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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孤凤扬紫     帝心蛊txt下载     帝心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夜色撩人

    冉竹以为宣墨那句话只是搪塞她而已,却不想半夜口渴翻身起床的时候发现了烛灯下端坐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保持着起床的姿势与暗夜里的他对视着。

    莹莹月色下,本只着轻纱睡觉的冉竹,露出素色肚兜,大片凝若雪脂的肤色露在空气里,冉竹的起床的姿势停留在俯身,坐在对面的宣墨将肚兜里的美景尽收眼底。

    “皇上,你鼻子怎么了?”冉竹疑惑问道,因为宣墨挡住了烛光,她只隐约看清他鼻子里流了东西出来。

    宣墨忽然有些慌乱,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手帕擦了擦鼻子,然后又镇定的放回了袖子里,开口道:

    “朕刚来,正想叫醒你。”嗓音黯哑温柔令他这一句威严话语顿时没了气势。

    其实他早已来到,屏退了通传的人,因是听丹青说起她刚睡下,他这才没有叫醒她。没想到这么快醒来了,一转身就让他看到了春光无限。

    宣墨正直弱冠,年轻体壮之时,在他父亲时候后宫早已佳丽三千。而他只得皇后一人,遵循她的意见忍耐坚持到了大婚之夜,不想却和冉竹缠绵了一夜,虽然二人已有过两次,可今日仔细的看冉竹,却是头一次,自从得知冉竹是他当年要娶的女子,心中对她朦朦胧胧的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绪,白静不在时更为强烈。

    不知是因为二人已有交集,今夜太过诱人对她身子产生了渴望,或是心底的那种奇怪的思绪,宣墨只觉自己此刻好想要她。

    冉竹只当他陪着白静说话说着嗓子哑了疲了,心里虽不高兴可还是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样子是有多么不端正,急忙将胸口的丝条一一系了起来,一转身却看到宣墨正看着自己,深邃狭长的星目里明亮非常。

    不期然的想到宣墨鼻子里流出的东西,冉竹脸蓦地烧了起来,本来要给宣墨倒得茶自己都喝了下去。

    茶杯还未放下,只觉手臂忽的被人拉紧,下一刻就撞入了一个胸膛里,一张脸在眼前忽然放大,一股冷香迎面而来,薄削的唇已然逼了过来。

    “皇上半夜来此,就是为了找人泄欲?皇后知道了怎么想?”冷冷的直接话语响起,满室旖旎色彩顿时破灭,寂静月色夜凉如水。

    宣墨的唇此刻正贴着杯子的边缘,淡淡茶香扑入鼻间,皇后二字令他轻微皱了下眉头亦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后悔。

    睁开眼,正对上杯子后一双清澈的双眸,带着冷意。

    她不是爱他吗?口口声声说要帮他找回失忆,却连承欢都不肯……

    “君影草到底是怎么回事?”宣墨不着痕迹的放开冉竹,面色一如以往的威严冷肃,似是之前的事情没发过一样。

    冉竹不知为何心里竟空落落的,眸中渐染失望惆怅,他想与自己欢爱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推开她只需要皇后二字就足够。

    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奴婢斗胆问问皇上可有查过玉兰糕里的加的是什么药材?”冉竹敛下心中失落情绪,一如宣墨那般如常行礼问话。

    “自然,都是些合欢花,酸枣仁,柏子仁一类的药材。”宣墨答道,忽然面上浮起一丝疑惑:“你是说上次玉兰糕里加的是君影草?到底是何物?”

    冉竹点点头道,空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合欢花,酸枣仁,柏子仁这些确实助眠的药草,但君影草不是,皇上若吃下去会产生幻觉,若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会影响你的决策。”

    冉竹说完又将君影草的所有毒性作用都说给宣墨听,当听到君影草致死时,他浑身散发的气势骇人无比。

    “你怎么知道这是君影草?宫中王太医是御医之首他都不清楚,你一个个小小掌花管事如何得知?”宣墨沉声问道。

    兹事体大,他必须谨慎。

    “因为奴婢小时候曾中过君影草的毒,差点死去。”冉竹淡淡说道,与宣墨相隔两米,手中的茶杯早已冷却失了茶香。

    若是换了往日的浥轻尘听到此话,早已如宣墨白日对待白静那般将她轻拥入怀细声安慰。

    可,如今这样的念想冉竹在脑海里已经转瞬即逝,甚而都不愿意再回忆……

    宣墨眸光里掠过一丝诧异,因为她知道君影草的剧烈毒性所以当日才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救下他……

    “此事并不一定是德太妃所为,朕目前还不能定她的罪。”宣墨缓和了语气,起身几步跨到冉竹的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冉竹罩在了阴影里。

    “就算不是,她也逃脱不了干系。而且皇上今天发现了吗,我两次说起君影草一事,皇后都适时阻拦。你不觉得这其中蹊跷吗?”冉竹往后退了退,他身上的冷香总能教她乱了心绪。

    “你多虑了,她大伤初愈,总有不适。她醒来,不管如何你是她的徒弟,都该为她高兴。”宣墨低头望着冉竹,耐心说道。

    今日寝殿里的情形,宣墨何尝不知,只是他当时一颗心被白静早已搅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冷静。

    可他一出大殿,只是在路上随便一回想便发现了白静话中的疑点。可他并不希望冉竹再参合进来,却一时难以说清自己为何这么想。

    “皇上,你信她,不信你亲自搜集来的六年前玄镇的回忆?”冉竹问道,鼻息间的冷香忽然冻了她的心。冉竹没问为何不信她,在她看来那些东西比她这活生生的人应该更有说服力。

    “朕会应当年的诺言,娶你。白静一事,朕会处理。”宣墨沉默了下说道,算是回答了冉竹的问话。说完手搭上冉竹的肩膀,下一刻被她狠狠甩开。

    宣墨的脸忽的沉了下来,眉头紧皱,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让冉竹不高兴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口气与他交谈,难以置信?还是浓浓的失望。

    他的意思是接受了玄镇与自己相处的记忆,可他对白静的情意同样不能放手吗?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冉竹忽的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鄙夷,在宣墨疑惑不悦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我的心里装着很多人,我的亲人良友还有他。我的心也很小,他的身边除了我不允许有旁人。他该对我亦是如此,当年是如此……”

    本决然不屑的话语说到最后竟十分苍凉无力,宣墨看着冉竹,她的目光空洞而凄凉,本清澈的眸光里升起雾霭,与他本只有半步之隔,可宣墨却没了伸手的力气。

    正当二人陷入僵局之时,海生急促慌乱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皇上,德太妃中毒了,还请皇上移步过去看看。”

第五十三章 栽赃嫁祸

    长明灯将馨容殿里杂叠慌乱的人影拉长在墙上,每个婢女太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更多的是恐慌。

    一婢女端着一盆污秽物走出来迎面就看到宣墨大步走来,婢女还未来得及跪下行礼身边只觉掠过一阵风声,再抬头眼前却是一个素衣女子。

    “德太妃今天可吃了什么平日不常吃的东西?”冉竹问道说话间微俯身,仔细看着婢女双手端着的盆中物,一股酸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是强硬跟着来的,她和宣墨心里都清楚德太妃十分不待见她,但不知为何德太妃好端端中毒了,冉竹心里觉得古怪的很。

    好在她软磨了几句后宣墨就默许了,却不允许她接近德太妃,换言之不能德太妃看到她。是故她现在只是站在外殿内打听着德太妃的情况。

    婢女初初入宫并不认识冉竹,见她是跟着皇上来,神情严肃令人不敢懈怠,又观察着这污秽东西,便以为她是跟着皇上来的另一名太医,想了下恭敬答道:

    “德太妃今日膳食一切如常,除了胃口比平日好些,没什么怪异之处。”

    “那可有去过什么地方?”冉竹秀眉微蹙,再次问道。

    “今日德太妃除了在殿内外便是下午去看望了下皇后,离开后逛了逛御花园,许是皇后身体虚弱,德太妃逛御花园时面色十分沉重,回来后就带着奴婢去小厨房做了玉兰糕……”婢女说着说着忽然察觉出什么,面色露出一丝疑虑。

    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干呕声,想来德太妃已经虚脱无度,这次的毒中的不轻。

    “继续说,这对查出德太妃中毒一事十分重要,不可隐瞒半个字。”冉竹故意冷下脸威严道,同时将她往一附近的柱子领了几步,偌大的柱子立马挡住了二人娇瘦的身影。

    婢女瞄了几眼附近,心中大感安全,压低声音道:“德太妃今日试吃了玉兰糕,晚上膳食她只是喝了几口汤未在有进食。半夜里她就喊头痛,碧螺姑姑还未走出几步德太妃就吐了出来,一直到现在,好在皇上和太医都赶来了。”

    说完她看着冉竹沉思的表情,犹豫了继续说道:“奴婢曾偷偷拿银针验汤水,并未有毒……”

    “那就玉兰糕古怪了?”冉竹淡淡问着婢女,听她这话不由多看了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玉兰糕,冉竹不期然的就会想到白静连番两次阻拦她谈君影草的事情,根据婢女所述德太妃一定是听白静说了什么,回来便做了玉兰糕,这中毒的症状亦是和君影草有些相似……

    “奴婢不知,玉兰糕都是德太妃亲手制作,未假于她人之手。”婢女摇摇头认真道。

    “带我去小厨房看看。”冉竹吩咐道,挺直的纤弱身躯有着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大人不是来给德太妃诊治的吗?”婢女点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身疑惑问道,说了半天她自己这才觉得眼前女子不对劲。

    冉竹心想原来这婢女是将她当太医了,怪不得这么恭敬,心下不觉好笑,嘴上却威严说道:“我是跟着皇上来查案的,德太妃现在身子不适不能打扰,是故你先带我去小厨房看看。”

    婢女想了想见冉竹样子似是不像有假,于是点点头就将她往后处领去,冉竹见她手中还端着污秽物忽然想起一事:

    “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奴婢刚入宫,会做点点心,平日就是给德太妃做些她爱吃的。”

    冉竹哦了一声,跟着她迈进了小厨房。

    厨房里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鲜蔬菜瓜果简直就是菜市场的一个缩影,里面一长方桌上放着几个青瓷盘子,上面放着酸枣仁,合欢花一类的药材,旁边还有未做完的面粉。

    “这里就是德太妃做玉兰糕的地方,说皇上最爱吃。”婢女解释道。

    冉竹点点头,在四周寻找起来,但并未发现疏影所说的关于君影草干花的下落。

    她也并未失望,这么重要的东西小厨房应该也不会有,这么做只是排查罢了。这般想着她就捡了最近的一个凳子做了下来,抬眼随意望着前方的橱柜,就在它脚架下方有一块花瓣,蔫黄蔫黄躺在下方,很是不引人注意。

    冉竹走过去将花瓣轻轻拿起,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幽香涌了进来,她细细看着花瓣的纹络,一截拇指大的花瓣大小正与记忆中的某种花渐渐重合……

    忽然她心头一喜,这不正是君影草吗,随后一凛,这明显是鲜花枯萎变黄的样子,照疏影所说,这是北方春秋季才有的花,既然不是干花可这鲜花从何而来?

    一旁婢女见冉竹对着一个花瓣沉思,不由好奇上去看了看说道:“大人,这花瓣可是有什么古怪?”

    “你今日可有看到德太妃将这一样的花瓣参杂进了玉兰糕里?”冉竹沉思了下问道,若此婢女一直跟着德太妃的话,必然会知道整个事情的过程。

    婢女摇摇头道:

    “未曾看到,德太妃将玉兰糕做好后交由奴婢蒸煮,随后就出去抄佛经了。这期间也未有别的人来过。”婢女说道最后脸迅速红了下,冉竹低头看着手中花瓣未曾注意到。

    冉竹的眸光里飘过一丝迷茫,如果婢女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德太妃并不是中了君影草的毒,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正想着间,厨房里忽然哗啦啦涌进了四五个御林军,上来就问:

    “谁是轻纱?”

