾有过。是以童华的军队在这里过的比皇城里的军队还要安逸。

    她一直以为那位首领归天了呢,当然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那双充满期冀的明亮眼神的主人千叶说出口。

    “我姐姐说父汗在我满月时候就离开了,她说父汗要去找一个人,找到了就回来了。”

    千叶说这话时,脸上是浓浓的思念和纠结。

    这怎么听都像是大人哄小孩子的话啊,冉竹心想水千代或许是怕千叶知道父亲已经死亡会伤心吧,所以当时就撒了这个谎。却没想到千叶如今都十岁了依然还记得,联想起水千代在亭子里的难过不悦神色,冉竹倒是理解了。

    人啊最可怕的就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冉竹亦是犯了同样的错误而不知。

    “好了千叶,姐姐是去年才入的宫,她怎么会认识你父汗呢。”沁玉见冉竹默不作声,以为她是为难了,便帮忙说道。

    “哦。”小小的脸上写满失望。

    “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帮你问问皇上。”不忍心看到千叶这副神色。冉竹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话。

    忽然想到自己这也是在撒谎啊,千叶早晚都该知道的,可看到千叶一脸欢喜,不由呐呐的住了嘴。

    邱灵儿在一旁听着,望着千叶时,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但并未说什么。

    许是待在这里太久没出去,引起了张云等人的注意,树林外响起了叫唤圣女和灵儿姑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姐姐,这次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想找你的时候,该怎么办?”沁玉不舍道。

    “想姐姐的话呢,让出尘堂的人捎个口信给我就好。姐姐会立马来见你。出尘堂在哪里知道吗?”

    冉竹暖暖道,邱灵儿已经在一旁催促了。

    出尘堂的掌柜自那日后失踪了般再未露面,童华审问余下小厮无果后将他们全都撵了出去,重新换了批人驻守出尘堂,成了宣墨几人的专用澡堂子了……

    沁玉并未多问高兴的点点头,同冉竹说了声珍重,便拉着千叶从反方向离去。

    “姐姐,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千叶走了几步,不忘回头叮嘱冉竹,看着冉竹点头这才急急离去。

    望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在林间消失,冉竹不由苦笑道:“一个已死之人,如何打听得到下落。”

    “或许水千代说的话是真的呢,倒是那位大汗能不能找得到想要找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邱灵儿闷闷道,眸光落在绿叶斑驳的碎光上,迷离而深沉。

    冉竹楞了下,怪怪的看着邱灵儿,不由开口笑道:“莫非你就是那要找的人?”

    “瞎想什么呢,快走吧。”邱灵儿无语道,伸手转动了下手边轮椅上的活槽,再度缩回了袖子里,轮椅便慢慢自动转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了?”冉竹再次注意到了邱灵儿这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意隐藏着事情的动作。

    冉竹这才想起来这一路来邱灵儿都是将手藏在了袖子里,开始她以为是邱灵儿怕冷,可刚才虎口处的血迹分明告诉她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邱灵儿只是拿着绳子断然不会受伤出血,那这伤到底是何时弄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天气冷,不想伸出来。”邱灵儿清冷道,抬眼望着远处的晃动身影,为首便是五大三粗的李常。

    “给我看看。”冉竹不信,伸向邱灵儿的袖口却被她反臂阻拦:

    “你站在我面前,我如何走路?”邱灵儿没好气道。

    “手给我看看。”冉竹固执道,横亘在她面前决不让步。

    邱灵儿叹了口气,沉着脸将手伸到了冉竹面前。灵儿的十指修长肤色胜雪,莹润指甲反射着淡淡光泽,好看的很。

    冉竹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慢慢翻转了过来,入目便是大大小小坑坑洼洼涂满黑绿草药的掌心,有些地方渗出的血迹还未干涸,应该是刚才绳子摩擦将新肉破出了血。

    “你这手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冉竹惊呼道,倒抽了口冷气。未等邱灵儿回答,眸光先红了,握着的手都有些颤抖:

    “你被热气伤的?”

    “算是吧,昨天你昏倒后幸得皇上来得及时,他冲进桶房里本想将你救出来,是我,我堵了门不让你们出来。”

    邱灵儿闷声说道,平日里清冷的百灵鸟般的嗓音也显得无力纠结。

    虽然兵行险着解了冉竹身上的毒素,但一个不测就会丢了冉竹的性命,饶是她已经做好一同赴死的决心,九泉之下也无法对水婉儿交代。

    所以毒虽解了,邱灵儿心中的包袱却一直没放下。

    掌心里传来暖暖呵气,轻轻柔柔舒服的很,邱灵儿诧异望过去对上一双感激信任的双眸:

    “灵儿姑娘,我虽然一直不知道你和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你堵着门一定有你坚持的理由,没有你的坚持就没有今天完完好好站在这里的我。谢谢。”

    她确实没想到昏倒中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她依然能从邱灵儿现在的口气里听出了她当时做这个决定的挣扎与必然的决心。

    谢谢二字已然不能表达冉竹对邱灵儿的感激之情。

    “不用谢我,如果不是宣墨陪着你在桶房里待上一个时辰,不时的度气给你,你的命早就被我害死了。”

    邱灵儿抽回手,面无表情道,其实心里却被冉竹这番毫无保留信任的话而触动不已,忽的打开了话匣子:

    “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他是因为圣女的身份才会救你,冉竹,如果情也有年限,那么过去是已经找不回来的流沙,你再不紧紧抓住现在仍然肆意挥霍,流光后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好好想想。”

    冉竹手中一空,丝丝暖风从指缝间滑过,吹拂在她平静过渡的容颜上,心坎处落下难以言喻的惆怅迷茫:

    “灵儿姑娘,你对花麦饭的年限是多少呢?”

    邱灵儿面色一怔,白眼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

    是的,邱灵儿将近而立之年,所以那日她称呼水婉儿为水姐姐,只因驻颜有术外加心情冷淡,看起来只有二十不到。而这也是邱灵儿心中的伤痛,花麦饭是她的师弟,年龄比她足足小了十岁。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若不是某夜邱灵儿不胜酒力被冉竹诳出来了,想必冉竹到老都会在猜着邱灵儿的真实年龄。

    所以叫冉竹为小孩子,冉竹耸耸肩只能接受。

    彼时,李常带领的一批人马先张云一步找到了她们。

    “这么久没出来,末将还以为你们出事了。”李常冲着圣女抱拳施礼后,便盯着邱灵儿看,面色呐呐似乎有话想说。

    邱灵儿直接忽略掉,掉头就打算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去,身后冉竹的声音笑眯眯响起:

    “灵儿姑娘身有不便,我可否麻烦李副将帮忙送下她……”

    话还未说完就听邱灵儿拒绝声音响起但随即被李常震天般的嗓音淹没无踪:

    “没问题,包在末将身上。”

    李常三步并两步跨过了过去,双手握住邱灵儿身后的扶椅把手。就在此前闪电般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包塞进了邱灵儿的手里,还不忘冲冉竹感激笑笑,这才大踏步的推着邱灵儿离开。

    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冉竹眼尖的发现李常应该是塞了一包吃的东西给邱灵儿。这才想起自己是临时被宣墨叫上带过来的,邱灵儿自然也是,哪里来得及吃早饭……

    想不到李常作为个打仗的,倒是个粗中有细的男子。

    冉竹眼底露出几分赞赏,带着其余人马慢吞吞的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爱情年限?真是个新鲜的词。”长风吹过树上绿叶哗啦作响,一声若有若无的感叹低低响起。

    就在冉竹刚才站的地方,一身银白长衣的男子正负手而立,沁人碧眸深深的注视着远处那一抹红点。

第七十一章 前尘往事 上

    三日后开战。

    冉竹从张云口中听到此消息时,心中着实惊讶了下。不由开始好奇自她走后,宣墨和水千代到底聊了些什么。但不管聊的是什么有一点冉竹是确定的,那就是宣墨把水千代惹毛了。

    车内禅香袅袅,在平坦的地面上行走,一点颠簸感都没有。冉竹手正支着腮帮子想着如何在这三天内脱开身去寻找宝藏的事情时,就觉车子陡然晃荡了几分,冉竹刚坐直了身子就见车帘被人掀开,映入满眼金黄。

    红纱后的樱唇撇了撇,不由想起刚才在一线亭汇合时宣墨看着自己时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敢情还记着仇呢。

    “肚子好些了?”大片金色入眼,让整个车内光亮都提上了一层。

    “多谢皇上关心,好多了。“冉竹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听你说话都没力气,一会我给你好好治治。”宣墨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好整以暇。

    “……有灵儿姑娘在,不用皇上费心。”冉竹无语道。他口中的治治总教她往别的方面想。

    “我看邱灵儿医术也不怎么样嘛。两个人待在林子里都有大半个时辰了。上次因为她的草药害的你浑身起了红毒,差点军心涣散。三日后就要开战,明日派个人送她回去省的节外生枝。”

    宣墨头也不抬的说道,一脸认真表情。

    冉竹一听急了,不悦道:“微臣早就好了,只不过觉得林子景色不错拉着灵儿多待了会而已。”

    “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去躲清闲会了。圣女,这可于你身份不合。”宣墨闲闲道,眼角却注意着冉竹脸上的神色,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是人都有不舒服的时候,何来躲清闲一说,皇上此言未免夸张了些。”冉竹反击道。

    水千代可是南蛮最美女子,和一个心都挂在你身上的美人共坐一亭,吃着美人送的糕点,喝着美人送的羊奶,这也叫拼死拼活?

