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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胜券在握

    御书房内,宣墨端坐在御案后,玉骨般的手虚托着下巴,狭长而深邃的双眸看着眼前素净的女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白静总是一人淡漠站在窗前凝望的样子。

    那时候他常常站在远处观望,为自己娶了一个画中一般的女子而感到高兴。

    可冉竹的安静不似白静的安静,淡淡然中生出几分亲切,让人总是忍不住想靠近。

    或许便是这份感觉,宣墨在心底开始愿意相信她的话。

    “来说说这露蝉。”宣墨另一只手轻敲了下膝盖,收回了思绪,问道,表情平静的很。

    冉竹摸了摸腰间鼓出的地方,那里,露蝉正安静的躺在里面,等着自己送她归乡。

    “她是奴婢玄镇唯一一起长大的好友,住在镇西头。从小体质区别其他一般女子,甚至比同岁男子还要高壮些。后来那一场瘟疫后,她同奴婢不幸都成了孤儿,但她心灵手巧,雕的一手好玉雕,皇上您曾经都夸她手巧……“

    冉竹说着说着忽然就闭嘴了,回忆脸上浮起一丝淡淡忧桑。

    她又忘记了,宣墨失忆了。

    宣墨敲着膝盖的动作停了下来,虽然对于冉竹说的这事情他一点记忆都没有,可通过她的诉说自己似乎真的做过夸人这样的事。

    那么,今日她白衣素装,是为了祭奠她的好姐妹了。

    前提,六年前他真的是在玄镇的话。

    “你不知道除了特殊日**中禁止穿白吗,这是大忌。”宣墨沉声问道,不怒而威。

    冉竹淡淡看了一眼宣墨,心里想到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一只手在衣袖上方捏了捏,状似无辜道:

    “奴婢外面套了一件薄纱,粉色的。”说完朝宣墨走近了几步,白裙外一层极淡极薄的淡粉色薄纱外装隐隐现于宣墨眼中。

    这是去年及笄生辰那日,师父送她的礼物,薄如蝉翼,清凉无比。

    宣墨心中不觉好笑,刚才在外面光顾着救她竟然没注意这件薄纱,

    “仅凭一个残缺的白玉簪子,你如何认定她就是露蝉?你说她是帮助皇后来窃宝玉,然后被皇后所杀。可光凭你一人所说,朕如何信你?如果有人在朕面前参你绑架皇后和宝玉,到头来再反咬一口,朕又该信谁的?”

    宣墨淡淡说道,眸光犀利的看着冉竹。

    那夜他本就要问了,奈何提到了水千代竟一时岔开了话题,这几日又被水千代缠着。今日得了空,不管如何他都要听冉竹给一个解释。

    冉竹听到宣墨问此问题,毫不惊讶。这问题其实她也早已想过。

    露蝉是她的好友,在外人看来,她同样可以唆使露蝉迷昏白静,借白静之手拿走宝玉,然后自己在故作被人下药,成了所谓攀凤凰的夙愿,再如宣墨所说制造死亡嫁祸给白静。

    可,那白刺刺准备好嫁祸给她的证据,宣墨似乎忘记了。

    想到此,冉竹抬头微微一笑,眸光灿烂自信:

    “皇上,您可忘了海棠轩那张画着优昙花的纸,虽然模糊了您却一眼认出了是奴婢平日闲画的。是问,若奴婢真的是主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那么凑巧的就丢在了露蝉尸体外。这明显是有人待露蝉死后故意丢在树荫下,否则一夜大雨这白水墨勾勒的画早被大雨刷干净了。”

    冉竹痛快说道,将心中推测说给宣墨听,是她早就期望的事情。

    宣墨微微颔首,竟与冉竹保持着同一个抬头高度,听她这么说脑海里终于记起那张画纸,也是因为它还有出现在凤仪殿里身着里衣的冉竹,他当时才笃定的认为皇后和宝玉失踪与她脱不了干系。

    “还有……”冉竹停顿了下,稍稍提高了下嗓音让宣墨注意力集中过来:

    “那夜奴婢在凤仪殿呆了一夜直到清晨,哪里还有时间去作案。”

    那一夜的情景在冉竹脑海里渐渐浮起,虽然彼此都被下了药,可那一夜缠绵却生生的烙在了心上。

    欢愉享受早已没了印象,可痛楚伴随着她入了水牢吊了城墙,紧接着再一次被毫无半分温柔的粗鲁宠幸……

    冉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抬眼偷偷瞟了下始终沉默的宣墨,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在想着些什么。

    半晌,御案后一低低声音响起,带着挪揄:

    “你那天早上不是说梦游过来的。”

    一句话令冉竹立马红了脸,她尴尬笑笑,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宣墨看着眼前女子,白皙面容上飞起两片红嫣,眸光里尴尬羞涩又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宛若雨后初绽的花朵,娇嫩而淡雅。

    想起那夜二人云雨,如今细想起来似是风露相逢,浑然一体,心头不由一动。

    “你觉得朕该信你吗?”宣墨低低说道,眸光迷茫而挣扎,似溺水的人抓住漂浮的木板,却又担心木板不能带他到彼岸。

    冉竹深呼吸一口气,挥散掉脑海里那些痛苦的记忆,稳定心神再度开口:

    “皇上,容奴婢斗胆问一句,但说之前还请皇上先恕了奴婢的大不敬之罪。”

    她最后要问的,才是最为关键的话题。

    “朕答应你就是。”宣墨颔首点头,见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忽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审问的,怎么倒头来被她拿了主动被问话了。

    “皇上,这世上能碰明珠宝玉的是否真的除了皇上便只有皇后?”

    “当然。”

    “决无第三人?”

    “决无第三人。”

    “好。奴婢问完了,谢皇上回答。”冉竹脸上笑容更甚,待听得宣墨斩钉截铁的问话后更是自信满满。

    看来,白静离回宫的日子不远了。倒是省了她想方法到处大海捞针的去寻找她的藏身之处。

    露蝉,待她回宫之日,便是我为你报仇之时。冉竹不自觉的摸了摸腰间,心中默默说道。

    这份神情看的宣墨不禁有些怔愣,对于冉竹这莫名其妙的问话心中觉得她定有因才问,可见冉竹一副谈话到此结束的神情,宣墨闷闷的收回了下一句的问话。

    “你如何得知宝玉叫明珠的?”宣墨想到了另外一问题,不等冉竹作答随即恍然道:“定是皇后告诉你的。”

    冉竹正想摇头,如今她要纠正一切本该属于她的真相,就算宣墨还没有恢复记忆,甚至他一辈子可能恢复不了,她也绝不能再让白静来混淆这一切。

    可没等她有所动作,门外便响起了海生的声音:

    “回皇上,德太妃来了。”

    “快请母妃进来。”宣墨沉声说道,随即起身迎了出去,目光掠过冉竹,不由多看了两眼。

    宣墨没叫她出去,冉竹只好寻了御案一处不显眼的位置站好,对于德太妃上次赏赐的红花汤还有碧螺盛气凌人的表情,着实令冉竹对她没好感。

    大门洞开,一声温和慈爱的关切话语伴随着一袭华贵服装的女子映入了冉竹的眼帘,眉目慈祥,满脸温柔笑意,看的人心里不禁自暖三分。

    冉竹愣了愣,她心里本将德太妃想象成很严厉刁钻的老太太,却不想是这般平易近人的和蔼端庄女子。

    “今日闲来无事做了一些玉兰糕,拿来给皇上尝尝。趁热吃吧。”雍容仪态中透着一股自然散发的逼人贵气,从冉竹面前走过。

    随着德太妃说完,一碧色女子端着一盘精致的玉兰花形状糕点放在了御案上,一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糕香飘进了冉竹鼻子里。

    冉竹不由深吸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本赞赏的眸光顿时沉了下来。

    这玉兰糕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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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有心偏袒

    德太妃轻瞟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白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虽然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可却让人无法忽视。

    但宫中闲时禁穿白衣。

    这女子竟敢如此大胆违背宫规,皇上却并未责罚,着实令她心中大为惊讶。

    想到此她不由多看了两眼,面上故作不悦的开了口:

    “这是哪家的女子,竟然在皇宫里穿白戴素,皇上也不管管。”

    果不其然不出德太妃所料,那女子还未开口,宣墨先开了口:

    “母妃,她衣服是素净了些,但外面套了件粉丝薄纱,算不得违背宫规。”

    宣墨说完朝德太妃笑笑,目光极快的掠过冉竹,正发现她耸肩的动作,虽看不清她的脸,宣墨脑海里竟浮现出她翻白眼的表情,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

    随即心头一愣,有些愕然。

    为什么会觉得她会做那般可爱神色?似是记忆力固有一般……

    “虽是如此还是太素净了些,宫里人多嘴杂,下人都该规矩些才是。”德太妃恢复了先前的和尚语气,宠溺的看着宣墨。

    宣墨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笑着应了声好。想了下,起身拉着德太妃坐进了龙椅里,他自己站在了书桌一边,身后不远便是冉竹。

    “你们都退下吧,哀家要与皇上有些体己话要说。”德太妃甚是满意,话语里都带了几分笑意,说话间将那盘玉兰糕往宣墨面前推了推。

    众人应声退下,宣墨拿起一块玉兰糕正往嘴里送,忽然身后一股重力压迫而来,因为来的突然他整个人撞向了桌角,手中的糕点也飞了出去。

    他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耳边响起玉盘摔落的清脆声响,眼角边咕噜噜滚过一片白影,他偏头一看,原来是桌上的玉兰糕随着盘子都掉在了地上。

    本正要退出去的下人看着地上冉竹整个人趴在宣墨的身上,一时不由傻了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起皇上!”一声厉喝惊醒满殿奴婢,只见德太妃狠厉的扫过冉竹身上,随即俯身与跑上来的奴婢将宣墨扶起来。

    这个时候冉竹早已爬起来,站在了一旁。她看着满地破碎的玉盘和玉兰糕,还有些滚到了她的脚边,心里呼出了一口气。

    玉兰糕散发着热香涌到了冉竹的鼻子里,糕点里一股浓韵香郁正是令冉竹觉得这糕点有问题的地方。

    玉兰花味清幽淡香,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重的香味。而且香味中带着一丝极淡的苦味,冉竹从小伺弄百花奇草,这样的味道令冉竹心头本能的不安。

    宣墨挡着桌子,她不可能直冲过去摔盘子,否则岂不是小命不保。虽然假摔实在有些狼狈,好歹没让这些古怪的糕点入了宣墨的口。

    右肩膀处传来一阵酸疼,刚才撞宣墨她可是用了全力。想到此她不由看了一眼正被众人手忙脚乱扶起来的宣墨,见他神色正常,心中略略放了心。

    只是,接下来……

    “放肆还不跪下。哪来的下人这么没规矩,皇上你也敢撞!”德太妃怒道,满脸寒霜。她低头瞟了一眼地上的玉米糕,眼里一丝阴郁不舍滑过。

    “回德太妃,是冷管事,可能刚才不小心摔跤碰到了皇上御体。还请德太妃息怒。”海生急忙作揖回到,见冉竹不吭声,一手将她大力摁跪了下来,还不忘冲德太妃小心陪着笑:

    “没见过世面,定是被吓坏了。一时没听到太妃您的话。”

    “冷管事?”德太妃听得觉得耳熟,可一时想不起谁来,不由喝道:“抬起头来。”

    冉竹依言抬起了头望向德太妃,却见她眼中一抹惊讶滑过,随即便是浓浓的痛恨厉色。

    虽然一息一瞬,可冉竹还是捕捉到了。不知为何,冉竹忽然想起御花园莫宰相来。

    她与他们皆是第一次见面,可二人均是一副痛恨嫌恶的神色。

    若是为一盘玉兰糕,德太妃这般神色,冉竹只会觉得这玉兰糕更加有问题。

    而莫宰相是为何?

    冉竹脑子正快速的转动着,就听头上宣墨传来一句淡淡声音:

    “罢了,她也是无心之过,你们都退下吧。”

    冉竹感激的望了一眼宣墨,虽然她是为防止玉兰糕古怪伤害宣墨做了假摔的决定,可宣墨毕竟不知道。

    今日屡屡护她,令冉竹心中升起了几分欢喜温暖。

    冉竹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一块玉兰糕在手中,正要叩谢起身时,德太妃声音冷冷传来:

    “皇上,你龙体之躯,神武天威,一个小小弱不禁风的女管事就将你撞倒在地。说出去,谁会相信她是无心的?哀家看她就是故意让皇上出丑,传出去好让人贻笑大方,笑我大宣朝男子竟不如一个女人。来人,将冷冉竹压入大牢,重刑罚伺候!”

    宣墨和冉竹皆是一愣,冉竹心里腹诽只是一个摔跤而已,她竟然能升级成为国家声誉,实在是令人无语。

    “求皇上,德太妃开恩,害皇上摔倒奴婢心内甚是惶恐不安。但奴婢真的是无心,并未有半分不轨揣度。”冉竹弱弱说道,面色真如说的那般带了几分惶恐委屈。

    不管如何,辩解是必须的,冉竹忽然相信有宣墨在,今天自己一定会没事。毕竟一盘糕点而已,明面上来说,算不得大事。

    “朕身体如何,母妃最为清楚了。只是一个摔跤而已,母妃严重了。但她害的这一盘玉兰糕都散在了地上,浪费了母妃一片心意。该罚。“宣墨沉思了下说道。

    ”如何罚?“德太妃急忙问道,眸光里盛着期待。

    同样期待还有不安的是跪在地上的冉竹还有一旁的海生。

    “罚她一年俸禄,并且学会做玉兰糕,以后母妃就不用辛劳了,而儿臣也可以吃到玉兰糕。如何?”宣墨温和笑道,眉眼里是对德太妃的敬重与亲昵。

    冉竹面上不作声,却在心里叫苦,一年俸禄也就罢了。以后若日日面对德太妃,少不得还有苦头吃了。

    可这已经是最善良的惩罚了,她只能接受。

    却不想,德太妃脸却冷了下来,眼眶通红一片,口气里满是委屈沧桑:

    “莫非皇上心里还为上次哀家赐了冷冉竹红花汤一事耿耿于怀吗?”