    “回大人,奴婢正是。”冉竹身旁响起一怯怯答道,正是之前一直热心帮她的婢女,被眼前这阵仗给吓坏了。

    “大胆奴婢,竟然敢毒害德太妃。来人,将她拿下!”为首的队长厉声道,长手一挥身后几人就拥了上来。

    水纱惊恐的摇头,一张笑脸早已被吓得惨白一片,她本能的往冉竹身后躲去,盈盈双眼求助着冉竹。

    “大人,奴婢是冤枉的。”

    一句冤枉,让冉竹想到了无辜惨死的露蝉,她心头早已勃然一片怒气,就算水纱不像她求情,她亦是会开口阻挠:

    “慢着,你们说她下毒,有什么证据?”

    “小厨房是馨容殿重地,未经德太妃允许外人岂可轻易进入。你与这谋害罪犯在这里出现定是想趁着德太妃中毒之时销毁犯罪证据。来人,一起拿下!“侍卫长只轻轻瞥了一眼冉竹,再度吩咐下属抓人。

    冉竹一听,望着侍卫长和水纱,眸光冷了几分,嘴角弯起冷冷弧度道:

    “看来这场戏演的挺不错的。”

第五十四章 机智破案

    冉竹一听,望着侍卫长和水纱,眸光冷了几分,嘴角弯起冷冷弧度道:

    “看来这场戏演的挺不错的。”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拿人,将她们统统拿下。”

    侍卫长大声喝道,目光里一丝慌乱流露,冉竹看在心里更是明白了几分。

    德太妃食用玉兰糕让自己中毒,无非就是想洗清她想谋害宣墨的嫌疑,关于君影草一事除了尊景,疏影外,就是白静知晓此事。

    这么一推测,德太妃下午去了白静寝宫处,定是从她那里听到了什么,想起两次白静出声阻拦她提起君影草,莫非今天这一出反间计是她们二人合谋的?

    不管如何,冉竹更加肯定白静和德太妃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明晃晃长剑架在冉竹的肩膀上,倒映出冉竹素净拉长的脸,侍卫长见冉竹不在挣扎面露一丝得意,抬脚转身迈出大门。

    不想一抬头忽的看到眼前站着一人,面目深沉肃穆逼人,气势万千。他脸上早已惊恐万分,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干什么?”

    话语不怒而威,磁性嗓音里带着一丝凌厉。

    宣墨声音一出,冉竹只觉肩膀上一轻,身边侍卫都跪了下来。冉竹抬眸对上宣墨,目光里有一丝疑惑。

    好端端的他不陪着德太妃,怎么来这里了?

    “回皇上,属下等抓到了毒害德太妃的人。”侍卫长说完头抬了起来,将手指指向冉竹。

    “哦?那你说说她是如何下毒的?”宣墨面沉如水,淡淡问道,看不出喜怒。

    侍卫长见宣墨如此态度,心里忐忑了下,想了想摇头道:“属下是听有人密报下毒之人趁殿内慌乱偷偷潜入小厨房欲销毁证据。属下一进门就看到此女子手中正拿着一个东西,与密保之人所说吻合。“

    “你找到什么了?”宣墨看向冉竹,面色有些急切。

    “君影草。”冉竹回应道,将掌心里的花瓣摊开给宣墨看。

    “刚王太医诊治,母妃中了不知名花草的毒,想来便是此物了。”宣墨颔首道,深邃目光里明明灭灭,不知他在想着些什么。

    “皇上,一定是她下毒要害德太妃,恳请皇上由属下将她带下去审问一番。”侍卫长见宣墨并未有抓人的意思,沉思了下请声说道。

    “你都说小厨房是禁地,外人不可随意进入。我一个外人,又如何轻易进的来!”冉竹冷笑道,抬眸却看着宣墨,只换来容颜面沉如水。

    “因为你有同谋,就是你身旁的婢女!”队长双目圆瞪,言辞凛然,就好像亲眼看到,在冉竹看来却十分好笑犹如狗急跳墙。

    “奴婢冤枉啊,大人,奴婢是小厨房做点心的,是她说自己是皇上身边来查案的人,奴婢初初入宫有些规矩还不是很清楚。奴婢要是知道她就是下毒的罪魁祸首,奴婢说什么也不会放她进来。”

    未等宣墨开口,水纱急忙插嘴说道,无辜彷徨神情令在场人无不认为是冉竹一人所为。

    冉竹嘴角狐起一丝冷笑,欲速则不达,水纱这么做反而将自己给暴露了出去。

    当时只顾查找君影草下落,竟忘记了后宫嫔妃太后寝殿内的小厨房都是严令禁止外人进入的,除非得到殿内主子的首肯,否则被发现后是很严重的下场。

    连她这个外人都清楚,何况做点心的水纱。

    就算水纱是刚入宫中,可她在小厨房工作,第一天肯定会有人告知她这么重要的规矩。是故,水纱便是将她引入小厨房的第一颗棋子!早在为首的侍卫说出第二句话时,冉竹就明白过来了。

    计中计,局中局,皆是为她一人而设,倒是让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她们二人“费心”了。

    “哦?那你说说我是如何下毒的?”冉竹挑挑眉,好整以暇。问的是与宣墨一样的话题。

    侍卫长一听,面色一白,眼神飘忽间迅速的瞟了一眼对面的水纱,被冉竹尽数看在眼里。

    “回皇上,奴婢想起来,下午德太妃将玉兰糕做好放进蒸笼蒸煮时候奴婢忽然闻到一股奇怪味道随后就睡了过去,想必她就是趁这个时候潜入厨房下毒的。”

    水纱见宣墨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心里鼓起了几分勇气:

    “她进殿本该探望德太妃,可她却急着要来厨房,进来就四处翻找,奴婢看她也定是知道自己落了证物,是故急于来销毁。”

    宣墨望着冉竹闲淡面容,眸光清澈而鄙夷,素衣长发淡漠静立,神圣而不可侵犯……

    想起她在玉兰轩睡的那般安详就算看到他不告来访也一如现在这般毫无一丝慌乱,明明这么多的人证物证指向她,可她却总是如常一般淡定自若。

    上次玉兰糕一事,她为救他差点废了十指,虽然杀了施旺霸,可宣墨心里一直觉得此事不简单,却并不愿意往德太妃身上想。

    可君影草一事,他刚刚半夜知晓,德太妃这边就中毒,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宣墨面色一冷,心头大亮,到底是谁想要陷害冉竹?

    冉竹见他宣墨兀自沉思不语,忽的浑身散发出凌厉气势,心头一沉以为宣墨相信了他们二人的话。

    “侍卫长,你说你是接到密报之人有人来销毁证据。那我问你,那人除了跟你说水纱外,另外一人姓甚名谁!我又是谁?”

    冉竹冷冷说道,带着些薄怒,失望,只是这份情绪更多是冲宣墨而发。

    其实这是很好解开的一个困局,一切都从侍卫长的开始的寥寥几句话里出来。他一直叫的是水纱,抓人时更是连问都不问冉竹的姓名,一直到现在!

    这是个漏洞,想来白静或者德太妃以为胜券在握,忘记了告诉他那个重要的名字!而冉竹便可以从这里钻出来,她虽然在深宫半年有余,可平日无事不出门,而自己今日又没带腰牌,侍卫长和水纱不认识她实属正常。

    冉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名竟然能解开一切谜题,真是件趣事。心情愉悦起来竟忘记了自己刚才还生着宣墨的气。

    侍卫长嘴唇张开能塞得下一个鹅蛋,却迟迟说不出冉竹的名字。

    “哼,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就不分青红皂白就进来抓人,时机拿捏的这么好,看来守了很久了吧?”冉竹话语忽的轻了下来,似是不经意的问话。

    “没多久,一炷香时间。”侍卫长茫茫然接了话题,话刚一出,顿时清醒过来,面如死灰!

    “莫非侍卫长也是新来的,不知道后宫重地是不允许御林军在此长时间驻扎停留?”冉竹,嘴角抽了抽,越说越觉得自己轻松惬意的很。

    眼前女子,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眸光清澈灵动,浑身散发的自信竟生生让不利于她处境的地方逆转了过来。

    宣墨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亏自己离开后又折回来寻她,心头间不期然升起一股异样情愫。

第五十五章 宣墨发威

    宣墨那暧昧不明的眼光落到她的身上,令她在这种状况下浑身不自在。第一次,她瞪了回去,却惹来对方脸上笑意更甚。

    这事已然十分明了,宣墨心中已是七七八八知道了大概。他目光从冉竹身上收回,敛了笑意沉声道:

    “侍卫长那密报之人你可认识?想好再说,有一句不实,朕定斩不饶。”

    言语凌厉,天子之威尽显。

    侍卫长一脸恐慌,眼皮子剧烈跳了跳,当下连连磕头说道:

    “回皇上,属下是得到一个奴婢的传话,她说一炷香后会有谋害德太妃的主谋与此殿中叫水纱的奴婢汇合,她们会去小厨房销毁证据。于是我等就守在这附近,只看到了她们二人进来。皇上,属下句句属实啊。”

    能抓到罪魁祸首到皇上和德太妃那里邀功,届时升职封赏大有机会。换了别人,必然也会是去做的。

    冉竹对他这点想法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宣墨面色越发阴沉了下来。

    水纱一听,本不大的眼睛早已惊恐瞪圆,她连连摆手道“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那你说说,应该是什么样的?莫非你被人陷害了?”冉竹适时插进话来,放缓语气引诱水纱说出来。

    水纱抬头看向冉竹,目光里有着许多纠结挣扎,嘴巴张了张,不期然的往外面望了望,忽然目光一紧,急忙低下了头。

    正当冉竹不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德太妃驾到的声音。冉竹心头凛然,怪不得水纱不说了。

    似是毒素刚解,德太妃虽被人扶着可走有些蹒跚,平日保养得宜的颜容此刻也尽显苍白疲惫。可眉眼间不经意流出一丝精光,偏是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冉竹心中鄙夷了一番,这么快就下了床,足以说明君影草在玉兰糕里的分量并未有多少,想来她都是算计好的。这般姿态无非是做给宣墨看,博同情罢了。

    果不其然,宣墨见状,早已一脚跨出门迎了上去,关切问道:

    “母妃,你不在床上好生歇着,怎么来这里了?”

    “我听说抓到下毒的人了,所以来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德太妃气愤说道,说完咳了两声,惹得一旁的碧螺连连轻抚后背。头微微抬起,忽然厉声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吃惊的表情似是刚看到冉竹一般。

    未等冉竹答话,就见侍卫长连跪两步到德太妃面前,哭腔着把情况说了一遍。德太妃佯装沉思,随后悲痛说道:

    “真没想到哀家宫里出了内贼,水纱你心性纯良,做出此等事情实在叫哀家寒心。莫非是有难言之隐,说出来,哀家或许可以替你向皇上求个情。”

    此话一出一副宽容仁慈的神色,做足了善良姿态。一听就是要为水纱开罪,从而无形中坐实了冉竹的毒害罪。

    “此事朕已有定论,母妃身体未愈,回去歇息吧。来人,送德太妃回去。”宣墨沉声吩咐道,双手松开了德太妃的手臂,并不给水纱所谓辩白的机会。

    “皇上,您如何决定的?”德太妃急急问道,因为激动老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并未注意到宣墨这一微小细节。

    “母妃,你觉得此事如何断定?”宣墨淡淡问道,眸光深邃幽暗,双手背后交叠轻握。

    冉竹静静看向宣墨,眸光复杂,因为她知道每每宣墨做那样的动作便是不悦了。

    “她定是记恨哀家上次责罚她入大牢受苦一事,这次竟将水纱迷昏放入毒药。若不是哀家想尝下口味,今天受害的便是皇上啊。依哀家看,此等妖女必须斩杀!”