    “你今天不是该感谢我吗?林子里陪你不舒服的人可不止一个啊。”宣墨吃味道,双腿交叉搁在桌上。

    “说半天你是怪沁玉知道你今天来一线亭却没来见你啊。”在宣墨拐了半天弯之后冉竹终于听懂了他话语里的吃味还有失望。

    冉竹不清楚宣墨是怎么知道的,但看出来他十分想念沁玉。

    沁玉不敢露面的原因不用冉竹言明,宣墨自己心里也是明白的,但到底还是疼爱大于愤怒,只是沁玉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他刚满月时被海生带进了宫,那时候他才这么点大。”对于冉竹的打趣,宣墨一笑而过,手中笔划着满月时候沁玉的身体大小,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海生说沁玉在路上一直哭一直哭,就在进入御书房时他还哭着呢,我还想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有那么大的嗓门,但我一抱过来他就安静了……”

    冉竹静静听着,看着眼前的男子手脚并用的配合的脸上的新奇欢喜的表情,金色战甲带来的谣言肃杀之气与他脸上的疼爱混合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

    宣墨说的断断续续,有时候还要停下来想想。每每这是他脸上都会出现短暂的惊慌,待想起来时又是一脸雀跃。

    其实在冉竹看来,作为一个皇帝每天都要忙碌在成山的奏折中,能记住沁玉的点点滴滴实属不易,也说明了沁玉在宣墨心中已如家人般重要。

    而冉竹自己,早已沉寂在宣墨的回忆里,虽然这些回忆是以她十三年的“死亡”作为代价出生的,但冉竹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宣墨说到沁玉出糗的时候亦是笑的开心。

    高处不胜寒,沁玉便是宣墨身边的玉兔减少了他许多烦闷无聊,添上几分暖意。

    “你说他在南蛮时我就已经相信了,他从小到大没去过别的地方,除了南蛮他不会消失这么久。我不让你当圣女,一半是为你我着想,一半就是为了他。”

    似是说累了,宣墨合上眼往后靠去,低沉平缓的语调令听的人无端有些心疼。

    “皇上是觉得,沁玉只要还是大宣朝的圣使,水千代如何都会看在这个身份上都会善待沁玉。可我觉得你想错了。”

    冉竹摇摇头道,那一半是为你我着想的话令她心头泛起微澜。

    “此话怎讲?”宣墨眼也没睁开的问道。

    “他只想当一个平凡人,和普通人一样可以和人交谈,可以做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戴着面具被人支配着活下去。”

    冉竹淡然回道,想到林子里沁玉红润的脸庞,残弱星辰的目光,她的嘴角不由浮起几分笑意。

    她的弟弟如今活的自在,真好。

    “你错了,他如果要当一个凡人就永远也别想娶到他心意的女人。你觉得以水千代首领的身份会嫁一个子民?”

    宣墨看了一眼怔愣的冉竹,知道她是会错意了。

    “你一直不娶水千代,是为了沁玉?你早就发现他喜欢水千代?”

    冉竹疑惑道,袖子里的双手不觉一紧。

    “当年在一线亭这里时我与水鹰二人达成和平共盟,当时他就有意愿将水千代嫁入后宫,我若是想,说不定我的皇儿都满地跑了。”

    宣墨说到最后冲冉竹邪邪笑笑,以手支头,好不惬意好不嘚瑟。

    冉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冷道:“那皇上为什么不娶回去呢?你若娶回去,也没了如今这么多麻烦事。”

    那时沁玉才三四岁,断然不会对水千代有男女之心,爱上别的女子也比现在幸福。而且,也没有今天的两军对战之事。

    也没有她冷冉竹的事了。

    冉竹想到此嘴角扯了扯,第一次没有笑出来。

    “因为我知道在几年后就会有个女子来到我身边,我有她一人就够了。”

    宣墨伸手将冉竹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握在手中,脸上不无满足的呢喃道:“而且那么巧的又是宝玉命定的皇后,老天对我真是不薄。”

    冉竹自然不信他这话,依着水千代如今倾城绝色的容貌来看,宣墨见到水千代的那年自然会被她容貌迷到,到底是为什么原因不娶这就不得而知了。

    “宝玉之说也不能全然听信,这宝玉或许只是特殊体质的人才能触碰而已,并非只有微臣。但微臣是沁族的后代,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当年皇上不也是因为这个才下了圣旨令微臣的父亲溺死那三岁的女孩吗。”

    冉竹冷冷抽回手,平静道。

    她不恨沁玉锦衣玉食十三年,也无法恨独孤子诺对她好是别有用心,可她的命是独孤子诺所救,安稳平静的生活亦是独孤子诺所赐。

    虽然两次放他,保全他的性命足可以抵消这本就带着阴谋色彩的照顾之恩,可冉竹至今也没理清在下一次的见面中她该如何对待独孤子诺的复杂心情。

    终究归根,都是宣墨一手造成了她今天的两难境地。

    车中一阵沉默,宣墨微沉着脸望着桌上的香炉,当年的事情他无法否认。不由想到了除夕夜他误杀了冉竹娘亲时她对说的那些话,宣墨以为她已经释怀,可却忘记了给她一个解释。

    可,他无法说出口。

    “那件事情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不要老记在心里。”

    宣墨沉声道,既然不打算解释,那就弥补吧。

    本来挺轻松的氛围如今变得压抑沉闷的很,这是冉竹也没想到的事情,其实她也是无意说出这事,潜意识为了将自己和宣墨撇清关系这才说了出来,如今见到宣墨落寞神色如果再追着不放反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皇上你知道千叶的父亲在哪吗?”来回想间,冉竹忽然想起了千叶临走时期冀的目光。

    “告诉你,你就不生气当年的事情了?”宣墨奇怪问道,秦彪告诉他千叶拉着沁玉去林间见了冉竹,千叶向冉竹问起他父汗的事情并不奇怪,他惊讶的是冉竹竟然拿这个问题消了他下旨杀她一事。

    宣墨以为冉竹会跟他要龙血草,这是跟他开口的好机会。

    “嗯,以此为交换,微臣再不提当年的事情。”冉竹点头道,心想反正也早就不计较了,不过若是能帮了千叶那孩子倒也是不错。

    宣墨不相信的盯着冉竹看了几眼,见她神色认真,不由沉思了会,面色也渐渐转为凝重:

    “千叶的父亲水鹰在四年前就死了。”

    “什么。”冉竹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头顶在了车梁上,吃痛的蹲了下来。

    宣墨顺势将她捞起来摁在了怀里,空出的手温柔的揉着她被撞的地方,沉声道:

    “他临死时我才知道他来宣朝已经六年了,为了寻找当年不告而别的妹妹。他这些年为了不引起我们注意一直都是乔装而行,后来被莫求双知道了。那夜他不知道从何得知我正去洛阳的路上,在半途找到了我。我才知道了他的所有事情。”

    不消说莫求双一定是想引起两国交战,撕破和平盟约才对不显露身份的水鹰痛下杀手。

    “四年前?岂不是玄镇瘟疫发生那年?那年水千代也去了洛阳,莫求双怎么知道水千代会去?是他向水千代泄露了洛阳开辟的丝绸大道的计划,故意引她过来?”冉竹拍掉宣墨搁在脑袋上的手,问道。

    “嗯,他派人送的所谓密信因都被暗卫截了下来,所以才想了这个方法。”

    宣墨赞赏的看了眼冉竹,颔首应道。

    所谓密信,不用宣墨说出来,冉竹都知道会是些栽赃嫁祸挑起两国战争的话。

    冉竹骇然,如果那些密信传到水千代手中,二人都是初初掌管天下的人,一番交战下来得益最大的肯定就是莫求双了。

    “那他的尸首被你……”冉竹犹豫道,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葬在了我百年之后所用的皇棺里。”宣墨快速答道。

    冉竹再次愕然。

    “水鹰说他找不到妹妹,又被莫求双暗杀,没脸回去。本让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可他终究是南蛮首领,一代霸主,我不能公开隆重厚葬,但也不能随意了事。”

    宣墨轻声解释道,感觉到身边人安静的靠在怀里,这份宁静时刻很是满足,说着尘封已久的往事竟多了几分自在。

    为此事,他何尝不是自责愤怒了很久。

第七十一章 前尘往事 下

    宣墨轻声解释道,感觉到身边人安静的靠在怀里,这份宁静时刻很是满足,说着尘封已久的往事竟多了几分自在。

    为此事,他何尝不是自责愤怒了很久。

    每一封寄给水千代的信都被做了手脚,令他无法直接指正莫求双才是水鹰的杀人凶手,送信的人连被审问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咬破嘴里的毒药而亡。

    如果就这样将水鹰的尸体送还给水千代,就算她相信不是他所为,必然要交出杀水鹰的凶手,凭一个已死之人的最后指正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莫求双绳之以法。

    而那时他处处受制于莫求双,不仅不能将他供出去还得帮着瞒下来,否则发展到最后,还得开战……

    “那他还是没找到他的妹妹吗?”冉竹轻声问道,不忍打破宣墨的沉思,可又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若是找到,他也不会抱憾而亡了。”

    “叫什么名字?”冉竹犹豫了下问道,脑海里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姓水……

    “好像是叫水……”宣墨皱眉思考,停顿的话语令怀中的人莫名紧张起来“水女宛。”

    “哦。”冉竹绷劲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心想等回朝后一定想办法找这个叫水女宛的下落。

    “他不愿回南蛮,想必也是不想因为他而挑起两国战争吧。他真的是一名贤主。”

    冉竹抛开了上面的话题又回到了水鹰身上,心里对水鹰充满了敬佩。

    “嗯,他最后是跟我这么说的。”宣墨轻轻叹了口气,眼底亦是对水鹰的怀念。

    签订和平盟约,何尝不是水鹰对初登皇位的他的最大支持。水鹰但凡动了点歪心思,必然会和莫求双里外联合,他八岁就登基一个十一岁的傀儡皇帝只能等着被灭国。

    可水鹰并没有,反而想将水千代嫁入皇宫,托付之心天地昭昭,亦让莫求双安分了几年得以让宣墨抓住了机会壮实了自己的力量。

    让出自己的皇棺,宣墨只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报答对水鹰的恩情。

    “所谓落叶归根,他还是想安葬在南蛮的。皇上就没想过将他送回来吗?”

