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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我等朋友

    马车里一张几桌,一张软榻,烛光照遍车内,便再无其他。

    冉竹一身素白长裙半躺在软榻上,未束的乌发随意披散在地面上,反射出黝亮的光泽。

    此刻她正专注看着手中一卷破旧泛黄的手札,其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先祖皇帝创国以来的种种丰功伟绩,这其中自然包括藏匿在密鬼林的豺狼族。

    豺狼族,本名已无从追溯,通晓阴阳,利用操纵人心的阴险方式曾一度将王土扩散到了洛阳一带。百年前萧朝与其说被宣朝消灭,不如说是被豺狼族蚕食殆尽国气消亡才对。

    宣朝的先祖皇帝得神秘沁族相助,一举击退了豺狼族,也顺手灭了萧朝换了国号。而之后豺狼族一直在扶余国兴风作浪,扶余国国主无力之下奉上整个国家甘愿为宣朝附属国请求先祖皇帝带兵出战消灭豺狼族。

    那一战自然是胜利的,豺狼一族被消灭殆尽,只余少数人侥幸逃离躲往密鬼林,并在密鬼林设下种种夺人性命的阵法抵挡先祖皇帝的追杀。

    至此,豺狼族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扶余国本国子民则认为那些人早就丧命在那野兽出没瘴气毒雾的密鬼林里。

    眼前字迹开始模糊,双眼早已干涩不堪。冉竹放下手札,闭上眼休息,脑子却异常清醒的旋转着。

    颖冰阳她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扶余国人,孤儿,从小在青楼长大,无亲无故无朋友,在她被迫接客的第一天便遇到了萧风。

    她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冉竹想了半天,都无法将她和豺狼族联系在一起。没有人告诉她,在她失踪的这一月内颖冰阳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

    自己费了老大力气才打听到,颖冰阳半月前最后一次见的人便是素锦还有丽柔……

    密鬼林在扶余国。素锦只告诉她这短短的七个字。

    她想去见丽柔,却被告知丽柔正生天花,不便见人。

    所有的谜题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困住,而她却是最糊涂的人。

    自山洞生还后,宣墨也变得不一样了,难道他是在怪她吗?

    也对,他要怪,也是正常的。

    冉竹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将脑海里刚毅寡言的容颜挥散去,思绪重新回归到刚才,想来想去便只有颖冰阳的身世最为可疑了。

    罢了,等到了扶余国,终归一切都会有解释。只希望自己这副身体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思及此,冉竹唇中轻呼出一丝浊气,缓缓睁开眼,目光便落到了身上的手札,眼底浮起几分温暖无奈的笑。

    “真的要去偷吗?你是她的圣女主子又是朋友,问个地址还问不出来嘛。”脑海里响起疏影纠结的苦哈哈语气与一张快皱成囧字的脸。

    “她若当我是主子是朋友,早在我回来当天就会来找我了。她只怕是来与我说声颖冰阳离开这几字,便也是好的。我猜测她是受了谁的命令,或是丽柔的,或是他的。”

    “你就确定她房间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素锦她曾靠它们帮助过我,我想有关于边塞一带相关的书籍,她应该会带在身上。我待会召她去远一点的地方见面,为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

    疏影,不要怪我没带上你。莫尊景的命是我费了这半壁江山救回来的,我不容他的身体再有任何一丝闪失。

    但疏影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却一直浮现在冉竹的脑海里,惹得她独自一人轻笑连连,眼底满是温馨感动。

    长夜漫漫,车身微晃,整齐步伐的脚步声与那竹玲乐响和谐相融传入冉竹的耳朵里。

    她睁大双眼望着桌上的烛光,自从身体出了问题后,她便越来越少睡,甚至整夜不睡。

    若是换了旁人,必然会苦恼不已焦躁疯狂。可对于冉竹,却觉得十分珍贵。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冉竹自顾轻笑道,摇摇头重新拿起了身上的手札,往前翻了一页,有关于萧朝的记载。

    萧朝,成立五十载,覆灭于宣朝。

    寥寥十二字,将一个繁荣兴衰的国家就这样轻轻揭了过去。让想从中找出有关于萧离此人记录的冉竹大感失望。

    萧离,风双子。

    冉竹记得暗卫府上的暗卫记录簿,风双子在小时救过宣墨一命被其代入宫中培养成暗卫,十年后失踪,原因不详。

    但从柳木南的口气中,那风双子的下落他们分明是知道的,而且因为他们的皇上所以默认了。不消说,这记录是宣墨授意填写的。

    看来,这风双子,不,萧离,是早有预谋啊。

    只是不知,萧风和萧离是什么关系。暗卫的名字其实都是化名,就如萧离化名风双子掩盖真实身份易于为皇上效力,可偏偏萧风既是化名又是真名。

    萧朝虽然已经覆灭,但国之大姓是普通老百姓所不能取的。所以冉竹说萧风与萧离有关系,只是不知萧风顶着真名当宣朝的暗卫,又代表着何种意思?

    想累了,冉竹便将手札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再度合上眼。

    虽然不用睡觉,可身体却不容许她肆无忌惮的挥霍时间。只是这一夜时间,还是被她慢慢用掉了。

    车外,天色微明,三千精兵清一色的玄色铠甲在天幕中拉开了一道令人屏息的**景色。

    这是她以圣女之名连夜调集的士兵,这其中有一支千人兵是宣墨在战争前当初派在沟渠镇军营中保护冉竹安全的,后来在沟渠真时他们亦是在诛杀白静中立了大功。

    听到圣女要调遣军队出去视察民情,当日只是队长如今升为千人长的王旭首先带头领命。

    一直安静策马行走在马车左侧的王旭望着被晨风飘飞翻卷的车窗帘,四周清冷潮湿空气尽数顺着露出的空隙往车里灌去。

    他轻轻驱马靠近车,尽量让身子挡在车窗户处。

    “王旭。”车内忽然传出的轻然声音令王旭面色一阵慌乱,急急应了声。

    “我们走了多久了?”

    “回圣女,已走出五十里,落日之前便能到底扶余国。”王旭平息了心神,回道。

    “让士兵们原地休息。”

    “圣女,这点路程我们扛得住。若不抓紧赶路的话……”王旭犹豫道,试图说服车内的人。

    “一会有朋友来,我们在此稍作等候。”女子淡然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笑意传入王旭的耳中,令他有片刻的恍然,随即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这才抬手示意军队原地驻扎休息。

    士兵们摸出怀中的干粮充饥,他们不时抬头望着路边的那辆马车,眼中布满好奇与尊敬,却无一人出声私底下议论交谈。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头顶太阳高悬,温度上升,可马车里的人却一丝发号启程的动静都没有。

    “圣女会不会睡着了?”士兵甲疑惑低声问着身边昏昏欲睡的同伴,却只得一双白眼算作回答。

    王旭望着车,几次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心中却开始对那所谓的故人不满起来。

    既然要一起来,就该早点来才是。让他们的圣女在此等了两个时辰,耽误行程啊。

    就在这时,他们行走过的远处传来闷闷作响的轰隆声,这对于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来说立马引起了警觉,众人迅速集结队形将马车护在中间,紧紧盯着前方的动向。

    近了,近了,飞奔而来的紫色身影,他身后士兵高高扬起的旗帜与滚滚踏尘而来的骑兵……

    眼熟,好眼熟。

    王旭是这样的念头,其他脑袋灵活点士兵更是这样的念头。

    突然王旭双眼陡然瞪大,脑海里蓦地闪过一道巨大的怪物身影,随后慢慢和那飞速而来的紫色身影交叠,缩小,重合……

    莫尊景,是他。他就是圣女要等的朋友,可为何又要带三千骑兵?

    体察民情而已,扶余国也有军兵驻守,这样做未免声势太浩大了些。

    这是王旭心中的一个秘密,他为圣女死守的一份忠诚。

    “皇上听闻圣女体恤扶余国百姓生活疾苦,体察民情。命微臣带三千骑兵一路相随,安然护送圣女到扶余国。”

    莫尊景从马上下来,一路来至马车前,极尽为臣之礼。

    “皇上可有说,少卿大人与他的骑兵一切听从我的吩咐?”车内人并不下来,口气中满含威严。

    莫尊景听此,嘴角无声咧了咧,答道:“一切听从圣女吩咐。”

    话落,窗帘被掀起露出一张遮着白纱的脸,一双笑意盈盈满带促狭的眸子看着莫尊景那张由带无奈的苦笑,欢快笑道:

    “王旭,我等的朋友来了,启程。”

    朋友二字,令莫尊景整张脸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苦笑转瞬化为温柔笑意,只是依然冲着冉竹无奈摇头。

    “圣女,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圣女答应.”

    “哦?何事?”冉竹疑惑道。

    “我有一朋友也想去扶余国,只是他不擅长骑马……”莫尊景话说一半抛了个你懂的眼神给冉竹。

    彼时,一声声彻天响地的呕吐叫苦声自最前排的骑兵中的某人身上响起……

第十八章 半路趣事

    午阳高照,自天际斜射向地面,掠过树木拉下一圈圈七彩光芒,懒洋洋洒在车顶上。

    “穿还是不穿?”

    “你……”

    “马儿骑得舒服吗?”

    “呕……”

    不知是第多少次的干呕声自车中时不时传出,令车两旁策马跟随的王旭和莫尊景颇有种不忍直视的无奈感觉。从车窗飘出来的难闻的味道让他们二人不自觉的拉着马离马车远了点。

    车内,白纱遮面的女子惬意的侧躺在软榻上,双眸促狭望向半瘫在桌上的高大男子,平日帅气爽朗的脸早已皱成一团,那双眼哀怨又威胁,威胁又哀怨的盯着她手中的一袭红裙。

    小人啊小人!

    他若不是惦记她的病又怎么会骑着这破马不要命的跟过来,又怎么会被颠的五脏六腑都要跑出来,又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呕吐丢脸。

    又怎么会……对骑马有了阴影,听到就反射性想吐。

    出发前他已经准备了很多有气势极具威胁性的话打算见到冉竹时好好数落她一顿,可如今就怎么变成了被人胁迫要换女装的惨状了呢?

    “穿还是不穿?”清澈的眸子已然笑弯,舒懒的口气如三月春风拂面而来,却教听的人浑身心底冒起阵阵寒气。

    疏影望了望自己胸前,裤子上的呕吐污渍,其实车内早已难闻不堪,只不过冉竹她没有了嗅觉所以无感觉,而发出此味道的主人也不曾发觉。

    见冉竹是铁了心的要让他换衣服,联想到刚才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干呕,疏影认命的点了点头,却不甘心道:

    “穿可以,但要立即把我衣服洗了,晾晒。”

    “可以。”

    “衣服晒干之前,我绝不出去。”

    “可以。”冉竹答应的干脆,笑眯眯的将她平日穿的圣女红裙放在了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疏影。

    疏影恨恨将裙子拽了过来,嚷嚷道:“早知道我就不过来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还被你骗当了回贼,你如今就这么对我。”

    冉竹双眸弯弯,边听着疏影发牢骚边起身便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疏影紧张问道,这家伙不会趁他换衣服时候把莫尊景叫过来围观吧?

    “难道你要我在这看着你脱衣服不成?“冉竹笑道:

    “裙子给你可能有点小,不过这是我随身带的唯一一件了。”

    说完掀帘走了出去,与车夫并行坐在一起。

    莫尊景见冉竹出来,不由驱马上前,不解的看着她。

    冉竹示意车停下,然后冲莫尊景招招手,脸却对着车夫:“你去骑马吧。”

    车夫停住马车,莫尊景彼时也下了马顺手的接过车夫手中的缰绳,坐在了冉竹旁边。

    彼时,车里忽然丢出来一件物体,莫尊景还未看清是何物,物体上的刺鼻味道先涌进了他的鼻息里。

    “疏影你……“莫尊景轻皱眉无语道,身后就要掀车帘往里看去。

    冉竹伸手将他拦下,不自在的咳了声,眼底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我们走吧。”

    随后她将衣服丢给了刚才的车夫,让他带着马去附近寻条小河浆洗干净不提。

    自始自终,车内的人未发一言,安静的如待字闺中的女子一般。

    莫尊景犹疑不定的看向身后的车帘,里面幽暗一片看不清什么,冉竹又不让他进去,便只好将满腹疑问压在心底作罢。

    车子再度行驶起来,六千人马踏出的灰尘飞旋在空气中,即便是最明亮的白天也依稀可见阳光下群魔乱舞的尘烟。

    “你能猜到皇上会派兵追你,我不觉得奇怪。可你在半途等我,真是让我想不通。你就不担心来的人是皇上,强带你回去?”

    难得有了和冉竹单独相处的机会,莫尊景道出了心中不解。

    冉竹偏首透过左侧两排的士兵看向路边的繁花密草,有几只白色蝴蝶正在丛中翩跹飞舞,鲜活灵动。

    直至看不见了她才坐正了身子,淡淡开口道:

    “颖冰阳去的地方危险与否你们是最清楚的,你们隐瞒我,是不想我担心伤神。可反过来何尝不是在骗我,不信我。能说你们对我没有愧疚吗?来的人是你也好,是他也好,你们都知道我此去心意决绝,如今你带着三千骑兵来,便是我们三人之间最好的解决方式。”

    “你觉得他是因为对你心中有愧才派我来的吗?”莫尊景无奈笑笑,看一眼沉默的对方,轻叹了口气道:

    “他是要来的,只是萧离快来了,他无法抽身。”

    冉竹嗯了声,心底却在庆幸着萧离来的及时,否则如今这身子又该如何和宣墨相处。

    其实自童华死后,她与宣墨并未说上几句话,更别说见面了。这里有宣墨政事要忙,还有冉竹故意避而不见,更多的是童华挟持她这事在二人心中留下了阴影。

    此事莫尊景虽然说是他一手安排,宣墨并不知情,她相信或许开始不知情,却不信他一直不知道。因为童华的死,她在军营里的突兀出现,他未变现出丝毫惊讶。

    可事后宣墨竟是一句解释或者安慰都没有,只是让莫尊景前来试探解释,到底是让冉竹心里不痛快的。

    “你对萧离了解多少?”冉竹问道,望向莫尊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

    不得不说,莫尊景这张妖孽般的脸与那连女子都羡慕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是十分好看的。

    素日着白,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放荡不羁出尘脱俗之意。

    便是这紫色丝绸长衣倍显雍容清贵神秘气息。

    莫尊景驾车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方向,并未注意冉竹正带有几分花痴模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莫尊景不想冉竹有此一问,话语在口中停顿,脑海里去却在想着如何回答冉竹的话。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刺啦响,随即一句“可恶”不满传来。

    莫尊景一听,空出的另一只手随即将车帘大力卷起,冉竹想阻止已然是来不及:

    “疏影你怎……”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车内两只眼睛干瞪着屋外的四只眼睛,疏影双手交叉环于裸露在空气中的胸口处,凌乱长发披散肩膀四周,冗长的红裙只及他的腰部,拖在地上堆成一团。

    而如今疏影的神情一名正在脱衣服或者衣服穿到一半的女子被两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给吓傻了般。可却教人生不出半点怜惜,反而滑稽的很。

    “啊!”车内陡然传出一声刺耳尖叫声,似要震破外面两人的耳膜。

    莫尊景啪的一下放开手中的车帘,受不了似的揉了揉耳朵,可肩膀的颤抖与紧咬的嘴唇泄露了他心中极度想狂笑的冲动。

    “坐累了,我下去走会。”冉竹同样是忍着笑轻拍了下莫尊景的肩膀。

    马车停下,一白一紫相继下了马车,冉竹示意王旭带领部队继续前行,其实她是要去林子里解决下人的生理问题。

    马车落在了最后,莫尊景见冉竹进了林子,便也下了车站在路边等候。

    这时一道快如闪电般的影子嗖的一下蹿进了车里,刚还处在想骂娘愤怒尴尬中的疏影下意识的弯腰将地上长裙拢于胸前,头还未抬起就听一细弱担心的话语响起:

    “你刚才发生……”

    一听这半截话,疏影就知道眼前的人定然是被自己这一身装束给吓到了,没好气道:

    “一时兴起穿了你们圣女的衣服,被我给穿坏了。怎么柳木南,你要不要回去跟你的皇上打小报告?”