    德太妃说到最后,面色诤然,听得在场的人浑身颤颤抖了抖。

    “朕有时候都迷茫了。”宣墨说道,还是那般淡淡口气。

    不知为何,冉竹却听的想笑,当然也只是敢在心里笑一番。

    “何事困扰皇上?”德太妃茫然问道,她在说杀冉竹的事情,皇上怎么突然感慨了……

    “有时候一觉睡醒,朕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得太监们提醒,朕才清醒过来,原来这还是朕的大宣朝。朕,还是皇上!母妃,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宣墨的口气似是唠嗑般,可德太妃面色早已一片刷白,似是比之前生病还要厉害。

    寥寥几语,看似平淡无奇感慨话语,可句句都是提醒德太妃越矩代袍,无视皇威的暗示。

    “皇……皇上,龙威四海,福泽天下。怎么会老呢,是哀家身体毒素刚解一时有些过激了。但下毒之人不可轻放,否则哀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几回折腾。”

    德太妃说完,落下了几滴泪,丝绢擦眼泪间迅速的瞥了几眼宣墨,见他仍是那般淡淡神情,心头忽然后悔没听那人的话,如今进退两难,倒把自己给圈进去了。

    冉竹冷哼一声,宣墨都那样隐晦说了,德太妃还不死心。心下略略想了下道:

    “回皇上,说起神思混沌一事,奴婢这几日夜夜做噩梦,梦里老老少少十四口浑身是血的来找奴婢,只说自己冤枉,却不说为什么。”

    冉竹说到此处抬头望了一眼宣墨,见他示意自己说下去,于是继续说道:

    “奴婢就觉得奇怪,奴婢有不是查案的,他们这般托梦是何意思。后来一想莫非这些人的死跟奴婢有关,可最近除了那被斩首的刑部侍郎与奴婢有些牵扯外,便再也没其他人了。是故,奴婢很是想不通。皇上,您觉得这梦到底是何意?”

    冉竹话还未说完,德太妃本就煞白的脸更是添了几分死灰,强装镇定的眼神里犹疑不定的不时看下冉竹,一双手丝丝绞着丝帕,除了面色难看些倒也颇为从容。

    “你是说施旺霸?他的家人不是好端端在长安城住着,朕并未连罪他们,你这梦来的蹊跷了些。”宣墨眉头紧蹙,心知冉竹这是有话要告诉他,可又藏着些什么。

    “奴婢亦是心内不安的很,请人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施旺霸死后他们一家十四口连夜失踪,这与奴婢的梦真的是巧合的很。施旺霸与奴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自己做为刑部侍郎比谁都懂律法,那夜忽然如此大胆却是为了色,这说法不免显得牵强了些。”

    冉竹答道,口气比宣墨之前的语气还要轻,可每一句话听在在场人的耳朵里,犹如炸雷一般。

    ”梦就是梦,与那死去的人有何干系。你别混淆视听转移皇上的注意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你下毒的嫌疑了吗?雕虫小技!”

    德太妃冷笑道,额头上沁出细细汗珠,碧螺小心翼翼的擦拭着。

    “母妃知道就好,不管是谁作茧自缚终究没个好下场。这偌大皇宫皆听皇后和母妃二人,后宫和睦,朕在前朝亦会安心。母妃,你说是也不是?”

    宣墨面色染上不悦,他心中本就对施旺霸一事有疑虑,今天冉竹却聪明的借着他的话顺出了十四口被人灭口一事,放在此时却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并未直接道出杀害无辜十四口的幕后指使者,可他心里早已明了。

    “皇上……”德太妃呐呐开口,不知该说什么。

    “这下毒一事,还需要好好彻查。水纱是母妃的人,就交由母妃细细审问,明日朕来问问结果。至于侍卫长。”

    宣墨停顿了下,目光射出凌厉,摄人心魄:

    “去给朕找出那个密报的奴婢,翻出整个皇宫也要给朕找出来!”

第五十六章 心生嫌隙

    宣墨只言片语中提都未提到冉竹,就这样将她从下毒一事中清白脱身,事后冉竹每每想起来胸中温馨满胀,更是她在之后的困境中坚持走下去的动力。

    信任,是无需常徘徊在唇齿间的。就是看你一眼背影,已是足够。这是宣墨失忆前拥着她看漫花千树齐头怒放时与她相言。

    那时她才十二岁,只是觉得这话好听的紧,却不懂其中意义。

    如今,她懂了。

    宣墨派人将冉竹送回玉兰轩,自己一路赶往凤仪殿。天色微明,他一身黑色常服在青石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俊朗刚毅王者天成,所过之处,行走的婢女太监无不跪地一片。

    他的步伐很急,众太监抬的轿撵都被他甩开一大截。

    冉竹站在路上呆呆的看着他急急消失的背影,心口怅然若失。

    “之前有婢女来找皇上,说皇后心口痛急着要见皇上。皇上本来都已走到半路,想起你还在馨容殿又折了回来。幸亏回来了,否则你今天难逃被陷害的这场局啊。”

    身边响起海生严肃的细细嗓音,看来今天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实他让你来叫我回去即可。”冉竹耸耸肩无所谓道,心想白静心痛是假,调离皇上好实施陷害她下毒计划才是真。

    若是他没回来寻自己,这场局可真是有的热闹要看了。

    “这说明皇上心里有你啊,担心你会被德太妃发现被刁难这才亲自折回接你。还有他明知你与德太妃你不合,还是答应让你跟了过来。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今天这事你还看不出来皇上对你的态度?”海生白了眼没好气说道。

    这冉竹平日瞧着挺聪明,怎么这种事情上那么迟钝……

    冉竹愕然,好半天才消化了海生的话,也是第一次被海生抓着机会好好嘲笑了一番。心里直爽这次开口跟皇上要求自己送冉竹回玉兰轩的决定太睿智了!

    冉竹看着海生得意的神情,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心口却跳的厉害,裂开嘴傻傻笑了起来。

    真的吗,真如海生所说,宣墨的心里已经开始在乎她,无关记忆。

    “朕会应当年的诺言,娶你。白静一事,朕会处理。”脑海里不期然的冒出这句话。

    冉竹一颗激动跳跃的心瞬时冷了下来。

    “走吧,一夜未睡,困了。”冉竹淡淡说道,脸上笑容早已消失,颓靡气息将之前欢乐气氛一扫而空令一旁的海生错愕不已。

    任凭海生再怎么问,冉竹都是懒懒回应,不愿多说。远远看见丹青站在门口徘徊,海生便不在相送颇为郁闷的回去了。

    “姐姐这一清早是去哪儿了,这么许久才回来。”丹青一抬头就看见冉竹,急忙迎了上去。

    “出去走了走,你怎么站在外面,回去吧。”冉竹拍了拍丹青后背笑笑道,心想丹青若是知道她昨夜差点人陷害,又该担心坏了,还是不说为好。

    “我本以为你去如厕了,等了半天也未见你出来。所以寻思着你可能出去了就来到这门外等着了。”丹青勾着冉竹的肩膀说道,口气低低的颇有些疲累。

    冉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丹青,这才发觉她今天化了妆,粉装下眼角四周有着淡淡的黑影,精致的妆容看起来颇为精神可肿胀眼里的红血丝却如何也掩盖不了。

    不知为何,冉竹一颗心咚咚咚的沉了下去,身体也僵了起来。

    “今天这妆画的不错。”冉竹不动声色的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眸光早已冷了下来。

    “早上等着姐姐无聊了些,所以就随手画了画。姐姐若是喜欢,一会丹青也给姐姐画。”丹青甜甜笑道。

    “嗯。”冉竹眸光里泛起失望,抬头望了一眼天,淡淡道:“昨晚上明明听到外面下雨声,今儿出门却一滴雨也没有。这天气真是奇怪。”

    丹青不明所以,同样看了看天,不解道:“昨夜没下雨啊,想来姐姐听错了吧。”

    “哦?你在睡觉又是如何得知外面没下雨的?”冉竹停住脚步,口气凌厉。

    丹青尴尬的看着冉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夜未睡,她的思维都有迟钝起来。

    “那密报之人是谁?”不易察觉的颤音犹自淡淡口气里发出,冉竹定定的看着眼前早已没了血色的丹青,胸口里的愤怒失望交织冲击着她对丹青的信任依赖,却是连一个“你”字都问不出口。

    冉竹突兀说出这句话,亦是试探,她想从丹青眼中看到迷茫疑惑不知情的神色,可那惊慌纠结陡然放大的瞳孔再次令冉竹失望了。

    在此之前冉竹只是猜测到宣墨身边安插了她们的人,是故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眼里。从未想过昨晚最方便掌握她行踪的便是就住在隔壁的丹青。

    丹青站在冉竹面前,放大的瞳孔令她眼里的血丝显得渗人恐怖。

    天色本该早已大亮,可太阳却似躲在厚厚云层里不愿出来,整个皇宫笼罩着一层灰蒙蒙暗郁的色彩。

    凤仪殿内,宣墨赶到之时白静正在沉睡,低低询问了守夜的太医听闻并无大碍又急急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宣墨没走多久,德太妃就赶了过来,她挥退众人一人走了进去。待她走近龙榻,本沉睡的人儿忽的睁开了眼睛,凌厉目光吓的她心头一跳。

    “哀家错了,不该不听你的建议。现下没有陷害成那妖女,如今该怎么办?”德太妃站在龙榻边,虽然玉兰糕里君影草分量极少,可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腿虚着直想找个椅子坐下来。

    但看到白静淡淡视若未见的神色,却没了勇气。

    自打白静一回来她就找着机会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知于她,昨儿下午她来凤仪殿,白静忽然叫她回去做盘玉兰糕,将所剩无几的君影草放进去。

    正当德太妃不知她作何意图时,晚些时分她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张纸条,这场陷害这才真正开始了……

    白静淡淡扫了一眼德太妃,口气里听不出失望还是怒气,一如以往淡漠:

    “昨夜皇上并未中计回来,我就知道陷害一事成不了。当时我就派人告知你不要出面,届时直接将那侍卫长和奴婢丢出去问罪即可。可你不但不听还让冉竹扯出了施旺霸一家被灭口一事来,本简单的事情越来越复杂。”

    “这可如何是好?”德太妃心急的就是此事。

    “慌什么,施旺霸一事与你有何干系,人又不是你杀的。”白静满意的看着手指,似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德太妃一听心里了然,可想到这么多年和莫求双的情谊面色又颇有些不忍。白静斜斜瞥了一眼,知她心里所想,冷冷道:

    “他对你好也是有所图,太妃该要分清是主上重要还是那人重要才是。”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德太妃将心中不忍狠狠掐掉,口气也是颇为不悦。说起来她与白静口中的主上关系非同一般,可白静却连一点起码的尊敬都没有,偏偏她自己还怕着,这种心理反差着实令德太妃心理不爽。

    “天下大统是主上心头第一要事,我们都该为此努力才是。这皇宫里你若是不听我的,以后主上若怪罪起来,我可帮不了你。还有,莫求双办事一向谨慎,皇上想查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白静闭上眼,面上浮起一丝烦躁。

    “是,是。”德太妃恭谨答道,几句话令她服了身子又服了心。心头想起一事随即不解问道:

    “你怎么知道昨夜那妖女会跟着皇上一起来呢?还让我安排水纱那奴婢在那等着设这个局。”

    白静本闭起的眼睛忽的睁开,眸光里染上了一层冷霜,看的德太妃心头一颤,脚底一股冷气直蹿心底。

    德太妃看她没一会又闭了起来,心知她这是逐客令,便欲出门。忽的身后一声懒散淡漠响起:

    “昨夜皇上去找她了。”

第五十七章 该装糊涂

    玉兰轩此刻静悄悄的,偶有飞鸟路停驻枝头也是很快离开。院子里两处身影,万般思绪笼心头。

    丹青不发一言走到自己住的门前,伸手将门推了开来,面容忽的憔悴了许多,她强撑着笑意道:

    “姐姐进来看看就知道丹青昨晚在做什么了。”

    冉竹站在原处迟疑了下,看到丹青染红的眸眶委屈的神色,心底里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是否敏感了些,这一步不知是该迈还是不迈。

    正当冉竹踟蹰间,门外匆匆跑进一名小太监,目光在冉竹和丹青二人身上略略巡视了下随后停留在了冉竹身上,细声问道:

    “请问姑娘可是冷管事?”