    冉竹问道,脑海里浮起千叶,心头莫名一痛。

    “想,没有一天不在想。等了四年,终于等来了。”宣墨点头沉声道,急促起伏的胸膛令冉竹感到了他的激动。

    “你真的要打?”冉竹不由提高了嗓音。

    “水鹰已死,和平盟约早已无效。再说了是水千代和独孤子诺挑起来的战争,我不战难道要投降不成?”

    宣墨没好气道,伸手捏了下冉竹的脸颊。

    冉竹心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拍开了脸上的手,闷闷道:

    “这场战争微臣觉得水千代多半是受独孤子诺挑拨而成,她心里只有你,又怎么会和你开战。不然今早也不会准备了这么多的食物……”

    “她让我娶她才会退掉这场战争,还说如果我同意了亲自帮我抓独孤子诺呢。”

    宣墨挑眉说道,恢复了懒散表情。

    被拍开的手又去摆弄着冉竹的耳垂,再度被拍开后又转而玩弄着冉竹腰间的轻柔发尾。

    “你拒绝了?”冉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这么诱人丰厚的条件,他竟然拒绝了!难怪水千代气的三天后就开战了。

    “女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宣墨手揽上了冉竹的腰,脸渐渐凑了上去。

    “我觉得你脑子有问题。”冉竹抬手重重的拍在了腰间的那只手上,整个人快速的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如果可以,她很想一巴掌拍到面前的那张脸上。如果白静不背叛他,如今这话该是对白静说的吧。

    “自古后宫佳丽三千,我为你守身如玉到如今,这样说我确实是有病,还病的不轻。”

    宣墨邪邪笑道,一屁股挪到了冉竹面前,又将脸凑了过去:

    “圣女,你给我治治吧。”

    冉竹眯了眯眼,终于发觉了一个问题,以往宣墨最多也就是霸道了些,这几天怎么这般无赖厚脸皮了……

    车厢里响起了一声闷哼,凄厉而哀伤,正欲挥马鞭的车夫浑身哆嗦了下,甚为同情的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车帘。

    “秦彪,你教给皇上的方法有用吗?”离红车五米远的林间,飞快掠过几片身影,其中一人打趣道。

    “呃,这个好女怕男缠,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挨揍的又不是我哈哈哈哈……”低低的闷笑声响起,笑声处早已没了说话的人。

    红车内,宣墨吹着红肿的右手,一脸哀怨的看着闭目休息好整以暇的冉竹。目光扫过她手上的流月弯刀,乖乖的坐在了位置上再没有了动作。

    飞龙山,是对抗南蛮军队的第一道防线,童华的军队就驻扎在此。虽然距离沟渠镇只有一个时辰路程,但军营住所比起宣墨现在驻扎的营地可就简陋多了,以此也看出这些年他们几乎没有待在飞龙山。

    早在宣墨他们回来之前,童华就接到了三日后开战的消息,一脸凝重的接待了宣墨几人。

    冉竹借口乏累便让人寻了处地方休息,张云便被直接派了出来。

    绕过一排排陈旧的房屋,张云在一间稍微宽敞点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

    “屋子虽然简陋了些,但却是完好的,还请圣女安心住。”

    张云推开门说道,话语里并无拘谨。

    “别的屋子会漏风漏雨?”冉竹听出了张云的话外之音。

    “嗯,还好这里一年半载也下不了几滴雨,弟兄们住着倒也无事。”

    张云点点头道,环顾了下被打扫过的房间后来到桌旁给冉竹倒了杯茶。

    “自两军交战开始到如今朝廷拨下银两不下数十万,为何不拨出一些修缮房屋?将士们夜里睡不好,白日如何有精神上战场。”

    冉竹沉着脸说道,颇有几分威严。

    “实不相瞒,大多数银两都用来研究对付扶余国这两月刚出的新武器上。睡不好是其次,让兄弟们能够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张云直接说道,提到这武器时,一脸凝重。

    “那武器叫什么名字?你手中可有?我想看看。”冉竹不由问道,看到张云犹疑的神色,不由笑道:

    “我从小对兵器十分感兴趣,所以对张将军口中所说的厉害武器不免好奇。若是不方便看我也不为难你。”

    “圣女想看,焉有不让看的道理。只是圣女刚才不是说累了,末将恐累着了圣女。”

    张云一脸坦然道。

    “你一个女子带领千军万马冲锋杀敌都不曾喊累过,我就是去吃了个早点又什么资格喊累。”

    望着张云张大的嘴巴,冉竹面纱后嘴角的笑意蔓延更盛。

    “你怎么知道我……”张云满脸红潮,破是紧张。

    “男女喉结有别,女子平滑而男子凸显。都是女子,我怎么会看不出张云姑娘是女儿身呢。”冉竹说着起了身,将桌上的茶双手递到了张云面前,面色不无尊敬感慨:

    “世间百年又有几名女子能像张云姑娘你巾帼不让须眉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想必你也受了不少苦吧。冉竹对张云姑娘十分敬重钦佩,在此以茶敬酒敬你一杯,切不可推辞。”

    说完俯身弯腰,双手举茶杯过于头顶,认真无比。

    张云接过茶,手微微颤抖,一时激动不已。这几月来在童华手下受的窝囊气皆因为冉竹的寥寥数语烟消云散。

    “平日倒没什么,就是葵水很麻烦,洗澡也得半夜起来去很远的地方……”张云喝完茶,呐呐说道。

    从不与人说起女子的事情,本想缓和下现场气氛,话一出自己却红了满脸。

    “你看,你现在也有秘密在我手里了。还不赶紧带我去看看武器。”

    冉竹“威胁”道,双眼早因为脸上的笑弯成了一汪碧水。

    “有把柄在圣女手里,末将不得不从啊。”张云顺从配合道,覆上一张苦瓜脸,逗得冉竹哈哈大笑。

    去的路上,冉竹忽然想起一人,望着张云清瘦的背影问道:“我记得前几个月有个从长安被贬来的将军,怎么都没见到他?”

    冉竹问的是被木河取代了带着十万老弱残兵来的的张云将军,和如今的张云同名。

    “被我杀了。”张云平静说道,听得后面的人脚步一滞,冉竹还在想张云说的人会不会与她提的人不一样……

    “和这种人同名就是在侮辱我,这个理由够不够?“张云酷酷说道,回头冲冉竹龇牙笑笑。

    冉竹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原来那兵器叫天地雷,一旦炸开方圆一里以内人畜很难幸存,因为天地雷里的炸药里还参杂了毒药,加重死亡的几率。

    张云交到她手上的东西与其说是兵器实则是炸裂后的天地雷残骸,铁铸,半边菱形模样,在这片巴掌大的房间里随处可见此等残骸。

    还有些冉竹没见过的残骸,问张云,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天地雷都是前几日搜集过来的,若不是侥幸抓了对方的一个中毒的士兵,我也不知道它叫天地雷。“

    张云无奈说道。

    “那这里放的是什么毒?”冉竹头也没抬的问道,闻了闻那菱形铁器,有一股淡淡却刺鼻的味传来。

    “查不出来。”张云简洁回道。

    “请灵儿姑娘过来。”冉竹说道,想了下添了句:“告诉她,我找到了她一辈子也解不了的毒。“

    “……”张云楞了会才迟钝的回了个字“是。”

    话落,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伴着惊讶传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第七十二章 你陪我睡

    话落,就听到低沉的声音伴着惊讶传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冉竹转身施施然行了个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圣女不是回屋里休息了,怎么来到兵器重地了?万一这天地雷里残留的毒药伤到了圣女,张将军你有几个脑袋赔。”开口的是童华,目光在张云和冉竹身上扫来扫去,探究的很。

    宣墨一听,急忙上前一步从冉竹手中夺下那残骸扔到了地上,担心问道:“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微臣没事,多谢皇上关心,哦还有童将军。”冉竹淡淡回道,示意张云继续去请邱灵儿过来。

    偌大的兵器库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盔甲,虽然住得地方简陋不已,但兵器却新的很泛着银冷光泽。

    宣墨见她面色正常便安了心,将她拉出了狭小的房间,早有一旁的侍卫用布包了几块残破的天地雷碎片放到了外面房间里的一方桌上。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天地雷?”宣墨端详了会,望着童华。

    童华点点头,严肃道:“我们也曾试验过,可均不如独孤子诺做的天地雷来的威力大,而且天地雷里的毒药沾上就毒发身亡,完全不给人活命机会。军营里的大夫治疗跌打损伤伤筋伤骨还行,可对于不常见的毒药却没办法研制出解药来。“