    “母妃您想多了……”宣墨安慰道,可德太妃突然说起的话却令他脸上笑容淡了几分。

    他与皇后的新婚之夜,缠绵一夜的却是眼前跪着的女子。事后他竟一点都没想起让她喝红花汤防止生子,他那时归结于一心打探宝玉和皇后的下落故而忘记了。

    可第二次,若不是德太妃自做主派人送了红花汤给冉竹,他依然没想起来。

    宣墨自认为对白静他一心所系,从未想过与别的女子生下子嗣。可却不知为何,竟在心底了默许了冉竹。

    想到此,宣墨心头大震,脑袋里更是轰鸣作响,混乱不已。

第三十八章 打入大牢

    德太妃见宣墨话只说了一半兀自出神,心头一急,眼泪却流了下来。她捏着丝绢擦着眼泪,同时对一旁的碧螺使了个眼色。

    宣墨见德太妃哭了起来,本就混乱的思绪竟一时也没了主意,更为注意到德太妃的异常举动。

    倒是冉竹在一旁冷冷看着,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得了指示的碧螺立马站了起来,口气亦是满满委屈:“皇上,恕奴婢斗胆为太妃抱一句不平。今日又是入夏以来最为炎热一天,太妃亲自在厨房为皇上做玉兰糕,就怕别人做的不合您的口味。太妃身子一向怕热,您是清楚的。今日在厨房差点晕了过去……”

    “住嘴,这是哀家和皇上的事情,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德太妃擦了擦眼泪,呵斥道。

    “奴婢是为太妃您不平啊,玉兰糕非平常糕点,颇需费功夫。可却被一个小小管事这么肆意糟蹋,这么轻易放过她,以后谁还将皇上和太妃放在眼里……”

    碧螺见宣墨没吭声,大着胆子将后面的话说完。德太妃面上带着愠色,可丝绢擦过眼角时,对碧螺露出满意的神色。

    冉竹嘴角浮起嘲讽,果然是物以类聚,一个奴婢竟然也会这套。她静静的看着宣墨的挺直后背,双手紧紧拽着膝盖上的衣裙。

    不管是浥轻尘也好,还是宣墨也好,眼前的男人早已洞悉她刚才是故意摔倒,那么光滑的地面哪里就那么容易摔倒呢。而且她摔跤之前故意抬高手将御案上的玉兰糕连盘子一起推到了地上。

    事出必有因,他一定猜出了里面的古怪,所以刚才才会偏袒她。

    那么,这次会护她周全到底吗?

    “母妃日后切不可这么操劳,身体要紧。”宣墨柔声道,扶着德太妃坐进了龙椅里。却迟迟不肯说出对冉竹的责罚。

    德太妃见此,便挣扎的要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模样,嘴里期期艾艾道:“皇后失踪多日你一直瞒着哀家,哀家打听之下才知道此事与她有关。可你不仅不治罪却处处包庇她。我一个不正的母妃哪里比得上这个女子,那这一盘玉兰糕又算的了什么……”

    “母妃。”宣墨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眉头一片紧皱,深渊的眸子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御书房一片寂静,冉竹双眸睁得大大的看着只留给自己一片背影的宣墨。

    “朕依母妃说的便是,母妃切勿伤心伤了身子。”

    冉竹心里有轻微叹息响起,不知为何,对这样的结果她心里一点没觉得意外,却有几分失落落浮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莫名的情绪。

    一句话算是结束了这一场纷争,有人欢喜有人得意有人忧。

    “哀家并不是为这玉兰糕伤神,说出去倒觉得哀家小气了。只是皇后一事哀家觉得皇上此法欠妥,如今朝野上下皆是良臣忠将,皇上大可交给他们调查。这女子,嫌疑重大。将其关入刑部大牢,派人审问。皇上,你意下如何?”

    德太妃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话语恢复以往的从容慈祥。

    “皇后一事,儿臣已经着手调查。让母妃操心伤神了,儿臣有愧。就依着母妃所说。来人,将冷冉竹押入大牢。”

    宣墨本沉着冷峻的面容上浮起复杂的踟蹰犹豫,但他话语却未有半分停歇,望着只是低头不语的冉竹,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海生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冉竹,心知此刻求情只会让她陷入更糟糕的境地。蠕动的嘴唇最终还是未发一言,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将冉竹押了下去。

    见眼中钉没了,德太妃也没了心思待在御书房,与宣墨草草说了几句就退了出来。

    刚一出门,就对身旁碧螺吩咐道:“去,提前给那边的人打个招呼,好好伺候一会要押过去的人。”

    碧螺兴奋的应了声是,飞也似的离开了。

    御书房内,只剩下宣墨和海生二人。

    宣墨蹲在地上看着这些玉兰糕沉思不语。

    海生面色焦急,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皇上,今天这事,冉竹姑娘定是闻出了这玉兰糕的不对劲,这才会撞到皇上……”

    “朕知道。”宣墨打断海生的话,轻轻说道,面上一丝愧色。

    “皇上,冉竹姑娘是无辜的啊。您,您心里比谁……”海生颤颤的说不下去了,虽然宣墨贤明,可他只是一个奴婢,指责皇帝的话可是杀头大罪。

    只是为了冉竹,他还是鼓出了最大勇气说了堪堪一半但却已经极为明了的话来。

    “朕知道。”宣墨说道,语气里有几分懊恼。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她趁人不注意揉自己右肩膀的快速动作,宣墨的眉眼里心疼中生出了几分温暖。

    忽然想起五岁那年自己在御花园里爬假山,不巧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他一个不稳掉了下来。站在下面的娘亲双臂撑开接住了他,石头落下时,她整个人为了护住自己,右臂却被石头砸伤……

    那年亦是炎热的夏天,狂热蝉鸣下,是娘亲温和心安的笑容。

    当年给予温暖的人早已离去,二十来年过去了,宣墨甚至都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了。

    却不想,一个冷冉竹,竟将他心底深锁的记忆轻易的勾了起来。

    冷冉竹,朕越发的看不透你了。

    这玉兰糕是谁也不能说出的秘密,德太妃又拿皇后失踪说事,她这一嚷嚷,不日整个朝野上下都将会知道。

    想到此,宣墨只觉太阳穴鼓胀作疼,抬眼看着满地滚落的玉兰糕深深沉思。

    忽然,他眉头一皱,一把拉过身边的海生急急问道:

    “这玉兰糕有几片?”

    “回皇上,一直是六片……咦?怎么少了一……”海生正低头寻找着,一抬头就见宣墨满脸的肃穆冷峻,忽然心中一沉脸色顿时难看的很。

    二人相视一眼,均从中读出一个人的名字。

    “你觉得,朕该信她吗?”宣墨说道,迷茫的语气笼盖了整个明黄龙袍的身子。

    “皇上,老奴觉得冉竹姑娘心性不似常人,浮尘名利相争她从未参与。老奴,老奴……”海生心中知道这是唯一一次可以替冉竹正当光明说话的机会,可又担心话说的太满反而招来宣墨怀疑。平日满腹曲折迂回的套语竟生生的一句都想不起来。

    突然,一声低笑自宣墨口中响起,他看着一脸担忧的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没想到她不仅聪敏灵活,竟还这般机智。罢了罢了,说给她听吧。倒是省了朕还要另想办法救她出来。”

    “那奴婢这就去派人将她叫回来,这回应该没到刑部呢。”海生欢喜说道,抬眼期待的看着宣墨。

    “慢着,姑且让她待一晚吧。算是给母妃一个交代,明日再将她带出来,将这玉兰糕里有安眠作用一事告知于她,”宣墨思考了下,随后摆了摆手。

    牢房一夜,虽然难捱,但好歹是夏日,时辰也短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宣墨出神的望着地上的玉兰糕,心里默默想道。

第三十九章 夹指私刑

    刑部大牢,幽火明灭,夜深人静时。

    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冉竹正缩在一个铺着稻草的角落静静呆着,她呆呆的看着手上早已没了温度的玉兰糕,秀眉拧成了一条线。

    从被扔进大牢无人审问后,冉竹就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闻着玉兰糕上的味道,那种令她不安的浓郁香味中带点苦涩的味道,她一直也没想起是什么来。

    因担心此物有毒,她只是浅尝了一口,可除了甜中带点清苦的感觉外并未有什么不适症状。

    下午德太妃故意挥退众人,明摆着是想单独和宣墨相处,今日御书房一事冉竹也明显察觉出宣墨对德太妃不是一般的敬重,甚而德太妃越矩发号命令以及贸然将一直隐瞒的皇后失踪一事说了出来。且不说是谁泄露了秘密出去让德太妃知道。

    光是干涉朝政一事就可判德太妃罪责,但宣墨竟一点责备都未有表示,这足以看出德太妃在他心中的地位。

    二人之间亲密形似母子,德太妃似是对宣墨的关心也不像假的。

    那,德太妃为何亲自做一盘有古怪的玉兰糕给宣墨呢?

    还是,自己判断失误,扰了他们吃糕点的雅兴……

    想到此,冉竹叹了一口气,看着手上的糕点,心头萦绕的不安感一直挥之不去。

    这令她颇为沮丧,而且待在大牢里,她也没法找王太医检查这糕点到底是否有古怪。

    不知宣墨何时能够放她出去,若是德太妃回头又做了一盘一样的玉兰糕来,届时谁为宣墨阻拦呢?

    想到此,她盯着玉兰糕沉思了会,这玉兰糕里定不是致死毒药,否则德太妃与宣墨单独相处,若宣墨有个三长两短她定然难逃一死。

    既然心里一直觉得此物有毒,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何尝自己不试一试?

    冉竹这头想着,嘴巴已经张了开来,欲打算吃半块试试毒性,若真的有毒,那么余下的半块还可以找机会寻到王太医,一探究竟。

    牢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杂乱不匀,一听就知道不止一个人。

    冉竹见来人眨眼间就来到了自己牢门外,随即将玉兰糕收起不动声色的放进了怀里。

    “你就是冷冉竹?”为首一精瘦官员,眯着眼,鄙夷问道。

    冉竹望向他,只见他长得獐头鼠目,形似竹竿,嘴角那八字胡稀稀拉拉的贴着皮肤,乍一看颇为滑稽。

    尖细的嗓音听得冉竹耳朵生痒,只想伸手挠一挠。若不是这一身刑部侍郎官府穿在身上,冉竹差点以为他是太监。

    冉竹点了点头,压下心头那好笑的想法警惕的看着他。

    半夜提审,直觉不是好事。

    刑部侍郎懒懒抬手,他身后走出两名属下带靠近冉竹时,伸出手一把就想将冉竹抓起来押出去。

    “不用,我自己会走。”冉竹冷声说道,瞪了彪形大汉一眼,掸了掸自己的衣袖信步昂首走了出去。

    两名大汉呆愣了一下,随即跟在冉竹身后,那情景倒像是冉竹的属下一般。

    刑部侍郎施旺霸仰头冲天自鼻腔了冷哼了声,心想一会有你好受的。

    刑具室整齐排列着一排排各色的刑具,望着当中那一条宽大的板凳,冉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夜水牢酷刑后就在这条板凳上宣墨说的那些话,似是为了应和冉竹的复杂心情般,那夜被宣墨揪扯头发的后脑勺竟隐隐作疼起来。

    案上啪的一声响起惊堂木,抽回了冉竹的思绪,她慢慢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堂上的侍郎。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绑走皇后,忤逆德太妃。说,你目的为何,同谋几人,都是谁,速速招来。”施旺霸冲冉竹抖抖手,一副快点招供的不耐烦神色。

    宫中一道口谕,他愣是从下午直直守到了半夜,说什么非要等皇上就寝了才能大刑伺候这眼前女子。

    害得他今晚和千香阁的头牌如花失了约,叫他心里怎么不恼火。

    “我白日不小心打翻了德太妃的玉兰糕,若说这是忤逆德太妃,我自愿领罪。可皇后失踪是国家大事,这样的杀头之罪,我一个女子如何有这胆量去做。还请侍郎大人明察。”

    冉竹清冷说道,心里却打起了鼓,宣墨只是派人将她关入大牢,并未说要审问。是故,她一直以为最多待上个几天也就能出去了。

    可如今半夜忽然提审自己,这里实在是古怪蹊跷的很。

    “承认有罪就行了。既然是打翻了德太妃的玉兰糕,那就让你长长记性,下回手要记得放在哪。来人,夹棍伺候。”惊堂木再度啪的响起,施旺霸本不耐烦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兴奋,豆粒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折磨人的快感。

    冉竹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也忽然明白,他审问是假,借机折磨自己才是真。

    “皇上也说我是无心之过,侍郎大人凭什么下此重刑。就不怕皇上知道后罚你个滥用私行的罪过吗?”冉竹呼的从地上站起,冷声质问道。

    偌大的刑具室里轻轻回荡着女子傲然清冷的声音,铿然掷地有声,听得施旺霸和几名大汉竟萎了身子,面露惧意的互相看了一眼。

    冉竹只是故意诈他们一诈,见他们这般神色,心中便明白了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哼,要怪就怪你摔什么不好,摔德太妃的东西。你当我施旺霸是被吓大的,嗯?不长眼的东西,找打。”施旺霸心下一横,厉声叫道。说完再不给冉竹说话机会,鸡爪子般的手一挥,立马有两人拿来了夹棍。

    一排的夹棍上均是黑色的斑斑血迹,干涸已久。

    另有一名大汉将冉竹往长凳子上拖去,冉竹拼命挣扎,奈何人小力微,被死死嗯坐在长凳上,大汉粗鲁的将一团脏布塞进了冉竹的嘴里。

    冉竹看着过来的夹棍,心内甚是惶恐,十指颤颤发抖,身子早已僵住。

    当夹棍套在被生生掰开的十指中间时,她绝望的闭上了眼。

    耳边传来长线拉扯竹棍的抽动嘶嘶声,下一瞬十指关节处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似要生生抽离剥碎一般,冉竹脑海里一片空白。

    被布条堵住的口中发出闷闷的痛苦哀声,鲜血顺着竹棍姑姑留下,冉竹在泪眼晃动中看到了施旺霸阴仄仄的笑容。

    此时此刻,冉竹好想自己晕过去,这样就不用感知痛苦。可一次又一次的刺痛碎骨般的剧痛清晰的传遍全身,她仿佛听到十指关节一个个被夹碎的声音。

    施旺霸无比惬意的看着冉竹想喊喊不出想哭哭不出的痛苦神情,心中本与美人失约的恼怒心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一支小曲从他嘴中得意哼起,忽然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响起手下的惨叫声。施旺霸刚欲张开嘴巴说话,嘴里忽的被堵住,一股温热带着刺鼻的味道自口腔里袭向鼻腔。

    “我来迟了。”一堆惨叫杀猪般的混乱哀嚎中,一男子愧疚声在其中清晰响起,语气里带着几分颤抖。

第四十章 尊景救人

    冉竹努力的抬起头,十指的痛楚令她浑身瑟瑟发抖。炭盆火光中一片暗红衣服在眼前飘动,泪水迷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来者何人,唯有耳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话语令她浑身一颤,不知是因为痛楚难当还是激动竟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下一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冉竹嘴中的布也被拔了出去,有冰冷指间擦拭去她眸眶里的泪水。

    “我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这次你信了吧。”声音轻轻叹叹,明显想开些玩笑的,可话语里的口气先泄露了他的惆怅。

    眼前男子,乌发尽数束起,白玉冠在火光下熠熠发着冷光。长眉入鬓,挺拔梁鼻,空灵的眸光里正倒映着冉竹苍白的面容,瘦削而挺拔的身姿,就算换了红衣,依然那般仙风洁洁——竹屋里的白衣男子!