    说话间他身子一扭,只见腰部红裙开口被撕裂了一条大口子,露出他大红底裤。

    柳木南怔怔的看着疏影嘟嘴不悦的脸,光洁有力的胸膛,修长的手臂,帅气的扭腰,还有那满地红裙散发出的薄薄红晕似乎将疏影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透露出别样的美。

    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颗心剧烈滚跳,双脚挪动却不自知。

    疏影只觉头顶多了一道黑影,红裙上多了一双黑色布鞋,疑惑的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炽热而娇羞的眼睛。

    “你……”疏影心头一跳,口气依然生冷。

    “你这样子,真好看。”柳木南痴痴道,话出,脸更红了。一双手早已不受控制的伸向疏影的脸。

    “你有病啊。”疏影偏头避开骂道,心却乱了。

    柳木南见疏影真的生气了,脸上红潮一点点褪去,苍白爬上脸颊。他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恍若一头受伤的小鹿慢慢往后退去,他想逃离不惹疏影生气,却忘了这是车,不是平坦的地面。

    “小心。”疏影眼见着柳木南就要撞上身后的车壁,低呼一声便想起身拉他,却不想自己一脚踩在了地上的红裙,重心不稳整个人越过桌子直直扑向了还处在自我检讨与伤心中的柳木南。

    伴随着更大声的嗤啦声响,二人双双倒地,双唇相碰间,四目愕然相视……

    正走出林子的冉竹与站在外面等候的莫尊景听到车内动静,急忙赶了过去。

    冉竹率先拉开车帘,这一次她竟忘了阻止跳上马车的莫尊景。二人早已被车里惊爆眼球的激情一幕给雷的外焦里嫩。

第十九章 擦肩而过

    “扑哧……”隐忍的低笑自瘦削的双肩处闷闷发生,双手犹自轻捂着脸,脸颊的红晕随着该主人的每一次忍笑而浮现一次。

    “冷冉竹,你够了!”车内传来疏影的怒声,这次是真的怒了。

    “你都笑一路了,在这样下去我担心有人会跳车了。”莫尊景闷闷声传来,分明亦是忍得很辛苦。

    冉竹不住点头,眼角弯的都快眯成一条缝,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欢愉,费了好大劲才找回了正常的口气:

    “柳木南,不错。”

    此话一出,车内人再度爆出吼声,却分明夹杂着几分慌乱。

    半个时辰前,她和莫尊景无意中撞破了一件“好事”,

    只着红色底裤的疏影正将一白衣男子扑倒在地,二人正进行着非礼勿视的举动,而她好意给疏影遮身的红裙则堆在了他的脚腕处……

    那白衣男子自然是柳木南,他夺窗而逃但即便如此临走时还不忘脱下他的白色外套披在疏影身上,那种惊慌羞怯而又含情脉脉的神色令手忙脚乱找裙子遮身还要忙着解释的疏影同样红透了脸……

    “扑哧……”想到此冉竹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心底却是暖暖的,却无法说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马车悠悠荡荡行驶在路上,没有了士兵的遮挡,路两旁景色尽收眼底,绿的树,白的花,蓝的天,黄的地,一切那么鲜活明亮又寂静和谐……

    冉竹忽然记起失忆时与莫尊景还有疏影的竹屋,那里还有可爱的包子与总给她神秘感觉的美人花青雪。

    那段日子,就如这天地景色真实平静的摆在你的面前,如果没有莫求双在,或许她一辈子也不会想起宣墨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生活又该是怎样?

    会很幸福吧?亦或是,心底总如醒来那般空落落的,永远都无法填补完整……

    冉竹思绪翻飞时,莫尊景又何尝不是在感慨。

    疏影对他特别的感情,他心中其实早已知晓,只是二人之间都默契的不去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因为一旦说破便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对冉竹的心意不管是曾经的刻骨爱情还是如今的默默相伴,疏影是最明白他的人,却也是对他最执着的人。

    无眠的夜里他亦曾苦恼着用什么办法让疏影醒悟过来……

    如今,他不用再害怕会失去这位难能可贵的朋友了。

    想到被皇上派过来随身保护冉竹的柳木南,莫尊景眼底浮起几分感激,微翘起的唇角勾勒出令人为之倾倒的飘逸笑容。

    前方军队就在眼前,莫尊景高高甩起手中长鞭,加速追了上去。

    正如王旭所言,本该日落之前就能达到扶余国的路程,因为路上耽搁了两个时辰,临近傍晚时分他们只能停在了一处叫王家村的地方。

    换上了车夫为他洗好的衣服的疏影,马车一停他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看都不敢看一眼身后的一白一紫两位身影挑了最近的一家屋舍敲门要水喝。

    六千人马驻扎在王家村百米开外,以防惊扰村民。

    开门的是一位老妪,想必是有些耳鸣,疏影扯着大嗓子喊了半天她才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冉竹站在树下,看着士兵们吃着干粮,低声交谈,三五围拢而坐,井然有序,训练有素。

    探路的骑兵策马而来,脸上有着几分沉重,马儿行至冉竹十米远处,他就勒马停下,小跑了过来。

    “如何?”冉竹连忙问道。

    “回圣女,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是扶余国,密鬼林且就在扶余国东边,属下查探过路上并无危险迹象。只是,只是……”

    骑兵说到这里却是迅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尊景。

    “我等皆听圣女指挥,你切不可隐瞒任何事情。”莫尊景说道,打消了骑兵的顾虑。

    冉竹对骑兵的做法并未在意,等待着他说下去。

    “刚才属下回来的时候,听到路边行人说扶余国正在瘟疫当中。属下想这时候去对圣女和少卿大人极为不利。”

    骑兵听完莫尊景的话便再无顾虑,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时,疏影也跑了过来,一脸严肃道:“那老婆婆说扶余国发生瘟疫了,我们快去看看。“

    冉竹点点头便要跟着疏影上车,眼前却横空出现一只手臂:

    “你留在这里,我与疏影去看看。”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走吧。”冉竹知晓莫尊景是担心她被传染了,便保证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种阴邪之物最容易侵入那些虚弱的身体里。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不通过扶余国也能进密鬼林的方法。”

    莫尊景斩钉截铁说道,说话间还冲疏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在此照顾冉竹,奈何刚才还不对盘的两人如今却自发往马车处走去。

    “我答应你不下车便是。”冉竹越过挡在面前的手臂,边走边说道。

    “我倒是想看看是什么瘟疫呢。”疏影的话在冉竹话后随即响起,那全然无所畏惧的狂妄口气令了解他是位大夫的士兵们肃然起敬。

    莫尊景眉头轻皱,看向他们二人,只觉有说不出的古怪。

    军队再度启程,墨蓝色的天空上开始一点点出现星光,指引着军队前进的方向。

    车内再没了白日里轻松惬意的气氛,在心底深处本就担心颖冰阳安危的冉竹如今更添了一层对扶余国百姓的忧心。

    “现如今是谁在打理扶余国?”看着桌上摆放的一张几寸大小的地图,她问莫尊景道。

    莫尊景正在地图上寻找避开扶余国前往密鬼林的路,听她这么问便回答:

    “是李秋雨,此人在扶余国担任御史官一职,是当年先皇派去的诸多大臣中在独孤子诺手中唯一活下来的大臣。他对扶余国最为熟悉,陆远将军回来后,皇上便让他暂为打理扶余国。”

    冉竹点点头,刚欲开口就被疏影抢了话头:

    “你说你们这皇上也真奇怪,扶余国虽然比不上长安,但好歹也是个国家,住进去也不会丢了他的面子。他干嘛一直待在飞龙山的军营里,搞的天下人以为他怕了萧离。”

    说这话时,冉竹也同样望着莫尊景,因为这也是她不明白的地方。

    是担心宝藏被人抢走吗?可宝藏如今大半被挖了出来,只需炸毁洞口便再无人能触及皇族龙脉之地,又有何可担心的。

    莫尊景闻言手指轻轻滑过地图上一处弯曲的红线图,目光落在冉竹的身上,轻叹了口气道:

    “皇上这么做实则有许多原因,而且圣女刚出来身体虚弱不堪,虽然疏影用了大量稀有药材进补,但冉竹你能说你的身体已经复原了吗?疏影你可知道那些药材都是从哪里来的?”

    话语到最后却抛向了疏影,疏影怔愣摇头,他从来只管索要药材,配药材,煮药……

    “这些都是水千代送来的,那晚她来平安村时本是来与宣墨商谈与萧离成婚刺杀他一事,但被宣墨拒绝并让她好好治理南蛮,而且花重金从她那里购得药材。一来是让她壮大自己的实力二来便是可以放心的为你疗养身体。她的帐篷一直就在南蛮边缘,送药材至飞龙山只需半日路程,如果送往扶余国便要两日路程。偏偏疏影要的东西很多都是需要当下采摘入药的,时间上更是耽误不得。”

    莫尊景轻声说道,有些话他不必说透,眼前的女子自会明白,但见她半敛双眸,平静的面容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唯有十指紧紧交叉泄露了她心底的一丝情绪。

    “飞龙山空气很好,待在那里也不错。”半晌,冉竹笑笑道,极为平淡的话语里染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就是就是。现在看来不去扶余国是对的,不然赶上这瘟疫真要命。”疏影察觉自己挑出来的话题似乎有点破坏气氛,便借着冉竹的轻松口气转移了话题。

    “这李秋雨真是好大的胆子,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竟然都不派人禀报。待到扶余国后,我必然不会放过他。”

    听到瘟疫二字,冉竹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瘟疫,她的养父母,玄镇的上百条人命全部葬于这个叫瘟疫的阴霾中……

    莫尊景和疏影明白冉竹的心情,前者想到她要进入情况不明的扶余国中,心底便十分担忧。

    倒是疏影,因为扶余国瘟疫一事成功将白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艳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心中倒是窃喜的很。

    瘟疫嘛,只要不是冷冉竹身上的这种怪病,就没有能难得倒他的。

    时近半夜,他们终于来到了扶余国城墙脚下,以防士兵被传染,冉竹让王旭带着他们在远处安营扎寨,而她,莫尊景还有疏影则继续坐车马车往城内走去,因为瘟疫全国宵禁,莫尊景出示了身份令牌这才得以放行。

    然而,马车只是往里走了一小段路程就被迫停下,有一名老者突然跑出差点撞上,好在莫尊景勒绳迫马转了方向,否则他必然会被马蹄踏上。

    “老人家你没事吧?”莫尊景急忙跳下马车将他扶起,随即目光露出一丝诧异。

    只见此人银发长须,面色红润有神,银白长袍衬其身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别说他有别人一般人,便是连半点瘟疫的样子都没有。

    “没事没事,多谢小兄弟相扶。”老者呵呵笑道,洁白的牙齿在暗夜里竟显得异常的好看。

    “尊景,发生何事了?”窗帘一角被一只手轻轻撩起,露出一双疑惑的双眸与半面白纱。

    老者闻声望过去,见她眉间一点朱砂,不由咦了声,但随即又面露怜悯,刚想上去对那女子说话便被刚才扶他的人阻拦:

    “老人家没事的话那我们便不留了。”

    莫尊景说完便走到冉竹的窗户前轻声说了两句,随后自己上了马车再次赶往宫殿处。

    冉竹听到自己马车撞到了那位老者,心中大感抱歉。马车越过老者时,歉意冲他笑笑。

    街道上响起车轮急速的咕噜咕噜响,向左一拐便消失在了老者眼前。

    “挺好一姑娘,可惜,可惜了。”老者摇头感叹道。

    “师父,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们快走吧。”自一巷道里缓缓驶出一道低矮的身影,借着昏暗的灯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正靠近老者,刚才的话便是出自她口。

    而她,正是离开军营数月的邱灵儿,她见老者正盯着前方看不由也望了过去。

    只见街道上空荡荡的,唯有暗灯数盏飘摇,有什么好看的。

    “为师刚救活这扶余国的全城百姓,想喝点酒歇口气你就到处追我。灵儿,皇上体内的帝王心蛊为师不一定能解得了,再说这对他还有你的圣女朋友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老者见自己的徒弟又追来了,不由苦恼道。

    “师父……”邱灵儿拉长了声调,表示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对于眼前这位常年见首不见尾,几年一见依然童心未泯说话口无遮拦的师父,她通常都是以无视待之。

    很多时候,她都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人们口中传说中的神医鬼谷子,当然她心里是最清楚的了。

    “好了好了,我们这就去飞龙山便是。”鬼谷子一甩衣袖,挥的他长须胡乱飘飞。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姑娘,什么可惜了?”邱灵儿见鬼谷子往城门口方向走去,便忍不住问道。

    虽然她没看到这街上有人,但她师父说的话还是听到了。难道还有人患了瘟疫没治好?

    “为师刚才看见一名女子,虽然表似常人但实则气数已尽,命不久矣。只是觉得她颇得为师眼缘,却无缘分相救,所以觉得可惜罢了。”鬼谷子感慨道。

    自古生死有道,早有天注定,若莫尊景不拦着他,他说不定会走上去替那女子诊治一番。素来生死之事看的比谁还淡的他,自然也不会因为眼缘二字便舔着脸上去给人看病,这边就是他说的无缘了。

    邱灵儿深知鬼谷子的脾性当下不再说话,却听耳边刚才还深沉叹息似的语气陡然一转:

    “真是没良心啊,刚才师父差点被马车给撞飞了,你是一点都不关心。为师见到小花后,非要让他好好治治你……”

    “师父!”

第二十章 不得将歇

    PS:八月份林羽纶鲜花破千加更补章

    马车一路驶向地图上所指的扶余国宫殿所在,夏夜舒爽的风从车帘摇晃的缝隙里跑进车内,卷走一些沉闷气氛。

    而此刻,三人却毫无一丝轻松感觉,均绷紧身子,一脸戒备。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暗夜里借着路边灯光与星光隐约看到角落里撒的白灰灰的粉与淡淡的艾草味道,以此证明着这里确实有瘟疫存在。

    但,他们自进城后除了守城的官兵与刚才冒失跑出来的老者外便未看到半个人影,这若是换了往日情形,这深更半夜的家家自然是在睡觉。

    可如今……

    “难道我们来迟了?”最先憋不住的疏影不确定的开了口,随即惹来冉竹的一堆白眼。

    “若是如此,该全城披素才是。我们进来时守城的官兵脸上未有半分哀恸之色?这家家门口也没有白幡白灯笼,怎么会是死人呢。”

    冉竹不同意道,但心地却也很不安,只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疏影心知冉竹说的有理,伸手拨开窗帘望外,不由道:“可这里确实有瘟疫的痕迹,难道都转移了?你看我们进城这么久了也没官员来迎接。”

    莫尊景出示的圣女令牌,自然会有人先一步禀报李秋雨前来迎接他们才是,而且他们中间又因为老者耽搁了会,按理说他们早就出现了。

    只是今天,似乎都不该用常理二字来看待。

    “你们别想了,待会一问便知。”车外莫尊景安抚的话温柔传来。

    马车在还未达到宫殿时,前方终于出现了所谓的人烟,为首一中年男子正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赶来,在马车前方两米处站定,均恭敬俯首等待。

    莫尊景勒停马车,也顾不得教训李秋雨的怠慢,问道:“途中听闻城内发生瘟疫,现如今情况如何?”

    “回圣女,少卿大人,瘟疫已经遏制,让圣女和少卿大人受惊了。”

    李秋雨回道,一派沉稳,处变不惊。

    “如此就先回宫再说。”莫尊景淡淡道,听到瘟疫没了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官兵们自动分开一条路,任马车驱车直接进入前方打开的宫殿正门。

    偶有胆大的官员抬头望向马车,期冀能窥得圣女容貌一二,但也只能抱憾而归。

    扶摇殿,扶余国国主处理政事的地方,布置大气而庄重。与宣朝到处鎏金描紫的贵重不同,粉色纱曼上满绣着迎红杜鹃花静静垂挂在圆柱旁,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然,这殿中景色再别致都抵不过眼前站在冉竹和莫尊景面前的两人……水千代和沁玉。

    “你刚来想必有要事处理,我晚点来见你。”水千代冲冉竹不自然笑笑,流波般的双眸闪动着亲切而内敛的色彩,待冉竹点头后她便拉着心事重重的沁玉退了下去。

    殿内,除了李秋雨外其余跟随的官员全都各自散了回家歇息去了,这一天的忙碌折腾,大家一沾枕头便呼呼睡去。

    “来说说吧。”冉竹并未坐上紫金打造的高座上,而是就近挑了张宽大的椅子靠了进去,淡而沉的嗓音不含一丝情绪,却教人无端生出敬畏。

    “回圣女,此次瘟疫下午突然发起,于晚间亥时全部消灭。城内无一人死亡,家畜安全。因事发突然,所以未来得及向皇上和圣女禀报。”

    李秋雨简练回答,短短几句话便解释了冉竹他们心中的诡异感觉与有瘟疫不上报的实情。

    只是,这瘟疫消灭速度惊人,着实令人惊讶。

    “是什么导致瘟疫的?是哪个医……大夫治好的?”问话的是疏影,作为一名医生,拳脚还未伸展瘟疫就消失了,让他欣慰的同时不免又对治好瘟疫的同行感到不服。

    “此次瘟疫是豺狼族人使得诡计,是瘴气与密鬼林中一种毒花所制,投入到百姓日常所用的水中便引发了瘟疫。好在傍晚城内来了两位神医,这才免遭涂炭。”

    李秋雨面色凝重的说道,提及两位神医时老持沉重的脸上也露出丝丝激动感恩,令冉竹他们愤然同时不免对他说的人感到好奇。

    “将二人速速请来,我当亲自感谢。”冉竹高兴说道,疲惫的双眸此刻同样满盛感激。

    李秋雨听此,不由苦笑一声,再度俯身道:“回圣女,实不相瞒他们二位此刻应该出了城门离开了。微臣此前就是寻找他们下落这才与前来禀报圣女进城的侍卫错过,延误了迎接圣女,微臣有罪。”

    “走了啊。“疏影脸上的失望比冉竹眼底的还要明显,对于李秋雨后面的那一套措辞自动忽略了。

    “他们如何称呼?可有听说他们要去何方?”莫尊景将冉竹和疏影二人神色尽收眼底,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李秋雨摇头:“他们二人本是落过扶余国,正好看见城中有难才出手相救。微臣一再追问下,只是得知年轻的女子叫灵儿,而老人家叫……”

    说到此李秋雨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小花。”

    灵儿二字,犹如一道闪雷自冉竹脑海里直直滑过,双手不自觉的紧握膝盖,急忙问道:

    “叫灵儿的姑娘可是一位坐着轮椅不苟言笑的美貌女子?”

    “圣女如何得知她?正是如圣女所言的那般。那老者……”李秋雨惊讶回道,后面的话被莫尊景打断:

    “那老者白发银须,身着银白长袍一副仙风道骨之姿。”见李秋雨不停点头,莫尊景笑了笑继续道:

    “刚才在城门口附近时我们遇到他了,如此看来他们当时是要出城的。”

    他没说他们的马车差点撞伤了全国百姓的恩人,否则李秋雨听到该自责了。

    此刻的冉竹满眼激动,恨不得插上翅膀寻回邱灵儿和那位老者,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安静了下来。

    密鬼林,颖冰阳,我带你一起回去与邱灵儿团聚。

    “既然瘟疫已经消除,微臣便让军队进城,这样明日一早我们便可进入密鬼林。”

    莫尊景望向冉竹说道,他知她找人心切,既然来了自然是速速解决的好。

    而且,颖冰阳去密鬼林足有半个月,萧风和秦彪半点消息都无,着实教人心生不安。

    待会出去后,他得让柳木南想办法和萧风他们取得联系才是,否则贸然进入密鬼林,前途危险一切未知。

    “若少卿大人放心在下的话,调度军队入城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李秋雨稽首道,希望借此事能抹掉他迎接不力的坏影响。

    “李大人今日也忙了一天,给我们备好房间后,你就下去休息吧。对了,密鬼林除了瘴气毒物阵法外可有别的禁忌?”