    “你去找邱灵儿来是为了这个毒药?”宣墨听完童华的话转头望着冉竹。

    “这里可是兵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邱太医怕是不方便进来吧。“童华为难道。

    “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想知道毒药是什么。”冉竹歉然道。

    “圣女心忧朕的江山,关心士兵安危,倒是教朕倍感欣慰啊。”宣墨沉声道,眼底一丝促狭滑过。

    冉竹听在耳里只觉得怪怪的,嘴里谦虚两声算是应和了宣墨的话。

    因冉竹的那句刺激话,张云成功将正准备拿鞭赶人的邱灵儿请出了门,只不过地点从兵器库换成了议事大厅。

    “这是就魔草,在扶余国很常见。”邱灵儿将桌上的碗推到了众人面前,碗里的绿水悠悠晃荡着。

    就在刚才,她命人端来了小半碗干净的水,将童华从兵器库里带来的天地雷残铁里刮下了的毒药粉末和水混合了一起,于是就变成了刚才的绿水。

    “这怎么会是就魔草。前几日伙房还用它们……”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便是军营里的大夫之一。

    “用来做菜是吧?就魔草不仅可以食用,放在面粉里做成包子也是很美味的。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嗜血,被有心人做成粉末时洒在受伤的人身上,不消半个时辰就会吸干他的血,形同干尸。”

    邱灵儿打断了那位大夫说的话,而她说出的话令众人大吃一惊。

    “照你这么说,它吸血后应该会变大,可粉末如何成形?而且我们在尸体身上并未发现类似此物的东西。”大夫不同意道。谁能想到平日端上桌的美食会变成杀人的利器,想想就犯怵。

    “沾了血的就魔草极怕光,就好比如桌上的蜡烛,发着光时又灭了本身,到头来什么都留不下。”

    邱灵儿耐心解释道,她能理解众人的心情,可事实就是事实。

    “邱太医,可有什么办法解毒?”张云急忙问道。

    上战场的士兵哪有不受伤的,此等毒物实在太过凶险,让她忧心忡忡。

    “有。”邱灵儿认真答道。

    包括冉竹在内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听下去。

    “别受伤就成。“

    “你能说点靠谱的吗。”最先忍不住发话的是冉竹,这里她和邱灵儿关系最近,说起话来便少顾忌几分。

    这可是关乎生死大事的事情啊。

    “那就一把火烧了就魔草啊,据我所知就魔草都是成片生长,而且非河岸边不长。扶余国弹丸之地又能有几条河,想铲除掉就魔草也不是难事。”

    邱灵儿没好气的回道。

    李常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还是灵儿姑娘聪明,我等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叛贼现如今不在扶余国内,进去烧几根草还不容易。皇上,末将斗胆先邀了这功。”

    宣墨和冉竹同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邱灵儿若是说这马不是马是驴,李常肯定也毫不犹豫的跟着点头。

    爱情啊,让一个七尺男儿变成了缩地小绵羊……

    李常的话提醒了冉竹,心想怪不得宣墨不去扶余国,敢情独孤子诺留了坐空城给他。

    也是,虽然独孤子诺虽是一方国主,但扶余国是宣朝的附属国,他公然叛国就如叛臣一个性质,人人得而诛之。这种时候肯定藏在南蛮,否则水千代也不会说出她可以亲自交出独孤子诺来的话了。

    “不用了,朕刚才已经派人去了扶余国。小夏子,传朕口谕,从今日起扶余国全部戒严,不得有人出入。让陆远副将带人将就魔草连根拔除,派人带回来。”

    宣墨沉声吩咐道。

    小夏子得了命令急忙应声退下。

    陆远副将是三名副将中的一位,除了李常副将外还有一位叫徐方副将,三人对皇上均是忠心耿耿。

    宣墨的话令冉竹稍感意外,但回头想想他的安排十分周到合理,想到他将就魔草带回来,心中便已明白了他的意图。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虽然铲除了就魔草,可还不知道他们手中有多少天地雷……”童华说到这里闭了嘴,意思不言而喻。

    三日后的大战,必然是一场血战。

    邱灵儿静默不语,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她亦不会多说一句,安慰人的事情向来跟她没关系。

    “时候也不早了,还请皇上移步到前厅用膳吧。”童华打破沉默,说道。

    这是将士们自开战以来最为丰富的一顿,火架上烤的冒油的香喷喷的猪肉被他们用刀划的支离破碎,嬉笑怒骂的打闹声从一个又一个的篝火旁传了开来。

    相比于外面空地上士兵们的豪放,大厅内就安静多了。

    因为天地雷的事情,冉竹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些就打算离席回房,刚走出门就被不远处丛丛篝火处传来的歌声吸引了过去。

    “阿房废址汉荒丘.狐兔又群游

    豪华尽成春梦,留下古今愁

    君莫上,古原头.泪难收

    夕阳西下,塞雁南飞,渭水东流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声音从最初的平缓沉稳到**处的激昂呐喊,带着唱歌士兵沙哑的嗓音,听得人无不血脉愤张,激动不已。

    一曲毕,所有人举着酒坛子高呼喝彩,明艳的篝火跳跃在每个人的脸上,不一样的容颜透露出同样的渴望。

    清风朗月星稀疏,好酒香肉歌四方,却不敌冉竹眼里纵情豪放的士兵。

    她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日后马革裹尸,长眠在这偏远之地。

    我一定能找出克制就魔草的办法的,一定可以。

    冉竹在心里默默道,在另一名士兵豪气壮然的歌声中悄然离开。

    碾转反侧至半夜,冉竹口渴便想起床倒水喝,不经意的往门外轻瞥了眼,对面房间烛火摇曳,窗棂上投射的半个人影一动不动。

    这么晚了,宣墨怎么还没谁?

    冉竹放下手中的茶杯,推门走了出去,她与宣墨的房间是对立之势,想来也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吧。

    夜色清凉,及至走到了宣墨门前,冉竹都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何而来就推了门走了进去。

    “谁。”里屋传来一声冷喝。

    “是微臣。”冉竹应声回道,身子已经走了进去,正对上一双深邃威慑的眼。

    烛光下,褪了战甲的宣墨脸庞衬托出几分光晕柔和,尤其是看到冉竹时星目中露出的讶异和不甚欢喜恍若漫天星光令昏暗的房中大亮。

    “怎么醒了?不习惯?”宣墨柔声问道,保持着刚才的坐姿,朝冉竹伸了手。

    冉竹低头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侧身掠过坐在了宣墨的桌对面。

    “皇上这么晚还在看兵书?临时抱佛脚可不是什么好事。”冉竹翻了几张放在宣墨面前的书,忽略了宣墨的问话。

    仔细看时才发现这并不是兵书,而是百草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独孤子诺和白静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这天地雷只怕是他们武器中的一种,单单此物就这么厉害,三天后的那场大战只怕是有的打了。”

    宣墨将药书从冉竹手中抽回,低沉的磁音醇醇而来,似是在与冉竹话诉家常,只是沉重了些。

    冉竹默然,她半夜睡不着也是在想天地雷的事情,见宣墨眉头紧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皇上可有好的办法?”

    “若是有,也不会半夜在此抱佛脚了。”宣墨晃了晃手中的药书,苦笑道。

    在冉竹面前,对的错的好的坏的,他告诉自己再不要对她隐瞒半分,因为这何尝不是对冉竹心里是否还有他的一种试探。

    “皇上有没有想过,既然无法阻止天地雷会夺了士兵们性命,那是不是可以毁掉天地雷?”

    冉竹犹豫了下,说出了此前在床上想过的方法。只是她觉得此法太过凶险渺茫,敌方阵地都还不知道在哪不说,就算知道了能否进入顺利毁掉兵器都是未卜之数。

    “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宣墨放下药书,沉思半晌似是下了决心般同意了冉竹的话。

    看到宣墨了然严肃的神色,看来他也想过这个方法,冉竹考虑的亦是他想到的,若不是没有其他好的办法,他也不会行此一着。

    烛火微醺,来此才短短三两天,宣墨就有了晕黑的眼脸,眉眼间染上了几分疲倦,饶是同意了冉竹的建议目光却还一直盯在药书上。

    屋中寂静,夜凉如水,宣墨专注认真的神情令冉竹不忍打破,心中攀上几缕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怜惜。她悄悄起身便想离去,却不想手被人紧紧握住,下一刻如冉竹所料的被拉入了某人的怀里。

    “来也不说声,走也不说声。你当我是空气吗。”不满嘟囔声在冉竹耳边响起,热气呵的她心都跟着丝丝痒了起来。

    “皇上,微臣要回去休息了,告辞。”冉竹无语道。

    “不行,这床太硬我睡不着,你得陪我。”宣墨霸道说完,将冉竹使劲往怀里塞了塞,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你不睡还不让人睡了,放开我。”冉竹气道,如一尾鱼在他怀里使劲扑腾挣扎。

    宣墨大手紧紧禁锢住冉竹,看着她小脸气皱成一团,眉眼间浮起得意宠溺。无视怀中人的抗议,空出的另一只手继续翻看百草集。

    烛火泯灭之时,天色微亮之际,床上两副身体紧紧相拥,睡的酣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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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沁玉娘死

    冉竹醒来,天色早已大亮,耳边响起铜器摩擦的声音,她木然转头。

    “姑娘醒了。“带着沙哑的温和语气传来,清晨阳光洒在身上,散发出金色光晕。

    冉竹睁开眼四周看了下就起了床,对于睡醒后出现在自己房间里,她似乎已然习惯。

    “生病了?”冉竹接过湿帕净了脸,看着素锦眼里的疲惫担心问道。

    对于素锦的到来冉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定然是一清早就从沟渠赶了过来照顾她,边塞天干物燥,日暖夜凉,素锦看来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只是有些不舒服,姑娘不用担心。”素锦笑笑道,疲惫的面容上泛着几许苍白,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冉竹手上:

    “这是我清早来时出尘堂的一名士兵交给奴婢的,让奴婢务必亲自交到姑娘手中。”