    莫尊景单膝跪地,双手将冉竹尽数抱在怀中,胸口里满胀着怜惜心疼。

    就让自己蜷缩在他的怀里,贪求一丝温暖吧。冉竹心里低低叹息道。

    他,一袭红衣官服暖了她彷徨心安,她,一袭白衣素裙呈了他夜夜梦恋。

    莫尊景看着一脸呆呆同样望着自己的冉竹,他唇角轻漾起一抹笑:

    “这么想我?回去让你看个够。”

    没来由的,冉竹噗的一笑,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随即心里另一个疑惑响起,他怎么会出现在刑部大牢里?

    冉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落到他的衣服上,不染尘埃的白色斜襟,胸前红色绸衣上繁琐的图文刺绣……

    这是……

    “喂,你们这是要秀恩爱到什么时候?”刑具室内突兀响起一男子的不满嗓音,扰乱了冉竹的思绪。

    冉竹一听,脸色刹红,便想从莫尊景怀里挣脱出来,却被一双大手紧紧钳制,半分动惮不得。

    刑具室里早已乱成一团,包括刑部侍郎在内的五人均被打趴在地上,此刻他正趴在桌脚边双手在嘴巴里抠着什么,火光明明灭灭冉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侍郎大人的身边正站在一身黑衣夜行的高大修长男子,五官如镌刻一般,完美无瑕。一双桃花眼正瞪过来,看样子这些人都是他撂倒的。

    莫尊景将冉竹轻轻放在凳子上,刚才还温柔如水的面庞立刻变成冷漠如霜,连着声音都变得异常冷厉:

    “施旺霸,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半夜滥用私行,这是嫌脑袋挂脖子上太久了吗!”

    一句话,令本酷热难当的刑具室瞬时如入冰窟。

    施旺霸一听,廋不拉几的脸上露出万分惊恐,嘴巴张开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嘴里黑色的物体一块一块的掉了出来,看的人只觉心中呕心。

    冉竹心头一惊,竹屋相处时日虽短,虽然他说话浪荡无形但从未疾言厉色过。他这般狠厉,却是头一次见到。

    他敢对一个刑部侍郎大声呵斥,足以说明他的官位在其之上。如此想着,冉竹心里刚才莫名依赖的情绪早已被一连串的警惕惊疑代替。

    “回莫大人,小的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求大人法外开恩饶小的们一命啊。”施旺霸的手下见他说不清话,其中一个急忙说道。

    “所奉何人命令,从实招来,若属实,本大人可从轻发落。否则,大宣朝律令你们是知道的。刑部官员若滥用私行,所从旁协助之人不论是谁,一律处斩。”莫尊景冷声道,修长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拉长了身影,恍若修罗地狱。

    莫大人,他原来姓莫。冉竹在心里默默叫道,终于知道离开竹屋后她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原来是他的名字。

    “大人饶命啊,小的们只是听侍郎大人命令而来,只是听他提了一句上头有指示今晚要大刑伺候一个女人。其余小的们真不知道啊。饶命啊大人。”还是刚才的人回答,对着地上猛的磕头,似是极为惧怕莫尊景。

    莫尊景抬眸冷冷看向还在嘴里抠着东西的施旺霸,眉头皱起,无奈问道:

    “疏影,你给他吃的什么?一股怪味。”

    “刚才来的匆忙,大黄的饭后排泄物没来得及扔就带过来了,顺手赏给他罗。”疏影耸耸肩无所谓道。

    莫尊景伸手捏了捏眉心,心中大感无力,竟开始怀疑三月前出游时是不是应该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疏影掉进河里随后淹死算了,想起府中这三个月被他闹得鸡飞狗跳,府里下人都拿看鬼神的眼光躲避他……在看看施旺霸嘴里的东西,心里既犯呕心又觉得哭笑不得。

    可若不是他忽然派人来通报冉竹被打入大牢,正在大理寺查案的他也不可能赶得过来救下冉竹。

    虽然还是迟了。

    想到此,莫尊景的目光落到冉竹颤抖的十指,那是由于痛楚所无法抑制本能反应。鲜血正从每根手指头中间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双手,顺着柔弱无骨的素腕浸透了薄纱白衣。

    她坐在凳子上脚边躺着被她鲜血沾染的夹棍,面容平静,可拱起的身字正说明她此刻正极力忍着痛。

    莫尊景瞳孔缩了缩,心头泛起一阵阵心疼,恨不得将她狠狠塞进怀里抱离皇宫,再不让她受苦遭罪。

    他的目光在冉竹身上停了停,终究还是将有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莫尊景将冉竹犯罪的缘由细细问了一遍施旺霸的手下,心头梳理一遍便明白了今夜她受此大刑的原因。

    一旁的施旺霸此时才将嘴巴里东西抠干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副狗急跳墙的怒极神色:

    “少卿大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进来打人,未免有失你们大理寺平日严谨风范!”

    莫少卿!冉竹陡然抬起头看着侧身对着自己的男子,王太医说过检查出焦尸是女子的正是他,亦是他发现了白玉簪,而她才得知了露蝉的离世。

    他是多景楼的老板,更大的身份却是大理寺少卿,可还有她不知道的……

    “那你觉得,是这杀头的滥用私行大罪严重,还是这所谓的作风会死人?”莫尊景优雅的看着手指,对施旺霸的威胁不屑一笑。

    “我们是奉命行事,提审冷冉竹,是她拒不合作这才动用小小刑罚。怎么就滥用私刑了?”施旺霸害怕的咽了下口水,可嘴上却不输阵势。想到身后撑腰的人,他胆子不觉大了几分。

    “哦?奉命行事?可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还是你觉得那个给你命令的人能够保得住你的小命!”莫尊景斜睨了施旺霸一眼,嗤笑冷道。

    短短几句话,令施旺霸脸上再度浮现惊惧,他看的出莫尊景已经猜出了给他下命令的人,是故抬出皇上来震慑他。

    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是大宣朝皇上宣墨,而莫尊景不仅身兼大理寺少卿一位,更是权倾天下的莫宰相的独子!

    光是这两条,施旺霸忽然觉得一个过气的德太妃越发不能保障他的小命,心里直为揽了这差事而后悔。

    这么半天一折腾,刑具室四方的窗户上透出了天色微亮,外面隐有鸟鸣啾啾狗吠声传来。

    莫尊景心知此事见好就收,深查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他挥挥手冷道:

    “今日之事且先给你记上一簿,他日若再放,定斩不饶。”

    施旺霸一听此话一脸大喜,急急嗑了几个头带着一帮手下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刑具室。

    “疏影,你可有办法治她的手伤。”莫尊景蹲在冉竹面前,口气满是心疼。

    “我昨夜在刑部附近和大黄散步,怎么可能带药?要不然我现在回去拿药?”疏影摊开双手,问道。

    “啊,我大黄还在树上拴着呢。她的手伤你放心啦,我包给你治好。尊景咱们走吧。”疏影催促道,似是听到了外面大黄的呼唤。

    尊景沉着脸点点头,刚才他是关心则乱,若让人知道冉竹手伤被人治疗过,那么传到皇上那里去,这一场刑罚很可能算是白挨了。

    如今,他应该要赶紧上朝,奏明此事,这样冉竹才有可能被放出大牢,及时得到救治。

    “大黄是狗?”冉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面色露出一丝古怪,那刚才塞进施旺霸嘴里的是……

    “是啊。可惜了小翠送我的丝帕了。”疏影从桌角边捡起一条脏兮兮绿帕子,惋惜说道。

    牢房外通道上不远处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一阵高过一阵……

第四十一章 查出真相

    玉兰轩,门外两排肃立的侍卫在清晨薄光中带来几分迫人冷意。

    一声声细细隐忍的啜泣声在卧房里响起,粉装着身的瘦削身影肩膀细细颤抖,红肿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床上躺着的昏睡人儿,此刻她十指被白色纱布尽数缠住,纱布上透出点点鲜红血迹。

    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宣墨本就心烦,被丹青这若有若无的哭声惹得心里更是烦闷不已。他用手抵着眉心,面色沉了几分。

    一旁的海生见状,心神一凛,急忙冲丹青招招手,示意她出去。

    丹青委屈的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冉竹,出去自寻了一块地方痛快哭去了。

    “都是老奴不好,若是老奴昨夜就将冷管事接回来,她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了。”海生一脸愧色道,想到刚才王太医诊断冉竹十指处有四处指关节有断裂,若不是发现的早,恐怕就会都废了,他心头就跟针扎一般。

    “是朕的命令,你这么说便是朕的不对了。”宣墨不悦道,不知在气海生,还是在气自己。

    “老奴不敢。”海生一听,惶惶然跪了下来。

    床上昏睡的人,长发凌乱沾着些灰尘,紧闭双眸的面容上毫无一丝血色沉睡,宣墨目光落到她受伤的十指,心头烦躁怒气不已,抬抬手示意海生起来。

    自他登基即位起,就颁发了大宣朝上下官员以致民间都不许滥用私行,否则不论主谋从犯一律处斩。

    却不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一早去探望冉竹的奴婢丹青冒死闯了大殿,等他散了早朝海生再去接冉竹的话,早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情。

    届时,恐怕她的十指……想起王太医的话,宣墨本郁结的心忽的揪了起来,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本以为只是做做样子,关她一夜让母妃消消气,却不想害的她这般惨状。她好心护他,他却害了她。

    该死!宣墨在心里咒骂一句。

    “皇上,动用私刑的人已经查到,还请皇上移步御书房。”门外响起一铿锵有力的声音,海生一听便知道是刚才在朝廷上皇上命令彻查此案的大理寺官秩云霆飞。

    这时床上忽然飘出一句呓语:“轻尘……”声音细细弱弱,夹杂着无尽委屈思念。

    宣墨心头一颤,心底处一股沉沉的怜惜愤怒泛滥般汹涌而出,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伸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胸口,深渊般的眸子里惊疑的看着冉竹。

    半晌,宣墨稳住了情绪,抬头对海生道:

    “就在守着,醒了告诉朕。”

    说完未等海生回复,便大踏步急急离开,明黄龙袍上沾染些许疲惫。

    “今儿早上那个穿粉衣的小姑娘到底是谁啊?”宰相府一处幽静优昙花苑凉亭里,疏影大咧咧的声音在响起。

    他们刚扶着冉竹坐进她原来待的牢房里,早已体力透支的冉竹刚一躺下就昏睡了过去。

    门外忽然听到大黄一声连一声的狂吠,透过窗户便看到一个粉装女子正急急跑了过来,随后……

    除了尊景半途中消失了会后,便一直坐在这凉亭里。尊景说要弹琴给他听,可却对着一堆开谢了的优昙花树发了半天呆。

    “你莫非动了心思?问了我半天。”尊景用手托着下巴,话是对着疏影说,可眼却还痴痴的望着优昙花树。

    不知她现下状况如何,她的手应该还有的救吧……脑海里浮现起冉竹一躺下就昏迷后的柔弱模样,心头一疼。

    “我是好奇你当时看到她干嘛跑的那么急?莫非你怕她看到你脚踩两只船?”疏影眨眨眼,充分发挥着他的八卦精神。

    尊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疏影,以这三个月对疏影那执着的性格了解,心知如果不说,今天他的耳朵定又要受大罪了。

    “她是冉竹的贴身侍女。有她在,我自然放心。”尊景伸手轻拨了下琴弦,古琴立马发出一声闷闷旋音,恍若主人心不在焉的心情。

    “不明白,反正你上早朝也是要将这事情告诉那皇帝啊,有个人证岂不是更好。”疏影双手一摊,迷惑的神色倒像是个孩子。

    “有此女在,不用我说皇上也会知晓此事。”有一片素白的花瓣颤颤巍巍的随风飘进了凉亭里,落在了他的指尖,他动了动并未拿起,却再次出了神。

    “你想隐瞒你自己也是隐瞒不了的,那王八敢触动大宣朝律法肯定死罪一条,昨夜事情皇上肯定彻查,若是事后知道你在朝堂上知情不报,好事说不定就变坏事了。不明白你这个见义勇为的好公民干嘛这么低调。”疏影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谁说我今天上早朝了。尊景听到王八二字,嘴角不由弯起,一脸云淡风轻道。对于疏影嘴里动不动就冒出的奇怪词语早已司空见惯。

    虽然他也是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接受这来自异世的古怪男人,还有他一身神秘的本事。想到此,他不由抬头望了一眼疏影头上花了三个月才蓄起的乌发,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派人暗里弄来女子的长发,混夹其中。

    否则,任谁看到一个只有一寸之长头发的男子,恐怕都要当异族杀之。只可惜他在府中也从未低调过……

    “那你消失半天是去干什么了?”疏影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自从知道莫尊景身份后,疏影在短暂的惊讶下更是被他动不动就不上早朝的惊天举止给震住了。

    这是封建制国家,可不是他处的那个自由社会,虽然上他一年也没有给他多少假期可莫尊景似乎比他还要活得自在。

    所以最初他甚至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莫尊景,觉得他狂妄不羁,谁都不看在眼里,真真铁汉子一个。

    可除疏影以外的人却是对莫尊景极大的不满,包括当今皇上宣墨。

    “你不是说这事情瞒不了吗,我这是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啊。”尊景轻轻道,内心却无半分欢喜。

    他都可以猜想到,施旺霸一家此刻必然处在水深火热中,因为这一向是那个人做事的风格。

    亭外一株优昙花树,有几朵优昙花正在枯萎,泛着枯烂的黄正一点点吞噬着白色部分。

    尊景心头一紧,本担忧的情绪更添恐慌,他一把拉住疏影的手,急急说道:

    “我不放心宫里的太医,你晚上潜进去看看冉竹,可好?”

