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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疯狂行为

    “姐……”沁玉一眼就看出红纱湿哒哒贴在脸上的冉竹,刚喊出一字,已是泣不成声。

    宣墨望了眼抵在喉咙口的长剑,目光从萧风手中的长剑滑过,他的剑正指着沁玉的胸口。

    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将本走向沁玉的冉竹一把拉向怀里,语气虽淡却不无责怪:

    “邱灵儿是怎么办事的,看个人都看不好。来人,带圣女下去换衣服。”

    眉头稍稍皱起,仿佛刚才那即将刺入他喉咙的惊险情景并未发生过一般。

    “不用了,我有话跟我的弟弟说。”冉竹淡淡拒绝道,抬手挥退了涌进来的士兵。

    冉竹其实早已到了,就在沁玉大发雷霆之际,她就站在门外听着。

    她从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曾让沁玉有过死的念头,更对他心中对宣墨有这么深的怨怼而感到震惊。

    想到宣墨对沁玉的重视,甚而不惜想办法让冉竹放弃圣女位置,只是担心沁玉在南蛮过的不如意……

    对沁玉娘亲之死的惭愧,冉竹脸上的悲伤更多是对宣墨的心疼。

    “姐,我代我娘向你说声对不起。”沁玉低声泣道,执剑的手颓然落下。

    萧风心中呼出口气,可手中的剑却不敢放下。

    他不知道如果冉竹不出现,他的剑会不会刺入沁玉的胸口,然后动作一定会先感情一步做出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弟弟,皇上并不知道杀我的人就是你娘。他出现时你娘容貌已经被毁……”

    冉竹一开口便为宣墨辩解,甚而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

    宣墨眼底浮起几分暖意,淡然打断了冉竹的话:“就算知道他是沁夫人,朕也会杀了她。”

    “你……”冉竹气结。她在帮他解释,难道看不出来吗!

    无视冉竹气鼓鼓的双眸,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温柔的替她披上。

    “姐姐你别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此事说起来错在我,是我告诉了她我们联系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身陷险境。”

    沁玉的话毫无生气,满满都是心底对冉竹的自责,将他娘的罪一度揽到了自己身上。

    在冉竹看来,一心想杀她的沁玉娘定然是用了什么借口骗出了沁玉的话,只是人死为大,沁玉又这么孝顺,冉竹也没了拆穿的心思。

    “弟弟……”冉竹呐呐道,不知该说什么好。

    沁玉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娘,他惴惴不安在出尘堂等了一天

    ,直到宣墨出现时他脑海里还在想着各种不好的猜想。

    然,猜想中的其中一种就是娘亲的死**裸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然崩溃。

    “是谁毁了我娘的脸?”宣墨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而对别人,沁玉绝不会手软。

    萧风立马不淡定了,冷着脸道:“不管是谁都是救了圣女的命,否则不等皇上和我赶到,你姐姐早就死了。”

    “那我娘呢,我娘只不过希望我带她回长安故土,她就该死的这么惨吗!”

    一声暴喝,长剑嗡鸣,空气里荡起无限杀意。

    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恩与只见过几次有着生死纠葛的姐姐想比,在这一刻立马分出了高低位置。

    冉竹理解,一如她娘被宣墨杀了的时候,她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忍住当场和宣墨同归于尽的冲动才走到如今。

    如今她庆幸自己当时够冷静,否则真正害娘的人就会逍遥法外。

    “沁玉,你跟他们废话什么。明日战场上我替你报杀母之仇。”一声娇叱自堂后响起,自暗影中走出一身明艳劲装的女子来,美艳面容冰霜满布。

    “蛮儿……”沁玉轻呼道,悲伤的眉眼间覆上几缕温柔。

    “水千代,朕有话问你。”早在见到水千代的身影时,本一直处于淡漠状态的宣墨脸上杀气陡现。

    他上前一步拉起水千代就要走,却被沁玉长剑阻拦。

    “你有话这里说就是,难道还要背着你的心上人跟我谈情说爱不成。”

    水千代冷漠道,眼角余光宛如利刀一下下割着黑色披风下裹的严实的冉竹。

    那是宣墨的披风,水千代自然认得。

    宣墨目光落到了冉竹身上,见她神色无样,心知练兵场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看来邱灵儿做事也不是全不靠谱。

    想到此,便将话题隐晦了:“你胆子越发大了,竟然敢在大战前夕来朕的地盘。朕是不是要该感谢你激起将士们将你们一网打尽的勇气呢?”

    “一个破出尘堂,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中原将士士气这么容易就来的吗,那明日我可就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水千代还嘴道,如火的双眸咄咄逼人。

    宣墨仔细看去,见她神情一如以往嚣张跋扈未有半分心虚,心里揣度了会,便明了。

    冉竹也觉得宣墨说话夸张了些,不似他平日作风,脑海里蓦地想起刚才来之前那士兵说的练兵场里的妃子一事……

    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当心中奇怪之时,房顶上空响起毛骨悚然的难听的嗤笑声伴随着如冰雹砸在屋顶的声响同时响起。

    宣墨大呼一声快出去,抱着冉竹就飞奔了出去,萧风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水千代拉着欲将尸体抱起的沁玉一同飞了出去。

    震耳欲聋的轰天炸响带着熊熊火烟在众人面前出现,有未来得及跑出来的士兵陪同着沁玉娘的尸体一同葬在房屋崩塌的火海里。

    “娘……”沁玉睚眦欲裂,撕心裂肺般的叫喊被倒塌的出尘堂声音盖住,几次想要冲进火海里都被水千代和冉竹拉住,最后被水千代一掌击昏。

    军队从四面八方涌来,有水千代的也有宣墨这边的,刷亮的弓箭箭头齐刷刷的对着泼墨般的雨夜上空,寻找刚才扔炸药的女子。

    “是白静。“冉竹低声道,饶是她刻意变了声调,直觉告诉她此人是白静无疑。

    话毕,身子就被宣墨往怀里紧了紧,她抬头望去,刚毅冷然的脸庞上雨水毫不留情的滴在他的脸上,雨凉却稍逊他眼底的冷冽。

    冉竹往他怀里缩了缩,贪婪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开口低低说道:

    “我娘的死,我知道另有其人。你不必记挂在怀。”

    泼天大雨中,宣墨灿烂而感动的耀眼星目直勾勾的看着冉竹,看的她不好意思起来,将头埋在了披风里。

    冉竹也分不清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候说出这话,有些情感已不是她理智所能控制,她只想尽自己所能希望能帮宣墨分担一些事情。如果不能,那至少让曾经不愉快的事情减少一些。

    似乎,这样的心境,好像又回到了玄镇那时候的自己。

    兜兜转转,峰回路转,她恨了这么久似乎都白恨了,而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又重新开始爱上眼前紧紧搂着自己的男子都不自知。

    亦或是,这份爱从未消退过,或许化成了另一种方式在发泄……

    冉竹想到此,嘴角浮起几分苦笑。

    这时耳边忽的冒进一句话随着男子特有的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心里:

    “我要负责的,我会好好宠她的女儿,用一辈子去还这份债。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冉竹脸倏地红了起来,埋在披风里不敢抬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嘀嘀咕咕的。”宣墨和冉竹亲昵的态度惹起了水千代的极度不满。

    “难道要朕耻笑你差点被你的手下用炸药灭了吗?”宣墨略偏首,赏给了水千代一个讽刺的眼神。

    “你胡说什么!”水千代气道。

    “水千代你与扶余国叛贼独孤子诺联合,你以为瞒得过谁?此刻他正在三十二长老中的阿克油帐下,而刚才扔炸药的人就是白静。她想炸死我们,到时候阿克油可是得利最大的人。你还不明白?”

    未等宣墨开口,冉竹率先发言,清冷话语掷地有声,盖过了雨声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宣墨赞赏的看了眼冉竹,不管独孤子诺是不是这么想,冉竹这离间计用的真是不错。

    果然,水千代的脸色很难看,阿克油与她一向不合。为了作战一事更是争执不下数次,最大原因就是她根本不赞成和独孤子诺联手,早前就将他赶出了南蛮,没想到他竟然和阿克油密谋!

    躲在暗处的白静终于沉不住气了,依着水千代的脾气不管今天事情是不是被她干的,独孤子诺肯定会被她赶出去。

    既然身份被识破,她也不再隐瞒,双脚轻轻踮起,整个人站在树梢上,赫然露在前方众人的视线中。

    “首领莫要听她胡说,属下并不知道您今天也在出尘堂,否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白静声音响起,望着上万支黑漆漆的箭头对着自己,镇定的很。

    “就算你想偷袭宣朝皇帝也不行,我南蛮从不做这偷袭的勾当,我命令你回去跟你的主上滚出我的南蛮。”

    水千代怒道。

    “首领稍安勿躁,听说今天宣朝军营里出了件很好笑的事情,有个女子一身不挂的被丢在了练兵场上呢。”

    白静笑声传了出来,目光落在冉竹身上,烫人的很。

    冉竹明显感觉到宣墨身上发出恐怖的暴戾,脑海里妃子二字刚冒了出来,就听宣墨抬手,冷冽话语如腊月冰渊:

    “杀了白静,死活不论。”

    “慢着。”水千代同样抬手阻止,喷火的双眸在暗夜里显出别样的风情,娇艳红唇勾起一抹笑:

    “我倒想听听那女的是谁。”

    话落,本箭头指着白静方向的士兵全都齐刷刷的对准了宣墨这边。

    宣朝这方对着远处树上的白静,前方空门大露,躲在暗处的萧风不禁为宣墨捏把汗。

    树上的人话语惬意缓缓流出:“她啊,皇上亲口承认她是从长安赶来的妃子哦,可那人明明是我从他们军营女眷房间里……”

    “放。”一声厉喝震天般响起。

    漫天弓箭比雨还密集的射向大树上摇摇飘荡的黑衣白静。

    宣墨你真是疯了!白静在心中怒骂声,眼底露出恐惧。

第七十八章 夜难安眠

    疯了。

    水千代的双眸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惊愕,抬至半空的双手迟迟没有落下,她甚而能听到身后弓玄拉满爆涨发出的滋滋滋声。

    只需她一声落下,明日那场大战完全不用打了,就能将离自己只有两米之隔的宣朝皇帝射成筛子。

    她面前的男子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破空箭雨声带着必杀的决心冲向拼命挥剑抵挡的白静,看都没看水千代军队一眼,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在雷电交加的光影下慑人心魄。

    甚而发出放箭的命令时,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为了堵住白静口中说出的女子名字比他和身后成千的士兵的性命还要重要。

    这女子着实引起了水千代的兴趣。

    水千代心中揣测那女子的名字,手在空中反转划了下,所有箭头都放了下来,但夹在手中以防万一。

    彼时有人兴奋喊了声“我射中了。”

    果然,本立在树枝上的白静如掉了线的风筝直直坠了下去。

    “拿下。”宣墨沉声下令。

    早有士兵持剑跑了过去,而在暗夜中躲藏的萧风如风般飞了过去,水千代身后的一名武士在得了水千代救人的暗示后也不甘示弱奔了过去。

    然,众人的脚步均赶不上意外到来的男子速度,来时无声,去时无踪。一抹银白身影自紫白闪电中倏然出现,大家甚至连他头发几许都未看清,坠落到一半的白静就被他轻松带走。

    绝世轻功令在场人无不惊讶。

    当然除了宣墨,水千代与埋着头不知想着什么的冉竹。

    这场绞杀,无疾而终。宣墨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湿透的衣服都盖不住他心里的灼灼怒火。

    “水千代,朕不会在你有内患的情况下与南蛮开战。朕可以给你几天时间解决此事,之后在痛快打一场。”

    宣墨沉声问道,深邃目光里漆黑一片。

    他也需要几天时间来找到白静的下落,本打算亲手交给冉竹处置,如今宁可让冉竹在露蝉面前抱有遗憾也不能让她知晓事情真相。

    水千代明艳眸光闪过几道明暗,半晌,昂首冷声回道:“多谢。”

    本明日就要开战的决定就这样被两位霸主推到另一个三天后开始,彼此带着军队以一南一北姿势离开。

    不知走了多远,水千代蓦地停下脚步,状似回头审查军队的神色透过暮色夜景摇摇望去,那一抹日思夜想的黑色伟岸背影早已在两方的军队拉长的队伍中消失不见……

    自白静出现时冉竹说了两句话后就再也没吭过声,此刻她坐在回程的红车里,被宣墨紧紧搂在怀里。

    “吓傻了?”宣墨好笑问道,手却探上了冉竹的额头,虽然有些发烫,但还算正常。

    “白静口中被丢在练兵场上的女子……是谁?”幽幽话语从怀中人口中轻轻逸出,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怨气。

    终究忍住没将妃子二字吐出,冰冷的暴雨砸在身上,站在出尘堂外的冉竹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疼痛,那是另外一种熟悉而陌的痛苦,似是被人半空抛下生生的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冉竹并未多想,将这种引导性的想法归结到了自己对宣墨的不平当中。

    妃子,妃子……那位让宣墨不顾刚才自己性命危险执意堵住白静会再次玷污了女子言语的疯狂举动。

    难怪一觉睡醒素锦和颖冰阳就被宣墨调走了,邱灵儿甚至出门都反锁着门……

    想来现在都在沟渠镇附近的军营里伺候那位妃子吧。

    “她……”一个她字含在宣墨口中良久,他亦是在心中思考该如何和冉竹说起此事,她才不会怀疑到她自己身上。

    一个人在昏迷中就算**的药劲再大被人从半空扔到地上都会有感知,能让冉竹除了有身体上的不适感外没有任何记忆外自然是用了办法。

    宣墨白天找到了邱灵儿,虽然不清楚她用了什么办法,至少从目前冉竹吃醋大于惊疑的神色来看,她并未往自己身上想。

    半晌,无奈似的叹气低低发出:“她是我以前遇到过的一名女子,本是多年未见。可能听说我出征就私自跑过来了。没想到被白静羞辱了……”

    多年以前的女子,是在遇到她之前吧?冉竹愣愣想到,心底忽的有些空。

    她的生活里能让她视为男子的自始自终都只有宣墨一人,却也自然而然的认为宣墨的生活里,她亦是他的第一人。

    当然,使了阴谋诡计插进来的白静除外。

    多年未见的女子,因为担心他的安危,不知从什么地方赶过来。这样的感情,该有多深厚。

    本来她该冷眼嘲讽的不是吗,可听到那女子被一丝不挂的仍在练兵场上,白静自然不会是趁着练兵场无人才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想到一个女子的身体被上万男子看光……

    冉竹浑身哆嗦了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车内一片寂静,噼里啪啦砸在车顶的雨声显得尤为沉闷。

    “小竹?”

    “嗯。”

    “你可知我为什么当着沁玉的面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来。”宣墨低低的嗓音响起,温柔似水。

    “你被沁玉气糊涂了。”冉竹想也没想的回道,潜意识里逃避了关于宣墨妃子的话题。

    车内响起笑声,甚为无奈般,随即冉竹光洁的额头被人轻轻弹了下,她摸着轻微疼痛的地方,怒眉瞪着始作俑者。

    “那是因为我明白,这世上除了叫冷冉竹的女人外再没有人能比她的性命更重要。你懂了吗?”

    宣墨佯怒道,伸手将冉竹的手拿下,看着她怔愣迷茫的神色。轻叹一声,湿濡的唇吻在了冉竹那刚才被自己轻轻弹了下的地方。

    冉竹口中低低轻叫着宣墨的名字,心底最后的纠结也都散了开来。

    她不该再逃避的,上次在皇宫里自己若不是总顾及着与白静的师徒情分,做事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她和宣墨不至于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

    而这次,一遇到宣墨的情感问题,她又想充耳不闻装作不知道,甚而刚刚起了等拿到龙血草就将圣女职位还给沁玉,自己归隐的荒唐念头。

    没有宣墨在的地方,何处是吾家?

    不,冉竹,你要为自己争取幸福才是,何况这个男人对你是有情的。

    脸忽的被弹开,对上一双鄙夷危险的双眸,说出的话令他暴汗不止:

    “你和那位妃子什么时候认识的?相处多久,可有……在一起过?”

    完全没有的事,让他如何作答。

    “你贴近点,我告诉你。”宣墨冲她勾勾手指头,眼底一抹戏虐滑过。

    冉竹撇撇嘴,两个人就差脸贴脸了还不近吗。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将脸往前又凑了凑。

    唔,眼前黑影陡然放大,嘴唇上被狠狠贴上一张湿濡软滑的嘴唇,冉竹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了起来。

    宣墨,你这个混蛋。每次都用这招逃避问题!

    红车前的马儿长声嘶叫,将脚下的泥土踩了个稀巴烂,耀武扬威的往军营里行驶而去。

    北方一处竹屋内,桌上篮子里放着横七竖八的血布,一把沾满血迹的剪刀赫然置于其上,透过微弱烛光看去,桌旁一米远处的木板床上正躺着一名昏睡的女子,衣服被人粗蛮扯开,露出大片诱人的肌肤,胸口处绷着白布,挤压的酥胸几欲呼之欲出。

    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素长玉手,好看的手对着女子的脸上,毫不犹豫的扇了下去。女子苍白的面容上顿时露出鲜红的五指长印。

    “还要装睡到几时?”男子冷漠不悦的话响起,说话间烛光处出现了男子的身影,银白披风,玉冠碧眸,正是独孤子诺。

    白静慵懒的睁开了眼,似是觉得有几分冷意,将床里边的被子扯到了身上,幽幽笑道:

    “主上若是想了直接来就是,我的身体就这么好看?”

    “说,你口中所说被丢在练兵场的女子是不是她?”说到她字,独孤子诺口中忍不住有丝颤抖,看向白静的目光多了十万分嫌恶。

    “涣散军心,不正是主上苦恼的地方吗。我这样做就算不能让圣女毁掉清誉也能让宣墨在士兵们心中留个慌淫无度的形象,他可是带了三名女子来了呢。这在自古到今的皇上御驾亲征中绝没有的例子,如今再多了一位所谓的妃子,明日大战有的让南蛮士兵耻笑的了。我这主意不好吗?”