    冉竹没想到这么快收到了沁玉的信,信中所说还是很急的样子。

    想起宣墨十分想念沁玉,她本想知会宣墨一声,但见她和童华张云几人在商量着如何毁掉天地雷的事情,就作罢了。

    等下次吧,她将沁玉带过来好了。冉竹站在远处看着大厅内低头沉思的伟岸男子,悄然转身离去。

    本低着头的宣墨忽的抬起头来,望着大门对面空空如也的走廊,眼皮忽的不停跳了起来。

    “好了,这事就这么安排吧。两天之内不管是否成功,人都要安全回来。”

    宣墨颔首道,走下高座拍了拍张云的肩膀,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感觉他比想象中的还要清瘦几许。

    “张将军,我等在此等着你的好消息。”童华也从旁边桌子后走了出来,脸上也是少有的郑重。

    张云抱拳回礼,向来注重行动的他退出去就开始了布置人马。

    “都退下吧。”宣墨挥手示意道,顷刻间屋中人退的干净,他示意小夏子关上门,连带着把小夏子也赶了出去。

    大厅陡然昏暗了下来,宣墨微合了眼的功夫,地上齐刷刷的跪了五人。

    “柳木南,这次独孤子诺的下落是你所报,朕命令你乔装成张云将军下的士兵跟过去。记住,不管如何,确保他的安全。”

    宣墨吩咐道,柳木南自上次在出尘堂跟踪白静离开后蹲点于今日凌晨才赶回来同时带回来让宣墨激动的消息。

    那就是独孤子诺和白静目前真正藏身的地方,原来水千代与独孤子诺面和心不合,他们更多时候都是和其中一名叫阿克油的长老待在一起。

    虽然并未住在大营里,但防守十分严密,想要进去并且毁了天地雷着实不易。

    柳木南应声保证,临了望了眼松渊,不住的使眼色这才离去。

    “松渊可是有话要说?”宣墨挑眉问道,柳木南的那点小动作早被他看在眼里。

    他刚到沟渠镇最先迎他的不是童华而是松渊,若不是听松渊禀报这几个月来的情报。他当日定是会陪着冉竹一起进镇寻找蒸热桶房,好在他还是及时赶到了。

    这几个月张云将军表现勇猛,上阵杀敌从不退缩畏后,倒是童华或是年纪大了,生了怯心,作战指挥显得瞻前顾后畏缩不前。平日里若有机会就对年轻的张云施加压力,排斥冷落。

    这些都是松渊禀述的军情,于此宣墨也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每每提到张云时,面无表情的松渊眼里总会浮起几缕光彩,教人不得不揣测。

    “属下斗胆请求跟柳木南一起深入敌方后地,协助张云将军毁了天地雷。”

    松渊听到宣墨叫他,脸上慌张极快闪过。

    “有柳木南就够了,你留下来朕还有事情派你去做。”宣墨拒绝道。

    松渊的脸立马垮了下来,闷闷的应了声。

    “皇上,有什么事情派属下去就好了。柳木南轻功还行,但论武功不及松渊啊。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他很难保得住张云将军全身而退。”

    秦彪在一旁说和道,胳膊肘狠狠抵了下身边的萧风。

    萧风恍若初梦大醒,一脸正经道:“皇上,属下刚才看到圣女出门了。”

    果然,这话立马引起了宣墨的注意力。

    “往哪个方向?和谁一起?”

    “往沟渠镇方向,好像是一个人走的。素锦姑娘身体不适正在邱太医那里诊治……”

    萧风话还没说完一道风影从他旁边掠过飞快往门外奔去。

    “皇上,松渊的事情……”秦彪冲背影叫道。

    “准了。”

    大门洞开,地上五人也同时自屋中失踪,唯有恍若视听般的得意笑声在空气里回荡,余音未绝。

    冉竹本想带着邱灵儿的,但两位太医都留在了沟渠镇营地,因为担心素锦病情加重,便让邱灵儿留在营地里照顾素锦。

    她只身一人出了门,准确的说刚出了营地就被颖冰阳盯上了。

    “你不去和萧风呆在一起,跟着我干什么。”冉竹望着车内怡然自得假寐的女子,没好气道。

    “你一个圣女连个随从都不带,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万一被敌人盯上了怎么办。我在保护你,你没看出来吗?”

    颖冰阳斜斜靠在车窗口,反击道。

    “你保护我?”冉竹好笑问,随即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抬头四处望着:“萧风也跟来了?”

    “他忙着伺候皇上,哪里功夫理我。”颖冰阳黑着脸回道。

    冉竹一听乐了,敢情颖冰阳这是太无聊了所以才赖上她。心想算了,到了沟渠镇让她去街上逛会,反正不能让她见到沁玉就是。

    冉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让别人见到沁玉,似乎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位置她迟早有一天是会还给沁玉的,却不知自己是受了宣墨的影响还是一颗心从来都不在这个位置上的缘故。

    正这般想着,马车戛然而止,颖冰阳本来斜靠在位置上,被重力直接给冲到了地上,额角嗑在桌角上,几乎痛昏过去。

    颖冰阳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额角就要破口大骂,下一瞬被冉竹双手紧紧捂住,摁在了地上,同时指了指车帘。

    颖冰阳循着她的手指头望过去,好看的双眸陡然睁大。素白色的车帘下半部分沁出一条长长的不规则血迹,随着冷风诡异摆动着。

    冉竹将颖冰阳摁在了座位底下,不顾她的反对一屁股坐了上去,手中紧握流月弯刀,紧张的注视着车帘。

    车夫已死,她不能让颖冰阳再因为她而丢了性命。

    四周一片寂静,仿佛风都静止了。

    冉竹放缓呼吸,感觉到座位底下的人也安静了下来,此刻的大脑无比清醒的快速转动起来。

    她和沁玉联络的地方只有她,邱灵儿,沁玉还有千叶知道,仅仅过了一夜,就有人冒充沁玉前来送信,计划在半途将她杀了。

    只有两个可能,沁玉或者千叶泄露了她们的联络方式,那么来杀她的人不是沁玉的娘就是千叶的姐姐水千代。

    另一个就是他们在林中时就已经被人盯上,除了白静,她再想不出这里还有谁比她更想杀自己的了。

    这三个人随便出现一个,都会轻松解决了冉竹的小命。

    车外的人似乎是在确定有没有人暗中跟着冉竹,在杀了车夫外极快的闪退过了好一会才从林中走了出来,带着阴仄仄的笑容盯着车。

    “贱人,还不出来受死。”

    是沁玉娘。

    冉竹双眸倏地睁大,握着流月弯刀的力气不觉加大了几分。心中不觉腹诽:每次出来都是这句话,只希望自己和颖冰阳也能像上次那样平安逃脱。

    这次可以什么蒙面男子来救她们,只能靠自己。

    车内一片寂静,好像没有人一般。

    沁玉娘目光里闪过几分犹豫,最终从腰间拔出剑轻轻跳上了马车。

    感觉到马车的轻微动荡,冉竹整个人绷直,早一步握着刀靠在了车门旁。

    沁玉娘似是知道冉竹的目的,只见她往后退了一步,举剑对着车帘刷刷两下,就见车帘如破布般落下,见车内空无一人,凤眸陡然戾气暴涨,冲着车门两旁刺去。

    本想偷袭的冉竹见此,急忙现身往后退去。

    “哼,小贱人还想偷袭我,等死吧。”沁玉娘见冉竹现身,得意笑道,话落间冲了进去,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向冉竹胸口,意欲一剑毙命。

    冉竹以刀抵挡,长剑嗡鸣震荡胸口,虎口生疼。

    “你知道杀圣女是什么罪?株连九族。你今天这样只会连累沁玉,更别想他当圣使了。”

    冉竹冷声呵斥道。

    “哼,沁族一共就你和他二人。杀了你,皇上只能让玉儿当圣使。想吓唬我,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处境。”

    沁玉娘鄙夷道,加重了手中力道,想破开流月弯刀刺入冉竹胸口。

    就在此时,随着吱呀作响,一道液体自打开的座位中洒了出去。

    啊,惨叫声破空而出,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刺鼻味道。车内沁玉娘亲捂着脸满地打滚,得了手的颖冰阳趁此机会拉着冉竹逃出了车,往回头的方向跑去。

    “你给她撒的是什么?”听到车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冉竹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出门前邱灵儿塞给我的。”颖冰阳说话间回头看了一眼,口中惊呼一声,拉着冉竹拼命的往前跑。

    身后,凄厉叫声如索命的鬼魂传来:“该死的小贱人,竟敢毁了我的脸。我要杀了你们。”

    颖冰阳在心中大呼完了完了,只恨自己之前没有跟邱灵儿多要点毒药。

    冉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见面目全毁,只剩下一颗眼珠子露在外头的只有半边长头恐怖女子追了上来。

    他娘毁成这样,届时该如何跟沁玉解释啊。由在此时,冉竹最先想到的却是沁玉,却没想到自己小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嘴巴跟沁玉解释。

    而接下来更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

    一道长影自她们头顶掠过,锋利长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沁玉娘的胸口,烈烈日光下宣墨一张杀气腾腾的脸令风云涌起,天地为之色变。

    瞬间,暴雨如注。

第七十四章 再起波澜

    豆粒般大的雨滴砸在人的脸上,教人睁不开眼。

    半空中,宣墨反手抽回长剑,沁玉娘的尸体就像一块破布落下,躺在泥土里。唯一完好的眼珠子瞪大望着天空,临死仍抱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雨滴砸在毫无生气的瞳仁上顺着眼角滑落,像一滴滴不甘的泪水。