    “今晚后山迷林里那株天芒七巧花要开了,错过时辰你的药就配不成了。”疏影为难道,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本来正在费力猜测尊景前面的那句话,一下子被尊景的下一句话给冲刷忘的一干二净。

    莫尊景空灵钟秀的眸光里浮起几分温柔,嘴角轻扯一丝笑,淡淡道:

    “无妨。”

第四十二章 迷情重重

    馨容殿大门紧闭,所有太监奴婢均站在门外,低垂着头,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惶恐神色。

    今天早上本正悠然用着早膳的德太妃不知听跑进来的碧螺说了句什么,骇然变色,随即一怒之下打翻了桌上所有的饭菜。

    正当所有人惶惶然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赶了出来。

    而此刻奴婢太监心中正揣测的德太妃,此刻正站在卧室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绞着手帕不时的往紧闭的大门看上一眼。

    突然床板“吱呀”动了一下,德太妃忽的停住脚步,双眼不确定的的看着床。待听到更大的响动声时,她急忙上前将床铺大力掀开,彼时一块两尺宽的木板被人从里推了开来,露出一张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脸来。

    “你可来了。”德太妃口中虽然急,但一见到来人,明显放了心。

    中年男子从床上爬出来,望了一眼黑黝黝的暗道后将床板放了下来。一身暗色官服看出他连家都未来得及回就来了这里,胸前的一品仙鹤补服极为扎眼。

    “昨夜事情你做的过火了些,你明知当年皇上颁发这条律令的缘由,怎么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男子拍了拍身上的些许灰尘,暗沉的眸光里有着责备。

    “我只是让他吓唬吓唬那冷冉竹而已,谁知道这天煞的竟然胆子大到滥用私行。你用也就用了,这天底下让人痛不欲生又看不出来的刑罚多了去了。偏他……”

    德太妃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平日里太妃威严早就荡然无存。

    “好了,好了,幸亏我提前得到了消息。这善后的事情都给你办妥了,务须担心,以后用人且小心着些。”男子缓和了语气,将德太妃拉到了怀里,就开始上下抚摸。

    想到去皇宫上朝的半路上被自己那不孝子拦住,心底不由冷哼了一声,算这小子有良心,总算做了件好事。

    “这玉兰糕作用皇上又不是不清楚,你何故为了一盘玉兰糕跟她过不去,还给自己惹了这么大一麻烦。”男子不解问道,阴沉的目光里一丝犹疑闪过。

    “她自回宫后皇上越发信任她,我这是担心皇后一事迟早要被她揭穿,这才借着这事略施小惩下。对了你如何做的?”德太妃眸光闪了闪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听他都办妥了,一颗心立马落到了肚子里,于是好奇的问了问。

    “你忘了我教你的?人都有弱点,他们的弱点正是我等拿捏他们的筹码。”男子得意说道,保养得宜的脸上毫无一丝皱纹,丰朗沉稳的表情上满布阴鸷。

    一旦施旺霸按照他所说的自行认罪,他之前所答应的护他一家老小平安的承诺也会跟着烟消云散,就让他们一家到地府团聚吧。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求双你今日怎的不从正门进来,堂堂一朝宰相也不怕人笑话。”德太妃娇喘道,身子早已被撩拨,说话都多了几分嗲气。

    她派去寻他的人迟迟未回,正担心着事情败露却不想他今日走这许久未走的暗道。

    莫求双火热的眸光里一丝精光闪过,状似不经意的话题流露:

    “自然是想你了。皇后找宝藏的事情,可有消息?”

    德太妃目光迷离,摇了摇头,嘴中嘤咛了,反手抱住莫求双,二人双双倒在了身后的软床上。

    窗外繁星满天,硕大的圆盘高挂天空,倾泻室内一地银光。

    冉竹其实早已醒来,耳边丹青的哭泣与海生二人之间断断续续的谈话一直未停过,她本想醒来但听到一些事情后干脆闭着眼睛装昏迷,直到二人双双离去不提。

    冉竹慢慢睁开眼,黑白分明清澈的双眸在适应了房中光线后便想起身。双手刚一碰触床板一股钻心痛就袭上心头,她痛的倒抽了口冷气,咬着牙让自己不喊出声。

    门外,丹青的身影投射在窗棂上,一动不动,似是站着睡着了一般。

    突然,后窗户被打开,一道幽暗银光闪过,还未等冉竹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窗户里灵巧滑了进来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想大呼救命,却被来人一手捂住嘴唇,随即一声音低低响起:

    “不要叫,我是昨夜和尊景在大牢救你的人,来帮你看看手伤。”

    冉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一身光滑黑衣将自己包了个严实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的男子,若不是声音有些熟悉,她真的无法将他和那位叫疏影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冉竹看了一眼门外一动不动的丹青,点了点头,随即唇上卸了重量。

    疏影也不废话,从随身带的背包里几下掏出一个微型手电筒,啪的打开,随后麻利的将冉竹十指纱布全部解开,过程既快又熟练。

    冉竹愣愣的看着疏影,做工精致而又古怪的黑衣,好多口袋的奇怪包袱,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尤其是他手中会自动发亮的东西。

    她像个孩子般好奇看着,脑海只觉如坠雾里,直至十指处传来阵阵凉意疼痛这才让她恍若梦醒。

    一盏茶的时间,疏影从解开纱布到观察指关节受损情况到上药在包扎,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他将一盒黑乎乎的药膏和手电筒扔进背包里,往身上一背就要走。

    “疏影公子”冉竹见他要走,急忙压低声音叫了一句:“谢谢你们。”

    她本还想问尊景一些事情,可见他一副急着要走的神色,便闭了嘴道了句真心感谢。

    “没事,你少出点事,尊景少操心我就安生了。”疏影摆摆手不在意道。

    冉竹尴尬的望了一眼疏影,这看似责备的话却听得她心里既惭愧又暖心。双手不经意触碰到怀里突起的地方,忽然心神一凛,看着疏影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弯弯的银钩要走,恳求道:

    “疏影公子,我这里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不知……”

    “快说。”

    “东西在我腰间。”冉竹的脸在黑夜里再次尴尬的红了下。

    疏影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并未注意到冉竹神色,抬手就伸了进去从里夹出一块被压扁了的糕点出来。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冉竹,与冉竹严肃期冀的眸光相碰。随即恍然,这就是害他今晚可能要错过采摘天芒七巧花的罪魁祸首。

    他放在鼻间闻了闻,眉头忽的皱了起来,随后尝了一口,英俊不耐的面容一下子沉了下来:“这里竟然有铃兰花。”

    ““铃兰?”冉竹疑惑道,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关于铃兰花的蛛丝马迹,可万千花草在记忆里一一过了一遍一点关于此花的印象都没有。

    疏影将糕点还给冉竹,语气了也多了几分严肃:“这铃兰出现这里,很古怪。此事有机会再议,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将银钩往半空中一挂,整个人平衡从窗户里滑了出去。

    自从无意中得知了莫尊景的怪病,若不是他掉下来时随身带的包裹里药品中有一颗恰巧的能够抑制他的病情,想必莫尊景早病发而亡了。

    他本来利用这里的药草配置了一颗,可却被他送给了冉竹。

    天芒七巧花极为稀少且只有月正圆之时才在夜里绽放一次,花期犹如流星闪过短暂的很。

    这次,若错过时辰。

    他真不知道莫尊景下次犯病时,他该拿什么来医治。

    冉竹透过月光这才看清有一根银线正钉在不远处一柱子中间,只听空气里传来一声嘶响,冉竹知道这银线已经随了它主人而去。

    冉竹看着手中早已不成形状的玉兰糕,整个人没了睡意,陷入了沉思中。

第四十四章 戲虐溫情

    水千代行刺自然是没有成功,当她被凭空出现的宣墨一掌劈掉手中的匕首时,整个人呆愣当场。

    她眼里迸射出嫉恨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冉竹身上,带着鄙夷怒火。冉竹抬眸回望,心里却一丝痛快感觉都没有。

    唯有宣墨拉走水千代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令冉竹纠结揣测了几日。

    一连几天宣墨未踏进玉兰轩,冉竹虽待在房间里可耳朵却一直没闲着。王太医一直缠着冉竹非要见那位屡次救她的神医。直至冉竹不堪其扰,勉强答应了他这才消停。

    “就不该跟我来的,不然你今年早已花开满枝,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冉竹靠着床低低道,却是对着窗台上早已枯萎一直没扔掉的优昙花盆栽。

    “后悔进宫了?”房间里温温响起一声淡淡笑意声。

    冉竹一惊,一转头便看到莫尊景站在门口望向自己,无暇面容上眼里,嘴角都染着笑意。午日阳光洒满他的身上,在他脚底下晕出一团圆圆的影子。

    而守在厅中的丹青,不知去向。

    不知为何,就那样看着,冉竹心底里的郁气不知不觉散出去了几分。

    这世间能懂她心思的,或许便是眼前这人。她明明说的是花,可他却听出了深意。

    “你怎么来了?”冉竹扯出一丝笑,想把手藏起来,却发现无处可藏。

    “来看笑话来了”尊景看了一眼冉竹包的如粽子般的十指,不由戏虐道,径直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这般熟稔自在倒像是在自己家般。

    “那下回请自带茶水,凳子。我这里可是要收费的。”冉竹没好气道,眼睛却看着他的背影。

    今日莫尊景穿了件淡紫色的丝质长衣,腰间围了一条深紫色的玉带,束起的乌发尽数被玉冠拢起,显得飘逸又儒雅。

    莫尊景一转身就看到冉竹正盯着自己看,嘴角笑意更甚: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见我,是否有如几年未见,想的慌。”

    冉竹翻翻白眼,用沉默来堵他一张自负自恋的嘴。

    “你可知对你滥用私刑的刑部侍郎施旺霸前几日被斩首了。”莫尊景放下茶杯,怡然自得坐到了床边,与冉竹仅半米相隔。

    冉竹点了点头,听到莫尊景此话本就没什么笑意的脸上更是淡了几分。

    她也是早上从丹青口中得知施旺霸被斩首于宣武门前。

    施旺霸一人揽了所有罪责,理由是见色起意,所以重刑恐吓威逼冉竹,事后见冉竹拼死反抗又生了怯意所以不了了之。

    这自然都是瞎编胡乱造的但有个替死之人便足以结了此案,而背后主谋是德太妃此刻正优哉游哉的躺在馨容殿休养生息。

    其实,冉竹也想过,若宣墨真的查出背后主谋是他最敬重的德太妃,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只是想了想,冉竹就放弃这种没结果的问题。

    “这施旺霸要么就是忠心耿耿,要么就是被人拿了短处,否则怎么可能都揽了罪过。我猜还是后者居多。”冉竹冷静分析道。

    那夜莫尊景只是短短几句话威胁,施旺霸就差点供出主谋,从这里就看出此人忠心程度一般。

    “平日见你糊里糊涂的,这会倒是聪明的紧。”莫尊景宠溺一笑,眸光热辣的看着冉竹。

    “我倒是更想知道那夜明明是你救了我,但为何施旺霸的口供里自始至终未提到你一句,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冉竹淡淡问道,避开莫尊景的目光,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床沿,划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圈。状似不经意的话轻轻吐出;

    “施旺霸一家十四口连夜失踪了,那夜跟随施旺霸的五名手下也均畏罪自尽。”

    “什么?”冉竹倒抽一口冷气,双目圆瞪着莫尊景。

    所谓失踪,恐怕这十四条命早就没了吧。

    这明显就是德太妃杀人灭口的卑鄙手段,冉竹心里禁不住一阵发冷愤怒,太过分了!