    白静平静道,独孤子诺眼中的嫌弃令她心底泛起了微微的痛,似乎经历多了,她也变得麻木了。

    其实她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想到简陋屋里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淫

    声

    浪

    叫”,白静嘴角扯起得意的笑。不亏她费尽了心机寻来的“好东西”。

    独孤子诺,我让你一辈子都得不到冷冉竹。

    “好个屁。这样做只会让宣墨有了振奋军心的借口。你还差点杀了水千代,如今本王想跟她合作,更加没指望了。

    独孤子诺气结。

    对于白静总是私自行动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他全然拿她没办法。

    因为在这种能否翻身的关键时刻,他离不开她。

    床上的人忽然缩在了一起,脖子上青筋暴起,面容扭曲的十分诡异,她颤颤的伸出手,目光渴求的看着独孤子诺。

    独孤子诺双手紧紧握起,此时心底的憎恨厌恶全部写在了脸上。他慢慢起身,碧眸森冷绿意涌动。

    白静,你竟然给用我的血在你身上下合欢蛊来要挟我,等我当上大宣朝皇帝的那一天,我一定将你扔到监牢里替冉竹和我雪耻,让你尝遍被千万男人看光,**的滋味!

    被子被粗鲁揭起扔到了桌上,灭了烛光,陷入了一片黑暗。

    大雨外,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最前方的大马之上正坐着一路跟过来的水千代。

    她本想将白静抓过来问问宣墨的妃子到底是哪个臭女人,可屋子里毫无压制纵情发泄的**令一向豪迈大胆的她都尴尬起来……

第七十九章 帝王心蛊

    在冉竹的一再要求下,今晚宿在了附近的军营里,而对于冉竹要见“妃子”的要求,宣墨始终不答应。

    “宣墨……”冉竹第N次眯着眼危险的口气传来时,宣墨终于松了口。

    “素锦,你带圣女去吧。朕手头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宣墨颔首道,一旁垂手站立的素锦闻言便走向了冉竹。

    “你不去吗?”冉竹面上浮起几分尴尬。

    “圣女善心大方要去慰问,关朕什么事。”宣墨耸耸肩道,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冉竹忽然有些后悔嚷着要去见那女子的想法,她只是还揣着对自己不自信对宣墨不信任的猜忌,想看看宣墨与那女子交谈时……

    可眼前让她准备臆想的对象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转身坐进了长桌后,埋首于手中的兵卷中。

    冉竹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就跟着素锦走了出去。

    厚重的帐门刚刚放下,自屏风后就走出一人来。

    “花麦饭,今日辛苦你了。”宣墨将头从兵卷中抬出,沉声道想到白日事情,他眼底浮出几分难得的笑意。

    “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属下的职责。”花麦饭半跪地沉稳答道。

    就在刚才宣墨一直不同意冉竹见“妃子”时,。花麦饭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冲宣墨打了个手势,宣墨这才松开答应了冉竹。

    为了这件事情,宣墨做了两手准备,白日里他将颖冰阳和素锦调到飞龙山外的军营里,与她们一同出去的还有位从头到脚用风帽遮挡起来的“女子”。

    而之后由花麦饭负责去寻找一名体型与冉竹相似的女子半途换下,随着颖冰阳和素锦带入军营安置。

    宣墨自是不管花麦饭用了什么办法骗了个女子过来,多年相处,花麦饭办事周详考虑缜密不输于萧风,他放心的很。

    他本已下令全军营封锁消息,本以为就算大战结束班师回朝后冉竹听到过这事情,他大可如在车上那般撒个谎,将她哄住。

    诚然,他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冉竹就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事前考虑周全,今晚非拆穿了不可。

    “这女子安全就交给你了,记住今日飞龙山军营里的所有人都不许靠近该女子。”宣墨吩咐道。

    如果将素锦和颖冰阳一直留在此女子身边,以冉竹的性子又该胡思乱想了,所以他刚刚才决定将这任务派给了花麦饭。

    花麦饭脸上浮起惊讶,脑海里蓦地滑过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心中不由苦笑,若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天天守着个如花美玉般的女子,这一层又一层的谎言肯定很快就会破灭。

    “皇上您可有想过怎么处置这女子?”花麦饭想了想并未直接拒绝,换了个话题。

    “一个女子被万人看光了身体,虽然是昏迷当中,但醒过来又被有心人告知,你说她会怎么办?”宣墨没好气问道。

    “自杀?”花麦饭反问道,想想不对:“可这女并非是真的……”

    “朕何时妄杀过一名无辜百姓,届时就说她受不了这事情的打击连夜从军营里消失,至于何处谁又知道。“

    宣墨耸耸肩,不置可否,刚刚在心里夸奖花麦饭的话全部推翻。

    “皇上英明,属下也在她脸上做了小小改动,就算出去恢复了本身容貌也不会被有心人联系今天的事上。”

    花麦饭听到宣墨这么说,心中呼了口气。因为照此计划来,说明用不了守几天,邱灵儿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哦?说来听听。”宣墨好奇问道。

    “属下不清楚皇上要留这女子在军营多久,她生性好动,纵然有人看守,不免也有疏漏的时候。所以属下给她贴了半张人皮面具……就是……是依着圣女的眉眼来做的。”

    “哦。”宣墨哦了声,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指着花麦饭,气结道:“你……”

    “属下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当日圣女容颜已经刻在飞龙山将士的脑子里。属下也是担心这里的士兵与他们互有来往,如果相貌相差太大的话实在……”

    花麦饭俯首回道,对于宣墨莫名其妙的怒气感到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说出来也并非邀功,只是让宣墨多一层放心罢了。

    宣墨无语,或是他的脑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但凡说到与冉竹的事情他就格外敏感小心,其实花麦饭做的很对。

    正欲开口安抚下花麦饭,就听门外响起女子请冷空灵的声音:

    “皇上,民女邱灵儿有要是求见。”

    “皇上,属下先行告退了。”一听到邱灵儿的声音,花麦饭急忙说道。

    而这时,宣墨宣进的声音已经说出,轮椅上的女子一进来就听到了。

    “皇上,民女说的是要紧事,希望不相干的人离开的好。”邱灵儿冷着脸冰冷冷道。

    宣墨眼底浮起一丝促狭,他就是故意在花麦饭说话的时候宣邱灵儿进来的,果不其然看到了预想中的一幕。

    邱灵儿来找他除了为冉竹不会为别的,宣墨挥手示意花麦饭退下。

    花麦饭一如往常沉稳的表情,路过邱灵儿面前,眼角余光瞄了几眼,就在走到帐篷门口时忽然转了头道:

    “皇上,您书拿反了。”一本正经的脸色在宣墨陡然沉下的脸色中走了出去,帐门关上的那一刻,花麦饭嘴角浮起扳回一局的嘿嘿笑意。

    帐篷外星光大盛,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新空旷,在宣墨帐篷外的不远处的一处黑洞洞的帐篷里,花麦饭一走进去就响起了笑声,低低的忍得十分辛苦的样子。

    “秦彪,白天里你扮女子的样子真是美极了,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美差,我一定还会向皇上举荐你来做的。”

    花麦饭斜眼看了下一处兀自笑的欢畅的人,虽然看不清人,但这么多年相处他立马就听出了这是秦彪的笑声。

    不消说刚才的事情,他一定都躲在外面听到了。

    此话一出,秦彪嘴里的笑声立马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声……

    宣墨帐篷内,邱灵儿手中拿着灸甘草一寸展现在宣墨面前,无视他们二人此前弄出的戏剧,看着他犹自探究的眼神,冷声道:

    “请皇上嚼几下,然后吐出来。”

    宣墨依言放进了嘴里,没一会又吐了出来,却没想到吐出满口

    咽汁……

    邱灵儿从轮椅的左侧虎皮袋里掏出一块皮布摊了开来,一排排泛着银色冷光的银针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

    “皇上,民女想印证一件事情,但此事不到没结果的时候民女不敢妄下言语。这针会插在您的胸口心脏处,此事事关您和冉竹,但请您相信民女绝无谋害皇上之心。”

    邱灵儿手中拿着一根一寸多长的银针,尖头随着她的说话而细细颤抖。

    宣墨眉头深深皱起,目光迎向邱灵儿漆亮从容的双眸,沉思了半晌随后缓缓的点了下头。

    邱灵儿做事一向自由主张,今天能说这么多话说明这事的严重性,再说凡事拉出冉竹二字,宣墨理智就先服输了情感。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银针全身泛着青紫色,怪异的很。

    “皇上,您中了蛊毒。”邱灵儿快速的拔出银针,绷紧的冰霜脸松弛了下来,随即覆上一层复杂的表情。

    “蛊毒?什么毒?何时进入朕的体内的。”宣墨惊讶问道,想到自己竟然被敌人无声无息的下了蛊毒而未曾察觉,他心底涌起一阵恶寒。

    “应该是下午你与冉竹行床笫之好的时候。”说到那四字,邱灵儿不自然的咳嗽了下。

    “你是说冉竹被人下了蛊毒,然后又到了朕的身上?那冉竹体内还有吗?她会不会有事?”

    宣墨紧张问道,话语到了最后,最关心的依然是毫不知情的冉竹。

    邱灵儿摇摇头,用着令宣墨放心的口气说道:“此蛊极难养成,你们二人间只有一条。你有了,冉竹就不会有。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话怎讲?”

    “这是帝王心蛊。”邱灵儿见宣墨满脸的疑惑不解,喝了杯茶开始了解释:“帝王心蛊也就是帝心蛊,就是用皇上的心头血喂养蛊虫,养成的蛊虫可以让对方死心塌地对自己做任何事。而皇上体内的蛊虫很特殊,它是通过冉竹的身体顺利的来到皇上的体内,这说明这蛊虫用的更多是冉竹的血,两个人的血喂养一条蛊虫,又寄居在其中一人身体内,相克相连,这在民女所知道的蛊毒中绝大多数为情蛊。”

    “但凡有一人稍有异心,甚至是女子有倾慕别的男子的念头,另一人将会受蚀骨之痛万箭穿心之苦。如今这蛊在皇上体内,一旦发生刚才说的事情,没有蛊虫附体的冉竹将会受到的痛苦更强烈些。”

    “这是为何?”宣墨说道,语气里有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因为皇上是九五之尊,身上流淌的是震慑天下万物的龙血,又是心头血,在蛊虫体内亦是霸主一方。皇上日后若是有了异心,或许还可活命。但冉竹就……”

    帐篷内忽的没了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而北方的竹屋内,替白静解了合欢蛊的独孤子诺正挂着一脸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招呼着闯进来的水千代。

    “不知道首领竟然有这种爱好,倒教子诺领教了。”

    “少废话,我命令你带着你的手下立刻离开南蛮,再让我看到你和阿克油私下来往,我第一个宰了你们……”水千代鄙夷道。

    “水蛮儿……”床上女子慵懒起身,从床角拉过被子盖在酮体上将一群虎狼般的士兵目光挡了出去。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

    “你就不想哪天能和你的心上人像我和主上这般如鱼得水的相守一起吗?有了我们的帮忙,别说一个宣墨了,就算再多两个他那样的,我们都会帮你达成心愿哦。”

    白静笑道,刚经过情欲洗涤的女子面色微红,湿哒哒的刘海搭在额头上,显得十分诱人。

    “奸夫**。”水千代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心底微微动了下,随即有如山崩海枯一发不可收拾……

第八十章 独孤子诺

    冉竹后悔了

    可以说是走着走着就后悔了,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大半夜去看一个和宣墨多年前有纠缠甚而在几年后又出现的女子……

    他越不同意自己越坚持,而在他松口甚而谈及那女子一脸淡漠无关的表情时,她自己忽的也生了退意。

    想了半天,冉竹认命的将此归结为吃醋和不自信在作祟。

    她停住脚步,望着苍穹墨蓝的天空,满夜繁星在冉竹眼里比高挂其上的孤独月亮好看多了。

    半晌。

    “素锦,我们回去吧。”一句轻松的话令已经走出大老远的素锦立马顿了脚步。

    素锦脸上一阵错愕,然心底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转身的步子都有些急促。

    冉竹似是能知道素锦心里担心什么,抿了抿嘴唇,问了她身体是否好些了的话题将刚才一路上的阴郁之气打散。

    虽然宣墨和冉竹前两天是在飞龙山军营里,但这里二人的帐篷每日都有派人打扫的,冉竹走近时,帐篷里早有人点上了灯,晕黄灯光将整个帐篷点亮,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个暖黄色的大灯笼。

    冉竹示意素锦早点去睡,便掀帘就要进去,身后素锦温和而安抚的声音响起:

    “姑娘,那女子并不是真的妃子,皇上对她连正眼都没瞧过。”

    冉竹转身细细看着素锦,她的眉眼间镀上了一层帘内泻出的晕黄灯光,衬得她整个人十分柔和恬静。

    “嗯。”冉竹低低应了声,给了素锦一个安心且不在意的笑容,心底一片柔软。

    说一点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但她愿意再一次相信宣墨。素锦从小在宫中长大,对主子们察言观色不在话下,冉竹想法她自然能猜得到,不过她说出的话不是安慰都是真的。

    她在回来的路上问都不问素锦,觉得素锦为了不让她担心肯定言语或有不实,不如不问的好。

    但自己忍住了,素锦还是说了宽慰她的话。

    帘子放下,冉竹一转身就看到床头坐着一人,妩媚诱人的脸庞上那张翘到天上的嘴唇显得极不相配。

    “你这嘴都能挂油瓶了,谁惹你了?”冉竹心头被吓了一跳,无语道,说话间走到铜盆前,洗了洗手。

    “你去跟皇上说,我不想伺候那女的。”颖冰阳气呼呼道。

    冉竹洗手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后漫不经心的拿起铜架上的丝帕擦了擦手,才回道:“她很难伺候吗?”

    “难?何止是难一个字能形容的过来的。皇上不让她出去,她就在屋里使唤我和素锦两个,老娘我自从入了青楼到现在伺候那些姑娘都没伺候她一个人这一天干的多。”

    颖冰阳一听整个人从床边跳着站了起来,一脸愤愤不平:“瞧她那股子狐媚子劲就不是好东西,真怀疑白天她被人扔在练兵场上是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诡计。”

    “为什么这么想?”冉竹疑惑道,心里却在好笑,论妩媚,颖冰阳是她在这世界上见过最有媚骨的人,现在从她的口中听到狐媚子三字,令冉竹心中对那女子的兴趣再次死灰复燃。

    “你想啊,他们这么多年没见过面,说明皇上早就忘记她了。突然来这么一出,皇上肯定是心有愧疚会留下她。再说了,我觉得皇上好你这一口,当年肯定是那狐媚女人先勾引的皇上。”

    颖冰阳说话间直接躺在了床上,满是鄙夷的口气里露出了疲倦。

    看来这一天,她真的累得不轻。

    什么叫皇上好你这一口,冉竹在心了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又不是吃食。

    但这话怎么听着听着就想安慰人的话了呢,冉竹这么一想就明白了,敢情颖冰阳是拐着法子来让她宽心呢。

    冉竹也不拆穿,心中暖意涌动,看到颖冰阳眼皮子都快合起来了,不由想到今早若不是她抛洒出了毒粉,恐怕不用等到宣墨来她的小命就没了。

    虽然她最初是想保护颖冰阳的……

    “明日你随我一道去沟渠吧。”冉竹轻声说道,生怕吵醒了床上已经发出轻微鼾声的女子。

    酣睡中的颖冰阳纯净的如刚出生的婴孩,加上她精致美丽的容颜,就这样看着便是一种享受。

    “你这张嘴要是不说话,真真是美人一个。”望着颖冰阳,冉竹好笑道。

    冉竹在床边合衣躺了一个时辰,他就讲眼皮子都还没睁开的颖冰阳从床上拖了起来,看着颖冰阳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冷冷丢下一句:

    “再不起来,你就去伺候那位妃子吧。”

    颖冰阳整个人就好像被灌了一盆腊月冷水,双眸倏地睁大,望着外面墨一般的天色,精神不已。

    防止出门再遇到难以解决的情况,她让颖冰阳去通知了萧风,自己在桌上留下了简短的纸条。

    天亮后,素锦进来伺候梳洗时发现人不见了自然会将这纸条送给宣墨。

    这也算是有个交代吧。

    “你……这……出尘堂发生什么事了?”