    莫尊景含笑说道,说到“别的禁忌”三字时稍稍咬重了几分,与李秋雨对望的目光忽闪了下。

    “密鬼林除这些外有一条禁令便是禁止女子进入。“李秋雨低首答道,想了想急忙添了句:

    “似乎是跟当年他们先族在密鬼林中设计的阵法有关,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此话说的委婉圆滑,既应和了莫尊景的暗示又解了自己言语不实的欺罔之罪。

    “哦?从哪里听来的?”冉竹眉毛一挑,闲闲问道,双眸早已冷然。

    莫尊景轻咳了一声,对于冉竹的刨根问底心底泛起几分无奈。

    “回圣女,逆贼独孤子诺身边曾有位名为楼风猎的阴阳师辅佐,后白静亡独孤子诺失踪后他逃回密鬼林,微臣这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他曾与已故的一名大臣聊起,微臣恰巧听到了。”

    李秋雨思忖了会答道,面上处变不惊,可后背上早已沁出一层细细冷汗。

    “是吗……”冉竹还是不信,因为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颖冰阳作为一名女子进入密鬼林岂不是生存渺茫?

    半个月了,这日子好久好久了……

    只是她还欲问下去的话却被突然闯入的身影打断:“姐姐,你要去密鬼林吗?我也要去。”

    冉竹闻声回头,见沁玉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水千代,想来她和李秋雨说的话应该都被他们都听了去。

    莫尊景趁此机会带走了李秋雨与困顿不堪的疏影。

    “你为什么要进去?”走了三人,又来两人,今日的扶摇殿注定无法宁静。

    “父亲,他被豺狼族人抓走了。”沁玉说到父亲二字停顿了下,见冉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未有丝毫感情波动,心中半喜半忧的将后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抓他?何时被抓的?”冉竹身子的重力整个依靠在椅背上,虽然她不用睡觉,可身体的每根骨头都在跟她叫嚣着要罢工,要躺向柔软舒适的大床中。

    “父亲他是沁族的人,又是我……你的父亲。我担心他们是抓他来威胁你。”沁玉急急说道,望向冉竹的眼中多了几分担忧,这份担忧是属于冉竹的,令她心中倍感温暖。

    “哼,不是我小人之心揣测,你父亲昨日无故失踪,只留下一张让人看不懂的纸条。南蛮如今虽不比以前,可豺狼族人想无声无息的来去也没那么容易。我看你父亲是自愿与豺狼族为伍的,偏生你不信非要来。”

    水千代气馁道。

    “那你怎么来了?”冉竹侧首好整以暇道,对于沁玉说的父亲被抓一事,心中并无多大感触。

    对于为求安稳一生将自己亲生女儿两次置之死地的无良父亲,她更愿意相信水千代的话。不过她还是跟沁玉要来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密鬼林,此生葬。

    呵,故弄玄虚。

    “我……”水千代撇撇她诱人的红唇小嘴,狠狠剜了一眼沁玉后才道:

    “我不是担心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头还得浪费人力进去给他收尸么。”

    冉竹眼眸弯弯,看向犹自处在忧心之中的沁玉对于水千代表达担心的反话全然没反应过来,不由无奈笑笑。

    “你父亲我会替你带回来的,不过。”冉竹停顿了下,用着极为淡漠的口气道:

    “死活不论。”

第二十一章 不得便去

    沁玉和水千代走后,不时便有一名唤无心的婢女掌灯来到扶摇殿,她是李秋雨派来负责伺候圣女的,此刻来是请圣女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无心?这名字真特别。”冉竹跟在她后面,幽幽走在行宫之中,沁玉离开时自责纠结的神色盘踞在冉竹脑海里没来由的引起一丝伤感。

    这孩子,又把别人的错当成自己的了……

    “回圣女,奴婢的名字是前主子取的。无心则无情,无情则不知痛。”无心沉稳答道,说话时她侧身战立,头微垂向冉竹,姿势优美,不卑不亢。

    这是扶余国奴婢在被问话时的站姿,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主子问话,立即停下回话,区别于宣朝的随性。

    “独孤子诺执政期间如何?”冉竹淡淡问道,对于无心称呼独孤子诺为前主子而不是逆賊的举动并未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流露。

    “殚精竭虑,凌厉果决,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无心快速回答,毫无一丝犹豫。

    冉竹挑挑眉,此刻才正视注意无心,相貌平平,低眉顺首,浅粉宫女装,她这模样放在宫里就如万片绿叶中的一片,丝毫惹不起人注意可如今却教冉竹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知是此人太过老实,还是太过大胆,还是无心……

    “你这样说就不担心我会治你个妖言惑众之罪?”冉竹故意冷声道,注视着无心的反应。

    毫无表情,甚至是一丝轻微的急促呼吸都无。

    “奴婢实话实话,圣女若要治罪,奴婢甘愿受罚。”无心答道,话语里多了几分木然。

    冉竹无声笑笑,抬眸望着隐隐泛白的天际,四周一片安静。

    此刻正是昔夜与今日交替之时,夜幕褪去,光明来临,又将会迎来一天的新生活,然而此刻所有人带着重获新生的喜悦沉醉在梦中,不愿醒来。

    “无心。”

    “奴婢在。”

    “你以前在他身边是做什么的?”

    “奴婢是专门负责煮茶的。”

    “你的前国主死了,你可会伤心?他在你眼里是如此贤明的君主,缔造了扶余国的太平盛世啊。“

    冉竹轻声说道,眼底浮起几分世事苍凉,无常人生的落寞。

    独孤子诺,穷极一生想要偷取宣朝的宝藏来颠覆宣朝,最终被葬在无边黑渊里,他的头顶上永远是他无法触及的宣朝龙脉宝藏山洞。

    可是今天听到有人夸你的治国政绩,我终究还是为你感到扼腕叹息了。

    “无心的名字就是前主子取的,他说自己做不到无心无情注定要败掉心中的伟业。所以他的离去在奴婢看来是一种解脱。既然求而不得,不如归去。”

    无心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空旷的走廊上有如晨钟暮鼓带着几分淡定的苍远,木然中带着几分冷情,却又透着出世的禅意。

    “求而不得,不如归去。”冉竹呐呐重复道,迷惘的眼底渐渐浮现如释重负的欣喜,心底紧紧捂着不被人察觉的阴霾在这一刻才彻底挥散开来。

    自从得知自己性命不足一月时,冉竹在人前尤其是疏影面前总是保持着一副无所谓看淡的态度,实则在众人皆梦她独醒的漫漫长夜,泪湿枕巾,焦虑烦躁绝望通通都如魔咒般禁锢在她的心房吞噬着她强装的镇定从容。

    她不想死啊,她与宣墨好不容易熬过山洞的那生不如死的半个月非人生活,刚重获新生正是享受爱情的时候。

    谁愿意死,她痛,宣墨更痛。

    可一句求而不得,不如归去,犹如一只大手拨开了冉竹心中的迷雾,眼前顿时明朗。

    一直以来表面正视心中不肯承认的归宿终于在从心底里开始正视并学着真正接受,那是欢喜,是从容,对归宿的坦然接受。

    “无心,真想不到你小小一个婢女竟然懂的这么多,真教我刮目相看。”冉竹淡淡笑道,双眸晶亮而清澈,一瞬间天际都黯然失色。

    “前主子教的,他常常对着一幅画像自言自语,听多了便也耳濡目染了。”无心木然答道,对于圣女的夸奖未流露半点欣喜之情。

    “嗯,等我从密鬼林出来后去看看你说的画像。“冉竹颔首道,眼睛看着远处正走来的二人,彼时他们也看见了冉竹,正加快脚步走过来。

    “是。”

    “以后前主子三字你就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了,他在如今人的眼中就是个逆贼,成王败寇世道如此。若为了这毫无意义的三字丢了性命,可惜了。“

    冉竹淡淡道,她说的有些模糊,但她知道无心听得懂。

    “是。“无心的脸上终于有了丝丝变化。

    “退下吧。”冉竹挥挥手,无心应声退下。

    说话间冉竹此前看到的二人已经来到了面前,其中一人紫色华裳上犹沾着晨露,肩膀上一片树叶随着他肩膀摆动在风中摇摇坠坠却始终没有从上面掉下来。

    “圣女可是一夜没睡。”莫尊景问道,口气却是肯定的。

    “看来少卿大人也是啊。”冉竹笑笑道,她本就不用睡觉,但莫尊景昨晚出城调派军队入城必然费了不少时辰,在看他一身的朝露绿叶,想来他已经先去密鬼林探了一遭。

    “圣女昨日舟车劳顿已是疲累不堪,这又一夜未睡,急需休息才是。微臣与少卿大人已经探好去密鬼林的路,还请圣女在宫中安心等微臣的消息。”

    李秋雨恭敬答道,看他两眼厚重的眼影便看得出他昨夜睡的极少。

    “这一夜未睡确实又困又饿,就劳烦李老去备些吃食,可好?”冉竹并未答应李秋雨的话,而是直接找了个借口将他给打发了。

    看着李秋雨走远,莫尊景笑意融融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奈,跟着冉竹回了扶摇殿。

    “柳木南呢?”冉竹刚一落定就直接开口问道。

    “他是皇上派来保护你的,我如何得知。”莫尊景含笑回道。

    “你不说?我去找疏影。”冉竹也不与他废话,起身就要离开被莫尊景伸手阻拦,他颇为头疼的看着冉竹,严肃而又认真的说道:

    “冉竹,你如今身体未愈实在不宜进入密鬼林,你就待在这里,我向你保证一定救回颖冰阳,如何?”

    “她被抓了,受伤了吗?他们有没有为难她?”冉竹反手抓住横亘在她身前的手,瞪大双眸担心问道。

    冉竹知道身为暗卫的柳木南必然有一套独属于他们的联系方式,所以尊景所说的,自然是通过柳木南处得来的。

    这也是冉竹最先开口问的不是何时去密鬼林而是柳木南的下落。

    莫尊景空出的另一只手轻拍着冉竹的手背安慰道:“昨夜柳木南已经和萧风联系上了,颖冰阳目前并无危险,只是他们想救出她也有些困难,所以才一直僵持这么久。”

    冉竹听到莫尊景这么说心里才稍稍安了心,重重的躺进椅子里。只觉浑身骨头开始酸乏无力,连抬手都有几分困难,她合上眼任体内那种可感知的衰退缓慢运行,就如一脚踏空掉进黑暗山洞一般,感受着死亡与心跳的交叠,直至双脚踩在了地面上,那种感觉才入潮水般猛然褪去。

    她睁开眼,便落入了一双担心而疑惑的双目里,她心头猛然一跳。

    “我答应沁玉要将他父亲带出来,所以我必须去。”冉竹半敛眸避开莫尊景灼人的目光,平息着心中慌乱,平静答道。

    “你,不信我?”

    莫尊景两道长眉紧紧皱起,对于冉竹的固执感到深深无奈。脑海里却响起临走时宣墨对他单独说的话:

    “密鬼林,冉竹不能去。否则我们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

    “不,我最信的人就是你。是你不信我。”冉竹安静答道,望向莫尊景的双眸清澈而警醒。

    不信她会保护好自己,不信她的能力,不信她对他的信任。还有……

    都到了扶余国,他们依然不肯告诉她关于颖冰阳去密鬼林的真正原因。

    这,到底是谁不信任谁呢?

    李秋雨吩咐御膳房准备的早膳在这个时候送了进来,一个个手托精美瓷盘的婢女鱼贯而入,很快将里屋的一张方桌摆满后无声无息的退下,继续留殿中二人干瞪眼。

    终是有人先服了软,打破了沉闷而压抑的气氛。

    “你先吃吧,我去将疏影叫过来。”莫尊景深深看了眼冉竹,缓了缓口气道,随后不等冉竹开口率先离去。

    自二人相处以来,莫尊景还从未有过如此失态。冉竹知道他是担心林中那些不可预知的阵法与瘴气毒草会伤到她,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副身子如今却是最适合进入的时候。

    望着满桌珍馐佳肴,冉竹过够了眼瘾才起身走过去,拿起筷子做出吃过的样子。

    “尊景,我又何尝不想你担心。”望着手中的筷子,冉竹兀自笑了声,回想起刚才身体里骨头酥软血液几欲停流的死亡无助感觉令她眼底浮起几分忧虑。

    疏影不知她的性命会何时终结,意味着她甚至来不及等到宣墨夺回江山就会突兀离去,甚而最坏的便是如刚才那般正说着话时就……

    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二章 未战损百

    听到密鬼林就坐落在扶余国国内时,冉竹着实惊讶不已。手札中只是记载着先祖皇帝将豺狼族人赶到了密鬼林,并未说明密鬼林在何处,所以她一直以为在扶余国外才是。

    密鬼林紧靠扶余国中一处叫做襄垣的镇,与扶余国的皇宫仅仅相差百里。怪不得昨晚莫尊景最后同意带她来扶余国,因为要去密鬼林必须穿过扶余国。

    如半间卧室大小的精美马车在军队中缓缓而行,引来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更多人将注意力放在了前头领路的紫衣男子。

    对于李秋雨的安排冉竹欣然接受,毕竟原来的马车住两人太过拥挤了些。

    只是……

    她望了眼躺在软榻上兀自酣睡正香的疏影,难以想象半个时辰前在扶摇殿内胡吃海喝将满桌菜风卷残云的人也是他。

    “早上那种感觉又来了。”冉竹躺在另一张软榻上,对于疏影总是赖着跟她挤在一辆车上十分淡然。

    只是,士兵们却起了熊熊八卦之心,但随即被莫尊景以圣女身体不适需太医随身照顾为由强制压了下去。

    刚还打着轻微鼾声的疏影陡然睁开了眼,惺忪的双眼满覆紧张:“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少了点什么?”

    冉竹听到疏影这么问,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疏影紧盯的目光下摇摇头道:

    “挺好的。”

    呼……疏影这下子彻底没了睡意,从腰内掏出一块叠起来的羊皮将其放在几桌上摊开,一排十几根或长或短的银针便出现在冉竹面前。

    冉竹目光从银针轻轻扫过,随后将袖子挽起露出玉藕般的臂膀伸了过去……

    晌午之时,他们终于来到了襄垣,这是座拥有三百来户人家的小镇,青瓦白墙,道路石板相铺干净整洁。街面上人群息壤,小桥林立,河岸边杨柳依依,婀娜多姿,下车后的冉竹和众人一样以为来到了江南水乡的错觉。

    “实在难以想象独孤子诺竟然真的做到了。”水千代的声音响起,有一支军队蓦然进镇已是十分惹眼,然而水千代那绝色倾城的容颜与醉人心声的嗓音更是引起了大胆居民的围观。

    “你是说?”冉竹抬手指了指镇上的格局。

    水千代点点头,口气里不无喜爱赞赏:“曾经他说要将江南水乡的美移到扶余国来,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因为这里气候干裂冬天又是冰冷刺骨……这里真的好美。”

    “姐姐,你看。”沁玉的声音在冉竹身后高高响起。

    众人回头就见他正站在一处小桥上,抬手指着前方,冉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越过一座座屋顶,掠过一片平坦田地就见到远方一座密林隐约在烟雾中。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那片云雾看起来十分诡异。

    其他人不看也知道沁玉说的是什么,只是他这样一来,众人沉浸在这美景中的轻松愉悦心情立马降低了许多。

    “我看这小镇景色不错,就请圣女和族长在此游览一番稍作等候,微臣先带兵过去探探情况。”

    莫尊景适时过来说道,看来他想让冉竹留下的心意十分坚决。

    “李老不是说密鬼林禁止女子进入吗,冉……圣女你们就待在这吧。”

    疏影在一旁帮腔道,随即被冉竹射来的两道目光压了下去。

    “他们都嫌我们是女子会拖累了他们呢。”冉竹轻叹了口气对水千代说道。

    水千代一听不让了,胸脯一挺,两道柳叶眉往上一挑,不悦道:“女子怎么了?我看看你们谁能打得过我?”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便是莫尊景也觉得头疼。

    下一刻,水千代却拉着冉竹自顾往前走去,方向直指密鬼林。

    莫尊景望着前方一白一橘的身影,眼底浮起浓浓担心。

    难道,天意如此吗?