    “德太妃一定是劫走了施旺霸的家人,待施旺霸死后,再斩草除根。太卑鄙了!”冉竹神情激动,一手拍向床沿,随即痛呼起来。

    光顾着生气,忘记了自己手还受着伤。被这消息一打岔,冉竹竟忘记了自己刚才问的话……

    莫尊景静静抬眸望着气愤不已,眸光里一丝哀伤愧疚一瞬而过,他动了动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将冉竹双手轻柔握在手中,无奈道:

    “终究是帮你报了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这十指还不是拜他所赐。”

    “他只是从犯,就算该死,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你何时这么铁石心肠。”冉竹抽回手,冷冷道。

    莫尊景面色微沉了下,难得的正经神色。但也只是一会儿,他便恢复了往日轻淡不羁,重新将冉竹手握进了手中。

    这次他没等冉竹抽回,就开始解开手指上的纱布。

    “光跟你斗嘴,差点忘记今日来的正事了。”

    冉竹愣了愣,看着莫尊景将她十指纱布尽数解开,动作缓慢而细心,心里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他也只是关心自己,她却将心里郁火都撒到了他身上。

    二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疏影公子今日怎么没来?”冉竹看到他拿出一盒药膏,为了化解心中尴尬,不由找着话题问道。

    那次他匆匆离去,只留下铃兰花三字,这一别就是数日,不知他会不会忘记这事。

    还有答应了王太医的请求……

    “他在府中有些事情,所以今日我来给你上药。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莫尊景嘴上却带着一股醋劲,可手里的动作轻柔无比。

    “疏影公子又会武功,又会治病,又风趣,确实是择偶的上好人选。”冉竹眨眨眼戏虐说道,鼻息间一股淡淡药香萦绕,却是来自莫尊景的身上。

    莫尊景上药的动作忽的停了下,他抬起头,好看的嘴角勾勒起完美的弧度:

    “我可是比他好上百倍,这择偶,看来还是我了。”

    “你……”冉竹看着他,一时语塞。

    “你问起他我倒是想起来,疏影有句话托我带给你。”莫尊景低着头淡淡道,心中赞赏着疏影的药膏有奇效,只是涂过一次,几天过去后,冉竹的十指破皮处都早已长出新肉新皮,只是不知骨头如何了。

    他手颤了颤,终究没敢下大力气试探一下。

    冉竹瞪着莫尊景,闭紧嘴巴,等着他说。

    莫尊景嘴巴似是蠕动了几下,冉竹没听清,不由侧首靠近了几分。眼前男子忽然抬头,薄软的唇掠过冉竹的侧脸,从脸颊一路向上直至颧骨处离开,动作又快又轻。

    冉竹心头急速滑过一道电流,她急忙抽回身子,脸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莫尊景也没想到冉竹会突然靠过来,是以抬头时忽然嘴唇碰触到一方柔软,他心里也惊讶了下。

    随即,他的眸光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欢喜,望着冉竹只是痴痴的笑。

    ”那句话是什么。“冉竹闭了闭眼,狠声道。

    “君影草。”莫尊景这次很乖的回了话,说完疑惑的望着冉竹,显然他也好奇疏影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到底有何深意。

    冉竹口中反复咀嚼的君影草三字,忽然浑身一颤,面色发白的看着莫尊景。

    莫尊景看着她这般神色,嘴角早已没了笑意。

第四十五章 初见圣使

    这一夜,冉竹在噩梦中渡过。

    梦里,宣墨身着睡袍,满脸是血,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正在发黑腐烂,黑色鲜血不停的往外流着。

    他的身后,白静正站在那看着,一如以往的淡漠,可眸光里骇人嗜血的神色犹如那日想杀了自己的水千代。

    身子被人大力摇醒着,冉竹从梦中浑浑噩噩的醒过来,这才看清是丹青,

    丹青在她耳边焦急的说着什么,冉竹听了几遍这才回过神来。

    此刻她正站在城墙头上看着那数匹高大骏马向远处驰骋而去,十指微微颤抖,她真的愤怒了。

    领头马上的红衣女子,突然勒马停下,转过头倨傲的昂着头看着自己,明明那么远,可冉竹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得意。

    只恨自己此刻身边没有可以相博的利器,否则就算残了十指也要为父母和玄镇死去的百姓报仇!

    最令冉竹失望的是,宣墨就这样放过了当年散发瘟疫的罪魁祸首。

    本来她可以直接套出水千代与宣墨的所谓嫁娶承诺,因为当年水千代提出这要求后,宣墨并未答应。

    当日她不惜冒险设计激怒水千代承认当年罪行,本以为可以一石二鸟,待如今才发现事情远不如她所料。

    冉竹低低叹息了一声,一转身却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人。偌大的蓝袍被长风大力吹起,勾勒出他瘦削的肩膀轮廓,似要吹倒他一般。

    冉竹定了定心神,走过去俯身行礼:

    “奴婢见过圣使大人。”

    沁玉微抬了右手,示意冉竹起身,身子却一动未动保持着观望的姿势。

    冉竹一抬头就看到他大拇指上的玉指环,在阳光下透着鲜嫩的绿色,冉竹心头不期然的跳了跳,忽然觉得有些眼熟。欲仔细看时,他的手再次没入了宽大的袖袍里。

    冉竹凛了凛心神虽然明知他不会搭理自己,可大人情冉竹心里也不愿意一直欠着。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道谢:

    “奴婢感谢圣使大人救命之恩。若日后有需要奴婢的地方,请圣使大人尽管吩咐。”

    他的耳朵里灌了一早上的冷风,女子清灵的声音一再响起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慢慢转过身,蓝色帽兜下一双眼静静的注视着正看着自己的女子。

    半晌,开口道:

    “我已经忘记了。”

    帽兜下没有了上次的黑色面纱,冉竹本心中一喜,可待他转过身来却发现一张银色面具暴露在空气中,在阳光下闪着冷冷的光,连同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毫无一丝温度。

    他说话缓慢,每一个字似乎都在思考,略显稚气的口气令冉竹楞了下。

    上次在御书房,正当大家和水千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他恰好出现也说了一句话,只是当时冉竹并未注意他说话的口气。

    “圣使忘记了没关系,奴婢记得就行。”不知是不是他口气过于孩子气,冉竹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沁玉望了望一脸笑意的冉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冉竹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这才抽身回了玉兰轩。

    刚一踏进玉兰轩,看到一排排的太监和侍卫,冉竹本好了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屋内只有宣墨一人。

    “奴婢见过皇上,不知皇上驾临,还望恕罪。”冉竹低头说道,一双金靴映入了她的眼底,随即她被扶了起来。

    “手养的如何?”宣墨沉声问道,磁性的嗓音带着关心。

    “最严重的无非就是废了,可人活着就是极大的幸事了。”冉竹垂下眼帘淡淡说道,双肩不着痕迹的从宣墨双手中离开。

    “你是在怪朕?”宣墨口气里有一丝不悦,面色沉了几分。

    他以为她冰雪聪明,能使计谋揭穿水千代当年的阴谋,也会明白他不能动水千代的难处。

    冉竹面色平静,保持沉默,对于宣墨的不悦,她心头更是不悦。

    放走了杀人犯,难道还不能让她酸溜溜的说上一句了?

    “她是南蛮部落首领,我若为了当年事情而杀了她,平了怨气,可又有多少百姓将会面临涂炭。你,可有想过没?”宣墨望着低头不语的女子,心头浮起一丝烦躁,可却不自觉的解释了下。

    对面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音幽幽响起:

    “皇上所说,奴婢何曾不知。只是于国家她是不能随意杀之的大人物,于奴婢而言她就是杀父母的仇人,害死玄镇百姓的凶手。皇上要做什么决定皆是为大局着想,不必和奴婢解释。”

    “你知道便好。”宣墨淡淡说道,深邃的眸光里倒映着眼前倔强的纤弱身影,十指缠着的纱布令他心头莫名一痛。

    这几日光顾着和水千代谈判,都没顾得上来看她,虽然心中对她尚有疑虑,可毕竟因为自己一念之差害的她这般地步。

    想到此他缓和了面色开口道:

    “朕还得谢谢你,帮朕解决了个麻烦。想要什么赏赐尽可与朕提。”

    冉竹知宣墨脾性,若是以前的浥轻尘早就来想办法来哄她开心,如今这般态度也算是低头了。

    她想了想,于是正色道:“奴婢目前还真有个要求,就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说来听听。”

    “皇上喜欢吃玉兰糕,以后就让奴婢来做,如何?”

    “哦?为何。”

    “奴婢觉得那日的玉兰糕有古怪,里面有……”冉竹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打算将真相说出来,却不想被宣墨挥手打断,而他下面的话令她吃惊不已。

    “既然你说到玉兰糕,朕也不瞒你。这玉兰糕不似平常糕点,朕一直知道。”

    “你知道……”

    “这也不是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朕自登基以来,常常难以入眠。德太妃忧虑朕的身体,于是在朕喜爱的玉兰糕里加了助眠的药草,是故本清淡的玉兰糕这才有异香。却不想你鼻子这么灵,一下子闻出了其中的古怪。”

    宣墨淡淡说道,说完目光落到冉竹的十指上,眸光里一丝歉意露出。

    冉竹默默听着,可心却越发冷静下来。

    不对!不管以前宣墨吃的玉兰糕里是什么,可这次的玉兰糕里参杂的君影草绝不是助眠的良药。

    自养花起,冉竹就养成了食香的习惯。十年那年,她永远记得桌子上放着那几朵白色馥郁芬香的花,她好奇的摘了一个花瓣吃下去,却差点丢了性命。

    她在三天后才悠悠转醒,事后,师父告诉了一个令她难以忘记的名字——君影草。

    时隔六年,没想到竟出现在了宫中。

    德太妃难道真的是要宣墨的命?

    此事太过严重,需要十足的证据才行。可那被疏影咬过的半个玉兰糕也早已发霉馊掉,别说其他几个早不知道被扔到哪个搜水桶里的玉兰糕了。

    光凭一张嘴,宣墨是不会相信的,反而会给自己落个栽赃的恶名。

    她与宣墨关系刚刚有所修复,他失忆的症结还未查出,万不能在这时候再被宣墨误会。

    看来还是要从德太妃这里下手调查才行!

    宣墨望着冉竹沉思的脸,一双明灭不定的星眸看着地面,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他不知为何觉得冉竹神思早已游离,心思不在他身上。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令宣墨大感不爽,他清咳了声道:

    “话既已说开,朕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皇上请问。”

    “朕和你,何时有的骨肉?”

    “……”

    宣墨望着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冉竹,嘴角得意的弯了弯,继续说道:

    “莫非你想要?”

    “……”冉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

    一声爽朗的大笑在屋中灿然想起,令盘绕在玉兰轩上空积聚的乌云阴郁之气豁然散开,露出明晃晃的艳阳。

    冉竹不自觉的跟着笑了笑,自入皇宫起,宣墨还是第一次对着她如此开怀大笑。

    虽然曾经,这样的笑容有如家常便饭,可如今在冉竹眼里,竟觉分外珍贵。

    她看着他笑,心里傻傻想到,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就算宣墨真的记不起她来,也没关系。

    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会让宣墨重新爱上她。

    或许此刻时光太美好,她竟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第四十六章 旧忆揭纱

    这几日,宣墨都会来玉兰轩看望一番冉竹,或是下朝路过,或是忙完奏折信步而来……

    莫尊景总是在无人之时来送药膏,却一直未见到疏影的身影。心里装着事想问疏影的冉竹问过几次,总是被莫尊景调笑,也就不再过问了。

    君影草一物,玄镇从未种过此花,而当年自己中毒时师父也未说起它的来历。她也曾试探问过王太医,奈何只看到他一脸茫然。

    这一日天清气朗,冉竹在王太医还有疏影那神奇药膏下,十指关节恢复的很是快速,如今外围皮肤已经恢复如初。

    王太医取掉纱布,露出冉竹还泛着青紫的十指。双手的中指和食指关节处青肿一片,还透着淤血充斥在皮肤下,看的一旁的丹青倒抽了一口冷气。

    彼时宣墨也刚好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冉竹的十指,瞳仁不由紧缩了下。虽然王太医事先跟他打了包票会让冉竹十指复原,可看到这般光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几日萧风从玄镇带来的消息,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笑语嫣然的女子。

    冉竹对宣墨最近总是悄无声息进来的行为,由开始的怔愣到淡然有时候甚至会装作看不见。

    比如,此刻屋里又剩下他们二人。

    这几日他虽每天都来,但都是略坐坐就离开,让本来准备一肚子话的冉竹无处诉说。

    虽然如此,难得的静谧安好时光,还是让冉竹心情愉悦许多。如今看到自己的十指终于可以重现天日,笑意满满挂在脸上。

    虽然手指难看了点……

    只是今日宣墨似乎与往常不同,端坐在椅子里,虽如前几天那般不言不语,可时间却早已大大超过。

    冉竹终究不能当他如空气般,更何况总是忍不住偷偷瞄上几眼,今日他穿的是淡黄色金丝龙袍,腰间配深黄色碎玉带,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安静的躺在他的衣服上。

    完美的刚毅轮廓上是一如以往的淡漠疏离,但今日却多了几分飘逸亲近。

    这真的是很矛盾的形容,可却很和谐的体现在他的身上。

    冉竹本是偷瞄的,看瞄着瞄着竟痴痴的看了上去,直到眼前男子薄削嘴唇轻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朕今日给你带来一些好消息。你是继续看下去,还是要听一听。”宣墨看着冉竹直勾勾望过来,素净的面容上显出几分纯稚,口气不觉柔了几分。

    冉竹尴尬的低下了头,这是入宫以来宣墨第二次取笑她了,若换作以前她必定会顺着他的话大胆调笑他一番。

    如今,多了几分畏戒。

    “是什么好消息?”冉竹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

    宣墨并未立即答话,他抬头望向窗外,目光不期然的落到那盆枯萎的优昙花上。被冉竹截枝过来的优昙花,叶子早已枯萎掉落,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干枝干。

    宣墨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就如这枝干一般,有种被世人蒙蔽,孤立无援的感觉。

    而眼前的女子,真的才是可以信任的人吗?

    思及此,他缓缓开口。声音无波无澜平静的很:

    “浥轻尘曾是朕的暗卫,六年前,朕确实去过玄镇,治理了那场瘟疫。”

    冉竹浑身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看到宣墨太过平静的面容而感到些许失落……

    “那么浥轻尘和冉竹的故事,想必皇上也了解了。”冉竹瞪大双眼看着宣墨,语气有些激动,虽然她已经极力抑制。

    宣墨轻点了点头,眸光里染上几分迷茫和不解。

    “朕一直未曾和你说过与皇后的相遇,你想听听吗?”