    此刻二人正在一堆废墟旁,颖冰阳满脸惊愕。

    想来颖冰阳是四人中,对各种事情最不知情的一个。

    经过昨夜炸药引起的大火和雷电交加的风雨洗礼下,这座整个沟渠镇上最好的澡堂子已经毁于一旦,地上到处流淌的是一道道大雨冲刷焦炭木头后的黑水在初露晨光的新一天中显出沉重的死气。

    就在昨夜,她放下了心结正视宣墨对自己的情感,却不想迎来了一位“妃子”,杀了沁玉的娘,却又让她尸骨被一堆黑土掩埋。

    冉竹从来没想过昨天那一天她明明有半天都在昏睡,却又过的如此漫长,惊心动魄。

    沁玉悲恸绝望的神情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冉竹脑海里,她轻轻叹息声,在床上躺的那一个时辰脑海里都是他这样的神情,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难入眠索性早点来了。

    她这么做不是想在世人面前表达自己有多豁达,她纯粹不想沁玉以后祭奠亲人的时候连个尸骨都没有,即便只有残骸,她也是尽力了……

    “来人,将这里的木头移开。小心点,如果……”冉竹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形容下面说的话,最终还是直白的说了出来:

    “遇到有像人的骨头残骸一类的,通知我。”

    出尘堂留守的宣朝士兵昨夜并未撤掉,所以冉竹只带了颖冰阳过来,寻找沁玉娘的尸骨,光靠她一人寻找有点难。

    萧风站在远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望着废墟上大红身影,目露复杂神色。

    他万万没想到三人天没亮来此,是为了寻找沁玉娘的尸骨,昨夜大火蔓延,就算能找到也只是一堆碎骨罢了。

    知道是寻找沁玉娘尸骨的颖冰阳立马不愿意了,嘟囔着:“她昨天差点就杀了我们,如果不是我的毒粉和皇上及时赶到,该是他们替我们收尸了。”

    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就睡了一个时辰的颖冰阳疲倦不已。

    “我肚子饿了,你去买点吃的来。”冉竹徒手在废墟中寻找了会,见颖冰阳真的很累的样子便找个借口打发了她出去,见她犹豫不决,不由冷着脸道:“带上萧风,速去速回,别想偷懒。”

    颖冰阳翻了个白眼,却喜滋滋的跳下了废墟奔向萧风藏匿的地方,未等萧风笑眯眯走出来,一只莹白手就狠狠捏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话语响起:

    “好你个萧风,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竟然一点都没告诉我。”

    “哎呀呀,疼,疼……”萧风讨饶道,心中无限委屈,昨夜他连她面都没见着,想说也没地方去说啊……

    冉竹闻声望向一处不起眼的房屋,随即摇摇头了然笑笑。

    依着昨夜的记忆,她大概划出了些出尘堂大厅的距离命令士兵和自己一起寻找,艳红风衣从废墟上拖曳而过,她满手早已漆黑一片,却仍一无所获。

    “奇怪了,就算都烧完了,也该有些残骸的啊。”冉竹嘀咕道。

    晨风从半空吹来,吹拂起她乌黑长发随着脸上的红纱轻轻飞扬,忽然近似一声低醇呢喃传入她的耳里:

    “你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

    蓦地,冉竹的背脊浮起一阵凉意。

    她缓缓抬头,发现附近的士兵正在低头在废墟里认真寻找着,毫无异色。

    “自己听错了?”冉竹眉头轻皱,可那熟悉的声音令她心底莫名涌起几分不安。

    双眸打算再次聚焦在脚底下的木头时,余光忽的瞥见正前方有一抹白影。

    冉竹猛然抬头,力气大到她能清晰听到自己颈椎发出的骨头交错声。

    就在废墟前方的百米远处,正是昨夜白静站立的大树下,一名戴着鬼面具的白衣男子正冲她挥手,一缕破日晨光照在他的脸上,空洞的面具眼孔上露出模糊的绿光,他的手中灰色的布袋鼓鼓囊囊,凹凸不平……

    “好徒儿,为师替你找好了残骸,过来拿。”还是那般如风般低喃的话语落进冉竹的耳朵里,仿佛重拳击在她的心坎上。

    而四周士兵依然如常神色,冉竹这才明白独孤子诺只让她一个人听到。

    “是独孤子诺。”冉竹眼中骇然,双脚却紧紧盯在原地。

    她本来是担心颖冰阳会有危险,所以让萧风跟着,这个时候她万分无比的希望他们赶紧回来。

    然,面具男子似乎不给她等待援兵的机会,转身就走。

    “等等。”冉竹口中急喊了声,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百米远,几步就跟了上去,独孤子诺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见她跟上,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余光瞥见一男一女飞奔了过来,目光一冷,长袖反卷将冉竹直接揽入怀中,迅速飞奔离开。

    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就消失在天地之间,待众士兵反应过来时,依然面如死灰。

    “不好,他是昨夜来救白静的那人。”萧风暗中惊呼不妙,将包子扔给颖冰阳,连嘱咐都来不及拔脚就追了过去。

    PS:中秋节快乐,扬紫爱你们

第八十一章 林间一谈

    冉竹知道自己又犯蠢了,先不论独孤子诺手里的东西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大可以告诉沁玉,让他自己想办法要回来。

    耳边烈风呼呼响起,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到了。”耳边仍是那般低醇的嗓音,话落,冉竹双脚触及到了松软的地面上。

    冉竹心中松了口气,双脚碰到大地的踏实感令她纾解了几分紧绷的身体。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竹屋,立在葱葱郁郁的树林间,因为显得十分突兀。

    腰间的手刚一松开,冉竹立马戒备的往一旁连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独孤子诺拿下面具,碧眸里露出受伤表情看着冉竹,仿佛自己一番好意却没人领情,他也不含糊,将手中袋子伸到了冉竹面前,如沐春风般的嗓音温和响起:

    “你要的东西。”

    冉竹眸光里犹豫一闪而过,随即心下一横走了过去,既然人都被劫来了不看一眼布袋里的东西也太亏了。

    她一把将布袋子抢了过来,打开看了眼后随即低声说了句谢谢,抬脚就走,心跳如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让冉竹一瞬间涌起千万种复杂情绪的除了独孤子诺没有旁人。

    他从未在她面前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然而利用她,甚至培养了嗜血残暴的白静害了她的朋友,是事实。

    可,他对她的恩情,亦是事实。

    冉竹曾在无数次对自己说过,她救了他两次,算是还了恩情。下次遇到独孤子诺时要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面对,或者以圣女身份将他当做叛国贼子抓获,免了生民涂炭。

    听了几年的声音在刚才响起,冉竹失败的承认自己还是无法狠下心肠来冷静的面对亦师亦父的独孤子诺。

    她恨自己的软弱,甚而讨厌自己泛滥的善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只想像一个乌龟一样赶紧逃离现场。

    “为师一个晚上没睡觉为了寻找残骸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身后平静的语调响起,随即响起咳嗽声。

    冉竹双脚忽然有如千斤重,她的脸上涌起纠结,最后在心里恨恨骂了自己句,转过了身。

    刚才只顾注意着他手上的袋子并未正眼看他拿下面具后的脸,这回仔细看去竟发现他泛白的脸颊上有不同寻常的红晕。

    “你,生病了?”冉竹呐呐开口,但与独孤子诺保持着两米距离。

    面前的男子除了面色有异外,看向她疼爱的眼神就如玄镇家里时的那般。

    “你走吧。为师刚才是不想徒惹麻烦才将你带来至此,如今见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顺着你刚才的方向一直往南就到了沟渠镇。”

    说话间又是一阵猛咳,刚刚还玉树临风般的姿态立马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冉竹自然看得出独孤子诺有演戏的成分在,想到昨夜暴雨瓢泼他在黑夜里寻找残骸也是不容易,只是……

    “你怎么知道我会找沁玉娘的尸骨?”冉竹不动声色问道,心想自己事先没有和任何人透露出自己的意图,就算颖冰阳是奸细但与她同乘一车也不可能有机会告诉独孤子诺啊。

    “蝼蚁之命徒儿尚且爱惜,何况那人还是沁玉的娘。为师猜想你今日肯定会来寻找残骸给沁玉,所以先替徒儿做了。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早。”独孤子诺盘腿靠坐在树旁,话一出满口爱怜赞赏。

    冉竹闻言拿眼瞄了下独孤子诺的鞋子,金丝镶边的白色靴上脏污一片,裤子,衣角上也都是黑焦污渍。

    下过雨的树林空气清新沁人心脾,春日里破土而出的花草上承载着夜里凝聚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独孤子诺一身白衣就那样坐在这静谧大地中,明明衣衫脏乱却因为他的仪态从容而丝毫不减风采。

    看了三年,他还是如初来时那般行云流水高雅不已,如果不是真相被揭开,在冉竹的心里他永远是仅仅屈居于宣墨的最信赖敬佩的人。

    低低叹息声,胸口依然空荡荡的,唯有口中单调吐出谢谢二字。

    她真的是个很好懂的人,她周身相处的这些人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她。

    这种时候冉竹觉得自己该向独孤子诺问个明白,可又觉得自己了解的很通彻的前因后果,何必还要从当事人口中再听一遍呢。

    “冉竹,在二十年前为师父亲执掌的扶余国和宣朝一样是独立的国家,就因为上一任皇帝野心勃勃想一统江山。两国交战中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毒死了我国内成千上百的子民导致军心溃散,扶余国成了宣朝的玩物。”

    往日从容和煦的话语终于在说到国仇家恨时撕裂了面具露出阴厉嗜血的冷意。

    她爱惜万物生命是不假,但仅限于自己不去伤害人与保护自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争,她其实并不关心。

    懦弱如是,善良如是,自私如是,她就是怏怏百姓中的一名普通女子,没有伟大的胸襟亦没有卓然不群的冷静智谋。

    如果不是爱上了大宣朝的皇帝,如今的她说不定已经和一名普通的花农成婚生子,共话桑麻。

    这一切都是她不知道自己是那神秘沁家族时候在某个无聊的夜晚想出来的。

    冉竹知道独孤子诺下面的话会提到她,既然当事人主动想说,她为什么拒绝呢。

    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冉竹抱着布袋子安静的坐下。

    “为师当年救你确实是抱着利用你的特殊身份所为,可与你相处三年,你是个很简单善良的孩子,为师不忍心将你卷入我的危险计划中……”

    冉竹没有失望的听到了关于她的故事,可这些话却不是她想听的,她淡淡打断了独孤子诺苦情似的叙述:

    “你是觉得白静比我更加有能力达成你的计划,至于说利用我一事,在我看来从十三年前救我时这种利用就已经存在。你每半年离开玄镇就是回扶余国处理政事,终于解了我这几年的疑惑。”

    冉竹说到此轻呼口气,若是以前这疑惑二字会是思念吧,一个徒弟对恩师的思念。

    “两国之争本就兵不厌诈,在我看来宣朝没有将独孤一族赶尽杀绝反而只是列为附属国任交由你们管理已经是一代仁皇所为。是问换了你们灭了宣朝,一国独大后会这样处理吗?”

    无视独孤子诺瞪过来的渗人碧眸,冉竹轻抚了膝盖上的柔软长裙,用着近乎淡漠无情的话说道:

    “你说你没利用我,却在我准备嫁给宣墨的时候让白静换了他的记忆,露蝉的死,丹青的死,如今想来我养父母的死我都该怀疑那年瘟疫是不是你和水千代各取所需合谋而成的。”

    “白静做事一向自作主张,为师对她毫无办法。要是能重新选择,为师一定不会选白……”

    “直接将十三年前利用我谋夺宣朝江山的计划使出来是吗?我想不外乎就是利用当年宣墨和父亲杀死我的事情来怂恿我,可你也看到了,我就算知道这事情后依然没拿他们怎么样。独孤子诺,你别忘了,这天下是宣家的,这沁族是我父亲的。你想利用我,起码不该让我过的这么好,光是这一点,你就失败了。”

    对方静默无语,心里被冉竹那一句独孤子诺四字而伤心冷意,二人见面冉竹虽然没有叫他一声师父,但至少心里还有个念想。

    如今……冉竹说的没错,他真的很失败。

    只是冉竹没想到的是,独孤子诺自然是有打算将她养成十恶不赦冷血无情的杀手的。

    那时候才十几岁的他动用了大量财力物力才打听到隐秘的沁族藏身地,刚赶过去就看到了冉竹被丢入灞陵的一幕,幸亏身边带了阴阳师才驱动了藤条救了冉竹一命。

    然,阴阳师需要活人的血才能驱使藤条,救了她之后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再加上扶余国正处在晃荡不安的局势下,父亲已经无心政事,独孤一族被宣朝先皇看的十分紧,他根本无力也不能冒险培养有着神秘身份的杀手冉竹。

    这里更有一茬变故,那对养父母并不是冉竹想的那般是独孤子诺派来的,或是缘分所至,木盆飘到了他们家附近。

    独孤子诺本想等过段时日就来将冉竹接走,却不想下一次来时已是人去楼空,这一寻就是十年……

    众多阴差阳错,若是冉竹知道必然又是一番感慨了。

    但独孤子诺不会将这些告诉冉竹的,因为这些事情的最后的本质是他想将才三岁的冉竹训练成复国的杀手……

    许是坐久了,冉竹感觉身体有些凉意,对方长久的沉默亦令空气沉闷压抑。

    冉竹扶着树起了身,拍了拍身后的潮湿灰尘,清澈平静的双眸直视着独孤子诺,口中吐出满足的话语:

    “说到底,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救了我,我就不会多活这十几年。甚而……不会遇到这辈子死心塌地要爱下去的男人。谢谢。”

    话毕,冉竹决然转身,二人交谈这么久独孤子诺都没有杀她或者拿她做人质的意思,自己应该可以安全离开了。

    可她想错了,跨出的步子才小一半,身后就响起了滔天嗜血的怒意:

    “我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我?”

    “我也救过你,还是两次。”冉竹停住脚步,不悦冷声道,心中凉意片片,这才是真实的独孤子诺。

    “是吗?但还不够,宣墨可是不止一次享用过你了,今天我也想尝尝好徒儿的滋味……”

    独孤子诺邪恶的舔了舔嘴角,碧眸闪现幽幽的绿意。

    “无耻……”

    “找死!”

    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剑亮眼,长风疾骤,满树绿叶残落……

第八十一章 蓝颜出现

    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光剑亮眼,长风疾骤,满树绿叶残落……

    冉竹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楚,那人,不是两个人已经杀气腾腾的和独孤子诺对战起来,兵器击撞出的火花,眨眼间三人已经远离冉竹数百米外。

    这里自然有赶过来的两人防止刀剑无眼伤害到就在脚底下不知道逃跑的呆女人将独孤子诺逼出去的行为。

    冉竹抱着布袋子睁大双眸努力看着,虽然三人奔出去老远,但刚才那句找死的低沉咆哮声音无疑是宣墨无疑。

    无耻是她说的……

    所以冉竹此刻正聚精会神看的是另一名背对着自己着青色长袍的男子,同时脑海里闷闷的想宣墨是什么时候赶到的,她和孤独子诺说的话也不知道被他听进去了多少……

    修长挺拔的身姿,凌厉的手段,还有不时从飘飞的长发中露出的光洁下巴……

    “这人怎么有点像莫尊景呢?”冉竹靠着大树想道,浑身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不是他,还能有谁为你这么拼命。”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凉凉话语,惊的冉竹整个人跳了起来,眉眼间挂着满当当的欢喜:

    “疏影!”

    这几个月,她可是十分想念莫尊景和疏影呢。

    疏影挑挑眉,仔细的打量了下冉竹,见她双眸神采飞扬清澈有神,可比在皇宫里看起来舒服多了,不由感叹道:

    “皇后的命,村姑的心。”

    “啊?”冉竹愕然。

    疏影耸耸肩,不置可否,抬头注视着前方的战斗。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这里过两天就要打仗了很危险的。”冉竹将脸凑到疏影面前,不知为何疏影见到她不似她见到疏影这般欢喜,好像还有点不满的情绪在里面。

    果然,冉竹的话很快被印证

    “我听说你龙血草还没拿到。”疏影不满的口气响起,虽然宣墨离得远,但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嗓音。

    在疏影眼里,只有一个莫尊景。冉竹是早已知道的,但二人作为朋友几个月没见,一见面就跟她要东西,还是她没有的,未免太扫兴了些。

    来沟渠短短几天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她甚至连宝藏地方都没机会亲自前去勘察一番,更别说龙血草了。

    想到此不由想到了莫求双派来的张从喜和王太医,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高兴,更多的自责作祟,闷闷道:

    “哪有那么容易,我也才来没几天。”

    “现如今它不仅仅关系着尊景的性命,你还是早些下手。你也说了这里不安全,我也不希望和尊景留在这里太久。”

    疏影叹了口气道,见冉竹自责,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除了救莫尊景还有别的用途?”冉竹抓住疏影话里的隐晦,不解问道。

    就在这时,远处平地忽然响起一声炸雷,顿时浓烟滚滚,不多时就见宣墨和莫尊景走了出来,均一脸怒气。

    “被白静救走了。”宣墨看了眼冉竹,沉声解释道,目光落到冉竹抱着的布袋,眉毛拧成了个结,呼吸顿时沉重。

    敢情刚才冉竹和疏影光顾着聊天,竟没注意凭空出现的白静,不过就算看到提醒他们也没用。白静手法狠辣刁钻独孤子诺又擅长轻功,二人一旦联合,宣墨和武功较差的莫尊景也是没办法擒住他们的。

    “哦。“冉竹讪讪应了声,能赶过来就她就已经很好了,刚才独孤子诺突然的转变也让她措手不及。

    好在,在危险的时候总是有宣墨和尊景在。

    “尊景,你来了。”因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冉竹脸上的笑都有些勉强,不过看到莫尊景,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嗯,听说这边风景独特,我和疏影过来散散心。”莫尊景笑道,刚才一番激战令他大汗淋漓,面色有些发虚。

    “什么散心?既然过来了就给朕好好打仗。军营里刚好缺个参谋,你来了正好。”

    宣墨沉声道,一巴掌拍在莫尊景的肩膀上,眼底不怀好意的笑一闪而过。

    冉竹无语,没见到莫尊景体力不支吗,还拍的那么重,做皇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臣子。

    “微臣多谢皇上。“莫尊景俯首含笑回道,被宣墨那一掌拍下去,眼底浮起几缕痛楚但很快隐了下去。

    疏影自是知道莫尊景真正痛苦的原因,虽然心疼但也只能看着。

    “这是她的?”宣墨抬手指了指冉竹怀中的布袋,话说的一半一半,但冉竹听得明白,沉重的点点头。

    “交给我,我会让人送给他。”宣墨沉声道,说到他字,仿佛昨晚那把即将刺入喉咙的利剑还在,利剑主人眼里的怨毒令他一夜难安。

    沉甸甸的布袋乖顺的放到了他的口袋上,宣墨将心中那抹惆怅不快抹去,随即牵起冉竹的手大步离去。

    冉竹尴尬不已,虽然她心里只有宣墨一人,可在莫尊景面前还是不想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因为她不想莫尊景太难过。

    “你既然死心塌地的爱我,牵牵手怎么了。”宣墨的话低柔响起,望向冉竹倏地红了的脸,眼底一片幸福笑意。

    “我只是说死心塌地爱上男人,又没说你。”冉竹小声嘀咕着,做着无谓的反抗。

    心底却在哀嚎,她说的话看来全被他们听走了。不过也好,省的跟莫尊景再摊牌了,这样的蓝颜知己她真的不想失去。

    “嗯?是吗?一会回去我会在床上好好审问你的!”宣墨邪邪道,心口上真实的甜蜜感自一处逸出,那是帝王心蛊带来的新奇感觉。

    莫尊景和疏影跟在后面,相隔五米左右,看着前方二人亲昵的举动,不时交头接耳的低谈,莫尊景心里浮起几分失落。

    “你肩膀的伤势未好,刚才那一掌拍下来伤口一定又开裂了。我现在给你看看吧。”