    “正是。”冉竹答道,疑惑的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太监。

    “小的是织造纺一名打杂的,大总管派小的来通知冷管事速速前去织造纺一趟。”小太监俯身答道,脸上露出害怕神色。

    “发生何事了?”冉竹将他神情看在眼底,不作声色问道,并未立即动身。

    自打白静回来后,她对于陌生宫女太监的传唤向来很小心,以免落入无法预知的圈套。

    “死,死,死人了。”小太监仅有十来岁,稚气脸上盛满惊恐。他话刚说完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冉竹已然奔向门外。

    “姐姐小心,丹青在家等你。”丹青冲着离去的背影呐呐道,眼角一行清泪簌簌流下……

    冉竹赶到之时,御林军已经将四周围了起来,似是得到了海生的授意,冉竹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场地上百条竹竿挑起的各色绸布正在风中轻轻飞扬,不远处的水井旁正躺着一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一头白布被人撩起,因白布刚好遮挡了他的脸,冉竹只看到了他一身紫衣。

    “冷管事,这就是昨夜密保之人,她定是知道事情败露投井畏罪。属下受人蒙蔽乱抓好人,还请冷管事多多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属下这次吧。”

    侍卫长眼尖的看到冉竹走了过来,急忙上前行礼抱歉道。

    正在检查尸体的人将头白布后抬了出来,露出俊逸出尘的脸望着冉竹,眸光里染上一丝欢喜。

    冉竹心里冷哼一声,这会终于知道打听别人的名字了,一个侍卫长竟连最基本的都能忽略,就算这次留下谁能保他下次不会利欲熏心搅乱后宫呢。

    但,这不是她的事情,她也懒得管。

    冉竹并未搭理他,从他身旁掠过,一抬头就看到白布后露出的脸,她愣了愣轻轻问道:“尊景,你怎么来了?”

    “陪荣太妃在宫内下棋,听到这里发生死人了,就过来看看。”莫尊景回道。

    荣太妃是皇宫里的第二个太妃,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就连白静失踪又回宫这么大的事情也未见她从自己殿内出来过,似是宫内不存有过此人一般。

    若不是宫内就两个太妃,冉竹非得想上一番才可。

    冉竹哦了一声,望了望四周,就听莫尊景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找大总管吗?他去通报皇上了,想来一会就能赶到。”

    冉竹点点头,走到莫尊景面前,透过他撩起的白布望了下去,待看清尸体时面色忽的一沉,她抬头对侍卫长冷声道:

    “侍卫长,你昨晚所说的密报者可不是个嬷嬷。”

    这躺着的人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大婚之前她带着领口下绣着优昙花的喜服来让冉竹检查,冉竹好心包庇了她和一帮奴婢,可她们却将这场罪过都推到了冉竹身上。

    水牢酷刑,吊城墙之苦何尝没有她们的“一份之力”

    “虽然此女年老,可属下说她是婢女也并未有错。”侍卫长伸手指着地上的尸体,一口咬定道。

    冉竹嚯的起身冷冷相望,昨晚她本以为侍卫长最多是受人蒙蔽利益驱使所致,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甘愿受人驱使!

    “我也曾问了与死者熟悉的婢女,她们都说自晚饭后就没见到死者,直至清早打水才发现。”莫尊景正经道,面色亦是少有的严肃。

    若不是荣太妃来找他下棋,他根本不知道皇后回来仅仅几天,冉竹身边又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这般想,莫尊景虽然面色淡淡,可袖口里垂下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莫尊景说话间也直起了身,抬头见冉竹发丝有些凌乱,眉眼间浮起心疼,握紧的拳头早已化成了绕指柔替冉竹梳理着乱发。

    宣墨远远就看见冉竹和莫尊景靠在一起,神态亲密,面色不由冷了几分。,她连忙急走几步迎了上去。

    冉竹正欲开口,就见宣墨手轻轻一抬,目光停留在冉竹脸上少顷,转头沉声对莫尊景道:

    “此事,你怎么看?”

    “死无对证,光凭侍卫长一人,无法确认这就是密报之人,亦可能是另一宗案件,巧合相碰。”莫尊景俯身恭敬答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里有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平时就是这么查案的吗?”宣墨不悦道。

    冉竹悄悄注意着宣墨,似是自他进来到现在脸色就未好过。莫尊景说的并没错,宣墨这样说显得有些刁难了。

    莫尊景保持着俯身行礼的姿势,冉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是心头忽的有些不好过起来。

    为人臣子,不管做的对不对,都要看皇上脸色,尽管宣墨是她所爱,可她这次却还是偏向了莫尊景。

    “皇上……”冉竹呐呐开口,却被宣墨再次打断:

    “德太妃下毒一案已然明了,你是清白的,朕知你委屈,想要什么打赏尽管跟朕说。”温和带着丝宠溺语气传来,与刚才严厉不满天壤之别。

    “破案了?可下毒的人还没找到……”冉竹急忙问道,未曾注意到宣墨突变的情绪。

    “嗯。罪婢水纱是这嬷嬷的孙女,自她们知道你并未因以前喜服一事获罪,成日不安担心你将她们渎职之罪揭发,于是她们二人合谋在德太妃的玉兰糕里下毒栽赃嫁祸给你。”

    宣墨沉声道,对于自己刚才莫名的讨好本就堵着一丝郁闷,见到冉竹并未发觉,心里更添郁闷,但并未表露出来。

    冉竹没想到水纱和那嬷嬷会有这一层关系,这样说倒也能解释水纱栽赃嫁祸嬷嬷投井畏罪自杀一事,可冉竹心底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莫尊景在一旁静静听着,望着脚底下的青石板,无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皇上,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冉竹淡淡问道,一夜未睡她素净的面容显得颇为疲惫,可清澈灵秀的眸光里迸射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目光。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莫尊景闻言,毫无表情的脸上蓦地浮起几分笑意,只是无人看得到。

    宣墨静默望着冉竹,许久,心底里响起一声低低叹息。

    这般聪明,叫他如何是好……

第五十八章 挑明阴谋

    宣墨并未回答冉竹的话,抬手略扬,海生连忙示意侍卫将尸体给抬了出去,宣墨斜睨了一眼莫尊景沉声道:

    “少卿,案件情况你也知道了,侍卫长就交由你发落。”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听说荣太妃传你进宫下棋,她老人家一向与谁都不来往,好端端的怎么叫你去了?“

    “实不相瞒,荣太妃此次传唤微臣进宫,是有事要问微臣。只是这事情微臣也不甚清楚,也正想着要告诉皇上。”

    宣墨目光里浮起一丝疑惑,点点头并未多问,目光在冉竹身上停留了下,见她仍是冷冷相望,心头浮起一丝无奈也只好装作看不见自顾抬脚离开。

    海生纠结的看了眼被宣墨漠视的冉竹,挥挥手示意她先回去,便转身跟了上去。

    “昨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夜未睡折腾坏了吧,快回去睡个回笼觉。“莫尊景来到冉竹跟前,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令平日听惯了自负口气的冉竹颇为不习惯。

    冉竹点点头,心头还沉浸在宣墨无视她话语的失望中,就连莫尊景何时离开去找皇上都不知道。

    皇上一走,御林军也立马撤了,侍卫长被押了下去等候莫尊景发落。本死寂的织造纺开始有织女出来活动,不一会就热闹起来,仿佛死人一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冉竹并未回玉兰轩,她一路来到凤仪殿,想也未想的就走了进去。

    其实宣墨暗里曾下过禁令,除非他在,否则谁也不许放冉竹进来单独见白静。可这次她一路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两旁宫女太监仿佛看不到她一般。

    “徒儿来了。”龙榻上响起一慵懒淡漠声,幽深眸光里看不出一丝温暖。

    “你终于肯放我进来了。“冉竹冷声道,话里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担心我会招人不测,所以严令她人进来。我想着今日你应该会来找我,咱们师徒也好久没单独叙叙旧了。”

    白静半躺轻靠软枕,嘴角挂着笑可笑意达不到眼底。

    “师姑。”冉竹轻声叹道,眸光里浮起几分迷茫。

    眼前女子神情一如在玄镇那般淡漠出尘,只是世事更变,当初的师姑早已成了一个心机阴险歹毒的女子。

    而冉竹,却至今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徘徊在胸口的许多疑问愤怒到了嘴边只变成了这一句。为什么陷害她,为什么杀掉露蝉,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

    “你是说我帮你解决了当初陷害你的那个嬷嬷吗。”

    白静轻笑,很是诡异。

    “喜服领口下绣的优昙花也是你授意的吧?”冉竹问道,这亦是她之前路上的猜想,皆在于她知道嬷嬷和水纱不是主谋。

    “虽然不是,倒也差不多。我想皇上早已查清楚了,只是一直没动手而已,我这次只不过顺手帮了个忙,不用谢我。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她这是为了当日喜服一事灭口!

    冉竹心知白静故意说出后面的话是为了刺激她,是故她压下心中不快反击道:

    “昨天夜里皇上刚从我这里得知君影草一事,德太妃那边就传来了中毒的消息。你自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让皇上以为这只是那嬷嬷和水纱担心我报复她们而债赃陷害的设计。可你忘了一件事!”

    白静看向冉竹,面色无波,却在心里开始推测着哪件事情漏掉了。

    “若要我赶过去,必然得让我知道。是问,如果昨天半夜皇上不去找我,我好端端睡着谁会来告诉我德太妃中毒这事。这只能说有人盯着皇上和我,完全掌握我们的行踪,甚而了解我知晓德太妃中毒必然会跟过去寻找君影草下落,水纱出现亦是你们早早安排好等着引我入瓮。“

    “先不说那嬷嬷只是负责织造纺后宫无事不得轻易踏入难有机会和水纱时时保持联络,就说这知晓我脾性的人亦不是她嬷嬷所能揣测出的!”

    “可惜这些都不能皇上,他现在似乎还没完全相信你。”白静的笑若有若无,一句话戳中了冉竹的心痛处。

    “你以为换走宣墨记忆,嫁给他偷走宝玉就能找到宝藏了吗?你是不是忘了宝玉唯有真正的皇后才能触碰。用冰块隔离你和宝玉,确实是好办法。可以后你们相处,你不怕事情败露吗?”

    冉竹站在白静龙榻前淡淡问道,力求让自己冷静下来。

    “徒儿真是聪明,看来宣墨这个皇帝当的不怎么样啊,都下令严禁此事泻出去但还是让你知道了。哦,是不是那个守门的叫秋冬两兄弟?”

    白静淡淡一笑,眼中不无挑衅。

    白静并未直接承认偷换宣墨记忆一事,却将秋冬二人抛了出来这话明显就是威胁冉竹,冉竹何尝听不出来。

    冉竹想起多景楼吃饭时,莫尊景也知晓她私底下和秋冬二位大哥见面的事情,而白静深宫未出一步也都知晓,看来这皇宫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自己以后更要处处小心才是。

    “你想拿他们怎么样?”冉竹冷声问道,他们是她那夜诚心结交的哥哥,亦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师父徐番外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再让他们收到一点伤害。

    “没什么,就怕自己哪天一不高兴就把你们喝酒的事情给不小心告诉了皇上。”白静斜睨道,心中冷哼一声。还想来质问她,就连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要保护,拿什么来跟她斗。

    蠢货!

    冉竹一听忽的笑了起来,她闲闲靠在墙上不屑道:“皇上信你,是因为他以为你是正牌皇后。若不是呢,你的那些话你觉得他还会相信吗?还有你和德太妃的关系,想来皇上一定比我更好奇是怎么回事。”

    冉竹亦是明白宣墨一直袒护白静的原因之一便是他认为白静既然能碰的了宝玉就是皇后人选,良人绝配。

    原因之二……冉竹不愿多想,先破了这第一个再说。

    白静清丽面容上一丝怔愣滑过,她没想到冉竹这么快就占了上风,却也不慌继续笑道:

    “徒儿说的有理。倒叫为师为难了。但这若是让皇上知道这两次玉兰糕一事都是德太妃所为,那他在这皇宫可真的就一个信赖亲近的人都没有了。啧啧,皇上好可怜。”

    白静同情的看了一眼冉竹,见到冉竹眸光里的怔愣犹豫,心中冷笑不已又添了一句:

    “在这皇宫里,我想让谁今天死,他就活不过五更时。你心上人也是,所以老实点我拿到我想要的,自然就会走。”

    “你到底想要什么?”冉竹冷声问道,目光里射出一丝凌厉。

    她很想问白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可有曾想过师父会因她们二人残杀而伤心难过。

    冉竹深深相信白静对师父有情,可到底是什么令她什么都不顾只想置她于死地。

    白静颔首望着冉竹,阴暗目光里透出一丝玩弄的意味,忽的鬼气一笑轻轻张开了嘴……

第五十九章 佩戴古戒

    宣墨一屁股坐在御案后的椅子上,抬手一挥问着跟了进门的莫尊景:

    “荣太妃找你到底所为何事?”