    冉竹急忙点点头,这时她想问却也是一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

    “朕的记忆力,六年前在边塞微服出巡,先遇到的水千代,与她大打一场后在回归途中遇到了皇后。那时,她躺在一棵树下,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宣墨的语气从淡淡到怜惜,眸光望向远处,似是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冉竹静静的听着,心知他是陷入了被白静编织好的回忆里,毕竟这是围绕他六年的回忆,任谁都会自然而然的当真。可心底一抹失落落悄然滑过,她自己故意忽略掉。

    “朕救了她。与她在边塞相处了些时日,待她伤好后,按照她所说将她送回了玄镇。第二年,第三年朕得空都会去看望她,这两年与她都是书信来往,直至今年将她带到了朕的身边。”

    宣墨微阖了下眼,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简洁的说完了他脑海里关于白静的一切。

    而他派去暗中调查的人给他的却是六年前您在玄镇治理瘟疫,扮作浥轻尘与眼前女子出双入对,花田李下,青湖河边,到处是他们的足迹。

    他不知当时自己是以何种心情听完萧风的禀述,有关于和冉竹的点点滴滴从第二年起尽皆换成了白静的身影。

    宣墨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日他铺了十里红妆,带着香车宝马来迎娶白静时,冉竹满脸难以置信撕心裂肺的悲恸神色。

    如今想来,她的表情竟是那般真实,真实到令宣墨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心底处那莫名烦躁的源头。

    那是忘记了与重要之人的白首之约,想痛而不知为何痛的绝望……

    可当萧风说到白静也一直呆在玄镇,二人偶有交集时,他又开始犹豫了。

    且不说这六年记忆真真假假,可入宫半年来,白静对自己体贴入微,一副寡欲但只对他一人上心的外冷内热的性子,早已令他不能自拔。

    会不会白静,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皇上,皇上……”冉竹轻声叫道,见宣墨兀自一人沉思,等了半天不由大着胆子叫唤了几声。

    宣墨低低嗯了一声,狭长深邃的目光望着眼前冉竹,她的眸光清澈中盛着欣喜期冀,宛若颤颤然绽放的空谷幽兰,令他无法沉下脸色。

    ”既然今天都将话摊了开来,想来朕真的是忘记了些事情,日后会慢慢补偿你。“宣墨柔声说道。

    冉竹愣了愣,忽然一阵心冷。

    她没想到当宣墨知道所有的事情后,竟只是对她说这样无关痛痒的话。

    沉默间,宣墨不知从哪里托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事前他进门就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只是冉竹并未注意到。

    派去调查叫露蝉女子一事的苍夜还未回来,如若白静此事真的是假的,那么这唯一的证物也必然是假的、

    “这两年朕忙于政事一直与……书信来往。你且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笔迹。”宣墨跳过了白静二字,直接将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一叠叠精装平整的信封,看得出被宣墨保护的很好。

    想起她双手无法拿书信,宣墨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从里抽出一张信纸来。

    一股淡淡幽香从纸张里淡淡散发出来,那是玉兰花的清香,冉竹曾一时心起将屋中所有纸张都熏了此香味。

    字迹娟秀小巧,仅看了几眼她就认出这是她写的其中的一封书信,只是落笔人却是白静。

    “皇上,先不说这书信的真假。您可曾见皇后拿出过你写给她的书信?”冉竹淡淡问道,眼眶却热了起来。

    当她看到那信封时便已猜出这是她写给宣墨的书信,看到他将这些书信保存的如此完好,虽然并不是为她保存,可冉竹心里还是浮起几分感动。

    也不枉她将他所送来的书信像宝贝般藏起来,又请师父将它们都送进了宫,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

    冉竹说完就转身往梳妆台走了过去,拉开抽屉,手伸了进去。

    宣墨看着冉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优昙花纹制的盒子,本疑惑的面容渐渐的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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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白静回宫

    好事多磨。

    正当冉竹将那装有宣墨亲笔书信的盒子拿出来时,门外一阵异响,随后海生激动慌乱的声音急急响起:

    “皇上,皇上,皇后回来了。”

    冉竹心陡的一沉,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坐在椅子上的人早已没了身影。

    只见他霍的一声拉开门,沉声问道:

    “人在哪?”

    他低低的口气带着焦虑欢喜,冉竹的心里不期然的染上了一层失落。

    宣墨说话间人已经大步迈了出去,冉竹见状心知今日他是不会看书信了,于是将盒子放进抽屉里急忙跟了出去。

    “在,在抬往凤仪殿的路上。”海生极快的瞟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宣墨,忐忑说道。

    宣墨快急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深邃的眸光明灭不定,他转过身望着海生,口气里有一丝狠厉:

    “你说她受伤了?”

    “老奴也是听来通传的门将所说,皇后吉人自有天相……”海生话还未说完,宣墨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玉兰轩内。

    “门将可还有说别的?”冉竹与海生二人急步追赶宣墨,路上她低声问道。

    “老奴并未详问,只是知道受伤了。你想想皇后失踪这么久,忽然得到消息,这不赶紧来告诉皇上了。”海生气喘吁吁道,看着远处的宣墨,第一次发现自己服侍的天骄之子,竟然这么雷霆神速。

    在冉竹看来,这无非就是白静的苦肉计,定是寻不到破解宝玉宝藏的办法又回宫了。

    回宫,自然有个理由,苦肉计是最好的捷径。

    “是哪个守门门将?”冉竹不动声色的问道。

    “就是被贬的秋冬侍卫二人,如今在正德门。”

    “……”

    凤仪殿早已忙成一锅粥,一盆盆的血水从忙碌的奴婢们手中被端了出去,当冉竹和海生赶到时,被吓了一跳。

    太医馆所有的太医都跪在了龙榻前,龙塌上金丝软床里,白静瘦弱惨白的脸半掩在凌乱的乌发中,身上的白衣被褐色鲜血浸透,仿佛血色才是衣服的原色,白才是点缀。褐色鲜血令人不由想到白衣上血干了又流出新的鲜血染透。

    露在空气里的双臂赤足,一路青紫红肿延伸到血衣里,道道血色鞭痕将她的肉都抽翻了出来,露出森森白骨。

    冉竹不自觉的握紧拳头,眸眶红了起来,她不是个暖情的人,对夺自己爱人杀好友的仇人更不会怜悯。

    可当她第一眼看到白静受这么重的伤,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这六年来她对自己关怀照顾的点点滴滴……

    白静的左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黑色的湿漉漉袋子。宣墨眸光紧了紧,费了点力气将袋子从她手中拿开,待打开看清里面东西时,望向白静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宠溺。

    宣墨一脸铁青的半跪在床上,双手紧紧握住白静被一只柔若无骨的血手,一字一句几乎从牙缝里蹦出:

    “王太医,皇后如何了?”

    那装着宝玉的黑色袋子被他扔在膝盖边,如若弃物。

    “皇后这些日子想必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失血很多,极其虚弱性命攸关啊皇上。”

    “朕的皇宫有的是千年奇药,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救活皇后。”

    “谢皇上,臣需要施针,只是这有些有危险……”王太医躬身答道,面上有一丝疑虑。

    话还未完,自床上一股骇人戾气压迫而来,修罗地狱般的话冷冷响起:

    “朕不要听这些废话,救活皇后,朕重重有赏。救不活,太医馆所有人全部给朕陪葬!”

    “是,是……”王太医脸色早已发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回是。

    冉竹认命的闭了下眼,如宣墨那般心疼忧急的心情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不言一语走出了这乱糟糟的寝殿。

    宣墨抬眸瞥见一抹瘦削声影静静离开,眸光里的复杂神色一闪即逝,随后紧紧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白静。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床上与自己性命相连的皇后,谁也未曾注意到这里少了一个人。

    冉竹走出凤仪殿外,望了眼从身边匆匆走过的奴婢手中的血盆,心烦意乱的走到殿外一角落里,靠着散发着余温的墙壁呆呆的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

    碧蓝的天空一丝白云也无,看着久了竟有无数幻象渐渐在眼前放大,玄镇白静手把手教自己种花的温馨场景,白静与宣墨成婚的场景,露蝉焦尸的模样,这些日子宣墨总是静默相陪的静谧时光,刚才龙塌上宣墨一副要心碎的疼惜愤怒神色……

    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半晌,她低低说了一句:

    “白静,这次你赢了。”

    “敢直言皇后名讳,也就是你了。”身旁忽然响起一低低戏虐嗓音,吓了冉竹一跳。

    冉竹急忙偏头,眼前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异常清晰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与自己的鼻子仅有一寸之隔。

    “你怎么来了。”冉竹缩了缩脖子,心下忐忑不知刚才那句话被莫尊景听去了没有。

    “皇后突然失踪,又突然回宫,这么大的事情住在长安城但凡有点官品的都该来了。怎么,哭了?”

    莫尊景淡淡道,忽然话锋一转,眸光一紧手不自觉的抚上冉竹通红的眼眸。

    “皇后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是她一手带大的徒弟,所以担心。”冉竹偏开头不着痕迹的躲开莫尊景的手。

    经他这么一说,冉竹这才发现凤仪殿外陆陆续续站了许多官员,而不远处的宽阔路上一架轿撵正往这边赶过来。

    “如今人已经回来了,宫里这么多御医一定会治好皇后的。你放宽心。”莫尊景望着远处轿撵里的人,眸光里厉急一瞬即逝,温语安慰着冉竹。

    他站在她身边许久她都未曾注意到,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那句话自然也收进了耳朵里。

    既然她不说破,他就陪着演吧……

    “你消息也很灵通,听我说皇后受重伤,一点也不惊讶。”冉竹抬眸望向莫尊景,神情颇有些冷。

    这个皇宫,人人都披着一副皮囊,宣墨如是。眼前无缘无故几番相救的莫尊景亦不简单,表面都是一副浪荡不羁散漫的样子,既是长安城第一大的多景楼老板却又是大理寺少卿,做着天底下最苛谨严肃的事情。

    而最令冉竹一直不解的是,他冒着被皇上杀头的危险屡次救她,意图何在?

    “谁说男人就不八卦,那正德门前还未刷干净的血渍问问门将不就都清楚了。”莫尊景抬手轻刮了下冉竹的鼻子,不在意道,眸光里却有欣赏浮起。

    他自然没有那闲情逸致问门将,只是随父亲一起进宫罢了。但见到门口正冲刷的大片殷红血渍还是惊讶了下。心里不禁想道:看来她这一趟回来,血本下的够大的。

    冉竹楞了下,脸上一丝尴尬飘过,这次竟忘记了躲避。

    宣墨将众大臣都撵了回去,只留下赶过来的德太妃,莫宰相以及众太医。莫尊景见冉竹闷闷不乐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心知留下来也没用倒不如让她一个静一静,于是与冉竹闲聊了几句也随后离开。

    冉竹回到房间,呆呆的看着抽屉里优昙花盒子,直至半夜被丹青哭着撵上了床。

    是夜,凤仪殿内,龙塌上一双幽暗淡漠的双眸慢慢睁开,她望了一眼身旁紧紧抓着自己右手的男子,眸光里闪过一丝得意阴鸷,随后放心的闭上了眼。

第四十八章 探听情形

    一连几日,宣墨除了上朝就只待在凤仪殿里,这让本担忧宣墨连朝都不上的众大臣们松了一口气,同时无不揣测着皇后这起离奇失踪案件。

    而冉竹也没闲着,这几日她都会去看望一下白静,意料之中的性命无碍,可每每被宣墨那一脸深情注视白静的神情刺到心痛难当草草退了出来。

    宣墨自白静昏睡期间自始至终也未曾提那次的书信一事,冉竹心知此刻若是强硬拿出,反倒是适得其反。

    如此,更加坚定了她要恢复宣墨记忆的决心,得空便去太医馆的藏书阁里到处寻找关于失忆以及君影草的资料。

    但这一天,冉竹哪里也没去,让丹青备了一桌酒菜在院子里。静静望着夜色觅空,繁星渐起,玉兰轩正门口终于出现了三道身影。

    “秋冬二位大哥来了。”冉竹缓缓起身,含笑道。

    白静回宫引起满朝上下不小骚动,宣墨更是严禁当天站岗的侍卫谈论皇后回归一事,违者斩立决。

    冉竹心里震惊宣墨此做法的举止意图,亦是猜测他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心知直接去问必然毫无结果,几番思量下磨着海生将秋冬侍卫请到了玉兰轩。

    “哎呦,忙的一天脚不沾地,快饿死我了。”却是海生先开的口,看到月色笼灯下一桌好菜,两眼放光,砸了砸嘴,自顾坐下开吃。

    “劳烦冷管事了,属下愧不敢当。”秋侍卫望了眼酒菜,受宠若惊说道。倒是略显稚嫩的冬侍卫如海生一般神色,只是站在那里没敢动。

    冉竹笑笑,邀请二人坐下,一旁的丹青随即给桌上的杯子里都斟满了酒。

    “来,这第一杯敬二位大哥。”因为手指伤势未好,冉竹颇费了些力气才举起了杯子,冲着秋冬二人诚心道。

    二人连忙起身直道不敢。

    “这一杯不为别的,上次多景楼一事被小妹连累害的你们被贬去正德门做看门侍卫。小妹心里一直愧疚难当,若你们肯原谅我,就请喝下此杯。若还生着气……”

    冉竹话还未说完,就被秋侍卫急急打断,他端起酒杯豪气说道:

    “冷管事不必愧疚,我们兄弟二人若不是得海生大哥提携在这宫里谋得一份差事当年早就饿死了。海生大哥的事情就是我们兄弟的事情,海生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兄弟的朋友!”说完一口饮尽,秋侍卫亦是如此。

    冉竹没想到他们和海生还有如此渊源,她不由看了一眼海生,却听到他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以为是个人就敢跟你出去啊,也不想想那时候你还是待罪之身。唉,说起来那日真是不凑巧,你前脚刚走,皇上也快马出了宫,我想给你报信亦是为时已晚。对了,你被谁救走的?”