    宣墨于此也发现了该女子被毁了的容,目露几分诧异嫌恶,一脚跨过她身体,将跌坐在地上犹自错愕的冉竹一把拉进了怀里,怒吼道: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为什么还要单独出来。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不就是龙血草吗,不就是要救莫尊景的命吗。你跟我说,你跟我说啊,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给你呢……

    漫天瓢泼大雨的刷刷声,都盖不住宣墨因为心惊害怕而发出的震天怒吼,却将他心里的另一番心痛言语冲向天际无声。

    颖冰阳缩在一旁,被天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戾气吓住,仿佛会将所有想杀冉竹和保护冉竹不力的人统统杀光,此念头一经脑子里冒出,颖冰阳鬼叫一声便从地上爬起来,下一刻却落入一男子的怀抱里。

    颖冰阳抬头一看见是萧风,哇的声哭了起来,死里逃生时能看到最想念的人,此刻她是幸福的。

    宣墨眉头皱了皱,冷眼看着萧风,萧风缩着脖子将呱噪的颖冰阳带了下去。

    “死了。她死了。”冉竹茫然混乱的思绪被颖冰阳刺耳的哭声刺激的有了几分清醒。

    她反手抓住宣墨的衣服,滚滚泪水混合着雨水簌簌而下,一张嘴雨水就落了进去,说话的话破碎而含糊: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沁玉的娘,我弟弟的娘啊……”

    冉竹承认沁玉娘此前三番两次想要杀她时,她确实动过要杀了沁玉娘的心思。若不是沁玉娘的出现,就不会有沁玉,她的父亲也不会将她丢入灞陵河中,娘不会这么多年郁郁寡欢一人孤单生活最后惨死。

    娘亲的死亦是她最极端的时候,将所有人都恨了一遍。甚而想过杀了她的父亲,包括如今躺在地上死绝了的沁玉娘。

    这些念头总是在无人的深夜里从她的脑海里冒出,却因为昨日林间沁玉的一声姐姐而消化无形。

    没有师父不要紧,没有了友情不要紧,没有了爱情也不要紧,好歹她还有个亲人……

    “他昨天还叫着我姐姐,请我原谅他娘。可今日,今日……”

    冉竹哭道,脑子里早没了刚才沁玉娘要杀她的狰狞模样,心中空荡荡一片甚而有着几许害怕。

    是的,她害怕失去沁玉,她可以不认父亲,可却不想失去一个纯良无害的弟弟。

    宣墨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他并未转身去印证冉竹的话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就将冉竹紧紧搂进怀里。

    听着她愧疚的哭声,宣墨大手揉了揉她早已湿哒一片的乌发,薄唇轻落在冉竹的眉间,宽慰的话语随即落下:

    “他娘是我杀的,他要恨便恨我就是。”

    闻言,冉竹猛然抬头,失措的双眸对上眼前一双深邃温沉的星目,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她苍白惊疑的脸与这身后一地的泼天雨帘。

    没了车夫,宣墨便自己当了车夫,他抱起冉竹轻柔的放进了车里,用车内的毛毯将她包裹好,赶起马车飞快的往军营而去。

    而横亘在路上的尸体,早在宣墨上车之前就被秦彪背了回去。

    二人回到军营,邱灵儿早早备好了两大热气腾腾的浴桶安放在各自的房间里。

    用她的话说,洗热水澡和睡觉是压惊的最好方法。

    氲氤热气中女子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撒了静心药草的热水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女子虽依然闷着脸,但从她清明的双眸中看的出她已然平静了许多。

    “姑娘?”素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丝丝未了的哭腔。

    “嗯。”冉竹淡淡应了声,抬手将搁置在旁的盛着热水的壶又往浴桶里倒了些。

    冉竹静静的闭上了眼,脑海里沁玉娘死去的画面与宣墨对她说的话混乱交叠,外表平静无波的容颜下是一颗动荡起伏的心海。

    从昨天马车里的谈话不难看出,沁玉在宣墨心里的重要。大雨里她说出沁玉娘三字时她分明看到了宣墨眼里的惊讶愧责,他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杀了沁玉娘。

    如果她提前告诉他,沁玉娘至少不会死吧,可那时她根本来不及……

    这算是误杀吧,可自己也说过误杀也是杀啊。

    想必此刻,他心情一定很纠结吧。

    “他娘是我杀的,他要恨便恨我就是。”低沉话语回响在耳边,冉竹眼角泪水不觉流下。

    明明差点被杀的人是她,可现如今情形大逆转,纷纷扰扰的错综复杂,却令冉竹于蒙蔽的心尘间拨开了几缕明雾。

    让他恨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宣墨,你对我的是爱不是……愧疚,对不对?

    听到水流哗啦的声音,素锦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望着不知何时变小的细雨秀眉忧心紧锁。

    对面房内,洗好澡的宣墨正独自一人靠在床边,脑海里闪现着刚才惊心动魄的画面。

    就在刚才那女子长剑就要刺入冉竹胸膛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一路赶来的所有不满的念头尽皆化成了一股悲天怅然。

    如果冉竹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万里江山锦绣山河如斯再美,没了她,还能与谁执手相看日出朝阳夕落长安花。

    他曾以为沁玉与冉竹在心里的位置是同等重要的,这么多年相处宣墨十分了解水千代的性格,没了身份的沁玉在水千代眼里就等同一个废人,随时都会弃如敝屣甚而有性命之忧。

    是故冉竹当圣女时他极力反对,以为自己多半是为了沁玉而做,可那一剑刺入沁玉娘胸膛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倒在地上那抹削瘦身影……

    他该忧心的是沁玉如今的危险处境和知道他娘死在自己手下后的反应不是吗,可为何心里却一直记挂着某人的心情。

    摇了摇头挥开脑海里的繁乱思绪,随手从一旁堆放的奏折上拿起第一本翻看了起来,凡是送来的均是从从长安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封面上烫着的火映,这是木河以一个暗卫身份发出的密信。

    因宣墨的房间素来都由花麦饭看守,是故他很是放心将奏折放在床边,以供休息时批阅。

    信中内容大致如下:

    莫求双暗中打压他这边的人,有几个已经被他以各种名义收押到刑部大牢。因他只是监国没有杀人权利,所以暂不敢妄动。自他们走后莫尊景连续几个月未上早朝,成日闭门不出无人知他要干什么。

    太后在宫中一人难撑,莫求双逼问荣太妃和德太妃的下落。海生中毒昏迷不醒,疑是中了琼花之毒……

    宣墨将奏折合起,双眉疲惫合起。莫求双胆敢关押他的人定然是有了说辞,亦或者他早已打算在此次自己出征之际有所大动作。

    这一仗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母后饶是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敌得过老奸巨猾的莫求双。

    看了眼“德太妃”三字,宣墨目光停顿了会便轻轻移开,聚焦在灰色的纱曼上,脸上浮起复杂的表情,随即轻摇了头。

    “她要是知道海生中毒了,又该担心了。”宣墨无奈笑笑:“琼花向来都有益无害,怎么会中毒呢?木河一定是搞错了。”

    喃喃自语间他的目光从对面微开的窗棂看出去,对面素锦的身影守在紧闭的门前。

    宣墨眉头轻皱了下,这都一个时辰了,冉竹还在洗澡?

    想到此,他面色一沉,冲着门外吩咐道:“小夏子,带着素锦出去走走。”

    “啊?这……”

    “半个时辰内不许回来。”

    “……是”

    没一会就见小夏子捂着肚子找了素锦,不知说了什么就见素锦颇为不情愿的跟着离开了。

    门轻不可闻的被打开,调皮的细雨随风偷偷跟了进来又再度被关在门外。

    屏风后的浴桶里早没了热气,躺在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宣墨心一沉脚步不觉加快走了过去。

    绕过屏风,待看清浴桶里端坐的人时,宣墨心突突突的沉了下去。

    宽大的椭圆形浴桶旁,架着半截木偶,木头做的双臂搭在木桶边缘支撑半截身体防止掉落水里,接近冉竹脸型大小的木头脸上刻着阴森森的笑意。

    屋中后窗户大开,夹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灌着冷风飘了进来,彼时,外面响起了大门被砰然撞开的声音,这般大力连宣墨都能感觉到来人一定疼痛的很。

    “皇,皇上……圣女她……被人丢在了操练的兵场上。”素锦对着屏风上投射的长影瑟瑟发抖,心底早已撕心力竭,话却没了力气。

    她此刻肝肠寸悔,如果不是一时心软带小夏子找邱灵儿,冉竹也不会被抓走。想到练兵场上众人猥亵贪婪的目光,素锦恨不得拿刀杀了他们……

    宣墨自屏风后走出,风霜般几乎杀人的眼盯着冉竹,半晌,沉声道:

    “圣女正在沐浴,外人无事不可打扰。”末了加了一句:

    “水凉了,加热水。”

    素锦浑身抖索了下,立即明白了宣墨话里的意思,将头深深低下:“是。”

第七十五章 赤体呈兵

    宣墨越过素锦刚走到门外,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很快低了下去。

    练兵场上早已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狭小空间里侧躺着一位只着薄轻纱的曼妙女子。薄纱本就透明,再被雨水打湿贴在一览无遗的酮体上配着红晕满布的可人容颜顿时显得诱惑无比,令人血脉愤张,恨不得立马上去撕碎薄纱一解**。

    饶是军纪严明的士兵在长期没有女子安慰的情况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艳景色给楞的个个脚底如生了铅一般半步退不开。

    而在二楼本今日负责操练的童华将军,此刻酣睡沉梦,旁边的侍卫叫了几遍都没动静。

    “刚才那人说什么?”有士兵咽口水的声音。

    “说,说这是皇上派她送来犒劳我们的。”有人立马回答。

    “就一个女的,会不会太少了……”还是刚才咽口水的士兵。

    “你猪啊,皇上能让人做出这事吗。那女的不仅蒙着面还丢下人就跑了,摆明是有诈。而且我看此女子身形怎么有点像圣女……”

    此话一出,立马得到了大部分的认同,看着女子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畏惧猜疑还有变态的兴奋。

    “都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继续操练去。小心本副将的鞭子抽的你们皮开肉绽。”

    一声牛气般的吼声将围拢在一起的士兵轰的炸了开来。李常大山似的身体赫然出现在士兵自动分开的路上。迈出的脚突然往边上一缩,露出他身后的身影。

    当看清那人的面貌后,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那敲在人心上的脚步显得压抑的很。

    远处地上的女子双臂不安抽动着仿佛抽搐般,更有低低呓语发出,宣墨见到冉竹几近一丝不挂的被扔在场地上,额头青筋暴起,袖中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一张威严低沉如墨的脸却教人看不出心底的想法。

    这短短百米远好似万里长,他走过去解下风衣盖在了冉竹身上,阻断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纷纷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冰冽冷意。

    尾随而至的李常见到场地上有一名女,不由诧异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女人出现,童将军呢?”