    大宣朝有天子萼,妃子陪葬的习俗,宣墨八岁登基因年岁太小于是老皇帝格外开恩留下了抚养宣墨的德太妃,另一个便是娘亲生前十分交好的荣太妃。

    本来最初几年荣太妃对他亦是十分关心,那时他势单力薄莫求双手握兵权又是一国宰相,将他当傀儡般把持朝政,权倾天下。

    若不是荣太妃让手握十万重兵的亲弟弟童大将军力挺他,事事与莫求双分庭抗礼,说不定这大宣朝早已改了姓氏。

    待他稍稍稳固了地位,荣太妃忽然闭门不出,就算他拜访亦是寥寥数语就将他撵了出来。

    他心中亦是有所愧色,因为迫于莫求双的势力,他收缴了童将军的兵符占为己用,直接压制莫求双并从中开始慢慢削弱他的兵力。

    这几年,朝廷这才安稳了些。

    因以为荣太妃怪责此事,久而久之,宣墨也就不去了。可当年荣太妃助他稳住了江山这一功劳宣墨自今藏在心中。

    如今见荣太妃忽然召唤莫尊景,宣墨好奇的同时心里染起了一丝惆怅。

    “荣太妃告诉微臣,她昨夜梦见太后了。”莫尊景答道。

    宣墨愣了愣,瞧着桌子的手忽的停了下来,等着莫尊景继续说下去。

    “太后老人家跟她说一棵树盘根错节会令人眼花缭乱,可撑起一片绿叶的永远只有那树干。太妃便是问微臣此话是何意,微臣不懂。”

    莫尊景答道,恭敬疏离,看到宣墨在认真思考这梦话含义,心底却是一片了然。

    宣墨想了会便明白了此中意思,他略略颔首,目光在莫尊景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沉声说道:

    “你回去转告荣太妃,主干才是血浓于水滋养绿叶长大的功臣,绿叶不会忘本。”

    莫尊景嘴上领命,心里却在苦笑,何时自己要做这来回跑腿的差事了。想起荣太妃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尊景浑身都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还有。”宣墨沉思了下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莫尊景,心里掠过一丝不甘连着口气都不悦起来:

    “以后没事多进宫陪陪荣太妃,拿着俸禄连朝都不上,朝廷不养闲人。”

    这一次莫尊景连话都懒得回应,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宣墨闷闷的拍了下桌子,心里冷冷道:莫求双,莫尊景,朕总有一天会将你们莫家斩草除根,永远消失在我大宣朝的土地上!

    冉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凤仪殿大门的,只觉眼前一片灰暗,脚底也似在打飘。

    “我就想看着你痛苦死掉,让你看着你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背叛你离你而去甚至是死亡。你若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

    冉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白静最后说的一段话,鹅蛋形状的脸上挂着得意嗜血的修罗笑容,似是恨不得当场就将冉竹生生撕裂开来。

    冉竹不知为何忽然没了问下去的勇气,她心底害怕知道她的父母是否对白静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白静何来的这么大怨恨……

    而更令冉竹心死的是下一刻白静忽的掀开被子,整个人轻松的踏上墙壁跃上了横梁……

    她,竟然会武功!

    光是这点,冉竹就先输了一截。

    而她目前似乎唯一的胜算就是验证自己是真实皇后,可宣墨如果真的爱上了白静,那她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这便是冉竹之前不愿去想的宣墨一直包庇白静的原因之二。

    一声声压抑低沉的箫声传到了冉竹耳朵里,她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来到了一处荒园,四周杂草丛生,远处几颗百年大树被粗壮藤蔓缠绕很多都连在了一起,形成了巨大的绿床。

    而绿床上,有一个人正躺在里面,蓝色衣着在藤蔓空隙中若隐若现显现出来,那箫声正是从他口中而出。

    箫声高时激荡挣扎,低时呜咽悲伤,仿佛不管是人生的高潮低潮都无法逃出既定的牢笼般,令听的人无不心生纠结黯然泪下。

    冉竹觉得这就如吹给她一般,眼泪被这箫声给无声勾了下来。

    一曲终,箫声停,冉竹意犹未尽不由上前几步真诚说道:

    “你吹的真好听,可否再来一曲。”

    只见藤蔓剧烈晃动起来,冉竹伸头好奇望着,虽看不清容貌可男子身形她还是认出来了。

    冉竹见他在藤蔓里几番挣扎要爬起来却总是失败十分狼狈,心中大感过意不去靠了过去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不用你扶。”男子一手抓着藤蔓,背对着冉竹怒叫道。

    冉竹一愣,男子声音带着稚气清脆,似是在哪里听到过。忽然她脑海里电光一闪,心里想着名字嘴上就说了出来:

    “你是圣使?”

    男子忽的转身,惊讶的看着叫他名字的女子,而同样惊讶的冉竹也正看着他。

    眼前男子有着一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就连鼻唇间都依稀能找出相似的轮廓,只是他更显得稚嫩孩子气。

    不知是因为圣使孩子气的音容还是与自己有着相似面容的亲切感,冉竹卸下沉重的心情,开玩笑问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朝廷从不向世人宣告圣使的名字,所以宣朝圣使是在世人面前不仅保持神秘容貌更是连名字都没有。

    这样想来,不免凄惨了些……

    “关你何事。”沁玉白了白眼,目光落到脚旁的面具,面色陡然一沉,顾不得与冉竹说话就想拿起面具戴上。

    “圣使也是人,你天天带着面具不累吗?”冉竹感慨道,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可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他拿着面具的动作一滞,凌厉的目光里露出一丝迷茫痛苦,口气却依然不善:

    “你可知道见到我真面目的人都得死。”

    “那我若是帮你找到你的玉戒指,是不是就可以赦免死罪呢?”冉竹闲闲道,对于他的这一威胁一点未曾放在心上。

    阳光下冉竹手中晃动的戒指闪动着幽绿光泽,正是圣使天天戴在手上的身份象征的那枚。

    废园外一个忻长身影投射在绿藤爬满的墙壁上,久久未动。

第六十章 追查身世

    冉竹说话间便感觉到手指捏着的戒指处传来丝丝凉意,一道细细电流从戒指延伸到冉竹的纤纤手指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漫上冉竹的心头,只觉得亲切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当冉竹细细瞧着戒指,忽然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她本能闭眼闪避,只觉手上一空,因戒指被人大力抽走,冉竹的手指火辣辣的疼。

    这个圣使真是粗鲁!

    冉竹睁开眼不悦的望着他,只是这么会功夫他已经戴上了面具,玉戒指也好好套在了他的拇指上,可他眼里的惊疑却又教冉竹心生不解。

    “不谢就不谢,干嘛这副眼神看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的戒指。”冉竹没好气道,刚刚略微好了一点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

    刚才她低头间见戒指挂在了一个细藤蔓上几欲坠落,她好心将戒指拿起来却得了戒指主人这个“回报”。

    深宫人心不古也就算了,偏得个个脾气都这么古怪无礼。冉竹懒得听他回话行了个礼转身掉头就走。

    “你站住!”身后响起冷厉的声音,听得冉竹面色同样冷了几分,她停住了脚却并未转身。

    沁玉见冉竹没有回来的意思,目光掠过拇指上的戒指,光洁的额头紧紧皱起,半晌道:

    “你叫什么名字?”一如以往简单,带着甚而比宣墨还要霸道的口气。

    “宫中一个闲散人罢了,说出来怕污了圣使的耳朵。”冉竹闲闲说道,这次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废园。

    沁玉目光一直追随着冉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口,食指摩挲着戒指,眸光里浮起深深疑惑。忽然只见他从绿藤床上轻跃而起,也离开了废园。

    御书房内,莫尊景前脚刚走,海生就自行走出去从外将门给关了起来,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御案十米远处是几个并排站立的书架,忽然其中一架随着墙壁动了起来,走出一身墨绿劲装的精练男子。

    “萧风,查得如何?”宣墨见到来人并不惊讶,沉声问道。

    昨半夜冉竹说起施旺霸十四余口失踪一事,他下朝后立即派萧风带着暗卫手下去调查此事,不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萧风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绸做的袋子双手呈给到了御案上,看着宣墨将袋子打开从里取出一张宣纸,低声道:

    “冷管事被押入大牢之前,有人见过德太妃身边的姑姑碧螺曾在刑部附近徘徊过。施旺霸与德太妃这些年暗里常有来往,属下猜滥用私行一事应是德太妃授意他所做。”

    “嗯。朕知道。这些年德太妃越来越不似从前安分,看来朕这皇位坐的越安稳他们就越着急啊。朕一直很好奇,那玉兰糕我若是吃下后,德太妃想从朕口中得到什么?”

    宣墨呐呐道,眉头紧锁,目露精光。哪里还有平日一丝残暴无脑的昏庸神态。

    自三年前他无意中发现德太妃和莫求双有染,者偌大皇宫他的心中再无了可信赖托付的亲人,同时多了一个更棘手的敌人。

    白静呢,他天定的皇后,是否又如冉竹所说带着企图而来……

    萧风摇摇头,亦是一脸茫然,想起还有事情未禀报便敛了心神继续说道:

    “施旺霸斩首之后的当夜他的家人就连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属下等人问了四周邻居相熟的人,均表示当夜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属下觉得此事甚为蹊跷。”

    宣纸上记录着他们潜入施府查看屋中情况,细软金物但凡有些贵重的全都不见,看着很像是逃亡的样子。以及,询问四周邻居所答的言谈记录,并未看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说说看。”宣墨放下宣纸,深邃目光里沉思着,颔首问道。

    “属下也问过那夜守城值班的侍卫,他们并未见到施府的人出城。属下猜想他们应该还在长安城某个地方藏着。”萧风回道。

    ”会不会是守城侍卫不认识她们?”宣墨反问道,排斥着一切可能性。

    “不可能,这么多人又带着全部家当在夜里出城很容易人引人注目,而且施府向来在长安城很高调,他的几个夫人用度十分奢侈,常常结伴出游,守城的几乎都认识她们。这几年皇上您吩咐暗卫时刻关注长安城重要官员的日常活动,如今派上了用场。”

    萧风回道,话语里有着敬佩更多的是忠心。

    宣墨点点头,手指摩挲着桌上的宣纸,目光闪了闪,道:

    “命令分布在长安城的眼线寻找那十四口人的踪迹,不过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属下遵命。“萧风抱拳领命,转身走了两步,神思犹豫了下道:

    “皇上,属下去查查莫求双可好?”

    宣墨幸得了父亲留下的暗卫对他忠心耿耿,利用他们收集来的情报他暗里削弱了莫求双很多羽翼,或恩威并施挪为己用,要么就让那些不听话的直接消失人间。

    因都是暗里做的事,莫求双就算知道也没办法。宣墨的皇位才在步步危机中慢慢的稳固了下来,而如今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莫求双手里的百万兵权,一直没借口收回来。

    宣墨目光一沉,凌厉中一股失望透出,却不是对着萧风,话语间更多了几分落寞:

    “朕对他视如己出,却不想才去了几日就被莫求双发现,还收留己用。幸亏他年幼并不清楚暗卫多少事情,否则这江山都会毁在了他的手中!”

    “属下一直不明白,皇上为何不杀了他?”萧风面色肃然,忿忿不平中更多的是不解。

    对于敢背叛皇上,背叛暗卫的人,除了死是他的归宿,绝无第二条。可风双子不仅活了下来,还锦衣富贵的活在皇上的仇人府中。

    这几年派过去的暗卫均被风双子一一识破,死伤不计数十人,这个仇萧风早已记在心中!

    宣墨惨然一笑,淡淡道:“你忘了,朕五岁那年,若不是他拼死相互,朕早就没命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朕就是当今太子……”

    萧风默然了,怔愣间胸口胀起异样感动,他双手抱拳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清亮声音犹如万古钟鸣:

    “皇上,属下这条命亦是皇上所救,生是大宣朝的人,死是大宣朝的魂。莫求双那边是最大的隐患,就这样听之任之下去必然会越来越危险。属下恳请皇上,让属下去吧!”

    一番朴实话语在御书房低低回响,没有丝竹奏乐,亦无群人呼应,宣墨胸中层层激荡着萧风这寥寥几句话,目光浮起几分感动却也犹豫不已。

    他慢慢起身大步走到萧风面前,亲自扶起,与萧风四目相望。半晌,他慎重点了头,口气满是沉重严肃:

    “冉竹在刑部受刑之后,施旺霸和德太妃没有见面机会。此人唯利是图胆小如鼠,事后却一力承担所有罪名。必然有人拿他家人威胁,事后再杀人灭口。若此事真的和莫求双有关,找出证据,朕就能一举捣毁他们二人!”