    这头,水千代施展轻功半抱着冉竹飞也似的离开,在密鬼林外围停下,也不顾冉竹脚步都没站稳就放开了手:

    “我知道你是用激将法激我故意带你过来,但莫尊景说的没错,这里很危险你,你确实不该来。”

    冉竹尴尬笑笑,刚才悬浮在半空中的虚飘感还在心口徘徊,不用想便知是水千代故意使出轻功的。

    她轻轻牵起水千代的手认真道:

    “你才是最不该去的人。”

    水千代看向冉竹,等待着她的解释。

    冉竹抬头望着眼前的这片林子,参天入云的大树,遍地丛生的野草繁花,除了遮挡了里面景色的那团云雾外,这片林子与别的林子并无什么不同。

    而她们的身后是一片蔬菜绿地,阳光尽职的洒遍每一片叶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色彩。

    “南蛮需要你,千叶需要你,沁玉需要你,宣墨他也需要你。”冉竹收回目光看向水千代,心底微微响起一声叹息,是赞美,是感叹。

    因为,水千代真的好美。

    她的美恣意而潇洒,张扬却不浮夸,因为活的真实而更显她的魅力。

    她还是冉竹的亲人,就是这一条,冉竹也不会让她跟着进去。

    “你说前面的我还信,他宣墨需要我什么。”水千代道,话语里透着几分落寞,随后觉得自己失态了便笑笑掩饰。

    “姐姐。“冉竹叫道,一开口便教水千代愣住了,眼圈竟红了起来。

    “宣墨与你本就是天生一对,你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们会在一起的。但你今天得先听我的。”

    “你不让我进我就不进就是了,何必拿出这一套来安慰我。只是我不进你也别进了。”

    水千代自是不信冉竹说的话,但那一声姐姐却柔了她的心。

    “我的朋友在里面,沁玉的父亲……虽然他对我十分不好,但我娘这辈子都记挂着他,就论这两点我也该去救他。”冉竹轻轻摇头,去之意决绝。

    在莫尊景带着军队赶上来时,水千代走了,并且强行打昏了沁玉一起离开。

    “冉竹……”莫尊景看到水千代离开,急忙来到冉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但话还没说完,听话的人就已经先行一步往林子里走去。

    疏影叹了口气,越过满脸愁容的莫尊景急忙追了上去。

    镇上的人一听说他们是去密鬼林,没有一个敢做领路的,莫尊景亦不是那种强压百姓的官,所以密鬼林一行只能自己摸索前进。

    好在,萧风他们连夜画了破阵图,一行人进去倒也是有惊无险。因为林中云雾厚重,相隔半米便看不清对方,是故柳木南直接现身守在了冉竹身旁,反正此刻也无人分心注意到这点异象。

    因为云雾的关系,莫尊景考虑到豺狼族人摆下的阵法会伤害到分散开来的士兵,是故他只带了一千骑兵与一千步兵,让他们以四方形散开,他带着图走在前面,而冉竹和疏影则在两千士兵包围的中心。

    林中不时有鸟儿传来的啾啾声,但却教人辨不清方向。脚底下踩的枯枝咔擦作响,彼消此响反倒是令人安心。云雾在身边浮动飘荡带着潮湿气息而来,很快大家发丝,眉毛,睫毛上都染了一层白白的霜。

    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景色模模糊糊看似变过,但细一看又似乎都在原地打转,有的定力差点的士兵已然开始焦躁,但却没人敢吭一声,生怕成了这密鬼林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冉竹只觉得身上衣服重了许多,但由于感觉不到凉意是故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这时耳边飘进一丝极轻极轻的疑惑声:

    “我身上怎么一股子怪味道?”

    然而话落,就陡然听到一声惨叫传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惊惧响彻密林上空。

    冉竹闻声急忙转身,就见到左边方向的云雾中有阵阵火光,那火光正在迅速移动,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激烈惨叫火光也迅速变大形成一股火球往四周滚动。

    这是怎么回事?冉竹惊愕的瞪大眼睛,忽然有几名士兵慌乱的往她这边跑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之时,柳木南及时出现将她和疏影带离了本来十分安全如今已经混乱不堪的包围圈。

    空气中传来了人肉烧焦的尸体味道,被柳木南拉上半空的冉竹终于看清了窜起的火球中足足有几十人在其中翻滚,嘶喊,却只是围着身边的树在原地打转……

    空气中回荡着莫尊景冷肃的声音:“全体士兵全部后退避离他们,我们如今陷入在密鬼林的阵法中,切不可擅自行动,否则生死自负。”

    话落,冉竹只觉眼前一花,莫尊景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疏影你带着圣女去前方,记住看到树上的青花藤不要去碰。”

    莫尊景话是对着疏影说,实则是在告诉柳木南。

    “他们……死了多少人?”冉竹伸手抓住说完话离去的莫尊景,强忍着心中恐惧,问道。

    莫尊景伸手轻轻拍了冉竹的手背,柔声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会过去的。”说完轻轻推开冉竹的手,一闪身便越向了众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火球处。

    刚落地的冉竹和疏影又被柳木南提起直接来到了士兵的最前方,身后的惨叫声还在继续,过了许久许久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唯有空气中同伴惨死的英魂在每个人心中飘荡久久不散。

    未出战,损百人。

第二十三章 楼风猎狂

    密鬼林不宽,却很深,深到没有一位襄垣的老百姓能详细说出整个密鬼林的全貌来。

    同伴焦尸的味道已经消失,四周如白绸般挥散不去的云雾就如一堵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抑烦躁而恐惧。

    谁也无法救出被古怪阵法困住自燃的同伴,半个时辰前莫尊景几次游荡几颗树边缘刚想踏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阴森吸力将他往里拖,彼时树上盘绕的青花藤就如鬼魅一般伸向他,几次都差点中招,无奈只好放弃救援。

    军队由之前的四方形变成倒三角型,每个人手拉着手,肩并肩,尽量缩小扩散范围,以保障每个人的姓名安全。

    冉竹,莫尊景,疏影,蒙面的柳木南以及王旭走在最前方,冉竹为中心,疏影与柳木南位于冉竹左侧,莫尊景紧挨着冉竹和王旭站在右侧。

    冉竹知道此刻她要做的是鼓舞军心,以他们心中所想的所谓“神力”带领他们走出这片杀人不见血的密鬼林。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花藤又是什么?”冉竹压低声音问着走在身旁的莫尊景。

    因为离得远,冉竹根本看不清火球处不时神出鬼没伸出的青花藤,自刚才一事之后到现在已过去半个时辰,他们也并未再发生什么事情。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身上有股硫磺味?”莫尊景同样低声回道,引来身旁几人同时点头。

    之前疏影就曾说冉竹身上衣服味道古怪,后来他们仔细闻闻才知道是硫磺味道,他们并没有和士兵们说,否则骚乱更大。

    “这就是青花藤的奇异之处,因为云雾的关系我们看不见它,其实这里的每棵树上都有一株青花藤,藤蔓细如扶柳枝桠,花色为青,稍有风吹草动它们便迎风而动,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气息,但因为很淡所以我们很难察觉。它们攻击一切活物,凡是被困于阵法中的人或者动物皆无法活着逃出。”

    莫尊景解释道,为了来密鬼林,他做足了功课。

    “可是它们怎么能让人自燃呢?这里空气这么潮湿。”王旭十分不解。

    “它们本身就是火药,味硫磺而可自燃。”莫尊景耐心回道。

    “这是豺狼族的人种的?”冉竹问道,心头沉重的很。

    莫尊景点点头,他们刻意与后方士兵拉开一些距离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听到这些话而加重心理负担,可如今就是他们自己也无法能肯定前方会一帆风顺……

    虽然有萧风和秦彪画的林中阵法图在,可终究有漏掉的地方和冉竹他们自己也无法顾及到,毕竟两千人走在毫无预知的危险地方实在难以顾全每一个人。

    不知萧风和秦彪为了打破或躲避这些阵法可有曾受伤……

    这片密林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如今连颖冰阳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就已经先损失了一百多人。

    冉竹心中着实有愧。

    她没当过将军,也没人从小灌输她当兵者从第一天开始就是把脑袋放在裤腰带上,保家卫国牺牲流血是不可避免云云一类的无情却现实的思想。

    她是懂的,可却始终没办法冷眼看着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

    但,她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救出颖冰阳的。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退怯,否则颖冰阳危险,那一百人也是白死了。

    想到此,冉竹袖子里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再也不曾松开。

    因为不知困不会饿更不会冷,不会痛,冉竹其余的感官便十分敏锐,她的双眸紧紧盯着前方,时间久了她竟是能透过这曾混混沌沌的云雾依稀看得清更远一点的方向。

    然,她自己是不知道别人看不到那么远的,因为此刻全身心都在莫尊景手中的阵法图与前方的路上。

    阵法外还有很多陷阱都是些很古老的设计,皆以林中树木,河流,地形为便或设计大坑,吊绳,竹排倒刺一类,相比于青花藤的恐怖,那些都算容易的了。

    不知不觉依靠着冉竹的指示众人避过一个又一个的陷阱,队形都不知变幻了多少次,而冉竹的圣女神力更是在他们心中熠熠生辉,脑海里死去同伴的阴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走出密鬼林的希望。

    他们这一路上都是踏草而行根本没有什么人迹走过的路可循,冉竹都怀疑这豺狼族的人这么多年是否从未出过密鬼林,除了李秋雨所说的阴阳师楼风猎。

    “等下。”冉竹抬高手冷静叫道,立马引来了莫尊景的侧目。

    冉竹自行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只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风从前方两排林立的大树最深处贴着膝盖吹拂而来,四周鬼影森森,云雾涌动急促,令人不寒而栗。

    是的,毫无冷然感觉的冉竹浑身都打起寒颤,这是从心底浮起的恐惧。

    但她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白裙包裹的身躯笔直而瘦削,在浓厚云雾中勾勒出一幅不真切的画。

    “可有什么异状?”莫尊景见冉竹迟迟未有动作,忍不住上前问道。

    “有人。”冉竹抬起手指向她的正前方,说出的话带着丝丝颤抖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莫尊景闻言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前方云雾缭绕,疏影婆娑,除了云雾更厚了些外哪里有半个人影。

    而就在莫尊景瞪大双眼搜寻人影的时候,冉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自林间深处蓦然出现的一抹黑影。

    “你太累了,剩下的路我来带领吧。”莫尊景柔声道,只当冉竹神经崩的太紧张看花眼了的缘故。

    冉竹摇头,本不确定的语气越发变得肯定:“真的有人。”随后不等莫尊景开口,她冷声命令道:

    “王旭。”

    “属下在。”

    “命令全体士兵严正以待,拔出你们的剑,谁敢接近你们定杀不饶。”

    “是。”最后一声应下,王旭便在人群里传话下去,为了防止被歹人偷袭,他还命令士兵们四人抱团全方位监视四周环境。

    “来了多少人?”莫尊景见冉竹已经下了命令,全身早已戒备,侧首瞥了一眼疏影,只见柳木南挡在疏影面前,犹如一只老母鸡护着小鸡崽般死死盯着前方,不由摇了摇头。

    这柳木南看来是忘记他真正该保护的人是谁了。

    “一个。”许久,冉竹重重吐出一口气,黑影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她走来,而他身后并未出现别的人。

    冉竹也很仔细的巡视了目所能及的地方,也并未看到有别的类似人的身影,所以这才如释重负。

    疏影闻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柳木南,刚才憋气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就你这二两肉能干什么?别挡在我面前碍事。”

    “我……”柳木南低下了头,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角,这动作做实了女子的扭捏娇羞。

    或是太紧张了,反而行了偏差。冉竹见此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觉得自己失态,便转头对疏影道:

    “他是保护你,你怎不识好人心。”

    “他不知道,你还不了解我的武功。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保护谁啊。”

    疏影毫不给面子的驳斥,望向柳木南的神色多了几分不自然。

    “关键时刻带着你安然离开,他的轻功你能及他几分?恐怕这辈子都无法逃脱了。”莫尊景在一旁打趣道,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冉竹一听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前方几名领头人说话间轻松的口气含糊不清的传入士兵们耳中,令大家绷紧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就在此时,一声冷朗的笑声自云雾中穿透而来:

    “圣女真是好魄力,身处在吃人的密鬼林里都能谈笑自如,面不改色。”

    此话一出,柳木南如弹簧般重新挡在了疏影前面,任他推搡都如磐石般半分不动,只是这一次他双手撑开将冉竹也护在了羽翼下。

    冉竹和莫尊景脸上的笑意并未褪去,眼底的戒备已然浮起,而莫尊景额下的两道俊美骤然皱紧,眼底更有惊疑飘忽不定。

    云雾中渐渐走出一人来,玉冠束发,玄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镶金边的腰带,一枚七窍玲玲翠玉悬挂腰间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走的恣意而悠闲,恍若林中散步一般。

    冉竹的双眸从开始为微眯到一点点放大,及至最后的愕然。对面男子漆墨灼亮的目光与额间那一束垂至下颚的紫色刘海与冉竹记忆中的一个男子重叠。

    雪夜竹屋,她险遭沁玉娘刺杀,他横空出现救了她的命,那长长的刘海与这双眼竟是如此相像。

    “你是谁?为何跟踪我?”当日她是这么问的。

    “你今日放了此人,他日后患无穷。以后自己要多加小心。”当日他是如此回答她的,句句都是关心。

    “是你。”冉竹望着与自己相隔一米的男子,鼻梁如峰,眉目如画,而这一身玄色尊贵长袍却教人无法生出半分欢喜。

    可他却偏偏笑了起来,双眼里满盛欢喜,只见他啪啪鼓掌,话语里也满是欢畅:

    “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

    莫尊景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然而眼前的人出现在这里却让他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你在这里干什么?”

    彼时,王旭的话在莫尊景耳边迅速响起:“少卿大人,他就是楼风猎。”

    莫尊景一听,眼中大骇,脑海里闪过往日种种画面,心中潮海跌宕起伏,最后他将冉竹拉至身后,怒极反笑:

    “你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们?萧离。”

第二十四章 意外惊喜

    萧朝皇帝,宣朝暗卫,扶余国的阴阳师兼豺狼族人……

    眼前的男子给了冉竹太多太多震撼。

    萧离微微挑眉,玄色华贵袖子里伸出的手轻挑了下额间的刘海,狭长凤目微微一挑,说不出的冷冽与潇洒。

    “想安全走出这片林子,就跟我来。”

    说完冲冉竹促狭一笑,直接将莫尊景当作了空气,转身飘然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敌人所说的话只当又是一场光明正大的阴谋。

    “圣女不能去……”柳木南急声阻拦。

    然,他们的圣女却紧跟了上去,甚而似乎都没和她身旁的少卿大人与王旭商量一下……

    冉竹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前方那一抹飘忽不定的玄色模糊身影,他走的不慢但始终和她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冉竹的心在胸口跳的发疼,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想法。

    此前莫尊景说宣墨没有来的原因是因为萧离这几日即将来到边塞,如今看来这萧离是早已来了,只是却不清楚他待在豺狼族是要干什么。

    难道是要集全所有人马与宣墨大战一场吗?可他该在这林子里就将他们消灭干净才是,为什么要引着他们进入豺狼族,毕竟两方交战必有死伤,怎么样也没有在林子里悄然无息消灭敌方的好。

    他,到底想干什么?颖冰阳找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然而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再逼问莫尊景问个清楚了,因为她感觉答案很快自己会跳出来。

    而她此刻最为担心的是莫尊景会为了报杀父之仇失了理智,毕竟刚才他们二人一见面,莫尊景就一副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痛恨神色。

    如今,他们可是在萧离的地盘上啊。

    冉竹想到此不由抬眼望了下一直跟随身旁不离左右的尊景,只见他面色暗沉,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往日的温柔从容早已不复相见。

    “尊景。”冉竹不安的叫了一声。

    半晌,只听得耳边响起沉重的呼气声,沉哑般的语气传来:“放心,他若要敢动颖冰阳一根汗毛我必令他死无葬生之地。”

    冉竹苦笑,脚步慢了下来,她伸手扯了扯尊景的衣袖,轻声道:

    “我是担心你,就算要与他决斗也莫要先失了理智。”

    莫尊景怔愣了下,望向正看着自己的冉竹,只见她泛着丝丝血丝的双眸在云雾中有几分飘渺,眼底的关心真切浓烈。

    心头莫名一暖,血液里报仇的恨意似乎也轻缓了许多,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点点头。

    如此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云雾越来越淡,四周绿草碧树各色野花傲然绽放越发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耳边隐隐听到有巨大水流传来。

    或是这诡异云雾的淡化,大家心里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亦有胆大的士兵开始放下心神欣赏身边的风景,只是谁都无法感觉到冉竹和莫尊景等人心中的紧张。

    随着萧离右转过一片密密匝匝的竹林,一道十米宽的瀑布忽然矗立在百丈来高的山峰上,携带着霸者气势奔腾而下,在他们的脚步溅起无数银珠水花。

    凉快!太凉快了!

    就连一路紧崩着神经的柳木南此刻也不由被眼前壮丽景色给迷住了。

    四周到处都是青竹搭建的房屋,层层叠叠曾半环形环绕围绕着瀑布与那百丈青山而建,从瀑布流下的河水安静流淌,往西南方而去隐匿在浓密垂着河面的树叶中不知去向。就在河流的一边搭着十几条贴着水面的竹桥,三三两两的女子正在桥头浣衣淘米,不时有笑声传来,显出一派宁静秀美的景色。

    “这里真美。”冉竹由衷赞叹道,此刻走在前面带路的萧离闻言停了下来,回头一笑,目光中不无得意:

    “那是自然,如今就算有人请我们出去,我们还不愿呢。”

    “我们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柳木南不悦开口,自从见到萧离的第一眼开始,他的敌意与仇视不比莫尊景弱几分。

    “剁了,我这河塘里的鱼可都是吃肉的。”萧离耸耸肩,一脸欠揍的表情。

    “你……”柳木南怒极就要拔剑,却被疏影一把拖到了后面,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说小风啊,不对,萧皇帝。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先给我们整顿饭吃?”

    疏影轻拍了下肚皮,笑眯眯道。

    此话一出,众人绝倒,就连冉竹都忍不住憋着气想笑,这么美的景色如此祥和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宜让大动干戈。

    而且他们来了这么久都没见豺狼族人大批聚集威压,只是有少数本就站在外面的女子好奇的目光注视过来,教冉竹心头不由泛起几分独孤。

    难道,萧离根本没告诉他们族的人今天有敌兵入侵吗?