    他是来的半路上遇到宣墨的,所以对这里的事情并不知情。

    “童将军一直酣睡不醒,属下叫了好多遍……”有人立马回道,正是此前在二楼欲叫醒童华的士兵,他见皇上过来,急忙下了楼。

    “睡觉?”李常瞪眼叫道,长鞭在空地上甩出一个响声,便大步转身往观望楼走去。

    宣墨将冉竹尽数裹住,抱在怀里,抬头望着一群目露疑惑的士兵,沉声道:

    “你们可有看到是谁将她送了过来?”

    “是一名蒙面黑衣女的。”有胆大的士兵回道。

    宣墨眼底一片漆黑,女子……能来去军营自如还不被人发现的女子除了白静便是武功同样不弱的水千代了。

    不管是哪个,敢羞辱冉竹,他定会让她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可恶!妄想利用冉竹的圣女身份来涣散军心,休想。

    士兵话一出,立即就有人跟了上来:“她口出狂言说是皇上派她来送人过来……”

    场面立马热闹起来,其中圣女二字颇为刺耳的入了宣墨的耳朵里。若不是冉竹平日都以红纱遮面,又甚少出现在众人眼中,今日眉间朱砂恰好又被大雨冲刷掉,圣女在沐浴时被人敲昏几近赤

    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上的丑闻明日就会传遍天下。

    即使如此,有消息灵通的士兵也知道圣女回军营便是去沐浴了,而这里出现的女子又刚好浑身湿哒哒的,再加上身形气质极为相像,教人不得不去猜想。

    此刻怀中人不知何时玉藕般的臂膀伸了出来,无意识的拉扯宣墨的衣领,一声声细若蚊蝇的低吟声敲击在宣墨心头,令他怒火大涨。

    该死,竟然给冉竹下了合欢毒!

    宣墨拉了下披风,将冉竹的手再度藏了进去,听了半天也大概了解了。他双目轻扫众人,无声威严冷迫自然散发出来。

    “敌人探入军营而不自知,朕看你们的脑袋不用等上战场就在敌人手里了。今晚全部不准吃饭,操练。”

    宣墨说完就打算抱着冉竹离开,却被参谋长李光标拦住:

    “皇上,恕微臣斗胆相问,皇上可是认识此女?”

    宣墨不语,双目微眯。

    “皇上如果不认识此女还请将她交给微臣处置的好。大战在即,有敌人潜入军营已是微臣的失职,而这女子虽然是被人丢下来的,但不能排除她和敌人有嫌隙。”

    李光标说的在情在理,其实他心里更多的是想印证大家心理的猜测。

    至于失职大罪,自然有上头正在睡大觉的童华顶着。

    宣墨一眼就看穿了李光标的那点小心思,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不悦道:

    “此人朕自会亲自审问,倒是童华将军青天白日的竟然沉睡不醒,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李常副将在,童将军一定会很快醒来。当下之急还是弄醒此女,给大家一个交代才好。皇上若要单独审问,恐怕会让众士兵心有揣测吧。明日就要大战,还请皇上顾及军心啊。”

    李光标俯首回道,拦住宣墨面前,不依不饶。

    宣墨眼底滑过一丝狠厉,李光标话里意思他自然明白,大战在即希望他不要贪恋美色,散了军心坏了大事。

    可宣墨已然表明态度,李光标还阻拦,如果不是愚忠就是大有问题。

    “朕告诉你,她是朕宫里的妃子,朕带她回去就是要问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众人愕然,皇上的女人被人扒光仍在士兵中被看了个精光,这要是说出去,皇上这脸可是丢大发了。他们的王者将成为敌人的笑柄,想想就憋气的很。

    “今日的事是敌人使出的离间计,来此这么久你们可有谁看到朕身边有过什么女人?明日一战,众将士与朕一起,同仇敌忾定要报今天耻辱之仇。”修罗般的低沉话语在每个人脑海里响起,几句话瞬间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怒气激发出来。

    练兵场上一片激昂吼声宣告着明日拼死决战的决心,李光标俯首站在一旁,恭送宣墨离去,眼底一片惊恐。

    房门被一脚踢开,宣墨回头瞪了眼素锦,吓得素锦立马缩回了脚将门反关上。

    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无力充斥全身,感受着怀中人越来越不安分,**声越发高调起来,宣墨转过屏风,将冉竹放进了浴桶里。

    解合欢毒,如果不与男子交合,便只能靠冷水刺激她的大脑。

    可宣墨想错了,本就昏迷的冉竹不仅没清醒,没了依靠的她直接沉了下去。

    宣墨立马慌了起来,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了进去,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感受到男子气息的冉竹,整个人攀了上去,合欢毒支配的精神力下令她全然凭着本能撕扯宣墨的衣服,触摸到微热光洁的胸膛,冉竹吟哦一声,樱唇吻了上去。

    “你醒醒,不然我没办法替你解毒。”宣墨无奈道,双手将胸膛上游移的脑袋挪开,体内燥火一阵阵窜起。

    香酥软胸一次次摩挲着宣墨的身体,滑若凝脂的身体犹如蛇一般从手中滑过,若不是宣墨心里有气,早就将冉竹当场办了。

    他气的更多的是自己,因为自己的保护不力让冉竹一次次陷入险境之中,如果她醒来听到士兵们的议论,万一想不开……

    “安安分分做我的皇后多好,非要当圣女,什么时候才能听话。”宣墨望着浴桶里昏迷的女子心疼说道。

    “轻尘…尘…”一声低不可闻的叫声从冉竹口里传出,令正第N次尝试将冉竹双臂固定在桶边缘的宣墨动作一滞。

    “小竹?”宣墨试探叫道,怀中女子脸颊红若滴血,双目紧闭,只是这么停顿半刻,他的衣服就已经被冉竹全部解开。

    “墨……”冉竹攀附在宣墨身上,急切而密匝的细吻落在他的脖颈间,一只手反动为主直接将宣墨摁了下来。

    二人双双坠入浴桶里,冰凉的水已然盖不住被合欢毒侵蚀全身的冉竹。

    宣墨漆黑的瞳仁里闪耀出夺人光芒,嘴角勾起满足笑容,凉水滑过耳边,他双手搂紧冉竹腰间,长驱直入。

    满足的喟叹声从彼此口中同时发出,旖旎春色混着清香药草的味道在房间里愈演愈浓,缠绵狂热而不知休止。

    冉竹感觉到自己一会身处火海一会又置于冰山中,小腹处求而不得的狂烈燥热恍如饿极了的狼到处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猎物。

    她的眼前晃过一道道人影,明黄色的亮影,黑色的晕影,金黄的光影,她站在那里如风中秋叶瑟瑟发抖,目不转睛的看着背对着她的人慢慢转身。

    模糊的场景陡然清晰起来,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双眸含着春日秋水深深凝望,他的身后是玄镇的十里花田的田梯上。

    “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容易掉水里。”

    “轻尘?”冉竹叫道,眼泪却落泪下来。

    那是她的轻尘,埋在心底,在她最一道黑影打昏正不知身处的时候出现了。

    “以后没有浥轻尘这个人,记住你的男人是宣墨。”身影一晃,那一身明黄龙袍刺到了冉竹的眼,威严低沉嗓音里带着无尽宠溺。

    “墨?”冉竹口中低喃的宣墨二字,待墨字一出,前方赫然出现一方镜子,镜子里呈现出的是御书房内室的景象,而在床上两副酮体正上演着天人之合令人面红心跳的动作。

    床上女子不知说了句什么,男子身体下动作更加剧烈起来,带着烙印似的话语无比清晰传到了镜子外冉竹的耳里:

    “以后没有浥轻尘这个人,记住你的男人是宣墨。”

    冉竹心头猛跳,豁然睁开眼,在凉凉夜色中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

第七十六章 无语凝咽

    “你醒了。”清冷空灵的嗓音自床边轻轻响起,伴着话落,邱灵儿来到了冉竹身旁,她的手上正合着一本书。

    雨声淅沥,清风凉人,不知已是夜里几时房间暗的很,也不知道邱灵儿在没灯的情况下是怎么看书的。

    “灵儿姑娘。”冉竹呐呐道,懒懒躺在床上不想动。

    只记得自己洗着洗着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谁将她放到了床上,脑海里的梦淡淡萦绕,充斥在胸口间怎么也挥之不去。再加上身体如散了架一般,仿佛镜子里的事情在身体上又上演了一般。