    萧风郑重点头,见到宣墨目光里隐忍的担忧,知他是担心自己也会如之前的暗卫遭遇不测,胸膛一热,却呐呐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海生的声音尖细响起:

    “圣使到。”

    话未完,大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一阵蓝色风影极快跃到了宣墨面前。

    “都十三岁了还是这么毛躁。”宣墨望着眼前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沁玉,无奈道,口气里带着宠溺。

    “皇上,有个人你必须得查查。”沁玉睁大双眸,老成的低沉语气里难掩孩童的稚气,

    “哦是谁?”宣墨偏头问道,目光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惆怅。

    “她叫……”沁玉楞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刚才问她姓名被她冷冷拒绝,脑海里想了想,蓦地拍手叫道:

    “就是水蛮儿一直想要杀的那个女子。”

第六十一章 羞辱陷害

    沁玉说完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宣墨身后御案上的黄布袋,银具后本难得激动的脸忽的沉了下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清冷:

    “皇上这里还有人,微臣先退下去了。”

    “是你的萧风哥哥,刚刚离开,不然你们就能见上一面了。怎么想起来调查冷管事了?”

    宣墨一如之前温和口气,面如和煦暖阳。

    沁玉听到萧风二字,目光一暖,不觉抬头望了望那几排书架,心里失望淡淡逸出但并未表露出来。听宣墨问话便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幽绿戒指横亘在二人中间。

    宣墨的目光从戒指上转到沁玉的面具脸上,不明所以。

    “皇上曾对沁玉说过,沁家戒指只能为沁家血脉之人所佩戴,一如我朝宝玉。他人一旦触碰必死无疑。”沁玉缓缓说道,目光严肃老成。

    宣墨点点头,忽然他面色一紧,犹疑问道:“你是说,她……”

    沁玉垂下手,看着宣墨惊疑不定的脸,点了点头。

    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稀薄,宣墨呼吸有些急促,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冉竹年轻瘦削的身影。

    他忽的摘下沁玉脸上的面具,几番端详了下瞳孔骤然紧缩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海生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宣墨的手臂,担忧望着。

    “墨哥哥你怎么了?”沁玉脸上面具忽然落下,愣了愣,抬眼就看到宣墨怪异的脸色,十三年的相处情谊令他一下子忘记了圣使身份真切关心问道。

    “一夜未睡有些不适,你且下去休息吧,待我派人调查好后告诉你。”宣墨和蔼道,仅眨眼间他就恢复如常,只是心口不安跳动无人得知。

    沁玉知他这么说便是逐人了,当下也不再问,接过面具重新戴上。临了担心的看了一眼宣墨,见他冲自己放心一笑,这才离开不提。

    宣墨望着沁玉消失的背影,嘴角强撑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望着门外青石板上反射的刺目光线,冷冷道:

    “苍夜去玄镇多久了?”

    “回皇上已有一月了,估摸着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海生小心翼翼答道。

    这时,门外响起一婢女的声音:“皇上,皇后邀您去御花园游赏。”

    而这头,冉竹正饥肠辘辘漫无目的的走在御花园里,昨夜一夜未睡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她滴米未进,想起这十几时辰经历的人和事,脑袋昏昏沉沉的可思维却清晰的很。

    她抬头望了一眼碎石小路,那是回玉兰轩的方向,脑海里浮起丹青委屈的红肿眸光,还有那推开的大门……

    冉竹的目光里浮起一丝纠结,随后低低叹息了一声转身往另一条小路低头走了过去。

    没走多远,忽然头顶传来一女子沉稳声音:

    “冷管事,皇后传您去凉亭一叙。”

    冉竹陡然抬头,见到来人正是白静贴身服侍的金香姑姑,她抬头望了望,百米处高大树木后绿荫笼罩的凉亭里隐隐站着几个人。

    “有劳姑姑了。”冉竹俯身回礼,淡淡回应道。

    二人早上刚撕破脸,现在又故意召她过去,在冉竹看来无非就是要借机羞辱她罢了。

    金香走在前面,冉竹跟在其后,不急不快,沉稳有度,似是一点也不着急。

    对于这位金香姑姑冉竹了解并不是很深,进宫后她见到白静的次数也很少,与金香寥寥见面也只是留给冉竹不喜多言,严肃古板的形象。

    许是因为她是白静的贴身服侍婢女,她不由多注意了几眼,这才发觉她右脚有些不灵活,怪不得她走的不快。

    “金香姑姑,你右脚怎么了?”冉竹想了下快走几步跟上去,和气问道。

    “谢冷管事关心,奴婢前几日干活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是故走路慢了些,还请冷管事见谅。”金香恭谨答道,一派宫中典型端庄婢女风范。

    “哦那抹药了吗?可好些了?”冉竹低头瞄了瞄金香的右脚,这一看才发现她的脚明显在肿着。

    “实不相瞒,抹了些药但药效不大。许是年纪大了,好的也就慢了些。”金香姑姑如实说道,眉眼间笼上了一层苦愁。

    “我那里有一个上好的祛瘀消肿的良药,姑姑若是不嫌弃晚些时候去我那拿。早些好,为皇后办事也利索些。”冉竹笑笑道,见她脸上隐忍的疼痛心下不忍。之前的那点小心思早就忘到脑后了。

    “如此就先谢过冷管事了。”金香感激的看了一眼冉竹,爽快应了下来。

    几句话间二人就来了凉亭,金香将冉竹引领到白静面前,就退到了一旁。

    石桌上金丝布铺起来,上面放着几盘精致糕点,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旁边放着白瓷茶壶。

    一身如常素衣的白静端着茶,笑意眸光中轻蔑的看着冉竹,嘴角却是温和笑意语气更是和蔼:

    “刚看到你在路上走着,想着眼前风景大好,一人独看无聊了些就叫人将你叫过来一起坐了。”

    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冉竹坐这里,嘴角浅笑淡淡,可眼里的冷意却不容冉竹拒绝。

    此时已入初秋,本繁花胜景的御花园正在慢慢枯萎凋谢,多半剩下苍翠浓郁的绿意,散发凋落腐烂前极致的绚烂。

    冉竹依言坐下,可心里却时刻警惕着白静。

    “时间过的真快,再有两月就是你的生辰了。”白静素手捏起一块糕点放到了冉竹面前,一副慈善师父的神情。

    冉竹并未答话,心里却流过一丝感伤,未曾想她还记得自己的生辰,自师父和她来到玄镇,每年他们都会做一桌子菜来为她庆生,虽然都是师父下的厨,可那时她和师父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全部……

    “你说你真是没用,来皇宫都快一年了,还没找出宣墨失忆的原因。啧啧啧,真叫为师丢脸。”正当冉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忽的低低响起一阵嘲讽冷语。

    冉竹偏过头,白静一如之前脸上挂着和煦笑意,让在场婢女均以为她们师徒二人在说着悄悄话,可她眼里的得意狠辣被冉竹尽数收在眼底。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冉竹冷声问道,平静的面容下是压抑的愤怒,袖口里掩盖的双手早已紧紧握起。

    白静抬眼望了望凉亭外一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我若告诉你,露蝉不就白死了。想起大婚那夜,她都快烧的不成样了还叫我带她浪迹天涯,真是蠢的无可救药。”语气轻呵,清丽姿容上笑容就如画上去一般,一丝未变过。

    冉竹此刻只觉胸中烈焰如过江猛兽将她的理智尽数吞没,她霍的站起来想也没想的从桌上拿起一东西就想甩过去,怒吼道:

    “她一颗心系在你身上,从未变过。你说她蠢,你有什么资格说……”

    冉竹还未说完凉亭里就响起了慌乱的惊呼声,一道滚烫的茶水泼向了白静,白静侧身伸手阻挡,可手和手臂上均被茶水烫到,立马浮起了一片红肿。

    “冷冉竹,你这是在干什么!”凉亭外一声怒气勃然响起,吓得慌乱惊叫的婢女都噤了声。

第六十二章 想要相信

    宣墨的到来绝非偶然!

    这一声怒威,令冉竹从悲恸愤怒中陡然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立马浮出。

    她望着白静右手臂中裸落在外的部分一片红肿,只是片刻功夫,有些已经起了水泡。

    宣墨从另一边大步跑了过来,冉竹一声“皇上”还未叫出就被他挤到了一旁,他小心翼翼的扶住白静的手臂轻轻吹了吹,满眼心疼道:

    “皇后受苦了,疼不疼?快叫太医过来!”

    下半句竟是冲着一堆婢女太监吼了出来,顿时又惹出一阵慌乱,海生急忙亲口指定了一名太监前去通传。

    握着茶杯的手掌心传来阵阵滚烫刺肉温度,可冉竹心口却如冰渊如注,自白静回来她事事小心,却还是一次次落入她们的圈套中。

    今日更是被她三两句勾起了怒火,而桌前何时多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杯身更是像被烧烤过一般,这一切摆明都是设计好的。

    白静偶尔抬起看着冉竹的目光里盛着得意冷笑,再与宣墨四目相视时又是一副温柔无双的宽容神色……

    宣墨体贴入微的对着白静的手呵气的动作看在冉竹心里又是一番不好过。握着杯子的手因为刺痛而瑟瑟颤抖,最终受不了这温度将杯子扔到了桌上,同时也引起了宣墨的注意。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害皇后。活的不耐烦了?”宣墨怒道。

    大老远走过来就看到她们接头私耳,亲密无间的样子,本还欣慰冉竹对白静放下芥蒂重归和好,却不想还未走近就看到了之前那一幕!

    “皇上,万勿动气。可能是我刚才说话让她不满意了,一时冲动了些。冉竹年纪还小,一切都是我这做师姑的不对。”

    白静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拉了下宣墨的袖口,无不温柔包容的口气。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到这地步。”宣墨沉声问道,目光灼灼的看着冉竹。

    白静目光一紧,一丝忧虑从眼底迅速滑过。若是以前宣墨听到她受伤,不管是什么原因问也不会问就会责罚一通,可今天……

    她站在宣墨一侧,左手轻轻爬上宣墨的后脖子处,目光威胁的看着冉竹。

    宣墨俊美无双的脸上,他眸光明亮闪动,失望中带着某些期许。冉竹从他脸上挪开放到了白静那只看似在宣墨脖子周围摩挲的手,心头又暖又慌。

    脑海里蓦然想起她清早说的话来:

    “我就想看着你痛苦死掉,让你看着你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背叛你离你而去甚至是死亡。你若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

    她不知道白静是否真的敢当场做出杀皇上宣墨的大胆事来,可她却不敢赌上一丝机会。

    冉竹将头一偏,闭上眼,压下心中无力愤怒冷冷道:

    “皇上亲眼见到的是什么便是什么,奴婢无话可说。”

    “你!好,好。来人,冷冉竹大胆冒犯皇后,拖下去杖责三十……”宣墨目光点燃的期望早已被怒气代替,他大力说道更是夹杂着几分莫名失望。

    “皇上,你若是要责罚冉竹,那就请责罚臣妾吧。是臣妾管教不严,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饶过冉竹这一次。”

    白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为冉竹求情,连带着众人跟着跪了一地。

    冉竹鄙夷的看了一眼白静,不屑目光落在宣墨眼中,看的更是大为光火。

    “皇上,冷管事自上次刑部大牢无辜受酷刑后身体一直未康复,这三十大板打下去恐怕……”海生适时说道,却故意将话只说了一半。

    宣墨一愣,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了冉竹的双手上,这一看竟发现她的右手似是在细细颤抖,目光所能看到的手心处一片红。

    他心头一跳,面上故作沉思,半晌道:

    “罢了,既然皇后屡屡为她求情,朕就赦免她。但是,从今天起冷冉竹没有宣召不得踏出玉兰轩半步,否则当重罪处之!你可曾听明白了!”嗓音低沉不乏凌厉,听得在场胆小的奴婢双肩都在打颤。

    “奴婢遵旨。”冉竹淡淡回应道,手心里传来的阵阵灼痛令她只想快点离开。

    也只有在白静面前,她离宣墨远一点,宣墨才会更加安全。

    想到此,她行完礼便想告辞,却听宣墨再度沉声开口:

    “就这么走了,你不是应该要感谢皇后宽容吗?”