    疏影的话打断了莫尊景的思绪。

    “你当初说我起码要为了冉竹活下去,如今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莫尊景含笑说道,眼底一片凄凉。

    短短三个月不到,朝廷动荡不已,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个是皇宫里的太后,一个就是他的宰相父亲。

    当得知了自己中毒的真相后,他醉酒疯心下做出了自残的痴傻行为,索性有疏影在,有他说的那句话在。

    思念如潮,夜寐难安,他狂马策奔而来只为看到她见到自己时欣喜激动的神情。

    纵然不爱他,也会跟他说,尊景我想你了。

    然,她竟是笑的那么勉强。难道是自己真的不该来吗……

    “说到底,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如果没有你救了我,我就不会多活这十几年。甚而……不会遇到这辈子死心塌地要爱下去的男人。

    他刚赶到军营甚至和宣墨正经的君臣之礼都没来的行上,就被颖冰阳带来的惊人消息给一路引导了这里。

    大树后,他跟一路赶来的宣墨认真听着,明明没有指名道姓的宣爱,可莫尊景就是知道冉竹口中的那个男人不是他。

    也罢,自己这副残破身躯,又能给冉竹什么幸福,如此守着不也挺好。

    想到此,莫尊景长呼一口气,虽然想明白了可胸口里的惆怅失落丝丝缕缕依然盘踞不散,那里连阳光也照不进来。

    疏影无语,当时他是怕莫尊景真拿剑抹脖子才情急搬出冉竹来,要是知道他会疯狂到几天不眠不休的赶来,他一定会想别的法子阻止莫尊景自杀的。

    这会,也只能当做没听见往前走着。

    四人刚走出树林,冉竹怀里立马窜进了一个娇小身影,哭天抹泪:“你怎么这么蠢,也不跟我们说声就跟人走了。万一有个好歹,我怎么办。”

    冉竹满脸黑线,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安慰人就安慰人,有说人蠢的吗……

    宣墨的脸比冉竹脸还黑,直接大掌将颖冰阳从冉竹怀里扒开来,不悦道:

    “圣女真有个好歹,也跟你没关系。”想想有咒冉竹死的嫌疑,脸更加黑了,直接将颖冰阳丢在一旁,拉着冉竹就上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红车。

    颖冰阳气结,要不是她机灵跑回去通风报信,又有萧风一路留下记号,这宣墨能有救美人的机会吗。

    帝王无情,可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只有一辆马车,你让她走着回去啊?”冉竹见马车动了起来,不由瞪宣墨道。

    “难不成我看着你们耳鬓厮磨?”宣墨没好气道,虽然他知道宣墨没那个意思,颖冰阳也是有心上人的人,但听到那有断袖之癖的话心里就是不舒服。

    “你在说什么?无聊。”冉竹气道,自然明白了宣墨的飞醋。林子里对宣墨来救自己的感动顿时当然无存,只觉得胸口疼的很。

    见到冉竹面色陡然发白,忽然想起了邱灵儿的忠告,宣墨暗骂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做,伤到了冉竹。

    “我就是逗你而已,你不是想让她进来吗,来人……”宣墨急忙安抚冉竹,正准备叫小夏子将颖冰阳带进来,被冉竹的下一句话差点给气噎住。

    “还有莫尊景和疏影。”冉竹瞪大双眼对抗着面前那双危险眯起的双目:“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掌是故意的,他身子本来就虚弱,如今不适合骑马。”

    “你确定要他进来?”

    “废话。”

    “那我走。”

    “自便。”

    “……”

第八十二章 灵儿离开

    宣墨没有走出马车,莫尊景也没有进来。倒是疏影大喇喇的坐在宣墨对面,无视宣墨刻意发出的皇者煞气,和同样胆大的颖冰阳一路谈笑风生。

    莫尊景无奈的摇摇头,骑着马儿守在红车旁亦步亦趋,偶尔低头间从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看到一抹红影。

    回到军营,冉竹刚下马车就看到长排木头架起来的门口处有一道淡黄色身影,青色轮椅伫立在草地上,似天地一抹亮色。在她的身旁站着一名魁梧男子,待看到她和宣墨时,已经推着轮椅上的女子走了过来。

    冉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偷偷离开会不会导致邱灵儿被宣墨责罚?

    然,看她如往日一般的冰冷表情,冉竹稍稍放了心,冲她抱歉笑笑,只是她并不知道邱灵儿昨晚就过来了。

    邱灵儿颔首,算是明白了冉竹那笑里包含的意思。

    “皇上,有大喜事。”李常钟鸣般洪亮的声音在几人间响起,每个人的耳膜都有点被震得又痒又疼。

    这得是多大的喜事啊,需要这么激动……

    宣墨忍住想捞耳朵的冲动,双眸微眯忽然陡然放出异样光芒,他双手一把抓住李常的双臂,低沉的语气难以抑制激动:

    “张云将军成功了?”

    一句话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睁大双眼盯着李常,除了初来的莫尊景和疏影还不明就里外,但也知道定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皇上英明神武,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任务,此刻正前往飞龙山军营的路上。末将得了飞鸽传信,先来禀报皇上。”

    李常哈哈大笑道,笑声飘出老远,落在每个人的心间无不欢畅鼓舞不已。

    “好,真是太好了。”宣墨含笑说道,眉眼间难掩欢喜,:“昨晚陆远副将也派人来禀报扶余国的就魔草已经全部铲除完毕,现已命人押着就魔草往回赶。”

    说到这里宣墨脸上顿现冷肃,话语亦是低沉了许多:“防止意外中途有所变故,李常你和徐方亲自接应。记住万不得已时宁可一把火烧了就魔草也不要落入敌人手中。”

    “末将得令,这就回去和徐末将带足人马迎接就魔草。”李常双拳抱起,虎虎生风。随后冲冉竹还有莫尊景稍稍点头后便转身,步子顿时迟疑了许多。

    “不管你有什么重要事,先等我回来。”李常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却是冲着一直沉默的邱灵儿,黝黑的粗犷脸上浮起几分复杂情绪。等了会也没见到邱灵儿点头,他也不敢在宣墨面前多做逗留带着满腹惆怅离去。

    冉竹在一旁正小声的给莫尊景和疏影解释他们所说的喜事以及就魔草的事情,李常突然看向他们,吓了她一跳而对着邱灵儿又十八转的憨憨性子令她忍俊不禁。

    任你钢铁男儿,在心爱女子面前还不是绕指柔。只可惜,邱灵儿眼里似乎只有花麦饭,而花麦饭怎么想的,谁都不清楚。

    不过他刚才好像在说邱灵儿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是要离开?

    想到此,冉竹上前一步开口提问,却不想邱灵儿先一步开了口:

    “皇上,民女有要事要说。”

    宣墨眼角余光注视到冉竹不自然的情绪,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就与邱灵儿往主帐方向走去。

    “什么时候她和皇上走的那么近了?”颖冰阳疑惑鄙夷的话在在冉竹耳边响起。

    冉竹摁下心中异样情绪,瞟了眼颖冰阳,淡淡道:“相比于灵儿姑娘的,我更好奇你和皇上是什么时候走近的。”

    昨日生死一刻,虽然情况十分骇人紧急,萧风就算心系颖冰阳安危,依着他多年暗卫的职责本分也会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情感。

    瓢泼大雨下,冉竹虽然已经被宣墨杀死沁玉娘的事实震惊的不能自已,但她脑子依然清醒的看到了萧风毫无顾忌的出现在已经安全的颖冰阳身边,二人紧紧相拥,而宣墨毫无一丝惊诧感。

    这只能说明,萧风和颖冰阳的关系早已被宣墨知晓,甚而默许了他们的来往。

    花麦饭医术高超,一定会识破她下的“毒”,她不明白当初出宫前她提出在沟渠镇将颖冰阳送走时,她十分反对。想了想只能归结为那时候他们还被宣墨发现。

    想到自己一手策划的暗卫养成计划就这样被宣墨悄无声息的灭掉了,心里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语,失落还是有些的。

    稍许的怔愣,颖冰阳长长睫毛忽闪忽闪,装作听不懂冉竹话里的意思,心里却虚的很。

    冉竹平静的直视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尺之隔的那双好看的眸子,对于美的事物,冉竹在找不到精准的形容词来描述时,一律都喜欢用好看这个词来代替。

    只是此刻,冉竹忽的没了欣赏的心情。

    也只是这般望着,颖冰阳忽的不淡定了,心里却在腹诽明明是她对不起自己,怎么自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莫尊景的话适时插了进来,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我们就这样要一直站在门口吗?打了一场架,我有点饿了。”

    话语带着春风的笑意,直暖人心。

    “是啊,我们两刚到军营,连口茶都没喝就赶去救你,现在还要陪你们在这里晒太阳。”疏影不满的声音立马传来,他知道尊景但凡要说有点饿,那肯定是很饿了,只不过他这会也分不清他的话是解围的成分多还是肚子饿的成分多。

    冉竹这才想起身旁的莫尊景和疏影来,也知道颖冰阳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什么,脸上浮起歉意的笑主动引领他们二人进去。

    主帐内,听到邱灵儿开口要离开的消息令宣墨面色郁郁,也明白了李常临走时对面前女子嘱咐的话语,分明是不舍的挽留。

    见宣墨不吭声,邱灵儿也知道他的心思,眼底露出少许的柔意:

    “皇上,民女这趟出去正是想跟一位高人求寻解您此蛊的方子。至于您所担心的,完全是你们二人的心意所持,就算发生了点事民女在一旁也是没办法的。”

    高桌后的宣墨沉着脸依然一言不发,但眼底早已松动。

    “难道皇上是不相信自己?”邱灵儿偏首问道,话刚出就被宣墨的话语斩钉截铁的否决:“朕对自己很有信心。”

    “那就是担心冉竹了?”邱灵儿缓缓道,将头偏向一旁的兵器架子,上面摆放着长矛利剑高矮不一,无一不是擦的锃亮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冷光:

    “民女与冉竹相识是在莫尊景毒症发作之时,她恳求民女医治莫尊景,甚而应下了带花麦饭来见我的要求。虽然她满脸都是对莫尊景的担心紧张,但民女知道那只是单纯出于对一个朋友的关心毫无男女之情。人之真实情感在对方病重的时候是最容易看出来的。皇上,您该相信冉竹,相信你们之间的经历。”

    屋中沉寂半晌,宣墨高昂的头低低垂下,话语真挚而诚恳:“想不到灵儿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对此看得十分通透,朕有愧。”

    低沉嗓音里少了往日王者的威严,令人生了几分亲近之感。

    莫尊景的到来增加了宣墨的危机感,因为冉竹和莫尊景此前有一段没有成功的大婚,虽然冉竹是失忆而为可这件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宣墨心里。

    他担心因为自己不够自信而忍不住去猜忌,让冉竹平白的受了帝王心蛊反噬的痛苦。

    邱灵儿露出难得的笑意,心知宣墨不是不信冉竹,而是不自信罢了。自己这般劝说治标不治本,但宣墨放下天子之姿诚意感谢,倒教她生出了几分欣赏:

    “以前他总说这世上除了师父外就是皇上最让他敬佩了,我曾问为什么,他却只说因为您的龙袍十分好看。民女身子不便除了穷峰周围就没去过的别的地方,一直想象着一名穿黄衣的男子到底有多好看,为此傻傻纠结了许多年。情之一事,说起来民女是最失败的才是。”

    邱灵儿今日的话特别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恍若天边的云卷云舒,舒适宜人却又带着不可触摸的高远。

    宣墨眼底浮起惊讶,嘴角浮起几分无奈的笑,脑海里蓦地想起冉竹祭奠露蝉那晚,邱灵儿口中说的那句“原来你就是皇上,你的龙袍呢?穿出来看看,我就不相信你穿黄色的衣服会比我好看!”

    ”灵儿姑娘身姿曼妙,暖黄长裙穿在你的身上显露的风姿胜过朕的龙袍百倍,朕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宣墨不无吝啬赞美道,似这世界上能让他开口赞美的除了心爱的女子冉竹便是眼前的女子,却是爱才般的赞赏,心中不无感慨此人若是男子,今后必然能在朝廷有所作为。

    邱灵儿云淡风轻的笑笑,拍了下轮椅,就往外走去。暖黄长裙翩跹飞起,恍若一去不复返。

    “灵儿姑娘,你给小竹下的药能确保她永远也想不起来练兵场的事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宣墨说出了心里最不安的地方。

    “民女没有给冉竹下药。”邱灵儿摇摇头道,望着帐门前从帐幔未关紧的缝隙中泄露进来的眼光,口气不无沉重道:

    “是帝王心蛊让她忘记了当天发生的事情,若不是如此,民女也不会知道冉竹的异样从而知道了此蛊的存在。”

    末了,邱灵儿缓沉的思绪犹豫了几分,最终说道:“民女怀疑每一次的床笫之欢都会减少冉竹的记忆,只是暂且不知能忘记多少。皇上,在民女拿到解药前还是分开的好。”

    宣墨不由苦笑,他们一直都是出于分开状态的好不好,对于邱灵儿曝出的惊人消息令他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能自拔,连邱灵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第八十三章 生死之交

    邱灵儿走了。

    连个招呼甚至只言片语的书信都没有留给冉竹,她知道双手刚触碰到帐门,就听到身后颖冰阳闷闷声响起:

    “你别追了,她现在估计都出了沟渠镇了。”

    颖冰阳本意是寻找萧风商量冉竹此前在军营门口说的那话的事情,却看到邱灵儿坐着轮椅正一个人往外而去。

    她追上去询问,邱灵儿却连个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自顾离开。她开始以为邱灵儿是出去散心罢了,但看她将平日甚少拿出来的暖黄长裙穿上,她忽然想起当日她就穿着这一身跟她们来到了这里。

    如今又是孑然一身离去,颖冰阳心底蓦地有了不好的想法。她找到萧风,让其跟皇上探探关于邱灵儿的口风,这一番折腾后待事情证实后她第一个跑来告诉了冉竹。

    “你说她一个人身子又不方便,会去哪里?”冉竹望着素白的帐门,迷茫道,脸上难掩失落。

    虽然邱灵儿往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总是语出犀利可相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她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子,更是十分仗义。

    对于冉竹而言,她是娘亲的挚友,亦是自己的挚友。

    其实回头想想不与人话别离一个人悄悄离开倒也像她的性子,可冉竹总觉得邱灵儿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但也想不出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过两日就要开战了,这里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随后都能丢了小命。估计刚才她跟皇上说的重要事就是离开吧,毕竟皇上给她一个太医的头衔,礼节还是要顾的。她武功那么高,一个人住穷峰上那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你不用替她操心。”

    颖冰阳一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气里不无鄙夷嘲讽。

    她和邱灵儿虽然一向不对头,甚至一度相看两厌。但她看得出邱灵儿是真心对冉竹好,上次为了让冉竹在蒸热桶房内逼出毒素不惜拿命做担保,光是这份冷静从容无畏的气度早已折服了颖冰阳。

    可说都不说一声,甚至她都追上去问了,那邱灵儿也不吭一声,委实叫人心中来气。

    这若是换了正常分手,她说不定还会不舍挽留一番,现在这情况,哼!

    “若真的是因为这个,我却觉得最先离开的人是你才对。”冉竹站在门口,不悦丢下一句抬脚就走。

    待在帐篷里太闷,还是出去走走好。

    颖冰阳一听立马不乐意了,追上来拉着脸道:“你怎么老是这么挤兑我……”

    冉竹撇撇嘴直接无视。她心里正想着是不是该去问问宣墨他和邱灵儿在帐篷里聊了什么,至少要知道邱灵儿去做什么,有没有派保护的人跟着,比如花麦饭,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安心。

    这时就听前方帐篷附近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冉竹停住静静看着即将从那里跑出来的人,很快一身着粉裙春装的女子露出了面。

    “素锦?何事这么慌张?”冉竹见到来人是素锦,疑惑问道。

    “姑……姑娘。”素锦口中打着结,显然是没想到会碰到冉竹,眼里有着失措慌乱,眼光无意识的往冉竹左侧一处帐篷望去。

    见到素锦这番神色,冉竹心没来由的又难受起来,明明都是她身边的人,现如今个个都听宣墨的命令。虽然她并不是很介意,可还是觉得不舒服。

    想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这两天素锦都在照顾那名女子的缘故,而素锦的慌张显然就是与她有关。

    见素锦一副打死不说又万分纠结的复杂神色,冉竹没了追问的兴致。

    “你去忙吧。”冉竹淡淡道,率先迈开步子越过了低头的素锦。

    素锦站在原地没敢动,直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走远这才急忙又跑起来目标直指主帐篷。

    就在她站在帐门口请示的时候,冉竹和颖冰阳从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后走了出来,看着素锦走了进去。

    冉竹默然,本来想找宣墨的想法早在素锦出现时就打消了。无视颖冰阳满脸抑郁的神色,挑了一处僻静又在军营范围内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午后阳光覆在人的身上,底下是些微的凉意,空气中带着些许不知名花草的清香,令人阴郁的心情不觉稍减几分。

    苍蓝碧空一贫如洗,仿佛一条干净的蓝布挂在天空,独宠春日在它上面玩乐。

    “你怎么也不问问素锦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颖冰阳忍不住开口。

    冉竹稍稍皱眉,刚纾解的心情因为她的这句话再度阴霾起来。

    “别人的事,与我何干。”冉竹淡淡答道,口气轻到让听的人真的有种不在乎的感觉。

    “关乎到你的幸福,怎么会是别人的事!”颖冰阳瞪大眼,恨铁不成钢道。

    见她一直围绕着那女子在说话,冉竹有些不耐烦:“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灵儿姑娘的事吧?如果是,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

    身旁蓦地陷入一片安静,静到冉竹以为颖冰阳睡着了,不由疑惑偏过头望去,见她正灼灼的看着自己,眼底却有几分黯然。

    冉竹就那么望着,心中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记得你中了德太妃送来的燕窝里的毒吗?”颖冰阳坐起来问道,阳光投射在她的后背上,大片剪影将她的脸遮挡住,也为躺在她身旁的冉竹撑了一片清凉

    少了往日的“尖酸刻薄”,正经说话的颖冰阳竟比邱灵儿还要美上几分,生动的很。

    “是太后下的毒,我记得皇上派你和木河查毒来源,是那时你被拆穿的?”冉竹更正了下她的话,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那时她也奇怪颖冰阳只不过是她请来的一名客人而已,宣墨怎么会派她去查毒,虽然事后给了合理的解释,在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谎言罢了。

    “皇上带我去见了花麦饭,检查了我体内所谓的毒。”颖冰阳说到此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想我颖冰阳在青楼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见过,竟然被一包类似癫疯的伪毒药给吓住了。”

    说着说着自己大概也觉得好笑,竟笑出了声。

    冉竹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其实就算颖冰阳开始不知道这是假的毒,之后两个月她稍稍用点心就能察觉出异样来。

    因为她每次给颖冰阳的所谓解药都是普通的草药,根本解不了任何毒。

    只是如此心中好奇更甚:“花麦饭医术虽然稍逊灵儿姑娘一筹,但诊断出我下的毒绝对没问题的。我好奇的是你知道后怎么没离开呢?难道皇上又要挟了萧风不成?”