    而疏影正是也想到了这一点,再联想到往日里与还是风双子暗卫身份的萧离相处不错,是故身心上都要比别人轻松惬意许多。

    萧离本玩世不恭的神色在转向疏影面前时随即豪气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极为亲昵道:

    “最近的鱼养的很是肥沃,一会我就让他们抓几条来给你尝尝鲜,还有圣女大人。”

    他说这话目光中无不促狭调侃,因为他成功的看到了众人脸上的怪异表情。

    萧离说完不在多做停顿便往一处最近的木桥走去,方向是前方最高的一栋竹楼。

    “王旭你带着军队在此等候,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冉竹回身对王旭吩咐道。

    “不行,谁知道他是要想耍什么把戏,以前做……就他鬼点子最多。”柳木南第一个不同意。

    “你在我们进去时候用你的轻功快速熟悉下这附近的地形,看看颖冰阳他们被囚禁在哪里,必要带上军队营救。记住,我们此次来要救人。”

    冉竹决然命令道,见柳木南和王旭不语,便放柔了声音道:

    “我身边有少卿大人与疏影公子,比你们还要安全,就放心吧。”

    “圣女保重,密鬼林属下必与圣女同进同归。”王旭抱拳颔首道,目露同样的决绝与固执。

    这里风景好又如何?民风淳朴谁知道是不是装的。敢伤圣女一根毫毛,他王旭必带着两千精兵踏平豺狼族!

    冉竹点点头,转身见萧离已然走远,不由提裙跟了上去,莫尊景和疏影对视一眼随即紧跟而上,三人踏上竹桥只觉一股清凉沁透心骨,夏日阴郁燥气顿时消减了几分。

    自然,这里受益最大的是莫尊景,冉竹是感觉不到的,而疏影依着自己对曾经风双子的理解,更多的是疑惑他登上皇帝一事的动机。望着前方悠然恣意行走的男子,与记忆中那道身影渐渐重合,他的眼底浮起一丝欢畅的笑

    竹桥上一白一紫一蓝三道身影与前方几米相隔的玄色长袍摇摇相望,与天地间青山碧水绿竹交相辉映融合成一幅奇异而美丽的景色。

    随萧离踱步走上二楼的他们,在一扇屋顶挂着清风竹玲的竹门前被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推开,冉竹细心的发现自萧离进入瀑布开始他的每一步都走的轻柔悠闲,似乎担心一不小心会踏坏了竹桥,竹梯,竹门……

    然,下一刻她还未理清的思绪,一道黑影倏地从屋里窜出来扑进她的怀里。

    惊喜,莫尊景之前在密鬼林里问的反话惊喜,此刻却真真切切的以正面的形式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呜呜呜……冉竹,我好想你……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呜呜呜呜。”还是那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夹杂着浓郁的思念与欢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以一种娇糯的口气响彻在冉竹耳前。

    她的身子被说话的主人紧紧抱住,如此大的力气让她甚至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咔擦声响。

    冉竹没力气也不想推开颖冰阳,目光触及到她的颤抖的双肩,石榴红春裙,暖了心中满溢。

    屋中,疏影和秦彪的身影自暗中走了出来,他们双双瞟了眼已经悄然离开走出去老远的萧离,面色古怪,秦彪口气却是轻缓许多:

    “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真的来找我们了。”

    “哦?你是说他早就洞悉我们……”疏影惊奇道。

    “嗯,这密鬼林的阵法图就是他画的,我负责送给柳木南的。”秦彪挠了挠头道,眼中对萧离似乎并未有什么敌意。

    颖冰阳哭够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冉竹,双手还搭在冉竹的肩膀上,抽了抽堵塞的秀鼻便开了口:

    “让我好好看看你。”

    “让我好好看看你。”

    门口两位女子同时出口,随即一愣,相视而笑。

    都好,都好,那就好,太好了……

    “柳木南还在这里到处找你们,你们谁去通知他一声。”疏影见不得这种感人场面,摸了摸鼻子说道。

    “我去吧。”萧风立马接口,自见到冉竹他们便一直低着头,此刻匆忙离开的步伐倒教冉竹才发现不对劲。

    有太多的疑惑堵在心口需要问出来,原以为会有一场血腥战争,原以为颖冰阳正受着非人的折磨……

    冉竹想到此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好,刚才她被颖冰阳抱着的时候秦彪的话也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上,只觉其中更是透着古怪。

    “冉竹,你怎么认识萧离的?”她的一堆问题还没得到解答,一直沉默不语的莫尊景却缓缓开了口,他的目光里有着一丝惊疑从冉竹二话不说就跟着萧离来此开始……

    “有什么事进屋说吧,萧离他肯定知道我们要叙旧,一时半会不会出现的。”

    颖冰阳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看向莫尊景的眼底一丝愧疚迅速滑过。

    “嗯。”

第二十五章 天大惊喜

    竹屋很宽敞,房间布置的简单而大气,除了桌椅床以及一些家具必备的用品外别无他物。

    四面大开的窗户对着那座连着瀑布的绿树高山,清风拂来吹动着屋内四角垂挂的竹铃叮当作响,如丝如缕的轻柔话语随着风在屋内旋转了几番又飘向了窗外隐匿在高山绿水中。

    冉竹随意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茶,入口无味觉,纯粹是象征自己说累了的动作。

    “真没想到那天救你的人就是他。”听完冉竹叙述和萧离的相遇,颖冰阳最先恍然大悟。

    因为就在冉竹被沁玉娘在莫尊景被毁竹屋刺杀的那晚,她后萧离而到,是她告诉沁玉娘的沁玉下落从而赶走她也是有一份顺手而之的功劳的。

    莫尊景心头无味繁杂,更多酸涩暖意夹杂在心间。

    竹林被毁后他一直瞒着没告诉冉竹,后来想到她已经恢复记忆只怕是就算知道了也无所谓一个不属于她的住处,所以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但却没想到,她不仅在某个雪夜回去了,还差点遭了刺杀……

    冉竹点点头,抬眸望向自进门便沉默不语的莫尊景,纵使心中有诸多疑问,但她自己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个答案。

    但目前为止最重要的颖冰阳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好了,说说你们吧。”冉竹放下杯子,收回目光看向颖冰阳,但见她气血比一月前见到的还要红润几分,看来这里的山水真是养人啊。

    颖冰阳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道:“我……其实说起来很倒霉了,一进密鬼林就被豺狼族人给抓了。后来他们搜到我身上有萧风给的信物,所以才未受半点皮肉之苦,但我也不能出去。好在,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说到最后一句,素来坚强的颖冰阳也红了眼眶。

    冉竹伸手轻拍了拍颖冰阳光滑的手背,心中亦是一阵唏嘘,随后不解问道:

    “你好端端的跑来这里做甚?”

    此话一出,屋中更寂,一丝轻不可闻的咳嗽声从莫尊景口中发出,引得颖冰阳眼底慌乱一闪而过,她抬头笑笑道:

    “丽柔说扶余国的阴阳师能通生死,任何常人不能去的地方他都能去,但阴阳师来了密鬼林,所以我就寻来了。”

    说完不自然的低下头,竟是看都不敢看冉竹一眼。

    她颖冰阳不是不会说谎,若是真的玩起来,只怕是能把对方的家产都能诳的一干二净,但对着眼前一月多不见的好友,她的谎还带着让对方愧疚的心里,她自己差点先兜不住。

    闻言,冉竹果然一脸愧疚,连带着口气都是满满的感动与心疼:

    “要说聪明机灵计谋多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多怪我,让你失了心智差点被丽柔害死。等我回去,定然不饶她。”

    冉竹说到最后已是一脸寒霜,她最初是觉得丽柔可怜,赤体呈兵,女子清白声誉不保,可她竟然敢动颖冰阳,她冷冉竹圣女二字也不是听着好玩的。

    回头想想,幸亏颖冰阳福大命大,看来这里的人对萧家的人极为尊崇,于此也说明萧风和萧离的关系匪浅。

    冉竹自顾想着,并未注意到颖冰阳发白的脸,秦彪和疏影以及莫尊景静静听着,对于冉竹的狠话并未有多少触动。

    那个丽柔,待他们回去后,就算冉竹不动手,他们也会让她必死无疑!

    “你一路过来一定累了,你先休息会。豺狼族后山有种野果子味道十分鲜美,我去摘给你吃。”颖冰阳展了笑颜道,提起那果子眼眸晶亮,看来她十分喜欢。

    虽然冉竹不饿也无味觉,但见颖冰阳分明是自己想吃又不好意思走,于是含笑点头送她离去。

    “后山山势陡峭,我陪你去,也能早去早回。”秦彪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话落人已经尾随着颖冰阳消失在门口。

    “我……”莫尊景无奈盯了眼飞快离去抢他话头的秦彪,口中正思量着脱身之策。

    “你想出去吗?”冉竹以手支头,眨眨眼问道。

    想到路上对冉竹与萧离关系的那丝丝质疑,莫尊景心里觉得对冉竹十分有愧,如今事情解开,刚埋的真相已经埋起来,刚了解的事情已然了解,他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很是尴尬,而且他找“逃走”的颖冰阳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莫尊景点点头,星目对上冉竹含笑的双眸,心没来由一荡。

    “那你告诉我,萧离他从皇宫暗卫名册上失踪后是否就来到了宰相府?”冉竹淡淡问道,双眸却满含期待。

    未等莫尊景开口,一旁的疏影惊讶的嗓门就嚷了起来:

    “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小风这人平日话语不多,怎个就是闷棍,不过我更喜欢他今天的样子……”

    看到莫尊景越来越沉的脸色,疏影的话渐渐低了下去,他伸手一掐大腿,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

    疏影你真是蠢死了,怎么忘了萧离是杀害莫尊景父亲的凶手。

    虽然自莫求双被萧离当场斩首于皇宫正门的消息传到莫尊景耳朵里,他从未说过一句话,只是更加狠厉的催着士兵寻找宣墨和冉竹的下落。

    但他知道,不能为莫求双收尸,莫尊景心底已经将自己烙上不孝子三字,同时也痛恨着莫求双篡国。

    只是疏影不知道的是,莫尊景自从冉竹口中得知张从喜临死时将莫求双这些年所作所为的目的皆是为了寻求龙血草给他治病与报太后当年对还在娘亲体内的他下琼花毒导致娘亡子病之大仇。

    往日在莫尊景眼中为扩张权势不惜谄媚于德太妃的父亲已然在他心中烙上了悲凉,无奈与对朝廷权势的一种的厌恶。

    然而他也深深明白,莫求双走的是一条不归路。自从他与太后公然相对开始,不,是太后给他的儿子与妻子下毒开始,这样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莫尊景心中叹息了声,一股无法言喻的浓重倦意袭上心头,他目光落向正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两人,他们眼底的担心与不安就如一道镇静剂般令他潮涌的心底平缓了许多。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如今更担心的是他将我们都引来他的地盘,居心何在。别忘了,他夺了我们的家。”

    莫尊景静静的望着冉竹,说出的话冷静而淡漠。

    他的话就如一盆冷水将冉竹从头到尾浇的透心凉,被颖冰阳的完好的存在所带来的喜悦激动也以冲刷了几分。

    莫尊景见冉竹低头沉思,心知话以点到,便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折身往后山方向走去。

    “真是奇怪。”冉竹偏着头自言自语了一声。

    正考虑着要不要追上莫尊景步伐的疏影听冉竹忽然冒出了一句,不由疑惑问了一声。

    “素锦带的手札上明明说萧朝是先被豺狼族人所摧毁,然后宣朝先祖皇帝揭竿而起收复江山,并也因为豺狼族的原因顺手收服了扶余国。可如今萧离不仅是扶余国的阴阳师,看样子还是豺狼族人的首领,你说不奇怪吗?难道是手札有误?”

    冉竹越说越觉得迷茫,虽然她如今关心的应该是莫尊景刚才说的,可对于那个让她心底莫名觉得没有恶意的萧离来说,她此刻全身心都挂在了萧离错综复杂的身份上。

    “呃……”疏影摸了摸下巴,对于冉竹这一堆的弯弯绕绕也是弄糊涂了,他将目光移向门外,半晌道:

    “肚子都饿了,那家伙怎么还不送饭菜来?”

    “……”冉竹无语的瞪了眼疏影。

    坐椅子久了,冉竹不免觉得有些乏累,见四下无人便起了身活动了下身子往后窗户走去,边走边换了一个与疏影,也只能与疏影聊的话题:

    “这身子不困不饿倒是不错,只是动不动就乏累的很,真是教人无奈。”

    然后下一刻,她的心脏猛然停止,双眸陡然瞪大的望着窗户前一株自斜坡上横生出的百年老树,就在那一只臂膀粗几欲伸向窗户的树干上,有一双透着水盈盈的目光正盯着她。

    来人见自己被发现,同样也是楞了下,随后只见树枝轻晃了下,一道七彩身影便冲冉竹而来。

    冉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叫了声疏影,彼时那道七彩身影已经轻松钻进窗户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双杏子眼正咕噜噜的盯着她看。

    “你是谁?为何躲在树里偷听我们讲话?”冉竹横眉冷对道,心口急促起伏,难道她是萧离派监视他们的人?

    眼前的女子一张鹅蛋脸,肤若凝脂,眸若繁星漫天,头顶插着各色羽毛,对襟布衣,七分短裤上无不是绣着五颜六色的布条,随着她双手轻轻摆动,全身布条都颤颤飘了起来,若换在往日冉竹一定会觉得惊艳,此刻她全神戒备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而疏影却不知为何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冉竹心中疑惑时眼角瞥过去,但见他双眸紧闭,恍若睡着般。

    “你不用看了,我刚才进来时已经将他弄昏了。”女子耸耸肩道,随后晃了晃手中余下的银针,面露得意。

    “你是想单独和我见面?”冉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女子大大的杏子眼眨巴眨巴的看向冉竹,随后目光落向冉竹脸上的白纱,眼底露出诡计的笑容“

    “我是想……”她故意拖长三字,脚步不着痕迹的往冉竹挪动了几分,在冉竹全然倾听她接下去要说的话的时候,右手猛然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扯下冉竹的面庞。

    “你……”冉竹惊呼道,心底立即窜起丝丝火气。这女子实在太古怪了,虽然她感觉不到这女子的恶意,但一进来就扯下她的丝巾未免太过分了

    “咦,还真的是和这画纸里的女人长一个样子啊。”女子下面说的话和左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画纸瞬时灭了冉竹心头的火气。

    画纸赤

    裸

    裸的呈现在她的面前,画中许多身着铠甲手持长矛利剑的士兵正齐齐围拢在一位倒在地上的女子身旁,该女子赤身裸

    体,面若胶凝,那一鼻一眼……

    冉竹只觉得脑袋里万道轰雷闪过,眼前一黑,双膝便软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最难之人

    绕过沟渠镇往一处宽阔的平地走去,没多久就能看到了掩映在一排树林林后露出的点点圆顶帐篷,一位坐在轮椅上的黄衣女子与一名身着银白长袍老者站在林子的路口,只见女子一只手不自觉紧紧握住轮椅上的把手,虽然一脸犹自平静,但眼底的激动与不安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这二人便是连夜离开扶余国赶往军营的邱灵儿和她的师父鬼谷子。

    或是近乡情怯,这将近两个月的不告而别,她在路上听了太多有关于皇上和她的事情,二人无故失踪,天地崩裂,莫尊景不费一兵一卒收了南蛮。正当她听到这消失几欲崩溃后悔当初没和冉竹道声别的时候也是她幸运,回去的半路上就遇到了正为一个村子治怪病的师父,而这一路上半月匆匆而过,前朝萧家后代从天而降夺了宣国,小半月后皇上和她又死里逃生奇迹生还……

    这寥寥几字的概括却将人的生死荣辱天下江山尽数说完,邱灵儿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心头都会如滔天潮涌难以平静。

    她甚至想,如果她陪在冉竹的身边,死了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心情复杂,至少她心中不会觉得有愧于水婉儿姐姐。

    感受到身旁人的心绪波动,鬼谷子伸手轻揉了下邱灵儿略有些凌乱的乌发头顶,他站在那里低下头刚好能看到邱灵儿微微颔首的削瘦下颚,心中泛起几分疼爱怜惜。

    “近乡情怯?那早知道为师就在路上多玩几天了,连夜赶路真是累坏人了。”

    说出的话却是那般遭人丢白眼。

    但这话却对邱灵儿起了作用,只见她轻抬手摁了下手边的一个木头活塞按钮,车子自动往前行驶而去。

    他们在路上来时就打听好了,因为萧离即将到来,宣墨他已经将部队全部迁移到了沟渠镇和沟渠镇外的军营上,而他们之前去沟渠镇并未打听到宣墨在那里,所以就来了军营。

    亮出了邱太医的身份,邱灵儿并未受什么阻拦就走了进去,然而鬼谷子却被挡在了外面。

    虽然士兵潜意识觉得眼前的年逾古稀的老者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又与邱太医一起而来是奸细的可能性极小,但他们还是坚守着张云将军下达的“生人勿放”的命令。

    好在鬼谷子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只是催促让邱灵儿早点进去通报,好让他早些进去找个床歇息。

    然而邱灵儿不干了,虽然平日她看自己师傅总是没个正行的样子很不习惯,但他好歹是天下第一神医,被拦在外面他可能无所谓但人是她请来的,又是她的师父,她绝不能让师父受这点委屈。

    虽然此刻是特殊时期,但她邱灵儿想要做的事情又何时用常理来判断过?