    宽容!她没去揭发,已经是莫大的容忍了,还叫她感谢!冉竹眸光里忽的迸发出怒气,一张脸也因为羞愤而涨红了起来,但是她目光触及到宣墨脖子后去而复返的那只手,浑身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没了生气。

    “奴婢本就是个没教养的,说不出感谢的话来,让皇上失望了。”冉竹恨恨说道,她虽不能说出实情,但也绝不会逼自己说不愿说的话!

    说完决然转身快步踏出凉亭而去。

    “你!”宣墨真的是怒了,抬手想抓住冉竹,奈何眼前人影已经消失在凉亭里,气的他恨恨放下了手。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前去报信的太监早已将皇后受伤一事仔细相告,是故并未耽误白静的手伤。

    宣墨将自己的轿撵让给了白静,让人先行将她抬回凤仪殿,自己在御花园漫无目的的逛了起来。

    宽阔的青石板路上,一行人抬着白静正安静的往回走,这时金香姑姑的声音低低响起,夹杂着不解:

    “皇后,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替她求情,这不是违背了初衷了吗?”

    白静慵懒的半躺在轿撵里,冷冷斜睨了过去,吓得金香立马闭了嘴,她这才满意的合上了眼。

    “皇上,冷管事一向性情耿直,说话难免冲撞了些,还请皇……”海生低头看了眼一地残花,心里无奈叹息一声,对着前方辣手摧花的罪魁祸首小心翼翼开了口。

    “你说她平日那么谨慎,今日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事。”宣墨沉声说道,口气里不无烦躁,想到她右手心上的那片红,他眼就如被刺到了一般生疼的很。

    到底白静跟她说了什么,会让她如此失态。

    “皇后之前似是提到她说了什么话,所以冷管事才会失态,想来那话定是触到了她的痛处……”宣墨心里刚在想着,这边海生就说了出来。

    “朕给她两次开口机会,她都拒绝配合。朕就算有心偏袒,也无可奈何。你看看她最后那态度,若不是皇后跟你在求情,这三十大板她今天非挨定了不可。”

    宣墨懊恼道,想起冉竹太阳穴处就爆起,心里又烦躁起来。随手又摘了一朵花,见它半是凋零半是怒放,茫然间一双清澈鄙夷的眸子在脑海里浮现。

    “海生。”宣墨陡然叫道。

    “老奴在。”海生本来正惋惜那朵即将被摧残的花,听宣墨叫自己,急忙敛了神色应道。

    “你有没有觉得皇后这次回宫与往常有些不同?”宣墨慢慢转身,神情无比严肃。

    海生不自觉的抬头看着宣墨,目光了犹豫了几下在脑子里组织今更显得和善可亲。今日凉亭一事,足可见得皇后贤良淑德风范……”

    宣墨静静听着,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不知名半艳半残的花朵……

第六十三章 我是皇后

    冉竹一回到玉兰轩就将自己关进房间,听着丹青拍着门呼喊的焦急声音,拿枕头蒙住脑袋,眼泪啪嗒啪嗒流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惩罚她无话可说,可宣墨眼里的失望分明刺痛了冉竹的心,这一路上一直晃荡在她眼前,有好几次都差点撞上了路上行走的宫女。

    她不明白,他失望什么……

    “你说你真是没用,来皇宫都快一年了,还没找出宣墨失忆的原因。啧啧啧,真叫为师丢脸。”

    “我若告诉你,露蝉不就白死了。想起大婚那夜,她都快烧的不成样了还叫我带她浪迹天涯,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害皇后。活的不耐烦了?”

    “从今天起冷冉竹没有宣召不得踏出玉兰轩半步,否则当重罪处之!”

    …………

    “是的,我真没用,来到这里快一年了,一事无成。露蝉死了,到现在关于宣墨失忆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

    泪水很快浸湿了素净床单,白静恶毒嘲讽的话和宣墨失望愤怒的话语如旋风一般在冉竹脑海里交织回响,放大缩小,缩小放大,恍如狂涛怒海上的一叶波舟,令冉竹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冉竹红肿的眸光里透露出茫然无助,看着右手上的烫伤,最后竟是哭累了睡着了过去。

    一夜未睡加上一天滴米未进,身心俱疲,冉竹就这样带着手伤一觉睡到了半夜,竟是被一股味道弄醒的。

    她霍的睁开眼,眉眼里的警惕待看清眼前人时候转眼换成了怔愣。

    因她不开门,丹青一直没敢进来,自然也没人替她点灯。

    窗外今夜无一丝月色星光,房间里一片漆黑,可她还是第一眼就看清了坐在床边的男子。

    她的心忽的跳了跳,这种情景怎么看都像是宣墨在做贼,这般想着脑子就短路的说了出来:

    “半夜鬼鬼祟祟进别人房间,皇上怎么也有了夜路客的癖好了。”冉竹不悦开口,有些虚脱的她说话带着沙哑无力,连带着这句话都失了几分嘲讽味道。

    在冉竹睁眼的时候宣墨就已经知道她醒来,只是忙碌手中的活并未开口。耳边听得如此不训话语,他眉眼一挑一手稍稍用力摁了下去……

    “哧……”冉竹只觉右手手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低呼一声本能收手查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宣墨掌心里,被他死死握住。

    床边一卷白布,还有一盒正开着的黑乎乎的膏药,她的手心里滑腻腻的,看来她睡着时候宣墨正给她上药。

    平日里总是居高临下如一尊威严巨像的宣墨此刻正弓着身子弯着腰,一张脸快凑到了冉竹手上。药膏散发的苦味令他微微皱了眉,却没停下手中抹药的活,动作笨拙而小心。

    不期然的,冉竹眸眶红了起来,为自己刚才的言语冲撞而感到尴尬。胸口漫起潮海,复杂的五味情绪齐涌上心头,令她贪恋此刻美好,却又迷茫着宣墨此番做法后的真实用意……

    自刚才她被宣墨故意摁了下吃痛外,整个过程中她一丝疼痛感都没有,他温热的指间带着药膏涂抹在她的手伤处,带起一片清凉,立马感觉好多了。

    “你说你也真够蠢的,哪有人动手还把自己给烫伤了。朕现在虽然看不清楚,但看得出你这伤不比皇后的轻。”

    宣墨立即回讽道,可手下动作轻而缓慢。

    可冉竹却没了和他斗嘴的心思,想到白天那一幕,眼前美好霎时回归一片漆黑夜幕。

    宣墨见她不说话,心知她这是铁定要将事情都揽了下来,越是如此他更加好奇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老死在这玉兰轩了。”宣墨淡淡道,颇有些不悦。

    他大半夜来只身一人来此,其用意,她还看不出来么。

    事已至此,冉竹再听不出来就是个傻子了。

    “皇上,想伤你的人你可防得住?”冉竹低低问道,清澈眸光带着迷茫轻颤。

    宣墨愣了愣,暗夜里他嘴角勾起的自信笑容落在冉竹眼里竟是那样清晰好看。

    “这天下都是朕的,谁能伤的了朕。”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刚才叫我什么……”

    “皇上啊……”

    “那就是了。”宣墨简洁说完,继续刚才的姿势替冉竹抹药。

    冉竹心头澎湃不已,是啊,他是皇上,手中拥有千军万把保护众生。背后更有谁都没见过的暗卫组织,怎么会保护不了他自己。

    是自己关心则乱了,还是不相信他对白静的感情胜过她剩下来将要说的话。

    冉竹低眸痴恋的看着宣墨的侧脸,认真专注的模样恍若一如玄镇时他挑灯看书的神情,偶尔抬头与痴痴望着她的他相视一笑。

    似是感应到一般,宣墨忽的抬起头正好撞上冉竹看过来,目光明亮中带着一丝疑惑虽无笑意,却同样看的冉竹心头一跳。

    不管失忆与否,他心底是否开始有她了呢?

    算了,就让他来选择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左手颤颤的抬起竟是伸向宣墨微开的领口处。

    因宣墨保持着弓腰俯身的姿势,他的领口微微张了开来,挂在脖子里的宝玉有一半搭在了领口边上,几欲掉出。

    宣墨开始没注意冉竹这细小动作,待反应过来时她的指间已经触及到宝玉,他脸上大骇整个人急忙向后闪去,低沉嗓音压着怒气吼道:

    “你疯了,找死吗!”

    “皇上,奴婢不是好好的吗?”冉竹慢慢走下床,压下心头紧张淡淡道。

    漆黑房间映出他十分模糊的轮廓脸庞,唯有那双明亮惊疑的长眸异常清晰。

    “你,你……”宣墨惊的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凌乱无比。

    他刚才清楚的看到冉竹碰到了宝玉,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若不是皇后之命任何人当场就会自燃而亡!

    可,她正好端端的向他走过来。

    白日里沁玉说她能接触戒指一事本就令他心生起疑,本想问完凉亭的事情后就试探问问她出生的事情。

    今夜她又安然无恙的摸着宝玉,这般诡异令宣墨脑海里不期然的想起了鬼神一说。

    在很久以后冉竹才知道宣墨此刻的怪异想法,当场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白日里她嘲讽我一直查不出你失忆的原因,还嘲笑露蝉的蠢,心里失了理智没察觉身旁有被烫过的杯子就泼向了她,也伤到了自己。”

    冉竹的脚尖在碰到宣墨柔软的靴子顶端时停了下来,说完抬头仰望着宣墨,他的眸光明明灭灭带动着冉竹的心也忽上忽下起伏不定。

    这次她不等宣墨再后退,左手快速将宝玉握在手中,清澈双眸坚定的望向薄唇紧抿的宣墨:

    “这些话也早已跟你说过,你一直不查,不问,我总想你心里到底是有她的,我再说几遍也是没用。若不是她拿你性命威胁或许我也会一直将这事实隐瞒下去。”

    这是她心底最颓废的想法,若宣墨心里只有白静,娶她只是为了所谓的承诺的话,她必然带着秘密决然离去。

    窗外长风骤起,刮得未关紧的门呼啦啦作响,彼时窗棂上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正对着门方向的冉竹目光一寒,未等宣墨说话,左手松开宝玉就冲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携手生香

    院子里一片漆黑,鬼影重重,目光所处不及寸尺,却没见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冉竹抬头朝丹青的房间望了望,房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可此刻她脑子早已冷静警惕,将门重新关上一转身却撞入了一个胸膛里,一股冷香涌进鼻间,却是比以前淡了许多。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冉竹尴尬想道,便想后退离开。

    宣墨在冉竹奔到门边时就立即跟了过来,忽然胸口被一处柔软撞上,香玉满怀,心头一动。

    见怀中之人欲要后退,宣墨不自觉抬手将她重新摁回怀中,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明明灭灭看不清他在想着些什么。

    冉竹一双手就那样停在半空,心扑通跳的厉害。几次想搂紧宣墨,不知是太久没有温存过,而是出于不习惯,她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二人此刻都没有了要谈下去的欲望,只是二人所虑并非是一处罢了。

    “她会武功,你要小心些。”冉竹靠在宣墨怀里说道,说出了她心中最深的担心,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楚,亦算是道别话语。

    暗夜微凉,她光着脚站在地上,早有凉气入体,可依靠的胸膛和腰间强而有力的大手所给予的温度已足够暖透她的心房。

    “你们相处这么多年,可知道她的来历?”宣墨听到白静会武功,面色顿时凌厉起来,可在黑夜除了他的低沉话语什么都看不出来。

    冉竹摇摇头,她也很想知道白静的来历,是什么原因让她这般恨自己,可却堵在心口不敢问出。

    “奴婢送皇上离开吧。”冉竹见宣墨没有要走的意思,担心刚才的黑影再度复返急忙催促道。

    “你呢,从小在玄镇长大吗?你父母呢?”宣墨低声问道,对于冉竹的话就当没听见。

    说话间感觉到身上人儿轻颤,这才注意到她光着脚,想也未想的就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床上走去。

    冉竹心头颤了颤,声音都带着几分紧张:

    “当年瘟疫蔓延玄镇,他们都在那一场瘟疫里去世了,还是皇上陪奴婢一起花葬了他们。自记忆起就住在玄镇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一场死亡而奇妙展开,可冉竹从来也没想到她亦曾因为一场生,而成了她的亡……

    宣墨的脚步顿了顿,关于当年的记忆他曾听萧风说过许多,却没有这场,想来那时候他们应该是单独在一起的吧。

    他,到底忘记了多少与她相处的那段时光记忆?