    按理说,他们知道后应该向她报仇才是,因为她不仅耍了颖冰阳,还让萧风刚逃离了白静的掌控又因为她而做上违背宣墨的事情。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皇上让萧风死心塌地为他效忠,反过来监视她,而颖冰阳只能还装作被下毒的样子留在她身边……

    想到此,冉竹撇了撇嘴,心底恍若一道道水纹无边无际的散开,水底处折射出波纹般的光亮,随着水流动而忽明忽暗。

    不可否认,她对宣墨的这等做法还是折服的,只是又有些气馁,没想到自己的计谋很快就被拆穿。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虽面纱遮着脸看不清任何表情,但眼底的波动一眼就被颖冰阳看穿。

    “你别想复杂了,皇上这么做只是担心会激怒你,毕竟你那时候一心只想报仇让他痛苦。可他又不能放任你胡闹,让我和萧风陪着你,一来是保护你,二来也能让你有个伴。”

    颖冰阳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别扭的表情,闷闷道:“再说了一个女人来这边行军打仗多危险,我不陪着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去哪里报救命之恩”

    短短两段话,不管是提到宣墨的,还是说颖冰阳自己的,都教冉竹震撼不已。

    “我就那么差劲吗?你们怎么都看得出来?”冉竹无语道,她以为自己在皇宫里装的很好的,至少那段时间表面上和宣墨保持着和平相处……

    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太高估自己,也太小看宣墨了。

    “喂,这不是重点好吗?”颖冰阳气结,她刚才在示好,眼前这人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哦,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冉竹换了个话题问道,依然是围绕着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德太妃身边的姑姑拿剪刀想杀我的时候,那时候你眼睛都看不见却能将我推开,这不是救命之恩是什么。”

    话虽然听起来很冲,但颖冰阳说的很轻,直至今日当晚的一幕还会在某个深夜的梦里跳出来,不等冉竹开口她又继续说下去:

    “前两日遭遇沁玉娘追杀,你将我藏在车的暗格里,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你先想到不是你自己的安危而是先保护我。我想,你应该当我是朋友的。而我,也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成为第二个露蝉。生死之交,我想我够格了。”

    颖冰阳说完抬头直视着宣墨,手指不自然的交叉相握,显示她心里此刻的紧张。

    这一路她们一直都是冷言冷语,其实她也希望冉竹可以像对邱灵儿用着和煦的口吻与她交谈,奈何自己这脾气着实不适合温情派。

    其实两次相救,冉竹都是出于本能,非要拿出个理由来的话,第一次救颖冰阳纯属意外,她自己眼睛都看不清楚又哪里知道那位姑姑想要杀谁,只不过剪刀上的反光令她做出了反应。

    第二次保护颖冰阳,冉竹觉得沁玉娘要杀的人是她,自己不想害了无辜的颖冰阳,若是换了别人和她坐在一起,她也会这么做。而且中间还是颖冰阳反过来救了她一命。

    然这只是她之后总结出来的,当时她只是单纯的想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而身边的人亦成了重要人的代言词。

    只是,不到此刻冉竹还未明白过来。

    颖冰阳说的没错,和她同经历生死的女子除了颖冰阳外没有别人,她确实够格了。

    她意外收获了一份友情,听到露蝉二字,冉竹心中泛起潮湿的酸意,觉得有愧颖冰阳可心底里却说不出口。

    有生之年,她的爱情不仅失而复得,更收获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友谊,冉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子阳光了起来。

    冉竹正欲开口做出与颖冰阳口中同等的承诺,却见她一脸寒霜双眸锐利嫌恶的盯着自己的身后看。

    冉竹不由疑惑的转身看了去……

第八十四章 初见丽柔

    就在她身后的十米远处,站着一名桃色女子,身姿轻曼盈盈一握,与冉竹一般遮着面纱只露出半个鼻子与双眼,那双眼恍若一汪秋水盈盈而动不经意间透露出精光冷意。高高挽起的流云髻上压着一朵鹅黄色的迎春花,本不和谐的粉搭黄,却因着她洁白的面纱而显得飘美,甚而添了几分可人的诱惑。

    该女子能够自由在军营里行走,不用说就是那位与宣墨多年未见又被赤身扔到练兵场上的女子。

    当日的事情冉竹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光想想就知道会在军营里引起不少动荡。而且皇上竟然当场认她为妃子,饶是冉竹不愿意多想也不得不去多想。

    只是两下思量间,冉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冉竹双眼在女子的眼和那朵迎春花来回扫了几遍后,最终定格在了她大大的双眼上,心里咯噔了下。

    除了二人眼睛里流露的气质不同外,冉竹发现她们的眼睛十分相像,这令她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分外好奇面纱下该女子的真容。

    “丽柔姑娘,皇上可是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你不许出帐篷。素锦已经去禀报皇上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颖冰阳冷脸道直呼着该女子的名字,一点身为平民对妃子的尊敬都没有,令冉竹微微张大了眼。

    “素锦都称我为柔妃,就你目无皇威见到我不仅不行礼反而拿皇上来压我。待回了皇宫,看我怎么收拾你。”

    丽柔冷声开口,有些尖细的嗓音令冉竹不由想起了小夏子。

    “今日天气正好,出来逛逛确实不错。颖姑娘性子直话语冲撞了些,只是她话说的也没错。柔妃出来时候该和素锦说声,想必此刻皇上正找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冉竹淡淡道,语气委婉心中也并无不快。

    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让宣墨处理的好,毕竟这女的也可怜,清白身子被所有人看光了,这几天闷在屋里难得出来一趟又被颖冰阳给奚落了。

    但她之所以大度宽心是因为宣墨此前的态度告诉她,他是不会带这个女子回宫的。虽然皇帝自古后宫佳丽三千宠妃无数,可她私心的想一世一双人,即便以后当了皇后她也不愿意一天到晚应付一堆勾心斗角的莺莺燕燕……

    “这位就是圣女吧,颖冰阳一介百姓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你作为皇上的臣子难道也不懂规矩吗?见到我竟然不下跪行礼。”

    丽柔娇喝道,她本就是站着,对视着坐在地上的冉竹,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妃子威严感。

    冉竹楞了下,脸上浮起奇怪的表情,她也不生气伸手拦住了欲要说话的颖冰阳,用着淡如轻风的口气漫不经心道:“柔妃不是宣朝人吧?”

    “不是。”丽柔下意识的回答,随即心头一震睁大双眸满露诧异,心头拂过层层厚重阴霾,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生怕掌心里的东西掉了下来。

    “那你是哪里人呢?”冉竹淡笑问道,眼睛始终注意着丽柔的表情变化,虽然只能看见一双杏子眼,但眼睛是最能表达人心底想法,所以对冉竹而言够了。

    眼前的女子眼里闪过慌乱害怕,让冉竹警醒了几分。

    “我是哪里人皇上自然知晓,我需要像你报备吗。笑话。”丽柔一甩袖子不悦道,眼角余光却不时扫向冉竹,待触及到冉竹探寻意味的目光时又急忙收了回来。

    一旁的颖冰阳终于忍不住,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不是宣朝人也就算了,没去过宣朝倒是教人感到新奇了。圣女与皇上都是平等相坐,就是见了太后也不用下跪行礼,莫不是你比太后还有皇上更大?”

    看着丽柔眼里露出恐惧后悔的神色,颖冰阳冷声笑道:

    “我倒是很好奇柔妃到底在哪里和皇上相遇的,这般情深意重的赶过来,想必当年二人有一番感人肺腑的故事。”

    冉竹温温笑着,淡雅而恬静。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大笑不止,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颖冰阳这毒舌竟是这般可爱,听得人酣畅淋漓甚解她心。

    若不是自己碍着圣女的身份得端着所谓圣洁啊高雅啊一切正能量的形象,定然也会毫不留情的损一顿眼前不知天高地厚有嫌疑的丽柔。

    未等到丽柔的回答,就听到一声低沉压着隐忍怒意的话语冷冷响起:

    “来人,带柔妃回去。”

    一种陌生的令人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压来,头顶的日光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浮云尽数遮住,黯淡无光。

    丽柔瞳孔一缩,头都没敢抬急忙转身屈膝行礼,双手背靠挽成兰花指虚搭在右侧腰间。

    颖冰阳立马露出轻蔑的笑意,双手交叉于胸前,鼻腔了轻轻冷哼了声。

    这样特殊的行礼更加证明了她不是宣朝人,令冉竹将注意力聚焦在丽柔身上好一会才转移到了前方来的一排人身上。

    宣墨,莫尊景,疏影还有正小跑过来的素锦和两名士兵,一下子令这片草地热闹了起来。

    看来宣墨是在和莫尊景待在主帐篷议事的时候被素锦叫了出来,是故这会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丽柔早已一脸惨白,任由素锦将她带了下去,临走时余光瞥了眼冉竹,露出几分如释重负。

    冉竹眉头轻皱,却并未说什么,和颖冰阳互相扶着站了起来。目光掠过一脸闷黑的宣墨感受了他旁边的一抹暖意。

    冉竹望向莫尊景,发现他正冲自己这边微微笑着,冉竹双眸笑望敛成一轮弯月,一旁看到的宣墨本不爽又不安的心上立马添了堵。

    “夜里都没好好睡觉,怎么不在帐篷里休息?”低沉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宣墨说话间走向冉竹,走路的过程中身影不着痕迹的挡在了莫尊景前,隔断了二人的视线。

    看来邱灵儿临走时说的话并未起了多大作用。

    “她为何要遮着面纱?”冉竹偏头望着颖冰阳问道。直接无视掉了宣墨的话。

    此时此刻,冉竹忽然觉得心里很不爽,看宣墨很不顺眼,说不清道不明。

    “自然是那张脸见不得人啊,皇上是好心保护她,她倒是不知羞耻二字如何写的竟然大白天的出来晃荡。”

    颖冰阳高抬雪白的下颚,双眸闪露午日阳光的灼热艳亮,饶是宣墨在场,她说的话依然是夹枪带棒。

    这几天受的气在今天都发泄了出来,连带着给她下达这讨厌任务的皇帝都被她话说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反驳。

    半晌,宣墨低沉道:“邱太医有事出门,你负责照顾圣女吧。”

    宣墨万万没想到邱灵儿只与他一人告别,令素日心性沉稳的花麦饭忘记了看守丽柔的职责去寻找邱灵儿。

    若是如此,宣墨倒也不甚在意,毕竟有素锦在出不了什么事情,所以当萧风前来禀报时他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关键在于素锦说她正叠着衣服忽然闻到一些怪味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就不见了丽柔。

    他们来此偏僻之处是因为远远看见有十几名士兵聚集一起站在角落里张望,这才发现了丽柔,却没想到冉竹也在场,而且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

    邱太医三字,令冉竹眼皮子跳了下。

    颖冰阳欢欢喜喜应下,对着宣墨好一顿英明神武的夸,听得宣墨阴沉的脸都转了晴。

    冉竹红纱后的嘴角无奈的咧了咧,对于颖冰阳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直爽性子既羡慕又嫉妒。

    真奇怪,以前她怎么会觉得颖冰阳满腹诡计极其危险呢,虽然现在也一肚子的鬼主意……

    “刚才那位是?”莫尊景疑惑的好听声音在几人之间散开,带着探究的笑意目光看向冉竹。

    “柔妃。”冉竹回道,随后冲莫尊景眨眨眼道:“听到皇上御驾亲征大老远赶来的,有佳人在旁相助,皇上此次征战必然直捣黄龙,马到功成。”

    宣墨一听这话,脸又黑了下来,心中直后悔让莫尊景跟过来让自己多事。

    “皇上身边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奇女子?真是我大宣朝福音啊。”莫尊景含笑配合道,好像宣墨已经战胜了南蛮取下了独孤子诺的首级,都因为刚才的柔妃。

    “莫少卿,朕刚才跟你说的事可是忘了?这时候可是不早了。”宣墨沉声道,心塞的很。

    素锦来禀报的时候,宣墨正和莫尊景商量着后天的应敌之策,并让他在结束话题后即刻赶往飞龙山以参谋之名明里协助童华,暗里便是监视了。

    上次他在观望楼里酣睡不醒,事后查清他平日喝的茶水里被下了**,一名身经百战的将军被下了**而不自知,是白静手段太高他老马失蹄还是别的原因只有童华自己心里清楚。

    然宣墨想知道真相只有派人去调查,他虽然不信任莫尊景,但知道荣太妃在世时与莫求双一向不合,所以童华也仇视莫尊景,就算莫尊景不用心去调查但也不至于二人会苟合。

    而且还可以将他与冉竹分开,一箭双雕。

    看着碍眼的人和冉竹一起暗着挤兑自己,宣墨恨不得再送一脚给莫尊景。

    莫尊景含笑和疏影离去,临走时深深的看了眼冉竹,却未含任何情绪。

    倒是冉竹,看着莫尊景离去的背影,两边肩膀的摆动的姿势令她凝神瞧了好一会。

    “在看什么?”耳边响起轻柔的低沉话语。

    “风景。”冉竹淡淡回道,目光从莫尊景身上收回。

    “她和你可有说了什么?”宣墨犹豫了会问道。

    知道丽柔失踪后,他和莫尊景第一时间去的是她住的帐篷里,发现一处窗户口外的草地上有着一根竹管,上面还残留着迷烟的味道。

    花麦饭曾跟他提过该女子的身世,所以不可能是她自己人来带走她的,那么带走她的人很可能有什么目的。

    看到失踪后的丽柔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冉竹面前,宣墨心头隐隐不安。

    问出的话久久得不到回应,宣墨不由低头望了过去,却见到令他血气积聚上涌双脚冰凉的一幕

第八十五章 世人煎熬

    绣着繁琐花纹的金边红袖里伸出一双葱白的手,手的主人正欲掀开脸上薄如蚕翼的红纱,下一刻被宣墨阻止,同时一手撑开身上的披风,将冉竹拉到了面前,撑起一方死角,挡住了远处胆大偷看的士兵。

    “你在干什么?”宣墨沉声问道,眼底一丝慌乱迅速滑过,快到一直盯着他看的冉竹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一时间恍若千军万马自心坎上狂乱踏过,脑子里一阵空白,宣墨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担心的,是这张面纱后的脸万一被知情的人看到,那他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均为泡影,是以他比谁甚而比当事人都要紧张这一层面纱。

    冉竹见他一下子失了乱,双眸失了几分光彩,淡淡话语缓缓吐出:“我只是想趁现下无人让这张脸出来晒晒透透气。”未等宣墨开口,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动作,冉竹忽的轻笑一声道:

    “我也想让你看看我是谁。”

    宣墨愣住,相隔两米远的颖冰阳眨眨眼也不明白冉竹说的话。

    冉竹双手从宣墨紧握的那只手里抽出,这次她往宣墨另一手撑开的披风处站近,将刚才要做的事情接着做了。

    红纱轻轻落下,露出一张白皙清雅的容颜,清澈灵动的双眸,高挺的秀鼻,不点而朱的樱唇,小巧的五官聚在一起就如一副生动的小画令人看得赏心悦目。

    宣墨仔仔细细看着,平日总是深邃看不出想法的双目此刻绽放耀光点点,从眼前女子的额头,柳眉,睫毛一一不落的看在眼里,心口突突跳着,血液里流淌着一股温情脉脉的情绪。

    虽然没有这层纱,宣墨依然能闭着眼摹绘出冉竹的样子,可就这样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不稳的心跳早已告诉了他的欢愉。

    “你……”宣墨觉得嘴唇有点发干,不懂冉竹此做法的意图。

    “仔细看看我,我是谁?”长长睫毛薄如蝉翼又如花间上下飞舞的蝴蝶,再加上女子温柔的语气挠得宣墨心里痒痒的。

    “小竹。”宣墨老实的回道,像是感觉回到了太傅教他读书认真回答问题的儿时。

    “只是小竹吗?”冉竹嘴唇勾起淡淡的笑。

    “嗯,就是小竹。”宣墨不明所以,依着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是他玄镇里认识的小竹,善良,调皮,胆小又故作坚强的小竹。

    宣墨此刻的星目如小竹往日的神色一样清澈而坚定,炽热灼灼。

    冉竹看着,看到很仔细,甚而将宣墨眼里的血丝也都数了出来,瞳仁倒映的女子带着不怀好意而又某种压抑的笑清晰无疑。

    “是的,我就是小竹,你看清楚了就好。”冉竹低下头,淡淡话语里满载着满足笑意,将手中的红纱再次蒙在脸上。

    在抬头,双眸清明,恢复了圣女应有的冷静,从容,高雅。

    宣墨望着那层红纱,心里有些失落,不可否认自冉竹登上圣女宝座那一刻起,他就想方设法的想将她拉下来,做他的皇后,与他话的不是朝廷政事,而是夫妻情话。

    而如今,他要做的是保护冉竹的圣女地位,白静这一招太狠了,为了冉竹的清誉他不得不制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欺骗将士同时也要欺骗着毫不知情的冉竹。

    颖冰阳在一旁已经彻底呆了,枉她平日总是自夸聪敏,也搞不明白冉竹的做法,难道是因为那个丽柔的出现,而冉竹天天又顶着一张面纱,怕宣墨把她给忘记了,所以提醒下?