    “放行。”邱灵儿不悦道,冷冷目光恍若利剑几欲插进持长矛阻拦师父的士兵。

    “邱太医……”感受到邱灵儿杀人的寒意,士兵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但横出的长矛却并未自鬼谷子面前收回来。

    “邱太医,皇上和圣女大劫而回已是不易,这几日萧离的部队很快就要来到沟渠,谁又能保证他不派出奸细混入军营对皇上不利呢?此刻属下等不容他们有任何闪失,还请邱太医劳驾去跟张云将军汇报……”

    说话的是对面另一名的士兵,此人想必是经历了些阵仗,虽然心怯于邱灵儿的威压,但还是委婉的拒绝了,只是话还未说完就听身后响起一声温顺而略有几分黯哑的嗓音:

    “她们都是圣女大人的朋友,放她们进来,若有后果我来承担便是。”

    邱灵儿闻声转头,待看清来人是谁时,心底莫名一紧。眼前的碧装女子面色枯槁,眼眸深陷,虽然不改往日低眉顺眼温和恬静的感觉但她站那里恍若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的样子却教人生生的感到不安。

    “素锦……”灵儿低低叫了声,敛下眼底的同情与心疼,很快归于平静。

    素锦这两日无事时便站在军营门口与同样徘徊门口的张云将军闲聊,二人的举动落在士兵眼里早已心生了误会。而且她这温和性子也颇得守门士兵的欢喜,都说她是皇宫里来的最没架子的一位得宠奴婢。

    每每听此,素锦只是笑笑。

    然而今天她的好印象终于派上了用场,两位士兵交换了一个眼神,想到张云将军与素锦的“暧昧”关系,于是收回了长矛放行。

    “灵儿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素锦望向邱灵儿笑笑道,露出了这一个多月来面对着眼前的人最真实的笑意。

    “嗯。刚才的事谢谢你,这位是我师父鬼谷子。”邱灵儿说道,鬼谷子彼时冲素锦眯眯一笑,心中却在嘀咕,怎么灵儿认识的人都有病。

    “我有急事要找皇上,先走一步。”不等素锦客套回应,灵儿急忙说完,轮椅很快滑过素锦的身旁。

    “皇上和张云将军此刻都不在营中。”素锦的话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苦药味传入了邱灵儿的鼻息里,她蓦地停了下来,心中低低叹息了声道:

    “你瞒的很辛苦吧?我听说白静已经死了,皇上为什么还不处置丽柔?”

    既然皇上不在军营中,她急也没用,只是刚才素锦并未说到冉竹,她应该在的吧?

    那她,要不要先去见见她呢?邱灵儿此刻正纠结这个问题。

    素锦闻言,晦暗无光的眼底汇聚一丝丝亮光,但随即又恢复死井的气息,连着她的话都显得轻飘飘无骨:

    “丽柔将她的消息卖给了豺狼族,颖姑娘后来知晓了此事只身去豺狼族欲毁灭证据。”

    素锦说到这里顿了顿身子,声音更为黯哑:“她去密鬼林了寻找颖姑娘去了。”

    邱灵儿眼底的情绪蕴含着震惊,忧虑,还有难以遏制的怀疑,道出的口气犹如腊月寒冰:

    “她知道真相了?她自己查出来的?“

    她不信他们做的这般天衣无缝,冉竹会发觉事情的真相。不信,不信!

    素锦摇摇头,凄惨一笑:“她还不知道,但想必也快了。”

    “是你告诉她,颖冰阳去密鬼林的事?”最初的最初,邱灵儿以为素锦是忧心冉竹在龙脉宝洞失踪的而迅速消瘦下来,如今看来却是心中有愧所致。

    素锦不语,越发证实了邱灵儿刚才的问话,她面上陡然泛起嗜血般杀人的怒意,心口急促起伏,双眸如锋利的尖刀盯着素锦垂眸的脸,似乎下一刻素锦就会灰飞烟灭。

    一只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拍了下邱灵儿的肩膀,用着淡而轻松的口气道:

    “我看这位丫头也是担心你那朋友,你又何苦为难她。世人该有自己的责难要渡,旁人要瞒又能瞒得了几时。你朋友的劫,也该是她本人来化解。你就算想去寻她,也该先让为师见了皇上再说。还有,难道我们真的要对一个刚刚帮了师父的人大动干戈?”

    老者意有所指,而他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昨夜扶余国城内他误撞上一辆马车,车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女子令他当时就起了疑,只是邱灵儿从未说起圣女是将死之人,是故他也并未将一位大街上随处可见蒙纱的女子当做圣女。

    然而如今看来,他昨晚碰到的正是圣女,若邱灵儿知道冉竹的寿命将寝,想必会走火入魔。

    思及此,他咽下了后面的话,抬头看一眼对面一直垂头站着的削瘦女子,虽然他与素锦只是初次见面但从刚才灵儿与她的寥寥数语以及她的神情来看,素锦对圣女亦是极其忠心的,只是个中曲折她却并未解释,刚才那一瞬间身上散发出的心灰意冷似乎就是在等着邱灵儿给她一个痛快一个救赎……

    自认对人间大哭大难见识了千万万万的鬼谷子都不由在心底替素锦抱了一声屈:

    谁又知,你或许是最难的。

    无风自来的渗人寒意引得十米外两名士兵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前方停滞不动的三人,见到素锦如一个小媳妇般垂头望脚,而他们视线中背对他们只露出半张侧脸的邱太医那脸上的杀气却是展露无遗。

    不消说,这股令人不安的气氛便是自她身上发出,两名士兵手中的长矛紧了紧,正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张云将军时就见那老者轻轻与邱太医说了什么,邱灵儿滑动轮椅冷着脸离去。

    素锦扬头冲两位士兵淡然笑了笑,随后慢慢踱步跟了上去,虽然邱灵儿对她满腹怨气,甚至刚才差点想要杀了她,但她依然要做好朋友该做的事情,为她和她的师父安排好住宿等待皇上回来。

    朋友……素锦脑海里蓦地响起那天冉竹对自己说的话,脸色刷白。

    邱灵儿是邱太医,就算她待会要做的这些事情如今在灵儿姑娘眼里看来也只是个奴婢该做的是吧。

    颖冰阳那天摔帐门而出时望着她复杂而愤怒的神色一如邱灵儿刚才的冰冷气息。

    这么一会功夫,她素锦已经丢了三个朋友了吗?

    素锦脚步迟缓的转过一个帐篷消失在了士兵的眼中,下一瞬她如一滩烂泥般缓缓倒下,干涸的双眸通红通红却愣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素锦……”茫茫然似乎有谁叫了她一声,夹杂着心疼怜惜与自责,眨眼间消失不见。

    素锦木然瞪大双眸,眼睛却望着扶余国的方向。

    “素锦……”四面环山环树的一处罕有人至的竹桥溪流旁,死气般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但见她长发飘散,双眸无光的看着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脸上的白纱早已被泪水打湿,贴在脸上露出她姣好的容颜轮廓。

    她的双脚浸在水中,膝盖边下的白裙尽数被溪水弄湿透,她手中的画纸在冷风中不安的飘扬,贴合白纱的唇一张一合,恍若空谷般茫然而无措的召唤:

    “素锦……”

第二十七章 共赴绿水

    老天,你对我真是不薄呵……

    可为什么要连同我身边的人一起拖入无边炼狱!

    刚才还死灰般神色的白衣女子,脸上陡然浮起狂风肆虐的怒意,从水中猛然抬起脚随即又狠狠砸向水面,迅速沉下去磕在水下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的石子上。

    虽然这里是豺狼族人很少来的地方,但凡是溪水岸边他们都会铺些碎石在里面,防止顽皮的儿童滑到落水,而冉竹坐的下方以及四周同样布满了与河里同样的石子。

    只是,她感觉不到痛,青绿的水中很快漾起一缕弯弯曲曲的红,随着四周还未散去的水波迅速消逝而去。

    可心里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带着屈辱,恨意以及对所有知情人士有着的难以抑制的逃离慌张尽数在那位插着七彩羽毛的女子暴露了出来。

    她甚至连问都没来得及问一些相关的问题,一脸惊慌的女子就翻窗跃上树枝跑掉了,独留下她与一张刺人心目的画纸在原地停驻。

    冉竹不知自己如何离开房间的,她明明浑身都没有力气,双膝发软,却只是顺着竹梯蜿蜒而上又木然而下,直至再也走不动了才坐了下来。

    脑海里那段被人深深挖掉的记忆拼劲全力也想不起来,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沁玉娘想刺杀她和颖冰阳,被赶来的宣墨救下。她回了飞龙山军营在素锦的服侍下泡了个热水澡……

    然后呢?

    她醒来浑身酸痛,四肢也有擦伤,她一直认为是在被沁玉娘追杀的途中导致而成,可那种疼到骨子里的痛意不仅没有因为热水的缓解反而加重,如今看来是她被人……

    想到此,冉竹无力的闭上眼,明明感觉不到冷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

    那画像画着很多人,画中女子明明躺在地上被众人围拢,可她的神态眉眼却极其清晰的刻画在人眼前,挥之不去,冉竹就算想抱着侥幸安慰自己都无从可说。

    是谁悄无声息的来到她房间下了**?是谁将她赤体呈放于正在练操的上万士兵面前?

    是丽柔吗?

    她想起来了,那丽柔的出现是在她第二天才彻底知晓的,之后就一直待在沟渠镇外的军营,被素锦与应冰阳一起伺候着。

    她曾见过一面,除了额间眉眼有些相似外,其余大不相同甚而她那娇小的个子也是与这画像之人不相符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她醒来后素锦的突然被调离同样证实了这画像中的人是她。

    是宣墨,宣墨担心素锦会泄露秘密,将她放在了丽柔身边,而如今看来丽柔并未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

    千万思绪迅速而过,唯有素锦二字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当日她为了套取颖冰阳的下落,甚而不惜狠心出口伤了她,想到她一直隐瞒到如今,想到她当时发白绝望的脸,冉竹双目紧紧相闭,十指深深扣进臂膀里……

    灵儿呢,是否也知道了她的事情,所以不告而别,是嫌恶她了吗?

    冰阳呢,她不惜以身犯险来到豺狼族就为了这可能会要了她冷冉竹性命的画,她,也早就知道了?

    尊景……还有疏影,萧风,柳木南,秦彪!

    冉竹慌张将头抬起,警惕的望向四周,苍山郁木,溪流轻流,除了她再无旁人。

    她就如一只羞于见人的动物将自己深深藏起,仿佛一旦见到朝夕相处的朋友,自己就如画中的人一样赤条条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不堪,太不堪了……

    “冷冉竹你怎么这么呕心,怪不得生还后宣墨他不愿意让你褪去圣女身份以其他方式待在他的身边,你这样的女子又有何颜面当他的妻子,当百姓的皇后,与他携手受众人瞻仰?”

    冉竹低低说道,时而仰头疯狂大小,时而目露无光,恍若一疯癫之人。

    是啊,死有什么好怕的。如今这样还不如早早死了去,他们再不用想方设法瞒着自己,日夜煎熬……

    此时的冉竹早已忘记了她还带着六千精兵,她的死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灾难。

    而此刻,她只想一死了之,懦弱如她,一死了之便是最好的。

    彼时,一处林立密长的竹林后,站着一男一女,男子玄色长衣静默而立,一脸平静的看着正从地上起身的冉竹,而他身旁的如七色云彩般的女子则急的不可开交,双手忍不住的互相搓着。

    “离哥哥,你快救她啊。我看她想轻生啊。”

    “这样就想死了,那也不用救了。”毫无感情的话自萧离口中吐出,此刻他眼底浮起一丝焦躁,话落白了一眼旁边的女子。

    若不是她好奇心作祟,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何以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想到这帮人苦心隐瞒的真相被云裳捅破到了当事人面前,自恃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他此刻也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只是若萧离知道冉竹是个将死之人的话,或许会早就扑上去拉回冉竹,甚而收回刚才说的话。

    只可惜,没有若药……

    冉竹抬头望了眼四周,看着碧波荡漾的清澈溪流,心中无端又生出几分愧责:

    我死在这里,便是水也会嫌我脏吧。

    可,我已无颜在走出这片林子里了……

    想到此,冉竹稳了稳心绪,一步步抬脚往水里走去,白裙在水面上铺开一层不规则的白花,随着她的深入而一点点变大。

    竹林后,云裳已然哭了出来,但她却被萧离点了哑穴,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前方的景色,只从水雾中瞧见了模糊白色。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云裳在心中不住的自责道歉。

    此刻,冉竹的脑海里竟是一点念想都没有,往日种种的美好与痛苦她半分不愿意想起来,望着蔓延到腰部的清水温柔的流动,她的嘴角浮起一丝解脱的笑。

    真好,再不用如何绞尽脑汁想着在临死前如何从宣墨身边离开能让他少几分伤心的办法。

    她这样的不洁之人,就算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被唾弃的,有了这道阴影,便是他忘记自己最好的办法。

    累了,真的是累了……

    冉竹唇边勾起的笑容随着她眼底的疲倦厌恶反而越发扩散开来,若此刻有人见到如此诡异笑容的画面定然会心惊不已。

    “她真的要寻死。”萧离懊恼的叫了声,早已忘记自己刚才说的无情话语,抬脚就要冲上去救人。

    就在此刻,天上,不,更准确的说是冉竹前方的百丈山上突然坠下一个身影,如风如电,恍如不要命般冲向冉竹。

    然而下一刻,那影子竟一头扎进了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好巧不巧的与冉竹就有一步之遥。

    冉竹不想天上忽然掉下一东西来,她反射性想伸手抓住坠入河中的物体,却因为惯力连带着自己也一起沉了下去。

    已经冲出去几步的萧离在云裳瞪大的双眸中悠然自得的收回了步伐,他反身就大步离开,惹得被点了哑穴的云裳追在后面咿咿呀呀不停,对于萧离的做法只能干着急。

    “平日你就话多,如今说不出来还是那么呱噪。”萧离受不了道,一指点开了云裳的哑穴。

    “快去救人啊。”云裳气急道,若不是她不识水性,早就自己去救了。

    “有人救,我干嘛还去?我这不是打扰别人嘛。”萧离无语的看了眼云裳,对于这位总也长不大的真正的豺狼族人后代的妹妹心中既疼惜且无奈。

    话落,他转身瞥了眼安静的湖面,嘴角浮起一丝趣味的笑意。刚才从山上冲下来的物体虽然云裳没看清,但他可是真真切切看清楚了,那一身紫色华裳除了他还能是谁?

    只可惜,他到底是心性急了些。冉竹一会见到若是他,不知又该如何自处……

    沉进水里的冉竹只觉刚才还温柔的水流转瞬间就变成了凶恶厉鬼从她的眼耳口鼻厉叫的窜入她的身体,她甚至都无暇顾及连累自己的罪魁祸首,便已经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求生的本能令她紧紧抓住了此前被带入水中手中的衣角,但她并未有所挣扎,闭着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下一刻,唇上便被贴上一张柔软的唇,新鲜空气传递她口中时,她倏地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覆染浓厚哀伤与柔情的眼。

    是尊景,是尊景!

    冉竹忽然就惊慌起来,双手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死命的将他往外推,奈何自己的腰被尊景的一只大手紧紧禁锢住,二人如一条连体鱼一般由莫尊景单手轻轻滑动,在本就不深的溪流中缓缓游动着,但就是不上来。

    温柔的唇带着丝丝水汽进入冉竹的腹部,她的双手由开始的大力到最后的酸软,最后干脆整个人就躺在莫尊景的身上,竟也忘了她刚才站的地方只是及腰深。

    感觉冉竹气息平稳了,莫尊景的唇便离开了冉竹,双目犹自恋恋不舍,他空出的手迅速的点向了冉竹的两侧肩膀,这两处穴可以让冉竹在不呼吸的情况下维持极短的时间。

    他,也只需要这极短的时间。

    “你想死,正好我也想。这里青山绿水,气候宜人,我很是喜欢。我们一起做个伴,你可会嫌弃?”

    莫尊景笑着开口,随着他嘴唇的张开,无数水流尽数涌入他的口腔内,又翻滚出无数气泡。

    他的脸在冉竹惊慌无措的目光中渐渐发紫,单手也停止了游动,带着冉竹一点点往下沉。如果冉竹一直不点头,不用多久他就会在这水中先窒息而死……

第二十八章 先死后生

    无边的泪水肆意涌出,随即与水流混合一处散向四周,冉竹抬手捂住了莫尊景的嘴,满脸愧色的拼命摇头。

    满头垂流水中的乌发随着她头部摆动轻柔飞舞,黑的发白的裙以及充满悔意的求生亮眸倒映在莫尊景眼中,恍若一副绝美的再无人能窥得一见的水中美景。

    他知道,彼时此刻,他的冉竹只是属于他的,身心都是。发紫的嘴唇浮起一丝不可觉察的笑容,在他的身子即将接触到地底时,只见他双脚猛撑水底,借着弹力将冉竹迅速带入湖面,飞上岸边。

    于此同时,莫尊景解了冉竹的闭息穴,新鲜空气瞬间涌入了她的鼻息口腔,她趴在莫尊景的怀里拼命咳嗽,双脚发软,若不是腰间那只大手始终紧紧搂着她,想必一上岸就会瘫倒在地。

    肩膀上有轻质衣服落下,冉竹浑身一震,咳嗽的转了头,便对上颖冰阳一双早已哭得红肿的眼。

    “我非撕了那小丫头的嘴不可。”颖冰阳咬牙开口,本抑制住的泪水再见到冉竹安然无恙时又流了出来,滑进嘴巴里,咸涩无比。

    冉竹的目光从颖冰阳的脸上落到了她的手,她的脚边,那张已经被五马分尸撕扯烂碎的画纸有的被风已经吹走,有的被石子挡住犹自颤抖挣扎。

    她的身后十米远处站着萧风,疏影,秦彪以及柳木南均在她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定定的越过莫尊景的肩头看向只露出一个头的冉竹。

    随即,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冲她笑了笑,鼓励而温和。

    心头犹如被针尖刺了下,冉竹将头深深埋进胸口,随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努力不让自己掉出眼泪。

    就在颖冰阳转身要找云裳去实现她刚才说的话的时候,冉竹拉住了她飞扬的衣袖。

    她的头慢慢抬起,脸上的丝巾早已在水中滑落,露出她发白无血的清丽容颜,极慢而沉稳的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我没事。”

    随后又道:“早晚我也是会知道的。”

    冉竹不知道如果没有云裳的突兀闯入,她在死前能否有机会知道这件被身边人瞒的密不透风的真相,但此刻被莫尊景以死威胁而“吓住”的冉竹,只想感谢站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听到她的话,颖冰阳脸色变了变,眼中对云裳的痛恨丝毫未能消减。