    冉竹愣了愣,自回宫后她和海生见面足有数次,他一次也未问起多景楼事情,今日乍然问起倒叫冉竹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是谁救走了冷管事,那都是冷管事福气大运气好,若不是那场火来的及时,冷管事说不定就命丧在那南蛮子手里。说实话,你这次回来,我们兄弟两着实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啊。”秋侍卫适逢开口,将话题给转移了过来。

    一席话说的冉竹心里感动连连,这般真性情的汉子实属难得,本就愧疚的心里此刻更多了几分敬佩。

    “若是不介意,以后两位大哥就叫我妹妹好了。妹妹从小孤身一人,今日见得两位大哥性情豪爽,很想有哥哥照顾。他日若需要小妹的地方,必然竭力帮忙。”

    冉竹清澈双眸盛满期冀,诚意十足,第一次忽然很想有个哥哥照顾,如此在宫里以后也有个温馨去处。

    “好。”秋冬侍卫同声应好,激动的神情不比冉竹少多少。

    海生见此也不再细问,这一次四人豪爽饮尽,放下酒杯时不由开怀大笑。

    这一夜的风轻云淡,月朗星密,梧桐花繁似景,醇香桃花酒中成就了一桩兄妹情义。

    酒过三巡,冉竹面色微醺,海生早已醉的不省人事,趴在桌上酣睡正香。

    本想借着道歉一事来探出当日皇后在正德门一事,想起宣墨的禁令,若是被别人知晓,必然会连累到他们,一时心里竟犹豫起来。

    “妹子,怎么忽然不说话,莫非有心事?”开口的是冬,从进门起他就观察着冉竹,知她必然有话要问,见她一直不说率先开口问道。

    冉竹笑笑摇摇头,惊讶秋二哥的心细,如此却更加不愿开口问了。

    “今晚月色正好,二哥给妹妹讲个故事如何?”秋开口笑笑,婴儿肥的脸上露出小小酒窝,颇为可爱。

    冉竹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对冬要讲的故事并未上心。

    “话说村里有一日有两兄弟与其他人正在门口玩耍,忽然半空上一块黑影掉下来摔到了他们面前。一人急忙上前观看,原来是一只满身是血的鸟,嘴里正含着一块黑色的袋子。认出此鸟是村长此前丢失的爱鸟,于是就送给了村长。”

    冬轻轻说道,虽说着是个故事可脸色并不轻松,想来那只鸟的样子吓到了他。

    冉竹心神一凛,他这是知她今晚想法变着法子将白静那日出现在正德门的情景告诉她!

    ”这是什么故事?谁家的两兄弟,我怎么没听你说过?“秋疑惑问道。

    “那他们可有看出将那鸟抛下来的是什么怪物?”冉竹冲秋笑笑,问着冬道。

    “其中一个兄弟倒是看到了,那鸟身形翩跹,动作快速,除了看得出是公鸟外其余便不得而知了。只是那布袋子甚是奇怪。”冬说到此处,眉头皱起,似乎在思考。

    不消说,将白静抛下来的是一个男子,她的同党!那么白静的这一身伤,很可能也是那男子所赐,好个从天而降的苦肉计。

    冉竹看着冬,等待他的下文。

    “有人曾拿起过那布袋子,发现它是湿的,袋子里冰凉沁骨,四四方方,很像是……”

    “冰块。”冉竹冷静接口。

    白静用冰块将自己和宝玉隔离,这样她就可以接触宝玉。

    可是,这大夏天的哪里来的冰块?

    亦或是,极寒冷的地方就是白静这些日子的藏身之所,可大宣朝四野皆处于盛夏中,根本没有这个地方。

    那么就是储存冰块纳凉的地窖一类。可就算找到了,她的同伙还会在那里等她吗?

    这么一想,心中不免有些沮丧,但好歹知道了白静保存宝玉的方法,也算是种安慰。

    冉竹霍的抬头,正对上冬同样疑惑的目光。

    “这故事真不错。”冉竹敛了疑惑,恢复了平静,笑笑道。

    冬拿起桌上酒杯,冲冉竹摇了摇,饮酒一笑。剩一旁的秋在那直嚷嚷听不懂,惹得丹青吃笑连连,倒惹得秋憨笑不已。

    一时间,玉兰轩里笑声朗朗,似乎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故事早已被人忘却脑后。

    这一夜,冉竹竟睡的格外安稳,直到翌日一早收到了一份邀请帖。

第四十九章 亲自做菜

    冉竹在宫里一直处于很尴尬的地位,此前她被宣墨冠以与焦尸有苟且嫌疑的罪名吊于城墙上,满朝文武百官皆知,后却又在某个夜里得蒙恩宠,正当大家揣测她即将是皇宫里第二个嫔妃时,又被德妃赐了红花汤。

    皇后失踪一事暴露后,众人很快又得知皇上大婚翌日冉竹一身里衣出现在凤仪殿内,随后被打入了水牢,期间皆是皇上一人独审。这其中的蹊跷古怪直教看得人如雾里看花般模模糊糊却又好奇的很。

    最近又因她,皇上处斩了刑部侍郎施旺霸,虽说他是触犯律法死不足惜,可但凡与冉竹联系到了一起,不免叫人多猜测几分。

    其实更多人是揣度圣上的心意,几番折腾又几番荣宠,不知意欲为何。

    是故,当冉竹早上欲打算出宫单独赴约时,守门的侍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冉竹又没有出行的腰牌,几番思虑下还是将她拦住了。

    冉竹看了一眼四周,并未见到秋冬二人的身影,正踌躇间一辆马车正行驶过来,随后停在了不远处。

    从车上跳下来一小厮,一路小跑向冉竹这边,两个包子似的发髻在晨光下随着他肥胖摆动的身体一跳一跳。

    冉竹看着,嘴角弯了弯,等他走近笑语道:

    “包子,你怎么来了?”

    包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黄灿灿的腰牌,在侍卫眼前晃了晃,神情甚是倨傲,待转头对着冉竹却是一脸天真烂漫笑脸:

    “主子担心你出不来,特地派我来接你。”

    是的,冉竹一早收到的是莫尊景的邀请帖,请她去多景楼一叙。

    而她一清早就急着出宫也印证她心中的焦急,只不过却不是为见莫尊景,而是那个知晓君影草的疏影。

    “原来是宰相大人邀请冷管事,我等眼拙,还望冷管事不要见怪。”领头的诚惶诚恐说道。

    冉竹一愣,疑惑的看向包子,只看他得意一笑,拉着冉竹就走。

    当朝宰相姓莫名求双,而他叫莫尊景,莫非……

    “你家主子和莫宰相是什么关系?”望着不远处的素净马车,她问包子道,

    “父子啊”包子回头答道,又得意的补充了一句:“独子哦。”

    冉竹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御花园内莫宰相一副看自己不顺眼的狠厉神色,当时还觉得莫名其妙,如今看来怕是上次尊景救她一事被莫宰相知晓,是故心中对她一直不满吧。

    冉竹苦笑一下,随着包子上了马车,发现车内空无一人,看来真的是专门来接她的。

    车子一路绝尘而去,很快到了多景楼门前,包子领着冉竹上了二楼一雅间坐下后便下去不提。

    房间四周摆放着几盆四季青,千年竹,靠窗的桌子上正摆放着刚做好的几盘菜,香气四溢。

    冉竹站在门里,抬头寻找着莫尊景的身影。

    “来的刚刚好。”身后一温温笑意响起,冉竹转身一看,一时有些呆了。

    门口莫尊景一身白衣胜雪衬着天人容颜难掩芳华,长发如在竹屋那里一般闲闲散下,卷起的袖口露出他白皙如玉的手臂。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偏偏手中正端着一盘水晶肘子,腰间的白色围裙煞是惹眼。

    莫尊景低头看了一眼冉竹的双手,见她十指渐复红润,心中这才放了心。

    冉竹呆呆的看着他侧身走了进来,将肘子放在了其余菜的中间,甚是满意自己的杰作般,忽然他一拍脑门吓了冉竹一跳。

    “怎么了?”

    “忘记做汤了,我这就去,你先吃着。”莫尊景颇为懊恼的神色令冉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鼻尖却酸了。

    “我不爱喝汤,还有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啊。”冉竹走过去坐下,冲着满盘热菜深呼吸了一口,似是在闻菜香实则是平复下刚才突然涌起的感动。

    二人素未谋面,他却一直在护她,想来那次救她一事没少被莫宰相责骂吧。可一次都没听他抱怨过。

    莫尊景见状也不强求,在一旁坐了下来,夹了一道菜直接放进了冉竹面前的嘴巴里。

    ”这都是你做的?叫我来就是吃饭吗?冉竹由不相信问道,满口清香,真好吃!

    “让你来看看眼前这男人不仅多金帅气而且还下得了厨房入了的厅堂,是不是极品中的极品?“莫尊景凑近冉竹面前,问道,淡淡的语气竟是有几分认真。

    他能说因为担心她的伤势,因为夜夜思念担心不能自拔,因为嫉妒她与别人饮酒谈笑所以第二日他一得到消息就将她约了出来……

    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在冉竹面前蓦地放大,不知是眼前菜色太香迷糊了脑袋,冉竹竟一反常态的点了头。

    “那你还等什么?”莫尊景眨了眨眼,一脸妖孽的看着冉竹。

    冉竹嘴里塞着菜,一双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莫尊景。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声低低响起,忽然冉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带着丝凉意又快速消失。

    冉竹本瞪大的双眼此刻更是圆了一层,她咽下菜,抬手指着莫尊景,一时有些气结:

    ”你,你……”

    怎么可以吻我……

    “下次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莫尊景懊恼说道,双眸里竟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冉竹被这话说的只觉莫名其妙,她刚才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不许你与其他男人一起饮酒谈笑。”更为霸道的口气自莫尊景口中道出,冉竹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无理,突然脸冷了下。

    与男子饮酒无非就是昨夜和秋冬两位大哥还有海生一起,他在宫外如何知道的?

    莫尊景看到冉竹不悦的神色,虽然淡淡如风,却还是后悔说了出来。

    “我才去了下厕所,你们竟然先偷吃了,也不等等我。”随着门外一声炸雷般的埋怨声响起,冉竹忽然想起来此次出门的主要目的。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一脸云淡风轻的莫尊景,却得了一个媚眼回来,不由摸了摸鼻按捺住心中疑惑装作无视。

    疏影一屁股坐在冉竹的旁边,莫尊景立马叫起来:

    “那么多位置,你为何要坐在她身旁。”

    “我高兴,我乐意。冉竹,我坐你旁边不介意吧?”疏影白了一眼莫尊景,冲冉竹笑笑。

    冉竹笑眯眯的点点头,惹来莫尊景不服气的哼哼声,哪里还有刚才门外那副仙风道骨般的天人气质,整个一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疏影公子上次匆匆一别,可是有重要事情?”冉竹拿起筷子,自十指受伤后她还是第一次自己用筷子,平日都是都是丹青体贴照顾。

    莫尊景看着她执拗的拿起筷子,又一次次的失败,双手动了动终究忍着没去帮忙。

    以后的事情需要她一个人扛的更多,一双筷子都拿不起来如何承受住将要发生的事情。

    “你的手好的挺快,倒是在我意料之中。”疏影打量着冉竹的手,淡淡的转开了话题,

    那夜,他拼尽全力,跑的几乎虚脱,可是赶到之时正是天芒七巧花枯萎时候,看到在暗夜里飘飞凋谢的花朵,着实令他待在府中郁闷了几日。

    今日若不是尊景强拉着出门,他估计还要给自己关禁闭苦想替代天芒七巧花的药草来。

    “这多亏了疏影公子的神奇药膏这才恢复的这么快。对了,上次你说起君影草一事,可否能详细谈谈。”冉竹将好不容易拿起的筷子又重新放下,望着疏影说道,见他眉眼间有疑惑,心下一转加了一句:

    “你叫它为铃兰花。”

    疏影一听,面色忽的沉了下来如那夜说起这三个字时面色无二。

    冉竹看着他,嘴角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满桌珍馐忽的失去了色彩。

第五十章 再遇阻滞

    “铃兰花又作君影草,这花种分类很多,,有的可以治病,而更多的则是毒物,如铃兰毒苷、铃兰苦苷和铃兰糖苷等,全草有毒,花、根毒性比较强,甚至是保存鲜花的水也会有毒。若不慎服用,造成恶心、呕吐、流涎、腹泻、面部潮红,紧张易怒,头晕,头疼,幻觉,呕吐,胃疼,恶心,心力衰竭,昏迷直至死亡。玉兰糕里此花成分不多,最多可让人产生幻觉,不至于死亡。”

    一辆马车正往宫门方向平稳行驶,冉竹靠坐在车上,双目毫无聚焦的望着车内素雅的装饰,脑海里盘旋着多景楼里疏影的话语:

    “铃兰多生长在沟谷林下,藏于寂寞深山,且生长在东北一带大宣朝中原一带应该是没有的。而且更加奇怪的是现在是夏天,铃兰花是春秋两季才有的花,做成干花吗?看来下毒的人早有准备啊……”

    早有准备……

    虽然在皇宫这半年冉竹一门心思只是扑在了如何恢复宣墨记忆的事情上,可对于德太妃,冉竹还是有些了解的。

    宣墨的亲生娘亲荣太妃早在他八岁时候就溘然去世,这十三年来皆是德太妃费心费力抚养照顾长大,在皇宫里很是有威望,更听说荣太妃与德太妃二人姐妹情深,是故宣墨对她十分敬重。

    宣墨那夜说玉兰糕里是助眠药物,要么他被骗了,要么就是这次德太妃故意弄的君影草参杂在玉兰糕里,让对她放心的宣墨食用后产生幻觉……

    幻觉,她想要传达给宣墨什么呢?