    脑子里飘过大朵大朵的白云,每一朵上都是同样的揣测。

    “皇上想必还有要事处理,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冉竹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披风保护的范围,如清风般和煦的话语听得人心旷神怡。

    但,宣墨怎么都觉得自己这半天好像跟个木偶一样,心里揣着的是和颖冰阳同样的猜测。

    回去的路上,颖冰阳听着冉竹口中发出的哼唱声,虽不成调却听得出她很开心,似乎此前邱灵儿的不告而别带来的失落也挥扫而空。

    忍啊忍的,怀揣着心中千万只蚂蚁狂爬,终于跨进冉竹的帐篷里颖冰阳再也憋不住了将心中蚂蚁都倒了出跺脚踩死:

    “你刚才那么做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冉竹半躺在床上,闭目假寐,口出吐出的热气将脸上的红纱不规则的颤颤浮动:

    ”你不觉得丽柔的眼睛和我很像吗?”

    “……天下人千千万万,有点相似的也不奇怪啊。”颖冰阳顿了下说道,口上说的漫不经心,心里却全不是这么回事。

    “额头,眉毛,甚至是睫毛,都很像呢。虽然蒙着一层白纱,可我还是能看得出她长得与我十分相像。或许心里在作祟吧。你见过她的脸吗?”

    冉竹慢慢说着,虽然没了笑意但语调轻松。

    人一般在对一件事拿不准或无法掌控的时候,要么处于戒备状态要么就会豁出去对待,她只是简单而单调的几个问题,便问出了宣墨心中最真实的答案。

    这份答案,宣墨回答的简单而干脆,毫无杂质的星目里在仔细看着她的时候从未晃出一丝异样的或者是别人的身影。

    如此,她安了心。她刚才有荒诞的想过,宣墨爱上她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容颜与那丽柔长得相像的缘故,古往今来这种事屡见不鲜。

    冉竹承认自己这么做很无聊,也很小心眼,因为有着女子矜持的她无法像颖冰阳一样毫无顾忌的说出心中的猜忌与不满,所以采取了这种迂回战术。

    半晌,就在冉竹自己都快要睡着的时候,颖冰阳的话才响了起来:“我平日只是负责端茶倒水洒扫,从未近身服侍过丽柔,想必长什么样也只有日日跟在身边的素锦知道了。素锦看的一副温顺的样子,倒是对谁都忠心耿耿的样子,还真是好奴才。”

    说到素锦,颖冰阳很是不快。

    “她与你身份不同,岂能不听皇上的吩咐。做的好是应当,做的不好就要挨罚。今天丽柔无故失踪,我想她现在一定在担心受责罚吧。”

    冉竹睁开眼,话语上对素锦只有偏袒没有任何不满情绪,在她看来素锦与她自己心性比较相像,甚而更稳妥细心。

    抛开二人相处的日子不谈,

    她不相信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柔妃的婢女要比做圣女的姑姑风光好过。

    “照你这么说,她过的也挺煎熬的。”颖冰阳想到自己只是倒倒茶丽柔就对她刁难的很,更不用说天天跟在身边的素锦了。

    “煎熬?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灵儿你不说一声就走,我想那时候你心里一定也很煎熬吧……无事,我信你,不会抛下我们这份友谊的。

    细若柳风的话语在帐篷里轻轻响起,带着无边无际的幽旷深意一字一字敲在颖冰阳的心上,袖口里的双手十指交缠,紧紧相握。

    此刻另一处帐篷,也正上演着煎熬一幕。

    帐篷外,素锦和小夏子被下了命令站在了十米远处,听得屋中不时传来的瓷器碎地声,大气也不敢出。

    屋子里桌椅翻到一地,破碎光滑的瓷片上投射出上方黑粉交错的模糊身影,有限的空间里一身形微胖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满脸愧怒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找回来的替代品如今却成了最棘手的存在。

    “皇,皇上……”丽柔艰难的吐出字眼,满脸通红,露出恐惧的双眸求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一脸杀气的宣墨,她的脖子上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狠狠掐住,整个身体都有些脱离地面。

    “皇上,手下留情,就算为了圣女着想。”花麦饭见丽柔已经开始翻白眼,急忙说道。

    提到圣女二字,宣墨脑子忽的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冷哼一声倏然松手,丽柔就如一块破布一样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气。脸上滑出的道道泪痕自鼻尖处出现了些微扭曲,只有宣墨和花麦饭还有素锦知道,自鼻尖往上贴着一层用药水浸过的人皮面具。

    “说,将你掳走又教你这些卑鄙方法的到底是谁?”宣墨冷声道。

    就在刚才,宣墨打算让丽柔离开,这本也是他的计划之一。是想好人家的女孩在知道自己被那么多人看光身子后,贞洁烈的早就抹脖子自杀了,心性坚强的也会含羞离开,省的受众人异样眼光。

    所以丽柔或是死亡,或是消失,只需宣墨放出一句话,便可给了将士们心中的一个答案。

    但宣墨不杀无辜百姓,何况她为圣女背了黑锅,宣墨自动选了第二条,并允诺给她一大笔可观的封口费好好生活,毕竟她和冉竹不是一个人,又在军营里一直戴着面纱,出去后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这是两全的方法,可这女子就在刚才提出在大战后要随宣墨进宫,做真正的柔妃。

    若宣墨不答应,她则将圣女冉竹就是练兵场一丝不挂的女子宣扬出去,同时还隐晦说出宣墨为了保护圣女,让无辜人就是她来背这毁清誉的黑锅。

    毕竟,在来之前,她纯粹只是受着利益的诱惑过来的,对自己要干什么并不知情。

    好半天,丽柔才顺过气来,从小经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她心里虽然十分惧怕宣墨,可更听信给她建议的能让她从此走上荣华富贵的人:

    “臣妾不能说,她是唯一能让臣妾亲近皇上的筹码。”

    “你竟然敢威胁朕。”宣墨气急。

    “皇上您为何不觉得这是我们的缘分呢,为何不是别人,偏偏是臣妾,臣妾见到皇上的第一眼时就倾心不已。只要能让臣妾进宫,远远的看着皇上就好。圣女的事臣妾老死带入棺材中。”

    丽柔跪在地上,竖着两指指天发誓,深情并茂。

    那一双看着颇为眼熟的眼睛此刻真情流露,赤诚无比,虽然带着卑鄙阴谋威胁,但看得出她对皇上确实是动了心。

    宣墨看着看着,忽的怒极反笑,说出的话谁都听不懂:“我终于懂了她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了。”

第八十六章 又一秘密

    那抹笑温情款款恣意宠溺,可教跪在地上的丽柔浑身起了熊熊嫉妒怒火。饶是她听不懂宣墨口中的话,可她知道这份温情不是为自己,而是他口中的她。

    是冷冉竹,一定是她。丽柔想起草地上那一直保持着闲适淡淡表情的圣女。

    一袭红衣铺展开来,红纱飘飘,双眸清澈空灵,恍若一朵盛开的海棠半斜靠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教人无法忽视别不开眼。

    凭什么她就能得到皇上的爱,我就不能。冷冉竹,既然我替你背了这个黑锅,这个妃子的位置就是补偿!

    你们想利用我完然后给点钱了事,没门。

    阴狠话语在丽柔的肚子里千转百回,一盏茶的功夫,宣墨的声音再度响起,冰冷不参杂一丝情感:

    “丽柔,让朕现在告诉你光是你侮辱圣女这一条,朕就可以当场将你斩首。你觉得你死了,对于那位幕后人有什么损失?哦,朕倒是可以借着你的身子在你主子的练兵场上还原一次,这份大礼,你主子可会喜欢?”

    白静,你可真懂朕的心思,哼!

    丽柔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瞪大的双眸写满难以置信,她震惊于宣墨的聪明,既然能猜到上头是自己的主子,而且似乎已经知道是谁……

    “皇上既然这么绝情,臣妾再苦苦相求也是无用。只是杀臣妾之前还请看看这个东西。”

    丽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只感谢着幕后人料事如神。

    她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伸出,在宣墨面前摊开来,那是一张卷起来的纸,背面透出墨色凌乱的画线轮廓。

    宣墨并未接,只是皱眉看着,花麦饭欲上前拿起看看却被丽柔阻拦。

    “想必这画里的情景,皇上不愿意再让别人看到。”丽柔将再字咬的很重。

    宣墨眼皮子跳了下,冷眼接过,这是一张男子手掌大小的画纸,上面用细笔冷墨绘画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身披战甲,边角放着一排排的兵器。而众人围拢的中间,一名女子身着透明薄纱躺在其中。一眼一鼻,在这巴掌大的纸张上描绘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画的人似乎刻意有之,虽然女子是闭眼侧躺,但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冉竹的样子。

    “这根据当时一个固定的时辰所画,围拢在圣女身边的士兵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的样子。”丽柔说道,看着宣墨紧皱的眉头,脸上故作轻松,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什么意思?”问话的是花麦饭,他每看丽柔一眼,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刚才宣墨的话很明显,她很可能就是独孤子诺和白静派来的卧底,而这个卧底是光明正大的存在。

    不为偷取军营机密,而是为了在宣墨和冉竹中间插一脚,这样的安排用意让花麦饭怎么也想不明白对过两日的作战有什么好处。

    他明白冉竹虽然不关心战争,但圣女的职责就是振奋军心,这点她不会因为和宣墨闹不愉快而忘却本分。

    “小抄懂吗?这只是其中一张,如果臣妾不幸死了,翌日这些画纸就是祭奠臣妾的冥纸,撒在战场上想必很是壮观。哦,圣女那里肯定不会错过的。”

    丽柔高昂着头,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神情,这是最后的筹码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能否挽回局面,看着宣墨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心跳剧烈。

    从小到家她都受尽家里冷眼,只因她的娘是青楼女子,自己又是个药罐子,大夫人的几名子女对她极尽侮辱打骂,终于遇到贵人允诺她一片人上人生活,她立马答应。

    幕后人将她的病治得七七八八后,丢在了去沟渠镇的必经路上,意料之中的被花麦饭带了回来,并且将病根子完全治好了,这令她不得不感慨两位的医术高超。

    她不图宣墨真的爱她,但求能进宫远离现在猪狗不如的生活,更期冀宣墨能收服扶余国,届时她大可利用柔妃身份好好的让大夫人以及她的子女尝尝生不如死的机会。

    这就是她的目的,亦是她敢顶着宣墨杀人目光坚持下来的原因。

    “这画纸又能说明什么,你以为你来了这里,你的脸还能恢复的过来?”

    宣墨将纸揉成一团仍在地上,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冷笑道。

    “皇上不去问问圣女身上可有少了什么。”丽柔望着宣墨隐忍的情绪笑了起来,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解开,肉体的疼痛被心理扭曲的快意覆盖:“我的主人也正想见她呢。”

    看着丽柔得意猖獗的笑容,宣墨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问什么东西时,就听外面小夏子的声音战战兢兢响起:

    “皇上,圣女让奴才转告您一声,她去一趟飞龙山。”

    宣墨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帐门,沉声问道:“可有说去做什么?”

    小夏子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宣墨道:“并未留话,奴才见她走的很匆忙,一脸忧色。颖姑娘也跟去了。”说话时余光瞥过地上跪的两人,见是一男一女,心头怔愣了下。

    心想难道柔妃失踪是和这个男人有关?是以皇上才雷霆大怒?

    “备马。”宣墨沉声道,看着小夏子应声退下,本跨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

    “我让你进宫,你又如何保证那些小抄不会流露外面?”

    “只要臣妾活得好好的,就是保证。”丽柔灿烂一笑,本就长得不错的容颜更显娇艳。

    宣墨看的懒得看,冷冷丢下一句:“据我所知,你的主子向来不守信用。你最好祈祷你的脑袋在她心里能有点分量,否则小抄一旦落到他人手中,朕一定会像刚才说到最到。”

    修罗般的阴冷话落,帐门再度掀起,一丝阳光刚投射进来又被放下的帐门阻隔在外,留一室清冷晦暗。

    丽柔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委顿在地上,小命保住后的放松令身子一下子觉得乏累酸软,她靠在翻倒的桌边旁,一回头就看到正从地上起来的花麦饭。

    想了下,她撑起身子坐起来,说道:“花公子,你将我顽疾治好就是我的恩人就是自己人。如今发生这么多事,皇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以后一定不会重用你。我们是一条绳子上栓的蚂蚱,只要我做成了柔妃一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你说情免了你今日的失职之罪。”

    花麦饭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令他觉得十分肮脏,听了丽柔恩威并施外加威胁的话,冷哼了声道:

    “哪天皇上想杀你了,我很乐意送你一程就当你报恩了。”

    引狼入室,令皇上陷入两难境地,被一名女子光明正大的威胁!

    这是花麦饭做暗卫这几年以来犯过最大最难以启齿的错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傲然一世的医术将半路上遇到的即将死绝的所谓孤苦女子救活,却带回来了一头满腹毒液的蛇。

    不过丽柔有一点说的对,皇上很可能不会再重用他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与丽柔狼狈为奸。

    丽柔听到这话,背脊一僵,如芒在刺,怔怔的看着花麦饭站在帐门口探视了会后走了出去。

    屋里再度陷入一片灰暗。

    彼时,一辆惹眼的红车正赶往飞龙山上,车里的主人眉眼一片忧急,左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右手光滑的大拇指。

    “你怎么确定这古戒是落在飞龙山的?”颖冰阳忧心忡忡问道,这两天冉竹可是去了不少地方,而刚刚才发现古戒不见了。

    “我有感觉,虽然我也没办法说清楚,但直觉告诉我就是落在飞龙山军营里的。”

    冉竹想了会,认真回道。或许这是与古戒的感应力吧,就在刚才她无聊玩弄手指时,光洁的十指尤其是右手上本该戴着古戒的大拇指也空空如也的时候,慌乱的瞬间脑海里就立刻跳跃到了飞龙山的军营住所。

    “古戒除你以外无人能碰,如果落在房间里倒也不用太过担心。”颖冰阳安慰道。

    “我倒不是担心古戒在房间里会自己跑了,我是担心会伤到其他人。”冉竹叹了口气道,那枚古戒一看就是极品货色,万一有进来打扫的士兵发现了,起了心思想藏起来,只会搭上一条性命。

    她可不想回去时看到一个人型冰雕矗立在房间里。

    这时车外响起了沉重的马蹄声,听起来像一群人跨马而来,就在冉竹准备撩车帘看看是哪支军队的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

    “坐在车内的可是圣女?”略清哑的声音平静响起。

    冉竹一听这声音,心头一喜,急跨两步掀帘而出,站在车夫旁,淡淡笑道:

    “张云将军回来了。”

    车外,张云,莫尊景,疏影以及几名军中低阶官职的人聚在一起,冉竹的目光从莫尊景脸上停顿了下随后注视着张云。

    她是从心底敬佩这位女装男扮热血战场的女子的,是故态度都比别人亲昵了几分。

    “是啊,属下刚一回来就打算前来向皇上和圣女禀报,圣女这是回飞龙山?”

    张云含笑回道,轻松的神态令她清秀的容颜发出异样光彩。

    冉竹点点头,听到她提到宣墨,又摇摇头:“不,马车里坐的是颖姑娘。我是……”

    话未说完,就听马背上一人话激动响起:“张云将军,莫参谋,你们看那远处赶来的可是皇上?”