    想来她亦是有这个自信让冉竹一辈子不知道这残酷真相的。

    “这件事已经连累很多人了,冰阳,我想以后我自己来解决。”冉竹认真而严肃的说道,说话间还止不住的咳嗽。

    “你是嫌我多事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颖冰阳面露难以置信,猛然抬起的手指向平静无波的水面,她的指间瑟瑟颤抖,压抑已久的苦闷不安沮丧情绪终于在最不恰当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莫尊景只是冷着脸护在冉竹身前,此刻二人均衣衫湿透,冉竹虽有颖冰阳送来的衣服遮挡,但却聊胜于无。

    “冰阳……”冉竹苦笑,若换了平日她早就顺着颖冰阳误解的话继续挖苦下去,可如今她再也不愿出口伤她,即便是无心的话。

    颖冰阳怒气冲冲甩手而去,双眸通红吓人。路过萧风面前竟是连停都没停,萧风叹了口气歉然的看了眼冉竹,随后跟了上去。

    看到颖冰阳和萧风离去,冉竹心中的刺痛感加重,更覆染上一层厚重的落寞。

    她甩了甩头抛开那些负面情绪,对莫尊景轻声道:

    “以后不许再说那样的傻话,不过你说得对,这里山清水秀,我真的很喜欢。”

    说完冲莫尊景咧嘴笑笑,意欲给他一个放心不会再寻死的眼神,然而身前的黑影如一座山般重重的往自己倒过来,她的脸上似乎有黏糊的液体随着莫尊景的昏倒而滴落过来。

    冉竹惊呼一声,早有注意莫尊景昏倒的疏影和柳木南迅速赶到,架起了莫尊景。疏影看了眼尊景额头溢出的鲜血,不由伸手摸了下他的后脑勺,摊开,满手鲜血。

    “他肯定是之前从山上跳下来时被水面撞伤。”亲眼见到莫尊景不要命跳下来的秦彪忧心说到。

    疏影随即扯下里衣摁压在莫尊景头顶,与柳木南二人亦是难得的默契,二人架着流血不止的莫尊景迅速赶往之前所待的竹屋。

    冉竹心头慌乱无比,想到刚才在湖中莫尊景跳下来的巨大冲势又是头部先着湖面,实在是很容易受伤。只是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莫尊景的伤势,反而忽略了这最怪异的一面。

    她紧跟而上,却被秦彪阻拦。秦彪偏开头不自然道:“少卿大人身边有疏影公子在,圣女还请放心。圣女还是随属下去换套干净衣裳吧。”

    说完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块三角黑布,那是他出去做任务时戴的蒙面黑布,郑重道:“此事在皇上未解决之前,还请圣女带上。”

    他虽然一直都是偏开头说话,可话语里的意思却不容冉竹拒绝。

    冉竹自然知道秦彪口中的解决是什么,她眼神挣扎了下,随后慢慢伸手从秦彪手中接过黑布蒙上了脸,随着他往另一侧竹屋而去。

    这样惊心动魄的生死大事,王旭却毫不知情,他正和不足两千的士兵在一处地势平坦的竹林休息,因为防止萧离耍诈将他们一网打尽,他选择了和士兵在一起,也好有个后援。

    此时天色已晚,他前方的数百户竹屋尽数亮起了星火灯光,倒映在下方的河水中,说不出的静谧安详。从每家每户窗户飘出的香味令他不由深深呼吸了下,眼中露出几分羡慕。

    不知何时,他们能回家……

    宽敞整洁的屋中,莫尊景头顶被包了个半圆般闭目躺在床上,疏影不知去向。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轻若无声的飘了进来来到床边,看着正在昏睡的莫尊景,嘴角浮起一丝冷然的笑:

    “你打算要装到她来不成?”

    床上的人豁的睁开了眼,冷冷的与站在床头的人对视,随后慢慢闭上眼,只当他是空气。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用的很不错啊。”那道玄色身影的话再度响起,话语里带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莫尊景再度睁开了眼,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你想怎么样?萧离。”

    “我是觉得以冉竹那般聪明的女子,事后会察觉不出你这脑袋到了岸上才流血的怪异吗?为了引起她的愧疚心,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要为你活下来,你真的算拼了老命了啊。”

    萧离坐在了床边,无视莫尊景眼中的厌恶与仇恨,闲情淡淡道。

    他当时本和云裳已经走了,但见到萧风几人相继过去,心中放心不下于是又一个人偷偷的回来。他本以为莫尊景救到冉竹后会立即上岸,可看着水面平静无波的样子,他这才明白了莫尊景的真正意图。

    而莫尊景上岸后才故意激发了本被他跌入水中就止住的血,只为了引起冉竹心底最大的愧疚感,彻底打散冉竹求死的欲望。

    说实话,他当时心底是震撼的,只觉得莫尊景疯了,可佩服也不自觉的滋生了出来。

    就好比如,他自己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而来,就当自己闲着无聊来戳穿莫尊景的“阴谋”吧。

    “不如此,她如何能放得下心结。”莫尊景迷惘说道,眼底一丝惭愧迅速闪过。

    他记得曾对冉竹发誓,绝不会欺她瞒她谎她。如今还是破规了,只是他并不后悔。

    他相信宣墨有办法解决这事,给予冉竹光明正大的生活,就算宣墨解决不了,届时他也会出面带走冉竹,让她远离世人的指指点点。

    可她若是死了,这一切的希望便也随之化为泡影了。不论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

    发觉自己泄露了太多情绪,莫尊景恢复了此前的神色,冷声道:“萧离,你来此不是为了来关心我的吧。说,你想要干什么?”

    萧离脸色微变,长长的刘海几欲盖住了他半张脸,说不出的潇洒又阴郁,但他淡淡一笑,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便如生花般绽放,端的迷人的很:

    “我是你的杀父仇人。”

    “是。”莫尊景的口气顿时更冷了几分,白布下的额头青筋暴起,不明白他忽然转了话题是何意思。

    “这样,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明天我就给你一个报杀父之仇的机会。如果杀得了我,宣墨也不用挥兵与我那即将赶到的几十万大军打架了,你不仅手刃仇人还能成为他身边最大的功臣。当然,这里的人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一人。”

    萧离闲适淡淡道,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分明像一个拿糖引诱孩子的坏大叔,可偏偏教人拒绝不了。

    听到这话,莫尊景反而笑了,眼底却毫无一丝笑意。这才是他认识的萧离,对于任何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譬如性命,譬如江山。

    可萧离的武功,莫尊景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想打赢他,太难。

    但这也是很好的机会,不是吗?

    杀了萧离,不仅有以上的两种好处,他会解决这里所有知情冉竹真相的人,让豺狼族彻底消失在大宣朝的江山版图上。

    一举三得!

    “我答应你。”

    “嗯。我想问你,如果她当时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愿被你用性命威胁,你该怎么办?”

    萧离好奇道,他是真的很好奇,也明白了他今晚忍不住要来的真正原因。

    莫尊景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带着冉竹在水中以死威胁的事情。他的目光定定的看向头顶的青色纱帐,半晌,才道:

    “今日就算换了旁人去救她,她也不会弃别人的性命不顾的。”顿了顿,尊景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如果她真的一心寻死,我便随她去好了。”

    他莫尊景在这个世界上已无亲人,就是既恨又爱的父亲也以被眼前相处了十几年的萧离所害,临了若可以和此生最牵挂的人一起奔赴黄泉,他反倒是觉得老天垂帘了。

    “她为了救你一命不惜废了宣墨的江山与龙脉宝洞,你就这般轻易寻死,我真的是看不起你。”

    萧离鄙夷道,心头却被莫尊景的话刺激的剧烈跳动着。

    “我的命本就是她给的……”莫尊景反驳道,忽然又觉得没意思,侧了身道:

    “你这个木头人,怎么会懂呢。记住你刚才的约定。”

    萧离见莫尊景摆明赶客的姿势,不由无语道:“这是我睡的房间,你也好意思。”

    奈何,床上人一动不动,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萧离耸耸肩,步履无声的走了出去,拉开了竹门,却被眼前站的人差点吓了一跳。

第二十九章 算谈未谈

    “他已经睡了。”萧离对站在门口的人说道,心想他是真睡着了,此前那家伙一直强撑着等冉竹过来看他,被自己这不速之客一番折腾,刚才的呼吸声分明是疲倦不已的困睡。

    望着眼前女子安静而平和的双眸以及抬手欲要敲门的姿势,微微放了心。

    或许,他们刚才说的话,她并未听到。

    “尊景好些了吗?”

    冉竹听到萧离这么说,放下了手,轻声问道。

    “放心,死不了。”萧离无所谓道,出门转身合上了门,一抬头就看见疏影正端着一个大碗小心翼翼的从木梯走了上来。

    “萧离,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不知能否移步一叙。”冉竹深呼吸了口气,目光触及到疏影投过来的疑惑眼神前迅速说道。

    “愿闻其详。”萧离潇洒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冉竹顺着他的手方向直接从疏影的对面离开了。

    看到萧离和冉竹离开,疏影转身对着刚爬上来的柳木南小声道:“你跟上去看看。”

    石子闲散铺在岸边,夜风吹起,晃得满溪水面上的漫天繁星嬉笑摇晃,不一会儿又归于平静,一轮皎月倒映其中,散发出莹润光芒。

    幕天碧水,自成一色。

    “这里真美。”冉竹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次她并未靠坐在河边,似乎怕弄脏了它。

    萧离对于眼前女子将他带到刚才生死惊险的溪流边有些疑惑有似乎有些了然。

    “这次可没人救你了。”萧离边说着边坐到了冉竹的旁边,望着她一身红黄绿相间的裙子,忽然觉得比那条死气沉沉的白裙子好看多了。

    嗯,云裳这次终于算做对了。

    冉竹了然笑笑,忽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她来此只是想让自己认清自己,面对现实,以及她那颗空落落的,前所未有的迷茫的心。

    其实她在萧离进去不久后就来了,或许是脚步太轻,或许是萧离猜想她会被话唠的云裳缠很久,竟然没有发觉外面有人。

    她也并不是故意听的,只是萧离开头的话就如吸铁石般定住了她的脚,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是以,她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全部过程,而自己的手则是一直保持着敲门的姿势,那完全是最初刚来的姿势……

    萧离心里泛起一丝警觉,装作不解道:“此话怎讲?”

    冉竹抬手指了指前方的河面,正是她此前踏入进去寻死的位置,自然也是莫尊景跳下来的地方。

    她的眼底泛起复杂的情绪,然而更多的是感动与愧疚,这场相救相死,不管其中带着几分心机,都是为她好,希望她生,希望她好好的。

    而莫尊景最后与萧离说的那段话,更让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冷冉竹,你何德何能,有这么多生死相随的朋友?只顾着自己一死百了,却忘记了他们的痛苦。

    你,才是最懦弱没用的。

    萧离以为她说的是寻死一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确实。”

    “你不是女子,无法体会……”听到萧离毫不客气的点评,虽然明知道他会这么说,可嘴上还是忍不住反驳。

    “国破家亡与一个女子的清白声誉相比,在我眼里是同等重要的。”萧离淡淡打断了冉竹的话,不羁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冉竹心头剧烈跳了下,忽然想到她自进入豺狼族后一直盘绕的问题,不由脱口而出问道: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萧朝其实是被豺狼族所灭,可你为什么在这里?”

    冉竹不清楚萧离在这里到底有多重要的地位,而且他们来了这大半天也未见到什么更重量级的本族人。

    且,刚才在云裳一个劲的道歉中,她了解了丽柔的家在扶余国是一家极为富有的大户人家,曾经恩惠过豺狼族。所以那张画纸被丽柔送进来后,他们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帮助丽柔活下来,登上皇后位置,从而让豺狼族正大光明的活在天地之中。

    不过这个建议却被萧离以四字“此计阴险”否决了,那时候宣朝还未被萧离侵占。

    只是云裳当时非要留下画纸,所以才一直贴身留到今天。而理由却是她这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画像,觉得十分新奇。那么会相处下来,冉竹能感觉云裳心思单纯可爱,白天的事情她并未想那么多,是故一个晚上才道歉个不停。

    以上两点,便可推算出他在豺狼族人心中的极高地位,甚而说他是豺狼族的首领也不为过。但也不排除萧离为人正大光明自信能拿下宣朝,同样能让豺狼族过上他们想要的日子。

    但越是这样,越发突出此中的矛盾点。

    “你是诧异我为什么没有报灭国之仇?反而坐上了豺狼族的首领?”

    萧离一语戳中了冉竹心中的疑惑,看到对方毫不犹豫的点头,轻轻笑了笑,眼底一丝鄙夷滑过。

    “你说的没错,豺狼族人确实是灭了萧朝的罪魁祸首。但这片天地自古都是有能力者居之,哪一代国家的建立不是在前朝百姓士兵成千上万的尸骨与自己人的血液上而成?虽然我是第一个进入密鬼林的萧家后人,但这一代的豺狼族人也已经不是当年的豺狼族人,他们热爱生活,向往与外面的人真挚交好。我若杀了他们,你不觉得我比禽兽还不如?”

    萧离说完,随后捡起了身边的一颗小石子扔进湖中,看似随意一扔,却在湖面上连续跳跃了四五下这才沉了下去:

    “我不是为报仇而生。”

    “你也不是为复国而生。”冉竹快速接道,口中笃定而沉稳。从萧离的短短一席话中,她听得出这位对于灭国亡家的仇恨的淡然,否则他不会融入豺狼族人的生活里甚而成为了他们心中最为依赖信任的领袖。

    冉竹可是试探过云裳的,对于萧离的身份,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难道是,不甘心居于小小豺狼族的领袖,所以又复兴了萧朝?

    不知为何,冉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虽然很现实却不适合出现在身旁这位总是有意无意散发出一股天地之大任我逍遥气息的萧离身上。

    更因为,他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分明是对她刚才世俗思维的不屑……

    只是,她还得问,不是?

    而对方在她说出这话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令她更无法抑制心中的滔天疑惑,对于萧离,冉竹真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假设。”冉竹咽了下口水,双眸中散发的光芒如灼人的火焰,仿佛要将萧离脑袋烧个洞出来,看看她下面的话是否就是他所想。

    萧离微微往后偏了偏身子,对面女子此刻的眼神分明向花痴遇到美男的样子,情爱之事他一向不懂,也本能排斥……

    “假设我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给我们绘密鬼林中的阵法图,以及担心我们人多会无辜陨了性命所以亲自来接……”冉竹在萧离戒备的目光中开了口,只是她全身心都放在自己的推测上并未注意萧离这眼中的怪异神色。

    “我只是不想大好的林子里多几条发臭的尸体。”萧离很认真的打断了冉竹说的话。

    “你让我们进入密鬼林,是为了让我看到豺狼族人的生活,希望宣朝以后不要为难豺狼族?”

    冉竹自动忽略萧离的话,这世界上用“条”来形容人的,恐怕也只有萧离了。

    这个看似十分无情冷酷却又洒脱随性的男人,令冉竹头一次摸不准一个人心底的想法。

    “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们会活过来。不过你能那样想,也不错。”萧离伸出手,优雅的玩弄手指,掌心厚重的茧即使在夜里也被冉竹看的清清楚楚。

    冉竹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想了会,惊讶道:

    “那你困住颖冰阳是为了让萧风来,让他们二人生活在这里?”

    此话出,冉竹忽然觉得就算自己猜错了,但这个想法倒是挺不错的。或许潜意识里,她本人也很喜欢这里吧。

    萧离右手的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支着下颚,只露在外面的一只眼就那样看着冉竹。

    仿佛在说,这里不好吗?我的决定不好吗?

    “你……”冉竹迟疑了下,不知这种问题问出来,他会不会回答:

    “你是不是无法摆脱对萧家一直衷心的他们?十万大军从天而降,斩了你的主子莫求双,囚木河,你那时出现的很是时候。”

    依旧一副不羁的神色,只是萧离的脸上隐隐有了几分不耐与挣扎,可冉竹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不耐烦的神色似乎不是针对她。

    冉竹心头剧烈跳动,心想莫非她猜对了?

    若是如此,只要安抚好那些人,宣墨便可真的不用费上一兵一卒便可拿回江山。

    “我记得你刚才只是说有个问题要问我,现在算下来都有十个了吧?睡觉去。”

    萧离是说做便做,还作势打了个呵欠,一个轻轻起身便站在了冉竹面前。

    从冉竹仰头的视线来看,他就如一尊雕像矗立在自己面前,莫名压抑,却不甘心的望着萧离,希望能给与她答案。

    否则,说了这么多,感觉又如都没谈一般。

    眼前黑影很快移开,眨眼便是数米外,一声不高不低的打趣话语传了过来:

    “走不动,可以让树上蹲着的人背你回去。”

    视线一直随着萧离背影移动的冉竹,半晌才反应过来萧离的话,她脸上浮起好气又好笑的神色,开口却是冷酷的:

    “柳木南,你给我出来。”

第三十章 冰阳往事

    树叶悉悉索索抖动了两下,一道白色身影从上轻跃而来,站定在冉竹一米远处,颇为尴尬的看着她。

    “过来。”冉竹朝他招招手,眸子里的笑仿佛狼看见兔子般。

    柳木南咽了咽口水,心里万分不愿意过去,可身体却不受控制。随后告诉自己,他的职责本就是保护圣女,虽然被发现了很丢人但那人是风双子,便也算不得上丢人。

    可连一点武功都不懂的圣女都竟然知道是他,难道他柳木南轻功退化到如此地步了?