    邱灵儿看着冉竹倦懒的面容上噙着笑意,略有些惺忪的清澈瞳仁就那样看着她,恍若初坠人间的仙子带着惹人心怜的迷糊。

    不期然的,邱灵儿心底泛起辛酸,愤怒,心疼三方如丝交织,将她一颗心紧紧捆住,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宣墨派了重要的任务给她,这回她应该已经在寻找黑衣女子的路上。

    好在冉竹神情十分正常,似乎对下午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教她紧张忐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感觉好些了没?”邱灵儿轻声问道,她却不知自己这话问的对还是不对。

    “嗯,睡一觉好多了。”冉竹点点淡笑道,眼底浮起一丝惆怅,

    沁玉娘的死,回到军营的颖冰阳铁定会告诉邱灵儿,经受此劫,邱灵儿此刻出现在她房中,定然是想安慰她,虽然说话还是冷冰冰的,但冉竹心里早已暖和一片。

    忽的想起了什么事,冉竹急忙从床上坐起,对着门外叫道:“素锦,素锦……”

    “素锦身体不适,皇上担心她会过了病气给你让她回沟渠镇休息去了。”

    邱灵儿快速回道,半垂的眼帘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样啊。她病的很严重吗?”冉竹担心问道,自外面回来后她情绪恍惚未曾注意到一直守在门外的素锦,听邱灵儿这般说不由担心不已。

    “总是死不了人。”邱灵儿简短抛下一句,倒是十分符合平日的作风。

    冉竹点点头,她这么说,心里反而放了心,有这么多太医在素锦不会有事的。

    素锦不在,那只有她自己起床去亲自办这件事了,边穿衣边问道:“你可知道皇上在哪?”

    皇上二字,令邱灵儿眼皮跳了跳,指间不经意的滑过书本,往日如常的清冷脾气差点无法维持:

    “不知。”

    顿了会,继续道:“明日就要大战,这会想必是在和童华等人在商议明日对敌之策吧。找他有事?”

    最后试探性的话语问了出去,令屏风后穿衣服的冉竹动作停了下,想来邱灵儿不会多问她的事,但也没多想,回道:

    “沁玉娘已死,我想皇上应该将她尸体带了回来。我前后想了下,她既然知道我和沁玉的联络方法,说不定是沁玉告诉她的。这一天都没见到人影,沁玉应该想到她来找我了。说不定这个时候正在出尘堂等着我呢。所以……”

    邱灵儿呼吸微窒,她听得出冉竹话里的意思,想带着那女的尸体去出尘堂见沁玉。

    而她却不知,就在半个时辰前,宣墨自接了从出尘堂来的书信时,已经带着尸体去了。

    她留下来的任务就是让冉竹好好呆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许去,直到他回来。

    “皇上这回应该不会见你,再说了明天就要打仗了,我觉得那孩子也不会冒这么大危险去出尘堂。你饿了吧,我叫人送吃的过来。”

    邱灵儿道,眉心在暗夜里轻轻皱起。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感到饿了呢。麻烦灵儿姐姐了。回来时帮我叫颖冰阳过来,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们二位。“

    屏风后的冉竹系好腰间的丝带,口中吐出的轻松言语与脸上肃穆的神色恍若两人。

    “她陪素锦回沟渠了,明日开战,军营中有女子在多有不便,她们去沟渠也能保证安全。我去端吃的给你。”

    邱灵儿解释道,眼睛望着凑够屏风处走出来的女子,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对她的话很是赞同。

    “好的。”冉竹含笑回道,目送着邱灵儿的离去。

    大门关起,发出一丝轻微咔擦的声响。

    屋中陷入一片黑暗,冉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闪过几分犹豫,最终挪动脚步走到了门前。

    冉竹伸手轻轻拉了下门,随后加重了力气,微开的门缝里透过外面微弱的光亮,她清楚的看到了铜扣上锈迹斑斓的铜锁。

    她被锁在屋里了。

    冉竹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面纱遮上未再有犹豫的走向屏风后,望着窗棂上随风摇摆的墨树残影,她推开爬了出去。

    灵儿,饶是你保持的再镇定冷静,可你不觉得你太镇定了吗?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议事大厅,除了燃烧的火盆架子散发着不属于人的温度外,空无一人。

    自此,最后的印证在心底揭开,冉竹不再犹豫随即往最近的马车车库走去,路上她远远看见李常带着一队人马走过来,应该是巡逻至此。

    她本迎上去的脚步忽的收了回来,躲在路边三四人合抱的大树后,等李常走过去再去车库。

    李常和为首的似是边走边商量着什么事,路过冉竹躲的那颗大树时就听走在李常旁边略下侧的男子说道:

    “皇上这么晚孤身一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声音压得很低,含着深深担忧。

    “皇上做事一向有分寸,这么晚出去必然是急事。估计是为了白天的事情。”李常严肃说道。

    “白天的事情?你是说被丢在练兵场上的妃子?难怪,属下看皇上出去时,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呢。”

    “三毛,你话太多了。”李常不悦说道,叫三毛的立马缩了缩脖子,闭了嘴。

    妃子?冉竹眼底露出几分疑惑,宣墨除了叛国的皇后白静外何时还纳了妃子?

    还被丢在练兵场上……看来昏睡了一天错过了许多事情啊。

    冉竹摇头想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不通的事情冉竹不会多费脑筋去浪费时间。

    不过既然宣墨不在军营里,她也无法找到沁玉娘的尸体,她也想过宣墨不可能将尸体放在停尸房那么明显的地方,他这么晚出去,会不会是去见沁玉?

    而那辆马车里不是什么妃子还是沁玉娘的尸体……

    想到此,冉竹心中慌慌的不由加快脚步往车库走去。孤零零的红车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惹人注意。

    “去出尘堂。”冉竹推醒靠在门边假寐的车夫,冷声道。

    车夫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不想一天未出门的圣女竟然在此刻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他的眼前,而白日里冉竹只是用了普通马车出门,是故他并不知情。

    当邱灵儿端着饭菜回来时,冉竹坐的红车已经从侧门出了军营,她特意让车夫挑了另外一条往沟渠镇的路,就算邱灵儿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出尘堂里,本驻守在内的士兵全都被赶了出去,烛火幽幽,蓝衣劲装的少年正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一名中年妇女。女子面容尽毁,一片死青灰色想来已是气绝多时,被泥水脏乱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上依稀辨得出上好的丝绸品质。

    他们旁边一米远处,黑金丝长袍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里,深邃无光的星目锁定在少年身上,面容深沉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推开楼上雅间的那一刻,宣墨从凳子上立马起身的沁玉眼中的喜悦瞬间转为惊疑失望。

    那一刻起,他才发现自己养了沁玉十三年,亲如手足,可对方却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

    那样的眼神,分明是惧怕,毫无一丝丝思念他这个如兄的皇上神色存在。

    “沁玉,当时情况紧急,你娘她一心想杀了圣女。皇上不得已而为之。”

    死寂一般的大堂里,萧风的话幽幽响起,望着面前从小看到大的少年,眼底亦是十分疼惜。宣墨知道他和沁玉关系私底下不错,所以就带了他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二人僵持已有半个时辰了,沁玉只是抱着他娘的尸体默默流泪,夜色渐深,萧风在说破了嘴皮子沁玉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如今他更担心的是皇上回去路上会遭埋伏。

    毕竟,白日里那名黑衣女子还未有下落,虽然他心里已然有了人选。

    长剑咚的一声仍在地上,滑到了沁玉旁边,一声不耐带着几分燥郁的低沉话语响起:

    “想报仇就快点,离开皇宫才几个月,怎么变得这么娘们。”

    萧风呼吸一窒,颇为头疼的看的宣墨,心里却在祷告沁玉千万不要拿剑。二人若是打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帮谁。

    偏偏不想什么来什么,沁玉慢慢放下怀中的人,低头从地上拿起剑,死一般的口气里带着低冷决绝话语:

    “从小我就被迫和父母分开进入皇宫,三年一次才能回去看他们一眼。得知这世上我还有个姐姐时,我真的十分高兴。可后来却知道十三年前,她差点因为我的出现而被父亲溺死在灞陵河里。我曾深深自责,也想过一死了之将本属于她的位置还给她。”

    话语顿了顿,再度毫无生气响起:

    “可我娘说,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下旨,我姐姐就不会死。如果不是你命人将我带入宫,我也不会从小和父母分离,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我想我离开长安待在南蛮,既可以还了姐姐的恩情,又可以和父母团聚,这是多好的结局。”

    忽明忽暗的烛光投射在沁玉脸上,他的双眸通红赤血,几近疯狂。甚而看不见宣墨眼底的震惊和受伤的表情。

    “可你,你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的生活。宣墨,我恨你。”

    语气陡然一沉,多年积压的无尽恨意从胸口中喷然吐出,长剑在空中响起嗡鸣颤响,萧风脸色大变,普通的剑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说明持剑的人灌注了大量的武力而为。

    而教他更心胆俱裂的是宣墨站在那里似乎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腰间的剑鞘里空空如也,分明是没有一战的想法。

    “沁玉,不要。”

    “弟弟,不要。”

    萧风急促的话语中蓦地出现一声极为刺耳的女子惊呼声。

    大门被哗的一声打开,电闪雷鸣夹杂着瀑布般的大雨轰然响起,门口站着的女子浑身湿透,雨水流过她瑟瑟发抖的脸上露着浓浓悲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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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帝心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心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心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