    话落,冉竹就听到身后传来轻扬急骤的马蹄声声,这标志性的宝血汗马,光看马就知道主人是谁了。

    宣墨怎么来了?冉竹在心中疑惑道,耳边却响起了不知谁说的话:

    “皇上和圣女真是神啊,竟然知道张云将军今天回来,都赶过来了。”

    冉竹立马无语,这完全就是个误会……

第八十七章 好坏参半

    张云炸毁天地雷成功,冉竹碍着圣女身份只好压住心底的着急与宣墨一同回了飞龙山军营为张云庆功,暗里让颖冰阳去她的房间看看古戒在不在。

    此刻一行人坐在大厅中,已然是另一副面孔。除了冉竹和一直沉默的疏影,几乎个个难抑兴奋激动。宣墨虽只是笑而不语,但也足矣表示他心情不错。

    大厅中长有七尺多长三尺宽的桌子,上面除了完整的棱形天地雷还摆放了各式轻便携带的兵器。乍一看似乎都眼熟,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根本不是平日里用的打仗兵器。窥一斑而知全豹,通过改装后的天地雷就知道这些兵器该有多厉害了。

    “炸毁兵器库十分顺利,末将等只是解决几十名哨兵,就将这些兵器都炸毁了,还顺手带了几件兵器回来。至始至终也没见到叛贼独孤子诺还有阿克油长老。”

    张云站在中央说道,想起那晚出奇的顺利,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相信。

    宣墨和冉竹相视一眼,据张云的推测,他们炸毁兵器库的那晚应该就是他们在沟渠镇的最乱的一晚,沁玉要为她死去的娘报仇,待在出尘堂的他们差点因为白静的炸药而尸骨无存,不消说最后救走白静的定是独孤子诺。

    依着冉竹此前所说,为了吸引冉竹单独相谈,独孤子诺一夜没有回去在废墟里找了沁玉娘的残骸,白静受伤肯定也不会连夜赶回南蛮。

    至于阿克油,说不定趁着水千代不在南蛮去游说其他几名长老了,或者带着大小老婆出去赏月了也说不定……

    反正各种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让张云顺顺利利的完成了任务,还顺回来兵器的样品。

    只是……

    “明日就要开战了,研究兵器结构还得要一阵子,恐怕是用不上了。”

    童华泼冷水说道,眼睛若有若无的飘向桌上一排排让人热血心跳的兵器,屁股却死死定在椅子上。

    他本以为张云此去很难完成任务,搞不准还弄个伤残回来,没想到……

    兵器,尤其是先进的兵器,所以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都狂爱。可这是张云拿来的,每一件都炫耀着她的功劳,童华看着只觉碍眼。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望着这些武器的眼神也都少了几分火气。

    冉竹的目光除了开始看了几眼宣墨后便一直注意着坐在莫尊景后面的疏影。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她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了下来来到桌子前。

    她不懂兵器,但从小从独孤子诺带回来的杂七杂八的书籍里看过许多兵器制造,只是当时一心浸淫花草,很多看过的也并未放在心上。

    很多兵器都是根据现有的兵器改造,唯独摆在最后的看似十分古怪的兵器她印象里从未见过。

    这是一把三尺多长的兵器,光滑铁质长管足有两尺多长占据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还多,握手的地方由上好的圆木环形所制,在二者衔接处的铁管上凸出一截可活动的铁稍,是冉竹看不懂的设计,下方铁质的半环形圈内有一小节上翘的设计。

    冉竹想了想将一根手指伸进去,稍稍将它往下一勾。

    动了。

    “真是有趣,这兵器连根引线都没有,不知有何用途。”冉竹笑道,越过众人直接将这东西伸到了疏影面前。

    彼时被众人早忘记在角落里的疏影,一下子成了聚焦关注。

    疏影望了一眼冉竹,那一眼深沉如渊,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这是火枪,之所以没有药引是因为他是用一个或两个竹筒装上火药,绑缚在长枪枪头下面,与敌人交战时,可先发射火焰烧灼敌兵,再用枪头刺杀。这样能够最大保证的自己安全,增加敌方死亡率。”

    沉肃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带着疏影嗓音中特有的舒朗,听得人十分舒服,尤其是听到这么刺激带劲的解说,大家心里更激动了。

    冉竹点点头,因为桌上并没有放竹筒装的火药,外加对此物很陌生,所以很多人的想法最初都是如冉竹刚才说的一样。

    “你是如何知道此物叫火枪的?”宣墨问道,身子斜靠在椅子上,双目似笑非笑。

    “世人都说我是怪胎,怪胎知道点不寻常的东西又岂能用常理来解释。”疏影耸耸肩,恢复了一贯的散漫。

    “你……”童华一拍桌子,怒眉相对,似乎看疏影很是不顺眼。

    “天地雷虽然能一次性重伤许多人,但只能用于偷袭,而且只能在开战之前使用。否则若是两军交战,那么自己人也会被天地雷所伤。若是疏影公子能够制造出数量可观的火枪来,对以后的军队帮助可是不可估量。童将军,你觉得呢?”

    冉竹提高声音打断了童华的话,对于这位守在边塞十几年的将军,她心里还是很尊敬的,但这事是她挑起来的,为了印证一件事情故意逼疏影当场说出来,也必然要护到底。

    这里的东西让她不自觉的想到了白静,也想到了疏影对白静身份的猜测,而今天对于白静,她心里终于有了新的认知,只是有一个这样强劲的敌人还是叫人心里犯怵。

    疏影了然的看了眼冉竹,并未表露感激,其实在他心里除了莫尊景的病是他最大的牵挂外,其余都是身外事。

    他也明白冉竹故意当着这么多人问他,为了给莫尊景争口气,他肯定会说的。

    “那也得要看他能不能造的出来,否则光说有什么用。”童华从桌上拿起杯子,狠狠喝了一口。

    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沉不住性子。宣墨斜睨了眼童华,在心里摇头。

    当初他将童华手中兵权移到自己手里时,就是因为童华性格太过张扬城府不足,留在皇城早晚有一天会被莫求双陷害让他两难,这才选了偏安一隅又显出重视的三界边塞交由他管理。

    如今看来,等这仗打完,他若是回皇城又知道他姐姐归天只怕是有的折腾了。

    疏影冷哼了声,闭上眼干脆不搭理。

    冉竹求救似的目光望向一直微笑不语的莫尊景,经历了刚才的惊奇讶异,此刻他显得尤为镇定。

    接收到前方投来的温软无措神色,他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偏首对疏影低低说了一句:

    “此物造起来可有难度?”

    疏影张开,翻了个白眼,又继续闭了起来。

    莫尊景摇头笑笑,转过身子坐正道:“为我朝将士出分力也是微臣的职责,微臣这就和他下去研究一番,晚些给皇上答复。可好?”

    宣墨颔首点头,这种时候也唯有莫尊景才降得住目空一切的疏影,为了将士们能够好好的打仗,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疏影的嚣张。

    心里隐隐惋惜,若是疏影能为他所用,该是多好。

    此段事情刚落,门外又哗哗的闯进三名身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陪着一张张乌漆墨黑的脸,教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常,陆远,徐方,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宣墨沉声问道。

    经宣墨一提醒,众人也都从他们穿着的盔甲上认了出来,只是那盔甲破破烂烂,有的连里衣都露了出来。

    “皇上,末将无能请皇上责罚。”陆远副将一脸愧色道。

    “怎么回事?”

    “就在快进入沟渠镇前遇到一伙歹人,其中一名黑衣女子手法了得,将载来的十几车就魔草尽数烧毁,末将几人被围困其中侥幸脱逃,只是随行的几十名士兵无一幸存。”

    陆远说到最后,熏黑的脸上透出几分愧红,眼眶也都红了起来。

    这一消息仿佛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冲淡了刚才的喜悦。

    “朕跟李副将说过,不得已时可毁了就魔草,人要平安回来。如今这几十名为国捐躯的士兵的仇将由你们明日从南蛮手中讨回来。你们,不要教朕再失望。”

    宣墨沉声道,语气似有几分薄怒,更多却是威严。

    三人急忙点头,铿锵应声。

    事情既然到此已经再无说下去的必要,宣墨正要挥手遣退众人时,冉竹的话轻声响起:

    “刚才?可是晌午时分?”

    “晌午刚过。”回话的是李常。

    冉竹点点头,不再问话。宣墨挥手示意大家离开。

    “皇上,你觉得那黑衣女子会是谁?”冉竹抬头问道,她自刚才走下来就一直站在摆放兵器的桌旁,如今偌大空荡的大厅一身红衣的她显得尤为突兀。

    “除了白静还能是谁。”宣墨起身离座,来到冉竹旁打量着桌上的兵器。

    “当日将丽柔抛在练兵场的就是白静,就在我刚才离开军营前就两名士兵暗中闲聊,他们看到一名黑衣女子将丽柔带走,只不过未等他们去禀报你就已经知道了,那时候是在晌午前。丽柔回来时是晌午左右,如果这两人是同一人的话,那么很可能白静将丽柔送回来返回的时候碰到了李常副将他们押运的就魔草。”

    冉竹冷静分析道,脑子里忽的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宣墨手中正端正的一把改良的弓箭,听到冉竹的分析,忽觉得手上东西有千斤重,但却一脸兴致勃勃:

    “然后呢?”

    “你的丽柔会不会是白静派来的奸细?”冉竹在心中犹豫了,慢吞吞的说了出来。

    “什么叫我的丽柔!”宣墨啪的将弓箭扔到了桌上,立马拉下脸转身就走。

    冉竹愕然,这就生气了?

    “冉竹,古戒没在房间里。”

    冉竹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宣墨那张生气的脸,立马被随之灌进耳朵里的忧心话语震的心口发疼。

第八十八章 桑麻所归

    古戒丢了。

    冉竹再没了管这一堆兵器改造的事情,跑回房间里将每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你别找了,我就差挖地三尺了。”颖冰阳说道,正拿着丝帕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

    冉竹一屁股坐在屏风旁,望着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脑袋空白一片。

    难道古戒不是丢在这里?

    冉竹将脑袋埋在并拢的膝盖间,极力搜索着最后一眼古戒的印象,奈何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似乎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会不会丢在出尘堂那里啊?我去找找?”颖冰阳见冉竹一声不吭,心里十分难受,想了想有可能丢掉的地方于是建议道。

    这种时候,要是邱灵儿在,她肯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颖冰阳甩甩脑袋,这不是承认自己没有邱灵儿聪明嘛……

    “不会在那里。”冉竹摇头道。

    出尘堂那晚虽然很乱,但她其实一直被宣墨保护的很好,古戒戴在大拇指上紧紧贴合,除非冉竹自己刻意拿下或者被人刻意大力拔出,平日的一些轻微动作是不会让它脱落下来的,所以冉竹一直很放心,连沐浴也会戴着。

    她已经许久没有将古戒拿下来了,大拇指周围还有两道粗细不匀的印痕,也不知道是掉了多久,印痕已然淡了几分。

    连藏宝的地点都还没找到,没想到就先丢了古戒。

    门口出现一道身影,令屋内顿时暗了几分。

    “民女参见皇上。”颖冰阳的声音令冉竹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

    宣墨环顾了下屋内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双毫无神采的眼上。

    他刚才不是生气了吗?现在来干什么……

    直到宣墨走到冉竹跟前,她的脑袋里还晃荡着这句话。

    “遭贼了?”宣墨问道,低沉磁音带着温柔,十分好听。

    冉竹摇摇头,忽的想起什么似得又急忙点头。心里却在犹豫该不该把古戒丢失的事情告诉宣墨,毕竟现在他一堆事务缠身,要是听到这闹心事会不会更加生气?

    可还没等她理清楚思绪,颖冰阳就说了出来:

    “皇上,冉竹的古戒不知被谁偷走了,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冉竹闻言,头又想埋进膝盖里,却被一双大手连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地上凉,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宣墨责怪道,对于颖冰阳说的话浑然不在意。

    似乎冉竹的身体比古戒还要重要。

    冉竹和颖冰阳都愣住了,闻风错错,感觉连眼睛都出现了幻觉。

    半晌,冉竹啊的一声,两手抓住宣墨的衣领激动道:

    “古戒在你那里?”

    宣墨笑而不答,一旁的颖冰阳心里虽然很想亲耳从宣墨口中听到古戒在此四字,奈何看着他们二人四目深情相对也不好做那碍眼的蜡烛,讪讪离开了。

    却不想刚走到转角,就被人一把拉住紧紧搂向怀里,颖冰阳正欲惊呼,双手已经成爪挠向对方,一抬头却看到是萧风,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死鬼,你吓死我了。”颖冰阳嗔道,收爪屈成拳头砸在萧风的胸膛,力道轻如鸿毛。

    “这些天都忙着替皇上办事,冷落你了。”萧风轻声道,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心中只觉满足幸福。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了两次“叛徒”后,宣墨不仅不将他除之后快反而重用他,而且就在刚才还允诺了他这辈子都未敢想的惊喜,而这一惊喜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花麦饭。

    原来就在宣墨出了大厅回自己房间时,萧风被花麦饭拦住递给了他一个东西。、

    “这是……古戒?”萧风惊讶道,随即像烫手山芋一样扔掉:“你拿这玩意给我是想害死我啊。”

    花麦饭迅速伸手接住,无奈道:“这若是真的你我二人还能好好站着吗?”

    萧风一愣,是啊,刚才他已经拿了,而且一点事都没有。随即浑身一激灵,低低叫道:“你做假的……”

    “你拿给皇上,他自会明白。”花麦饭说道,将古戒再度塞到萧风手里。

    “你为什么不去啊?”萧风不解道。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况且,皇上现在想必也不想见到我。”

    说话间,花麦饭的身影已经走远,萧风印象中花麦饭虽然体型微胖但走路却是最轻的,可今日他的步履比往日明显沉重了许多,落在萧风心坎上亦压抑的很。

    他依言将古戒交给了正一人独坐房中的宣墨,心中正组织着语言为花麦饭的失职开口求情,却不想拿着古戒端详半天的皇上缓缓开了口:

    “这次战争结束后,你就和颖姑娘成亲吧。你们两情相悦,朕也不愿意失去一名得力助手,只是要委屈颖姑娘以后的日子也要隐姓埋名了,否则心中有牵绊你还会再犯错。朕不希望再有第三次。”

    大宣朝的暗卫,第一条自然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第二条便是与家里人绝情断义,自己一世孤寡。

    相对于冉竹放他们二人自由的承诺,萧风明显更心动于宣墨所说的,他从小就做暗卫,两次背叛保全了颖冰阳的性命,却在心里背上了不忠的阴影,如今难得有两全的方法,他萧风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现在抱着怀中欢喜无比的颖冰阳,这一生最钟爱的女子,想到她将会陪着自己过着隐姓埋名甚而有性命危险的日子,他忽然又开始觉得对不起颖冰阳。

    “你怎么了?有心事?”感受到萧风身子的僵硬,颖冰阳抬头问道。

    “冰阳,皇上答应我娶你了。”萧风想了下认真说道。

    “啊,真的吗?”颖冰阳讶异道,激动的同时脸颊飞腾起两片红霞。

    “但他还希望我继续能为他效忠……”萧风话说不下去了,望着颖冰阳,满眼纠结愧色。

    颖冰阳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萧风心中的挣扎。她冲萧风眨眨眼,双手轻轻环住萧风的腰,用着融化人心的温柔口气坚定说道:“风,你在哪,家就在哪,我就在哪。”

    隐蔽的角落内,繁拢茂密的绿意长枝交叠一起,形成巨大的棚盖轻摇生姿,将那几乎融为一体的二人尽数盖住。

    这边房屋内,冉竹正拿着古戒爱不释手的看着,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被宣墨一顿数落。

    “好了好了我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冉竹吐吐舌头,赔着小心道。

    宣墨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到她大拇指上的古戒,随即不自然的挪开。

    “对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古戒你也能碰的呢,还以为只有沁族的人才可以碰。”

    冉竹摸着古戒说道,半个拇指头大小的墨绿色古玉石,入手清亮中带着温温的热意,十分舒服。

    她动了动大拇指,估计也跟着轻微的上下滑动,忽的眉头极快的皱了下。

    “那是因为我没跟你说过而已。”宣墨半敛双目,低沉道。

    “哦,是吗?”冉竹咧嘴笑笑,笑意的话语将心中的苦涩压了下去。

    “好了,古戒也找到了,闲来无事我带你去见个人。”宣墨轻拍下冉竹的肩膀,然后拉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闲来无事?明天就要开战了,这回他该最忙的才是啊。光是今天这么多兵器的研究他不需要亲自参与吗?

    还有那个丽柔和白静可能有关系的事情,他也不去查了?

    还是要见的那个人比这些事情都还要重要?

    冉竹怔怔想道,二人刚才在大厅里闹的小别扭早已不知不觉分解在之后的谈话里了。

    汗血宝马,通体雪白,如果说一匹马也能让人产生高贵出尘又不羁的感觉,那么冉竹站在这匹马前就油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就那样看着,脑海里蓦地出现了莫尊景的影子。

    唉,龙血草,我得尽快找到才是。

    在胡思乱想,她被宣墨抱上马背从军营的后门骑了出去。

    两边风景像梦幻一般快速倒退,耳边充斥着飒飒冷风,残阳如血,风景如画,乱影横斜水清浅,一派祥和舒适。

    感受着身后宽阔胸膛带来的滚滚温度,冉竹将心中纷乱压抑担心暂时排空,好好感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如果能和宣墨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多好,明日的大战她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了……

    马儿在一处高坡上停下,冉竹从宣墨怀里直起身往下望去,这才发现下方不远处有一处有着数百户人家的村庄,每家房屋前催烟袅袅,薄雾笼罩下显出恬静淡然。

    宣墨将马儿自由放行,拉着冉竹的手从一处地势平坦些的慢慢走下去。

    掌心的温度顺着冉竹的手蔓延至全身,置身在这样难得安静的坏境中,冉竹心头浮起一样的情绪。

    她反握住宣墨,轻轻拉了下,看着转过头来询问目光的宣墨,她的双眸微笑成一轮弯月:

    “跫然芳华妖自灼,青衣桑麻意所归。”

    刚毅卓然的脸上狭长双目定定的看着冉竹的双眸,宣墨抿唇不语,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柔夷往农庄走去,步履却迟缓了许多。

    二人行了半柱香时间停驻在一间不起眼的院落前,宣墨在斑驳的门上扣指三长两短敲了下后,门随即被人从里打开。

    冉竹站在宣墨身旁,好奇的探头往院落里看去,残阳薄雾下,正对门坐着的人笼罩在一层暗影里。

    蓦地,冉竹浑身背脊都僵了起来。

第八十九章 偷袭成殇

    冉竹站在宣墨身旁,好奇的探头往院落里看去,残阳薄雾下,正对门坐着的人笼罩在一层暗影里。

    蓦地,冉竹浑身背脊都僵了起来。

    那是一名中年女子气态雍容,衣着华贵大方,正闭目坐在竹椅上小憩,听到门开的声音也正望了过来。

    带着期冀又有几分害怕的目光再接触到宣墨和冉竹,顿时黯淡了下来,身上慵懒的气息也消失无踪随之被一股颓靡之气代替。

    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冉竹没有想到自己见的人竟然是德太妃,更没有想到宣墨会将德太妃带到了战火边塞。

    他想要做什么?

    宣墨轻皱了下眉,冷目从四周站立的侍卫扫了一眼,随即抬脚往正屋走进去。

    冉竹手被他拉着,只好跟上去,目光快速扫过,这才发现院子角落里还站立着四名侍卫,均一身家常布衣打扮想来是以家丁身份监视并照顾着德太妃。

    德太妃见宣墨不发一言走进屋里,急忙起身跟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宣墨沉着的脸这才有所缓和,话语里带着几分清冷:

    “你病了?”