    还有若她真的待宣墨亲如生子,那么必然会关心皇上的子嗣延绵。应该巴不得宣墨多宠幸女子后诞下皇子才好,可她却在知晓宣墨宠幸她的翌日就赐了红花汤……

    冉竹秀眉紧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说皇宫深似海,仅一个德太妃就让看不透。宣墨,当个皇帝真不容易。”

    说完心里越发心疼宣墨,想到宣墨和德太妃的关系心里就担心的紧,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可理智却又提醒着她此事并不简单。

    “冷姑娘,到了。”包子的声音欢快响起,拉回了冉竹的思绪。

    因为宰相府有人来通报莫宰相吩咐莫尊景立刻回府,所以好好的一顿饭很快散掉了,本来疏影邀她一同逛街,奈何冉竹听了疏影前面介绍君影草的作用后也没了心思待在外面所以就婉拒了。

    冉竹望着紧闭的庄肃大门,巍峨皇宫,多景楼时欢愉的心情早已一扫而空。她轻轻的呼吸了下,迈开脚走了进去。

    凤仪殿内,王太医正给白静把完脉,抬头就对上一双询问的双眸,深邃幽暗带着骇人的血丝。

    “回皇上,皇后已无大碍,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会恢复。”王太医拱手答道。

    “那为什么还不醒?”宣墨目光在白静瘦削的面庞停留了下转头问道。

    “这……”王太医脸色白了下,身子低了几分,心里忐忑不已。

    虽然皇后刚进宫时一身是血到处都是伤,可检查后发现都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心肺等危及性命的地方,正常来说翌日就会醒来,可为何……

    “嗯?”头顶传来一阵迫人冷意,淡淡语气却教人凉了半截。

    “微臣猜测皇后失踪那些日子可能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遭遇,是故她昏迷后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那些场景。”王太医哆嗦了下,说出了心中猜测。

    “用什么办法皇后才会醒来?”宣墨闻言心头掠过疼惜,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微臣斗胆恳请皇上每日得空后与皇后说上些话,皇上皇后伉俪情深。听到皇上的声音皇后知道她已经回了皇宫意识里觉得安全,她就会自愿醒来了。”王太医说道。

    心下里却觉得无奈,如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宣墨望了望床上的白静,面色红润如常,可双眸紧闭就是不愿意醒过来。他心头掠过一丝迷茫,对着王太医点了点头。

    王太医见状急忙起身收拾药箱,跟宣墨行退礼往外走时,忽然想起一事,几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皇上,这几日冷管事经常去藏书阁里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皇后与冷管事是师徒,会不会她知晓些什么让皇后醒来的好法子?”

    “哦?她在找什么?”宣墨一听,眸光沉了沉问道。

    “君影草。”王太医如实相告,目光接触到宣墨疑惑的眼神,接着说道:

    “微臣也不清楚此草药性,想来是冷管事老家的一种草药吧。”

    床上的女子,眼皮子忽然动了下,一闪即逝,随后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寂静里。

    宣墨不置可否,微微颔首示意王太医离开,自己却在思考:

    对于自己失忆一事,除了他和冉竹还有已经离开的水千代知晓外,外人一无所知。而皇后和冉竹之间的事情,更是错综复杂,难辨真假,自己更是因为皇后失踪曾对冉竹几番折磨。

    若说,冉竹为白静寻找醒来的方法……

    宣墨脑海里浮现出那夜他故意刁难她的侍女丹青掌嘴一事,意料之外她为了丹青竟真的与他同了床,虽然他只是随口找了个借口而已。足以说明她心地善良,白静与她师徒一场,与一个婢女而言自然情分更多,说不定真的是去寻找解药了。

    想到此,他抬高嗓音吩咐道:“来人,去传冷管事过来。”

    “是,皇上。”门帘外人影晃动了下领命而去。

    刚踏进玉兰轩门口的冉竹远远就见海生一路小跑了过来,她收住脚等在了门外。

    “皇上传你,跟我走吧。”海生见冉竹站在门外,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讶,不及细想挥手间就往回走。

    “可知皇上找我什么事?”冉竹好奇问道,莫非白静醒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掉了,若是如此海生刚才就会告诉她了。

    “我也不清楚,似是王太医跟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就吩咐我来找你了。”海生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冉竹一听心里一咯噔,不会王太医看自己迟迟不让他与疏影见面,心生怨怼,将她告发了吧。

    想起那几日她被王太医纠缠的不厌其烦,透露了疏影的名字,虽然没有说是莫尊景的人,可一旦皇上认真查下去,那么莫尊景也会被她连累。

    朝廷官员无传召入后宫可是大罪,这也是她后来得知莫尊景为何总是趁无人之时才来的原因。

    冉竹一路忐忑不已的来到了凤仪殿,在门口踟蹰了半天后被海生催促的走了进去。

    寝殿内,宣墨正靠在昏睡的白静耳边低低诉说,一只手轻握着白静手,这般恩爱的场面刺的让站在边上许久的冉竹竟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冷管事来了。”海生探头小心说道,略略提高了嗓音。

    “朕听王太医说你这几日一直去太医馆的藏书阁,你去那里做什么?”宣墨抬高身子放缓语气问道,沉思了下,手也跟着放开了。

    冉竹一听,心里对刚才猜度王太医多了几分惭愧,心想他既然说起此事,那王太医肯定跟皇上说了君影草一事,这般一想当下也不隐瞒:

    “回皇上,奴婢是去寻找关于君影草的资料。”

    “哦?此物对皇后苏醒一事可有帮助?“宣墨急忙问道,心里不自觉的将王太医所说的猜测当成了事实。

    冉竹一愣,看着宣墨期冀的目光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她早已从王太医处确认白静只是皮外伤,这般昏睡不是装的就是有其他病因。

    在冉竹看来白静多半是装昏睡,博取宣墨的最大怜惜和同情,想到此她沉着脸摇了摇头。

    “君影草是什么?你找它是为何事?”宣墨淡淡问道,面色波澜无波可眼底的失望被冉竹尽收眼底。

    “奴婢找君影草……是为了……”冉竹深呼吸了一口,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玉兰糕一事告诉皇上,说话都迟疑了几分。

    他是一国之君,她说谎便有欺君之罪,说出来又很可能会被冠以栽赃之名……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管他信不信,心里总会多一分提防。

    想到此冉竹敛了心神调整了下站姿再度开口,这时床上一直昏睡的人忽然逸出了一声轻语:

    “皇上……”

第五十一章 还有内情

    偌大安静的寝殿里一声虚弱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的嗓音低低响起,一下子让在场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冉竹看着白静的双眸渐渐睁开,每一个微妙的动作都牵动着宣墨脸上的神情,恍如冷冬枯野开穷花,连着寝殿温度都随着宣墨柔和的表情升了几分。

    冉竹看着他们二人对视相望,久久不语,在冉竹心里就好像在看一场无声的久别情人相逢的狗血戏,忽然觉得脚底如长了刺般直想拔脚离开。

    曾有一段时间她是希望白静不要回来了,因为与宣墨相处的大好静谧时光已是她当时最简单的奢求。

    可冉竹也清醒的知道,拿不到宝藏的白静是必须会回来的,而却没想到宣墨在已经懂得自己被人换了记忆的情况下依然对一身是疑点的白静如此上心。

    想到此,冉竹本就憋闷的胸膛更是覆上了一层阴雨天气般的惆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高嗓音道:

    “恭喜皇后醒了。”

    说完冷冷看着他们二人都抬起了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冉竹明显看到宣墨眼角飘忽的一丝尴尬,这到底让冉竹心里好受了些。

    “冉竹徒儿也在,我以为这屋里只有皇上一人,倒让冉竹看笑话了。”白静略有些喘气般的笑笑,望了望冉竹,最后那句话却是对宣墨说的,带着些甜蜜娇羞的口气。

    那一眼,眸中精光尽显,虽是一闪而过却被冉竹捕捉到了。冉竹忽然冷静了下来,心里自然清楚白静那话是故意说给她并衬出了宣墨在她心里的位置。冉竹心里虽还是难受,但却比先前淡定多了。

    果不其然,宣墨一听,一张脸早已柔成了一滩水,将白静轻拥在怀里,早已忘了刚才令自己心里感觉到尴尬愧色的冉竹。

    “皇后你可知道你失踪已有一月有余,如今安全回来实乃大宣朝幸事。这些日子里你受苦了。”宣墨轻柔说道,生怕嗓音大了吹走怀里柔若无骨的白静。

    “皇上,臣妾心里念着皇上,所以任凭他们折磨虐打臣妾都死咬不说出宝玉里宝藏的秘密。也是凭着这口气撑到了现在,臣妾如今得见皇上,死而无憾了……”白静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似是失踪的那些日子里痛苦的经历令她胆战心惊。

    “不许说那个字,以后就在朕的身边,谁也不敢掳走你。”宣墨心疼道。竟是连问都不问当时的情况将冉竹说的那些推测忘记了脑后。

    冉竹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白静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给揭了过去,若是不现在问,这种三人见面的场面必然如以前一样不复存在。

    现在想起来,她入宫半年来屡次见不到宣墨,她一开始是以为宣墨避开她,可他是堂堂天子,皇宫就是他的家,需要避开一个微不足道的管事吗。

    是的,是白静,总是使计让他们在偌大的皇宫里见不到面。

    如今她回来了,必然会如以前那样……

    “皇后,与他们这么多天相处,绑走你的都是些什么人?”冉竹问道,眸光紧紧锁在白静虚弱惨色的脸上。

    不得不说,白静是个美人胚子,就算大伤初愈后别有一番拂柳泪梨花的美。所以师父常望着那些围着她团团转的男子感慨:长得美的女子就是占便宜……

    这般矫揉造作梨花带雨一番,就令一国天子失去了理智。

    宣墨感到怀中人儿抖了抖,低眸就看到一张惧意无比的惨白面容,心里挣扎了下最后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占了上风。

    “不想说便不说罢,等你身子好了再谈也不迟。”

    冉竹面上淡淡,可心里却失望的很。她知道若是白静回答,那么必然是谎言。因为这起失踪案,本就是她一人自导自演,亦或者还有将她送过来的那个白衣神秘男子。

    谎言里一定是有破绽可循,可宣墨竟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给白静,他这是要包庇她吗?

    白静感激的望了望宣墨,但随后却开了口:

    “这一个来月我都被反绑在一个地方,面罩黑布,从未看清是谁。应是他们知道从我嘴里撬不出宝玉的秘密,又忌惮皇上威严不敢谋害一国之后,想来这就是他们把我放回来的原因吧。”

    白静说完就感觉到双臂忽然一紧,眸光掠过身前盖着的大红绸被,明明灭灭。

    “宝玉里有宣朝命脉的宝藏,所有人皆知,看来觊觎宝藏的人还真不少。可宝玉除皇上皇后触碰外,所有人一旦触碰便会自燃而亡,徒儿不明白是怎么在皇上在场的情况下偷走宝玉的。想来皇后也意识到这点问过他们了吧?”

    冉竹淡淡问道,抛出了疑点中的重点,这也是她和宣墨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白静似是不曾想冉竹有此一问,慌乱的眼神转瞬即逝,她摇了摇头开口道:

    “他们每日来谩骂嘲笑我,就是问我关于宝藏的下落,至于我问的他们从未回答过。大婚之夜我都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地狱般的日子。”说完身子朝宣墨怀里缩了缩,似是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那这期间宝玉都是皇后在保管吗,可有落入他人之手?”冉竹有些急了,白静这两次回答,全部将事情推倒了没见过面的歹人身上,看似回答了实则什么都没说。

    “是的,因为他们不敢碰,所以为了逼我说出宝藏来才这般严刑拷打我,这群人都是疯子!宝玉,宝玉呢?”白静说道最后言语激动,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说话间挣脱出宣墨的怀抱,双手在身上上下摸索着寻找宝玉。

    “在朕这,宝玉你带回来了,你是大宣朝的功臣。以后有朕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一根一毫。”宣墨见白静神情错乱,心头忽的一沉却被疼惜立马覆盖,急忙从领口里捞出宝玉,脖子上玄铁精丝凝固的金藤黑线牢牢的吊住宝玉在空气中十分晃眼。

    白静如释重负般的点点头,重新靠回了宣墨怀里。

    冉竹本焦急的心再次平静了下来,却又覆上一层死灰。

    那夜她宴请秋冬二位大哥,临出门时冬二哥曾悄悄告诉她,此事宣墨一一知晓,是故,他这才严禁所有人谈起皇后回归一事,甚至下了杀无赦的圣旨。

    白静最后话里的明显漏洞他心底里必然清楚,可他却似当做不知道般一如之前疼惜……

    冉竹忽然发现,此刻自己是多么的多余,甚至之前的问话也是那么可笑。有一瞬间她看着明晃晃的宝玉,有冲上去抓在手里的冲动,想让他知道真正能触碰宝玉的人到底是谁!

    心底里响起一声无力的叹息,自知再待下去也没意义反而给了白静更多秀恩爱的机会便想离去,忽然又想起宣墨此前问君影草一事,于是再度开口道:

    “皇上,皇后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奴婢也该告辞了。关于君影草一事,皇上可否移步外殿一叙。此事事关重要。”

    “皇上,不要走,你走了臣妾一人待在这里害怕……”白静抓紧宣墨的手,美丽的瞳孔里满是惧意恐慌,说完还抬头望了望寝殿,一副受惊不已的模样。

    “好,朕等你睡着了再走。“宣墨轻拍着白静后背安慰道,随后对冉竹说道:

    “你先回去吧,等朕有空了去找你。”

    冉竹俯身行礼走出了寝殿,一脚跨出凤仪殿大门时,本淡然的面容布满了疑虑:

    之前她正要说出君影草的事情白静适时醒来,那时她以为是巧合。

    可,现在明显是故意不给她说的机会。

    她和德太妃下毒一事到底有何关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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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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