    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笑是如此诡异,渗人,柳木南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疙瘩。

    “圣女……”柳木南小心的开了口。

    “蹲下。”冉竹边说边示意她蹲到自己面前,语气也放柔了,自己刚才故意使了个坏坏的眼神只是想逗逗柳木南而已。

    经历湖边生死一事,她知道他们并未对她有歧视,只是过不去这道坎的永远是她自己。

    然,她不该把自己的痛苦时时展露在脸上,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安。

    柳木南楞了下,难道真要叫他背不成?这般想着他就转了个身蹲在了冉竹面前,将后背对着她。

    冉竹见他如此,脸色微窘,心知他是会错了意。

    她只是坐的时间长了,两腿发麻,需要借着他站起来而已。想到萧离此前说的话,不由微微摇了摇头,此人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细如尘,想想刚才二人之间谈的话,一旦遇到重要问题他不是打哑谜就是不作声,看来定是早就知道柳木南跟了过来。

    冉竹这般想着,两只手揉了揉双腿,待稍微有点知觉后便搭在柳木南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小腿处丝丝麻麻的感觉迅速触及全身,虽然不好受,但冉竹心里却有些高兴。

    她,终于有了一些感觉了。

    感到肩膀上传来两道重力,柳木南沉住气等待着更大重力的来袭,可等了会只听到身后传来石子被踩发出轻微索索声,他转头一看却见冉竹一个人已经走出去十来步了。

    ……柳木南秀气的脸红了红,觉得今晚自己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当下提气追了上去,跟在了冉竹身后。

    “萧风与萧离比武,谁的武功更高些?”他刚跟上去,前方的人就丢来这么一句。

    “啊?”柳木南慢半拍的回应,随即郝然道:“萧风武功不敌萧离。”

    “差多少?”女子慢悠悠走着,她走的不快,三色相间的裙子随着她的轻摇走动恣意摇晃,在夜间绽放出一朵瑰丽的花来。

    柳木南眼睛出神的盯着冉竹的裙摆,听她这么问,不由挪开了视线,想也没想道:“不止一星半点。”

    他话刚说完前方的人就陡然停下,差点没收住脚步撞了上去。

    冉竹转过头,双眸微微一眯,不怀好意的一笑:“你这样说也不怕萧风他回头听见找你比试武功?”

    “呃……属下只是在说实话。”柳木南无语道,他知道冉竹只是在开玩笑,所以当下并未放在心上。

    “萧离武功很高?”冉竹挑眉问道。

    “嗯,放眼天下,属下还没发现谁是他的对手。”柳木南据实以告。

    冉竹点点头,不再说话,眉头却微微蹙起,少顷,舒展开来。再度迈开步子慢慢往前方一处建在地面上的竹屋走去,她想去看看颖冰阳。

    冰阳她,现在还在生气吧。为了她冷冉竹的声誉,竟是连性命也不顾只身来此,她一向都是足智多谋的女子,明明知道一个人不可为而为之,那时候她身边一定也是孤立无援。

    萧风他们都被尊景派出去收拢各方官员,制造动乱为的就是不让萧离顺利把持朝政。素锦她为了看住丽柔,同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冰阳独自犯险。

    感谢老天,她来到这里相安无事。

    想到此,冉竹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若要感谢老天,岂不是更该感谢萧离和萧风了……

    上天,从来都是被人在走投无路时拿来慰藉的,她冷冉竹不需要。

    “圣女……”身后人细弱的嗓音打断了冉竹的思绪,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

    “嗯。”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好。”

    “您是怎么发现我在树上的?属下虽然武功一般可轻功自认不比萧离外,无人能及。是不是男儿都喜欢穿裙子的人?”

    柳木南深呼吸一口气,霹雳巴拉说了一堆,甚而将此前藏在心中的疑惑也一不小心问了出来。

    此刻他无比尴尬的看着正拿眼打量着自己的女子,虽然对方只露出两只眼睛,但见瞪大的程度足以让他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这可是两个问题。”冉竹故作认真道,将萧离此前那一套搬到了柳木南身上。

    “啊,您回答我第一……”柳木南脸倏地红透了,双手因为激动胡乱摆动,但话还没说完却被冉竹很快打断:

    “素净的衣服看起来固然高雅但总少了几分人气,不论是男也好女也好,向往热闹鲜艳居多。你想想那位男儿的性子,便该明白穿什么衣服了。而且,我也很期待木南除了白黑两种衣服外是何模样,我想一定很不错。“

    冉竹说的既含蓄又直白,听得柳木南一张脸红的都快要滴下血来,最后就差没捂着脸喊着讨厌,顿足狂奔了。

    她心想肯定是疏影白天对着哪个穿裙子的女子多看了几眼,引起了柳木南的醋意,她说的这些话无非也就是鼓励柳木南多些自信罢了。

    至于她知道树上的是柳木南,是因为她看到疏影时,刻意的看了看他身后的木梯,那抹同样刻意停在下面以为她和萧离都没看到的白色身影,除了柳木南还能是谁,而他跟过来,也并不奇怪。

    “那我……”柳木南似乎是被冉竹这番话给说动了,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怯弱的目光里多了坚定与决心,但今晚注定是他的霉之夜,总也不能让他好好说上一句话。

    “可不要学那云裳,穿的跟鸡毛掸子似得。”嫌弃的话自冉竹身后传来,一听那声音便知是谁。

    只是冉竹却没了忽然转身的勇气,她知道,他来了,冰阳肯定也来了。

    白天可是她将冰阳气走了,却忘了自己刚才本来就打算去找冰阳的。

    “萧风,我要跟你比武。”柳木南气道,脸再度涨红,二话不说,抬脚就将低下的石子借力打了过去,随即身子如一道风影般从冉竹身旁飞过,端的是疾如风快如电。

    萧风的打趣声与柳木南的咋咋呼呼愈行愈远,冉竹的耳朵里再度恢复宁静,唯有夏夜蝉鸣,轻微风和。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冉竹心想或许自己想多了,白天冰阳那么累早睡了也说不准,这般想着她便转了身,不期然的撞进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里。

    静静夜色,竹林摇摇,满眼都是那身妖娆妩媚海棠红,披散的墨色长发,粉雕玉琢的精致容颜,婷婷而立,芳华万千。

    却不及,她樱唇边上恣意真心的浅笑。

    纵有无数道歉话语,汇聚在喉咙里,从冉竹唇中吐出的却只有两个字:“冰阳。”

    “诶。”冰阳应了声,唇边的笑意波澜一圈圈的展了开来,本强装淡定的眸子,又开始泛了红。

    无人知道,她的心此刻都还在颤抖,前一刻还是担忧,此刻却是满心欢喜。

    白日里她正拿着刚采摘好的果子往山下走时,遇到来跟自己商量尽早离开此处以免冉竹发现事情真相的莫尊景。她只是随意往下方一瞥,刚好就见到水中一个白点正往里走去,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偏偏知道她就是冉竹。

    是的,如果莫尊景不跳下去,那便是她了。

    其实自始自终,她都不明白,莫尊景完全可以利用轻功将冉竹带离水面。

    但她想,莫尊景一定也如她一样,心慌了便想不到那么多了。

    冉竹大步迈向了颖冰阳,心情彼此都是难以言喻的平静。世间再好都不如身边有心爱的人相伴以及生死之交的朋友相陪来的美好满足。

    “我从小就被养不起我的父母卖到了青楼,那时候又小又丑,即便是倒马桶的丫头都比我长得好看。她们总是嘲笑我,就算我以后长大当青楼女子都没人要。”

    望着来到自己眼前正欲开口的冉竹,颖冰阳率先开了口,看到她眼底的心疼,冰阳只是笑笑:

    “我那时候不服气啊,凭什么我连个青楼女子都当不了呢。那我岂不是连个废人都不如?于是我偷偷的看那些头牌姑娘如何保养,如何勾引男人,连老鸨子都说我虽然长得不好看但却有股子狐媚味道,为此我还得意了好久。”

    颖冰阳随手摘了一片垂在肩膀处的竹叶,摇了摇头,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我竟然越来越好看了。可这么多年我也见到了青楼的残酷,人命的低贱,心里就越发排斥这个地方。可我身在青楼,有什么办法呢?”

    “萧风,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冉竹犹豫了下问道,面对颖冰阳坦然的面色,便放了心。

    “嗯,他是我用计骗去青楼的。待在青楼那么久我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可靠,那天出门逛街我刚好看到他在帮体弱多病的徐老教训他那将所有家财都赌光的不孝子,我当时虽然不敢肯定此人会对我一辈子好,但起码我的初夜想给自己中意的男子。”

    颖冰阳笑笑,脸上出现少有的羞涩。恐怕她也没想到她当时的一个决定,会注定了一段纠缠甜蜜的爱恋吧。

    “冰阳。“冉竹感慨叫了一声,从心眼里佩服。

    “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什么萧风会愿意为我受独孤子诺的钳制。”颖冰阳脸色变得无比认真,严肃:

    “因为我想好好活着,不管这副身躯曾经在哪,经历过什么,我都想活着。我在乎的人中只要有一人不嫌弃我,那我就有足够活下去的勇气。”

    颖冰阳说到此,伸手轻轻拉住了冉竹的手,好看的眸子熠熠生光,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鼓励直直照射到冉竹的心底。

    冉竹喉咙上下不停滚动,原来,冰阳她还在担心自己会寻死吗?

    “冰阳,你以前说想跟露蝉一样做我的生死之交。你可知道,你们根本不同……”

    一字一字仿佛从喉咙里直接迸出,冉竹说的缓而慢,却教颖冰阳整个人绷紧了身子。

    白日里冉竹就不让她再多管闲事,如今这样说是要与她断绝联系吗……

第三十一章 冉竹决策

    “那个……冉竹。我有点困了,想先回去睡了。”颖冰阳心中慌乱,扯出一丝笑打断了冉竹的话。

    冉竹摇头,伸手将冰阳的双手握在手中,掌心中的手骨节分明,相互碰触,只觉彼此都咯的疼,可她的心却是暖的。

    她知道冰阳是在找借口,前来跟自己诉说过往的冰阳又怎么会在她说话的当口回去睡觉呢。只是,这些话她今晚必须要说,否则会耽误了她。

    “露蝉她从小心智残缺,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她只是知道谁对她好,她便是对谁好。换言之,我与她姐妹情深,别人只要对她施与几分好,她亦会对别人如此。只可惜,便是她的家人也只是当她是摇钱树,并未给予真心。她简单,因为简单而让人想保护。若她能有你一半聪明,我更相信她此刻会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冉竹轻声道,二人交握的手中冰阳此前摘的竹叶被她们困顿其中,很快就露出了几道墨绿折痕。

    “你不一样,冰阳。”冉竹望着冰阳的目光从爱惜到赞赏,钦佩,连着语气都提高了几许:

    “你坚强,勇敢且足智多谋。人间悲欢苦难冷暖险恶你都尝遍,你看透了世人皮囊下所包藏的各种心思。即便最初的最初,我们彼此互相利用,彼此讨厌,可我们却也是最为紧密的朋友,姐妹。你和她,真的太不一样了,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那你的意思是?”颖冰阳没想到会从冉竹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赞赏,心中自是十分感动,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她的真实想法。

    “我们是生死之交,我们是姐妹。你不是露蝉更不是别人,你就是颖冰阳。是萧风最心爱的女子,是我冷冉竹最好的朋友。”

    冉竹快速说道,胸口因为说话太急而微微起伏着,她的心中同样激动,这些徘徊在她心中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亲口告诉给颖冰阳了。

    她,很高兴。

    而颖冰阳,早已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脸一会垂下一会又抬起头忍不住盯着冉竹看,似乎要把今天的冉竹连同她说的话深深刻进脑海里。

    冉竹心头微微有些痛楚,时至今日,她忽然才发现一个问题,傲娇聪慧如冰阳,身世孤苦从小被青楼人嘲笑长大的她在内心里是极其渴望有个朋友的。

    她,这是多么后知后觉。

    可,即便这个后觉也打消不了她心中的另一个决定。

    “你还知道你与露蝉还有哪里不一样吗?”冉竹望着处在欢愉中的冰阳,口气越发的轻柔。

    冰阳嘴角笑容越发扩展开来,等待着冉竹的下话。

    “她死了,你活着。”冉竹缓缓道,望着冰阳脸上堆起的半明了半疑惑的神情,随后接着道:

    “你与萧风情投意合,打打杀杀的事情终究是有性命危险的,我不想你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孤家寡人。”

    “我不是还有你吗?”冰阳快速接口,想想不对又道:“他武功很高,不会有事的。”

    “萧离与萧风都是萧家后人,你忍心见到他们兄弟拔刀相向的一天?而且,萧离曾是暗卫的第一人,萧风与他武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是柳木南刚才跟我说的。萧风这辈子已经背叛过两次皇上,这一次我想他就算死在萧离的剑下也不会屈服的。你说了,要好好活着,这里也包括萧风才是。”

    冉竹认真道,其实她这个问题是有两个目的。如今见到冰阳脸色沉了下去,心知自己的话是达到了目的之一,于是趁热打铁道:

    “这里是萧离的地盘,风景又这般好,连我都很是喜欢。我一直希望你能和萧风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生活,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摆在我们的面前。冰阳,我希望你不仅活着,而且要很幸福的活下去,这样我们日后相见,我才会觉得开心。”

    “可是我不在你身边,你万一又被谁给设计了怎么办?”冰阳气馁道,显然冉竹的话令她动了心。

    “对我不利的人都已经死了,如今谁还能奈何得了我?丽柔吗?害过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她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冷冉竹了。”

    冉竹冷声无情道。捏着冰阳的手紧了紧,她就知道总是谋略不足的自己会成为冰阳的牵绊,故意让自己说话绝情点,也是为了让冰阳放心。

    冰阳望着冉竹眼底的冷意,心头不由泛起一阵惧意,这样的冉竹她确实很少见到,即便是以前两人争锋相对的时候,她的眼底顶多是嘲讽。

    或许,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她真的变强了。

    “可……萧风或许不会同意留在这里啊。”冰阳犯难道,她并不担心冉竹事后的安排,只是萧风对皇上的不仅是衷心,还有这些年的愧疚,让他苟且偷生躲起来,他定然是不干的。

    “这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也会帮你的。”冉竹说着说着就放低了声音,凑近冰阳的耳朵里,嘴角一副诡计得逞的笑容。

    “这……萧风也就算了,可对他也……会不会不太好?”颖冰阳听到冉竹后面的话,不由惊讶道。

    “明天的早饭就交给你了,我看好你哦。”冉竹伸手轻刮了下冰阳的鼻子,嘿嘿一笑,随后拉着她的手离开。

    翌日一清早,冉竹便说吃完早饭就要离开,毫无预警的通知,传到在屋中床上独自用早饭的莫尊景耳中时,犹如晴天霹雳,手中的勺子都掉下了床。

    她们昨天来时并未见到族里有多少人,可今儿一早上只见竹桥上,溪水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王旭粗略数了下足有五百多人,女子矫健,男子精壮,一看便知道是练过的。

    王旭不仅咂舌,这才短短十几年,当年只有几十人的豺狼族人就已经发展了五百多人。

    这……也太强悍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也好些是误入密鬼林最后喜爱上这里生活的扶余国人,更多的是豺狼族人不让他们出去的原因。

    而让冉竹吃惊的却是,云裳是豺狼族人真正的首领,只因当年她忍不住出去游玩却被歹人下药劫持,就在被人快要施暴的时候被游玩路过的萧离撞破,顺手相救。

    作为首领的救命恩人,豺狼族人最是知恩图报,又加上这些年萧离对他们实为不薄,更是谨遵他的命令。

    得知这一大俗又感人的事迹后,冉竹不知不觉喝了两碗粥,其实她真的不饿,只是这是冰阳做的,亦是她吃冰阳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出去时除了拒绝颖冰阳要送到林子外的要求外依然是萧离带路,她强忍着自己不去看竹桥上那抹驻足凝望的身影,只是在心中与她说着:

    别了,冰阳。一定要幸福。

    同时多了辆她天未亮就请云裳从外面偷运进来的小马车,那是座仅容一人的马车,理由便是尊景受伤不易行走,需要静躺休息。

    “真是奇怪,我听说他早上已经起床吃饭了啊,怎么现在反而睡了?”萧离走在前方,说着疑惑转身望了眼身后的马车。

    “头部受伤,总是嗜睡些。”冉竹笑笑道,笑的一脸天真无邪,却教萧离脊背生凉。

    莫尊景昨日说要与他决斗,就不会食言,更何况他的伤根本就没什么大碍。

    “你……”萧离脸色不无古怪。

    “我把萧风和冰阳交给你了,我们走后,这里的阵法换换吧。”冉竹言简意赅,直接跳过了话题。

    “这里又不是我的地盘,关我什么事。”萧离无所谓道,心中早因为之前颖冰阳的留下与一直不见踪迹的萧风而泛起了怀疑,此刻听到冉竹这么说,心中真是触动不已。

    他将萧风那个无良哥哥与颖冰阳困在豺狼族半个来月,磨破嘴皮子他都没答应……

    只能说,还是冉竹的方法好使。

    想到此,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我也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冉竹的脚步微顿,淡淡笑道:“昨晚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是吗?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呢。”萧离同样淡淡的语气回答,二人的话在浓浓白雾中如低魅幽灵的话语,透着祥和又十分诡异。

    冉竹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有了萧离的带路,他们几千人未有半分伤毫就出了密鬼林,望着连绵数十亩的田地与远方有着江南水乡般恬美的襄垣镇,冉竹觉得不管是这里还是密鬼林里面,都同样美好。

    “这襄垣镇,是你帮他一起完成的?”冉竹抬手指着远处,亦有所指。

    萧离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眼底浮起一丝缅怀,半晌答道:“是楼风猎与他的前主子共同创造的。”

    是啊,她都快忘了,扶余国的阴阳师楼风猎也是他。

    忽然,她生出了想知道身旁人所有故事的好奇心,但也只是一瞬就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或许,他日再见面时,就是在战场上了。

    然而,这句话她失踪无法说出口。

    看着萧离连一句告别都没说便潇洒转身进入密鬼林,听得林内传来古怪的响动,她知道萧离定是在改变阵法,对于重要的人,他们都要去守护。

    冉竹抬头望了眼疏影,见他正担心的透过车窗帘看着里面昏睡的人,她的心间被满布全身的阳光照的暖洋洋的。

    莫尊景,你昨夜也说了,你的命是我的,我又怎么可能让你轻易去死呢?

    这报仇被耽误的怨气,我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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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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