    “是罪民的婢女秋华病了,这些天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罪民刚才只是坐在门口透透气。”

    德太妃软声答道,或许是很久没有和宣墨说话的缘故,话语有些凌乱,但宣墨和冉竹都听懂了。

    看得出来,德太妃虽然被软禁,但衣食上宣墨并未亏待她。而且还让秋华贴身伺候,这住的虽和皇宫无法相提并论但却比飞龙山的房间好多了。

    冉竹都有点搞不懂宣墨在想什么了,她抬脚往一处正传出咳嗽的偏屋走了过去,掀开素蓝帘子,见一脸病态的秋华正从床上下来,想来是听到了宣墨和德太妃的声音。

    见是冉竹,秋华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煞白连滚带爬的从床上掉了下来,噗通的响声惊动了宣墨和德太妃。

    冉竹甚是无辜的看了眼宣墨,德太妃跑进去将秋华扶了起来,可秋华只是跪在地上,忍着咳嗽向宣墨请安。

    压抑沙哑的嗓音听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抛开她想杀颖冰阳不说,秋华这奴婢当得很是忠心,就算要杀颖冰阳也是为了德太妃。

    是以,秋华在冉竹眼里人格要比德太妃高上几分。

    “你病着就上去躺着吧。”冉竹说道,终是不忍,终是不忍。

    可秋华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冉竹这才想起在宣墨还没发话,不由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去躺着吧。”毫无情绪波动的话语缓缓吐出,听在耳朵里是心惊胆战的恩赐。

    这次秋华没在坚持,连着嗑了几个响头后由着德太妃将她拉起来,自己爬上床躺下了。

    等德太妃出来,冉竹放下帘子,隔断了屋内秋华和他们的视线,看得出对于宣墨的到来,她们主仆二人十分惧怕却不敢表露出来。

    屋中一片寂静,宣墨拉着冉竹坐下,德太妃站在中间,气氛相当沉闷。

    冉竹本想开口嘲讽几句德太妃的,当初在皇宫里没少受她折磨陷害,还差点没了双手。

    可嘴巴却懒得张开,呆呆的望着裙角处的暗色花纹,心头沉甸甸的却不知是为何。

    按理说德太妃与自己儿子独孤子诺合谋叛国,应该当场绞杀才是,如今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难道宣墨是打算用德太妃引出独孤子诺?

    那为何来了这么多天,迟迟不见他有所动静。要知道了杀了独孤子诺和白静,也等于消除了一大隐患,与南蛮打起来也会轻松些。

    直觉告诉冉竹,宣墨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三人,谁也不说话,房间里渐渐黑了下来。

    “皇上这些天可睡的好?”沉默终于被德太妃打断,话语有着几分颤抖,却教人产生真心关问的错觉。

    至少,冉竹差点以为德太妃是真关心宣墨的起居生活。

    “嗯。”

    “听院子里的侍卫说这两天会下雨,春日容易邪气入体,皇上多穿些。”

    “朕生病了,不就趁了你儿子的心了吗。莫不是在心里赌咒朕赶紧病死吧。”冷笑声自宣墨口中吐出,说出的话令德太妃浑身轻抖了抖。

    “皇上……”

    “算了,朕来告诉你,明日两军就要开战。届时很可能就会见到独孤子诺,在朕杀了他之前可以替你转告几句遗言,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宣墨沉声道,望着眼前的妇孺已不复往昔风采,更不是当年抱着自己唱着歌曲哄他入睡的母妃,心中便不可抑制的发冷愤怒。

    冉竹静静的看着宣墨,将他眼底的情绪尽数看在心里,脸上一丝了然滑过。

    听到这话,德太妃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轻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尘,安静道:

    “罪民没什么要说的,只求皇上能将罪民和罪民的儿子葬在一起。”顿了顿,又道:

    “是罪民要求过分了,刚才那话就当罪民没说过。明日开战,罪民会在这里祈祷皇上旗开得胜,完胜南蛮,达成您心中的宏图伟愿。”

    屋中再次陷入沉默,唯有偏屋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哭泣声,隐忍着揪心的咳嗽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重重敲上一击。

    宣墨黑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冉竹轻轻笑了笑,轻声说道:“德太妃,你觉得皇上将你大老远的带来至此,是为了在这里将你杀掉?”

    德太妃冷着脸看向冉竹,对于她口中含笑说出的话骨子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因为她可不相信一个被自己折磨好几次的人会好心替她说什么话。

    冉竹确实也没那个善心帮德太妃安枕入眠,她所为的只不过是眼前坐着的口不对心的男子。

    既然想放了德太妃,又何必说这么多伤人的话,若是不甘心,又干嘛安排这么多人保护着。

    冉竹见德太妃还是不明白,心想自己干脆当好人当到底吧,正想将宣墨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时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惨叫声。

    下一刻,宣墨已然大步跨前,一手一人拉到了自己身后,冷然注视着紧闭的大门。

    尚处在疑惑中的德太妃见宣墨将她如冉竹一般保护起来,脸上浮起复杂身份,眼眶也红了起来。

    不一会,大门就被人撞开,宣墨正欲一脚将来人踢出去,就听熟悉的声音急急响起:

    “皇上,叛贼带着十几名手下包围了院子,属下待会和萧风杀出一个突破口,您带着圣女先走。”

    说话的是秦彪,脸上虽无挂彩,但却显得有些狼狈。

    他口中的叛贼自然是独孤子诺,没想到他们二人才刚出军营就被人盯上了,否则独孤子诺怎么可能会在这短短时间内带上人马赶来至此。

    “看来军营里有内奸啊。”冉竹喃喃道。竟然在大战前夕玩偷袭,真是卑鄙啊卑鄙。

    “秦彪你带着圣女还有德……她想办法离开。”宣墨将手中两名女子拉到了秦彪面前,自己提剑就要出门。

    “皇上,万万不可。独孤子诺手中有一兵器十分厉害,您明日还要带军打仗万万不能有半点受伤,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秦彪不同意,伸手拦住了宣墨,同时冲冉竹使眼色示意她帮忙说服。

    只感觉身旁闪过一道黑影,待宣墨和冉竹反应过来德太妃已经跑了出去。

    “该死,她这样很容易被误伤的。”宣墨低骂了声,一掌推开秦彪跟了出去。

    门外,平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名暗卫除了花麦饭全都现身,刚才冉竹见到的那四名家丁打扮的侍卫已经横躺在地上,早已死绝。

    独孤子诺一身银白战袍立在墙头上,身上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铁桶,手中的古怪兵器里正源源不绝的往外吐出利箭,萧风和松渊正挥剑拼命抵挡。柳木南则忙着和团团围住他的十几名高手周旋,甚是狼狈。

    秦彪横亘在宣墨面前,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周遭一切。

    “你站住。”宣墨怒道,心中的焦急也泄露了出来。

    德太妃怪怪的站住了,她站在秦彪一米远处望着前方正发箭的男子,颤颤叫了声:

    “诺儿。”

    独孤子诺浑身轻震了下,这才注意忽然跑到院子里的妇人竟然是他娘。

    见独孤子诺看到了她,德太妃满露欢喜,冲他摆手道:“诺儿,你快住手。”

    独孤子诺仰天大笑,冲着宣墨不无鄙夷道:“本来我还觉得偷袭你们胜之不武,大宣朝的皇帝想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来要挟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话间,目光却停留在宣墨身后的一抹红衣上,心中怨怼加深,臂弯上的利箭射的更急更凶了。

    冷冉竹,我将你抚养到这么大,你竟然恩将仇报。今日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的霸主!

    空气中传来嗤嗤声响,冉竹听到萧风和松渊同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来。

    独孤子诺张狂而嗜血的笑声阴仄仄响起,听得冉竹浑身毛骨悚然,她愣愣的看着那兵器的方向对准了宣墨。

    独孤子诺一口气发出四五支利箭毫不迟疑的飞了过来,冉竹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甚而都没想到有秦彪在宣墨根本不会有事,自己一脚跨到了宣墨面前。

    黑黝黝泛着银冷光芒的箭头带着强劲的惯力一路畅通无阻的飞了过来。

    而,就在那些箭发出时,独孤子诺提剑冲了过来,一副遇神杀神

    遇佛**的疯狂血意。

    “诺儿,不要……”德太妃凄悲的呼唤尖利响起。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当冉竹挡到了宣墨面前,那柄长剑已然刺了过来,宣墨亦是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嗤嗤嗤嗤……刺穿身体的长剑带出一道深深的鲜血,滴在地上砸出一朵朵不规则的血花,立马蔓延开血腥一片。

第九十章 情盟此生

    她的胸膛,算起来被长剑刺进三次,一次被宣墨刺进,而两次均是为保护宣墨而挡住独孤子诺的利剑。

    跫然芳华妖自灼,青衣桑麻意所归……终究都是奢望罢了……冉竹闭紧双眸,临了除了对宣墨的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可……

    除了腰间几欲被捏断的难受外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死亡的感觉,难道老天可怜她直接免去了最后痛楚折磨?

    冉竹正觉奇怪就听到秋华沙哑的嗓音:

    “太妃!”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自冉竹身后响起,惊得她立马睁开了眼,眼前一幕令她膛目结舌。

    那柄她以为会刺进她胸膛的剑就在半米远处被德太妃拦住,长剑刺穿了她的肩膀,浓厚抑郁的血腥气传到冉竹鼻息里,令她胃部忍不住翻涌。

    而本来挡在她们面前的秦彪则身中两箭半跪在宣墨脚边,此刻正以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警惕的盯着独孤子诺。

    “娘……”

    “太妃。”两声疾呼同时响起,冉竹只觉腰间一松,刚才难受的感觉顿时消失,耳边掠过疾风,却是宣墨想冲上去将德太妃救下来。

    秦彪身躯一晃挡住了宣墨,泛白的脸上隐忍着痛苦,他对宣墨摇摇头:“皇上,不可。”

    宣墨站在那里,伸出的双臂无力垂下,袖口的里手紧握成拳,深邃的星目里此刻风云涌起,骇人的很。

    “诺儿,不要伤害皇上,不要在打了。”德太妃断断续续说道,每一次张开,嘴里就流出大量的血稠往下掉,断而未绝,令人不忍直视。

    “宣墨,凭什么大家都帮你,就连我娘都在临死前护着你。凭什么,凭什么,我拿回属于我的,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独孤子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浮现残暴阴厉,他疯了般怒吼,不顾德太妃的痛楚将长剑直接拔出,以此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

    “啊……”秋华厉叫一声,整个人扑向了摇摇欲坠的德太妃,泪眼磅礴:“小主子,你难道不知道拔出剑会让太妃她很快……”

    很快归天,最后的两个字被剧烈的咳嗽掩盖,但每个人都心中有数。

    “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夫弃子的女人她活在这世上就是多余。当初跟你相认是因为你还有点利用价值,这一剑是我替我父王送你的,情困了他一生,害了他一生,都是因为你!”

    独孤子诺话毕,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踢向德太妃,其用劲之大,恨意之深,将抱着德太妃的秋华一起飞了起来,。

    宣墨再不顾秦彪以及赶过来的萧风,松渊阻拦,足尖顿地腾空跃起将在半空中的德太妃和秋华双双接住。

    秦彪几人齐齐挥剑斩断身上的利箭,带伤与独孤子诺激战起来。

    受了一剑的德太妃本就时日无多,又堪堪被独孤子诺灌入了内力的重脚一踢之下,躺在宣墨怀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母妃……”宣墨喉咙堵得厉害,鼻息酸涩。

    “皇上,我求……求你,不要……杀他……”德太妃颤颤的伸出手想抓住宣墨的衣领,如一朵遭受了风雨吹打的秋日残花,带着独孤子诺对她的恨意绝望凋谢。她定是还想说着什么,嘴巴张的大大的,眼角滑出一道泪痕……

    冉竹被独孤子诺这种冷血行为气的浑身发抖,脑海里玄镇温润慈祥的师父形象早已远去,这两次的见面令她对独孤子诺有了彻底的认识。

    “你够了,你杀你你娘还不知悔改,竟然在她死后还如此大逆不道。独孤子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冉竹冲着繁乱刀光剑影中的那抹白影吼道。

    ”明白,我明白什么?“声音传来,带着冷漠嗤笑。

    ”你,这辈子到死都做不了皇帝!“冉竹咬牙,一字一句说道。

    说完此话,冉竹清楚的看到了那抹本来游刃有余周旋在秦彪三人中的白影忽然晃动了下,就听秦彪咬牙切齿道:

    “兄弟们,今天我们就杀了这叛贼,为浥轻尘和苍夜报仇!”

    萧风和松渊还有终于将那十几名解决掉的柳木南紧握手中长剑,脸上均露出了坚定而愤恨的神色,四人连互相看都没看,自动分开四个方向将独孤子诺围在中间,杀意迫人。

    忽的一声炸响自半空传来,宣墨和冉竹急忙抬头,只看到一片烟雾快速蔓延将独孤子诺和秦彪几人迅速包围,甚至都未看清是何人就被一股奇异的香味熏昏了过去……

    篝火旁狂生滋长的绿草上的酒坛东倒西歪,男子的黑色裘绒披风正盖在她的身上,胸口薄软的里衣被烈酒浸透,可酒的烈暖不透衣服,席卷着冷风无情吹入他的衣服内。

    冉竹自昏迷中醒来便看到这一幕,孤寂,荒凉,落寞……

    “五岁那年,我娘被父皇的一堆妃嫔毒酒害死,是她拉着我躲在铜炉里躲过了一劫,隔了这么多年我到现在都能感觉她和我一样在颤抖。事后我告诉父皇,父皇不信还将我送往了万佛寺,亦是她不离不弃跟随,让我之后的三年不至于孤独。八岁那年父皇去世,我顺势登基。他走的时候留下了她和荣太妃在宫中,其余妃嫔全部跟着下葬。”

    宣墨见冉竹醒了,伸手将欲要起身的冉竹摁下,一开口浓浓酒香扑了过来。

    篝火映出一张忽明忽暗双眸有些醉意的男子,薄削嘴唇上反射出晶莹火光,那是酒的润泽。人魂消散,留在脑海里的都是过往的温馨种种。

    宣墨为她整理了盖在身上的披风自己躺在了她的旁边,冉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知道宣墨一直在等自己醒来,一倾诉语,此刻做一个安静的听众便好。

    “我知道她是被父皇强行带回宫的,我也曾说过放她离去,可她说这么多年早已视我为亲儿只恨她没有荣太妃的势力大不能帮我稳固江山。我至今记得这句话……”

    “你带她来,其实是想等收服了独孤子诺后放他们二人离去,是吗?”轻轻柔柔的话语响起,一双柔夷轻轻抚上宣墨额角的碎发,却怎么也无法拨开那一抹忧愁。

    宣墨抬头,望着冉竹的目光掠过一丝欣慰,他知道无论经历多少风雨,他给予了面前女子多少苦难,她总是最了解的他的人。

    “就算是,那又能如何?”宣墨低低叹了口气,手反握住冉竹的手,放进了披风里。

    这一声幽幽叹息落在了冉竹心间,带着无尽苍凉与世事弄人的嘲弄。

    是啊,就算是,那又能如何。人死魂消散,何况德太妃在临死前听到独孤子诺那般绝情恨意的话,想必死也难瞑目吧。

    只是到了,她还是跟宣墨求情留独孤子诺一命,是问谁又能说她不爱子如命?

    “你以后会杀了独孤子诺吗?”想到此,冉竹忍不住请问道。

    握着的手一顿,宣墨以沉默拒绝回答冉竹的话,或许他自己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对了,当时放烟雾炸药和迷烟的人是不是来救独孤子诺的?”冉竹不想宣墨心有郁结,于是换了个话题。

    一睁眼就听宣墨说了半天关于德太妃的事情,心中对于刚才那院落里发生的事一直憋着没说。

    而现在他们躺的正是自家的军营,飞龙山里一处宽阔的草地上,无疑是安全到家了。

    “嗯。”

    “那她怎么没杀我们?“冉竹惊讶道,按理说既然和独孤子诺一伙的,自然也是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

    而且那人武功高强,来到身旁了,大家都还未察觉,在冉竹潜意识里来救独孤子诺的一定是白静,只是他们都被她弄昏了怎么反而一点事都没有。

    宣墨不语,深邃漆黑的双目静静的看着冉竹,看的她背脊都有些发凉。

    “是水千代?”冉竹想了想,迟疑了下说道。

    对方继续保持沉默……

    “喂……”冉竹有些生气了,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其实我知道她最初并不想开战,虽然她从小嚣张跋扈,但一直很遵守水鹰立下的南蛮规矩包括两国和平相处。这次作战多半是阿克油和独孤子诺在后挑起的,她来救独孤子诺,起码说明一点,她作战之心已定。明日一战,不好打。”

    低沉话语缓缓响起,透着几分抑肃,一开口便是教冉竹心口十分不好受。

    其实她知道,若是宣墨开口娶了水千代,没有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难堪,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而他拒绝的原因,似乎更多的是因为她……

    冉竹嘴巴蠕动了几下,脑海里剧烈挣扎,最终无力的张口:“自古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娶了水千代不仅能接收南蛮,还可以免万千子民脱离战乱之苦。这怎么算都是有利无害的事情。”

    “小竹你……”宣墨不悦开口却被冉竹打断:

    “可我不想你娶她。不仅是她甚至是以后的女人,我都不想和她们一起分享你。我……是不是很自私?”话毕,泪水从两边眼角留下,滴到了下面的绿草上,滑入松软的土地里无声无息。

    这一刻,冉竹甚而觉得自己是卑鄙的无耻的,为了成全自己的私欲将那么多人推入火坑……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宣墨轻柔说道,答应二字竟是说的那般自然,却又十分郑重。

    冉竹定定的望着宣墨,心跳如雷,显然还沉浸在宣墨说的前半句里。

    “以后,不要再为我挡剑。”宣墨翻了个身将冉竹轻轻揽入怀里,不知何时有了神采的星目迸射出令人心颤的宠溺:“这种时候,你就站在我身后就好。就算真的难逃一死,我也希望死的那人是我,而不是你。”

    冉竹无语凝咽,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只感觉宣墨湿濡的唇贴在她的眼上为她一一吻去泪水。

    “真咸。”话语轻落,惹得正忙着哭的人破涕而笑。

    铁血沙场,尸骨万千,凶险又如何?

    我冷冉竹定不负你今日情盟,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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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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