    他低头望向她,迎来她生涩一笑,那般紧张在暗夜里竟显得异常真实亲切……

    冉竹窝在他怀里,闻着似有若有的冷香,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外的动静。

    宣墨将冉竹放到床上,替她轻轻掖上被子,动作轻柔无比。看着冉竹转过来茫然而又紧张喜悦的眸光,心情复杂难言。

    这是他常常为白静做的事,可她从来都是淡然一笑,眸光里全无温度。

    那时候他总觉得她心性如此,越是不在意就越发殷勤上心,如今才知道是用错了心。

    不期然他想起了白静回宫那日,他曾细细问过当天在宫门口见到白静的守门侍卫,只听说有蒙面男子将她从半空抛了下来,别的就一概不知。

    他为了防止别人问话多生事端对白静清誉不利,这才下令封锁消息。

    “你放心好了,朕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宣墨见冉竹频繁往门处掉头,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干脆直接坐在床头挡住了冉竹的视线。

    冉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宣墨,对于他这种孩子气的做法哭笑不得,不过听他这么说就想起了暗卫来,心里到底放了心。

    “皇上可曾听过冰隔火的作用。”冉竹在心底思量了下,简洁说道。

    “冰?”宣墨反问道,宝玉会令他人自燃,用冰隔开似是可行。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亮,那湿漉漉的黑色袋子……可他看到时只剩下一块湿透的宝玉并未见到什么冰块啊,

    “有武功的人听说都有内力,在皇上看到之前催化掉貌似可行啊。”冉竹意有所指的道出,一眼看出了宣墨眸中疑虑。

    其实这也是她在见到白静跃上横梁的那一刻起突然想通的,秋冬二位大哥曾见到布袋里完好的冰块封着宝玉,从宫门口到凤仪殿虽然远可也不至于那么快融化掉,唯一在宣墨到来之前能让它迅速融化的只有所谓的内力……

    “朕虽然下令封锁消息,看来你还是寻到了办法探到了当日她回宫情形,比朕知道的还要详细。”宣墨淡淡说道,口气里并无不快。

    冉竹愣了愣,没想到宣墨这么聪明,将头缩了缩恨恨闭上了嘴。

    “依你所言,她当时根本没有昏迷?”宣墨忽的再度开口,口气也冷了下来。

    王太医也曾告知于他,白静受的都是皮外伤,早就该醒来。

    迟迟未醒,迟迟不醒,刚恢复了些又伤了手,因为她不能触碰宝玉,所以才百般想办法拖延——与他同床!

    冉竹忽然感觉到一阵冷冽寒气,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借着模糊光线她偏着头看到一双如冰渊般锋利寒冷的眸子。

    就在此时,一道晃动的光亮伴随着一个黑影从院子里一路来到了门口,同时另一道身影凭空冒出挡住了来人。

    宣墨端坐在床头,下意识的将冉竹护在身后,正欲开口问话,就听一熟悉而又急切的声音响起:

    “皇上,皇后突然倒地不起,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皇上在这里?”门外响起另一陌生声音,警惕冷漠。

    “皇上最近都在御书房就寝,刚才金香姑姑来传话,老奴遍寻皇上不着,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了……”

    海生话还未说完,宣墨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冲着还靠在床边正望过来的冉竹道:

    “你要一起去吗?”

    冉竹定定的望着他,唇边漾起一抹笑。

第六十五章 愚蠢做法

    一路上海生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直晃荡在冉竹身上,冉竹自然是知道海生心中所想,自己也甚是尴尬所以干脆视而不见。

    他们赶到时,王太医正在收拾药箱,见宣墨进来急忙俯身行礼。

    龙榻上,白静一张脸通红通红,双眸紧闭,额头上正搭着一块湿巾。白日里被烫的右手正裹着白布搁在绸被上,显得异常娇弱可怜。

    冉竹见白静生病不像有假,脑海里不期然想到了门外一闪而逝的黑影,一抬头就见到了金香姑姑眼里露出的惊慌。

    金香看到冉竹望了过来,急忙偏下了头。冉竹面上不动声色,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是怎么回事?下午皇后还好好的,怎么昏倒了?”宣墨说话间走到白静身旁,探手查探着她额头上的温度,眸光紧了紧。

    好烫!

    下午他回到凤仪殿时,白静已经午休入睡,是故他粗粗问了下金香关于凉亭的事情,所说之过皆在于冉竹一人。

    可他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端倪所在,只当金香护主,便不再逼问。

    不知是萧风带来的关于玄镇里他和冉竹的点点滴滴所带来的触动,还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本在御书房半夜批阅奏折的他看着海生在一旁打盹,竟不期然的想起了白日里大步决然离开的冉竹。

    这么一想,脚就不受控制,还鬼使神差的跟王太医要了和白静一样的烫伤药膏带过来,想起王太医的灼灼目光,心中就好一顿郁闷。

    却不想他本带着别有目的而去,冷冉竹却给了他一个更大的震惊真相。

    而眼前,这个他曾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女子,却是一切起源的罪魁祸首,换了他的记忆,偷走了他的宝玉,想毁了他的大宣朝。

    宣墨目光冷冽的看着床上的昏睡的白静,心口处堵胀难受,耳边王太医的声音响起:

    “皇后自上次回宫身体就一直未痊愈,想来昨日凉亭被烫伤受了惊吓又受了风寒,邪气侵体这才发烧昏迷。微臣已经给皇后服了药,皇后福泽深厚应该没有大碍。”

    宣墨点点头,王太医带着本就收拾好的药箱退离而去。

    “皇上。”一声娇弱无力的低低呼唤从床上响起,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左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伸向宣墨。

    冉竹抬头望去,彼时白静也望了过来,眸中得意一笑而逝却被冉竹捕捉到,冉竹心中疑惑不知她那般眼神又是何意思。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宣墨站在床边问道,不坐也不去接白静的手。

    白静伸出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面色一丝尴尬迅速滑过,手随意在半空打了个圈随后轻轻搭在了右手上,有意无意的摩挲着。

    “好些了,多谢皇上。”白静笑笑,很是虚弱一般,随后将头偏向冉竹,诧然道:

    “这么晚了,冉竹怎么来了?”

    “得知皇后昏倒,不放心过来看看。”冉竹淡淡答道。

    “还是徒儿有心了,我好多了。生个小病没想到也传到了那么远的玉兰轩,还真是惊动大家了。”

    白静嘴角挂着笑,言语歉意满满,一副温和谦逊的模样。

    “朕与冉竹一道来的。“宣墨沉声说道,深邃眸光落到白静的脸上,看的她脸色忽的一白,心里竟隐隐泛着不舒服。

    “哦,想来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吧,莫非最近皇宫要有喜事了?”白静抬眸望着宣墨,似笑非笑。

    冉竹定定站在那里,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

    宣墨会当场辨别她和白静这个真假皇后吗,心底里竟不希望白静死掉,她还有好多谜题还没有解开。

    “朕要去上早朝了,你休息吧。”宣墨口中轻轻逸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完一挥衣袖就离开了,步履匆匆路过冉竹面前时甚而看都未看冉竹一眼。

    冉竹望着那抹背影快速消失在眼前,心底里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一股惆怅浓浓覆盖,这般纠结心情不觉浮于脸上。

    床上传来一声低笑,话语里带着几分嘲讽:“没说娶你,难过了吧。都说男儿薄情,没想到宣墨对我还是挺衷心的。看来,我该对他好点才是。”

    冉竹不置可否,心底里那个无欲无求淡漠一切的师姑早已没了印象,瞟了一眼一脸嚣张得意的白静,怎么看都觉得刺眼,果断不理大步走出了凤仪殿。

    白静看着冉竹,嘴角笑意早已化成了一抹冷笑,待看到一个黑影急匆匆跑进来时,眸中更是狠厉射出。

    她啪的一声打翻床前喝药的瓷碗,清脆碎响吓得来人立马止了脚步惧意的看着她。听得她冷声响起:

    “谁叫你自主主张故意烫茶杯伤到了冷冉竹!”

    “我这不是心疼你会受伤,所以让她也不好过。我还不懂你为什么一直跟皇上求情绕过她呢!”来人口气也不悦起来,赌气的坐在椅子上,不乏优雅。

    白静恨恨的瞪了一眼德太妃,道:“我若不是装好人求情,宣墨早就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德太妃听到此,目光露出骇然,她急忙探身道:“那怎么还罚她了?”

    “谁知道是不是宣墨看出了什么,表面上软禁,何尝不是保护。你看我今晚故意弄病,他不是照样带着那小贱人来了。”

    白静冷声道,美目里尽是狠戾,哪里还有刚才一丝的温柔端庄。她的身体一向好得很,若不是故意在冰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怎么可能发烧。

    “这不是你设的局吗?为的是让那丫头好实行你的计划。”德太妃糊涂了,她刚才在外面看到冷冉竹离开,心里还窃喜白静计划成功,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她甩了个臭脸色。

    “你懂什么。她若不来,说明宣墨不信她之前的话。我自然也有办法让那丫头做成事情。”白静颇为烦躁的说道,见到德太妃还是一脸茫然,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让莫求双派在那的暗线回去吧,最近用不到他了。”说到此她心情忽的好了点,眸光里一丝赞赏露出,喃喃道:

    “看不出来,这人倒是有点能耐,就连宣墨随身的暗卫都没发觉他。”

    回到玉兰轩,又是清晨微曦,路上只是有三两太监婢女在打扫,很多人还沉浸在睡梦中。

    从白静回来后她就没怎么好好睡上一个整觉。

    冉竹望着玉兰轩紧闭的大门,叹了一口气,随即眸光里寒光闪过。

    她走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关门,这门是何时关上的?

第六十六章 祭拜哥哥

    冉竹收回欲要推门的手,将头轻轻靠在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眸光流转间她撤回身子隐匿长在门墙旁的青松后。

    没过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响,冉竹透过这树叶缝隙小心探头去,只见一全身劲装的高大精壮汉子从门内走出,高大风帽下露出刚毅黝黑的侧脸。

    冉竹见他目光掠过这边,急忙收回首,紧张的贴着墙壁,随后听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再探头看那人已经消失在门口。

    门再度关起,冉竹从青松后走出来,秀眉紧皱,眸光里浮起一丝疑惑。

    那人好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整个玉兰轩就冉竹和丹青二人,给这男子开门的除了丹青还能是谁。想起昨晚门窗上那道黑影,冉竹疑惑更甚。

    如果是来监视她的,她人都走了,那男子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是,丹青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了……

    冉竹心里想着间抬手就推了门进去。

    刚走到自己房门口的丹青,听到门声响急忙转身,看到冉竹走了进来,浮肿的眸光里满是慌乱。

    又是一夜未睡。

    冉竹目光从丹青脸上掠过,落到了她微开的房门。上次是她担心自己误会丹青,是故情怯没有进去。

    这次,她无论如何也要看看这房间里到底是什么令丹青夜夜不睡憔悴至此。

    二人相处这么久,可丹青的房间她还是头一次进去。

    房间素净简单,比上冉竹房间还要简约,迎门一张长方梨花桌上赫然摆放着几盘水果点心,中间一坛燃尽了的香烛前是一个用黑布蒙起来的牌子一下子跳入了冉竹的眼帘。

    冉竹疑惑的目光落到了丹青脸上,此刻她早已泪湿满襟,许是没想到冉竹回来的这么快,妆都没化的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显得尤为明显。

    “今日是我哥哥的生辰,皇宫里禁止下人祭拜亲人,所以我偷偷的在房间里为哥哥摆了灵台……”

    丹青小声的啜泣道,瘦削肩膀显得更加无助可怜。

    本在心底就有了些猜想的冉竹,听到丹青这么说,心底里蔓延几分愧疚。亦是庆幸自己昨天没有踏进来,否则岂不是让丹青又多了一份伤心。

    不期然的想到了露蝉,她的骨灰至今还藏在屋中一角,一直没机会送她回去故土安葬。想到这里,心里更是难受的很。

    她走近桌子拿起旁边的香烛,丹青急忙走过来帮她点燃,感激的看了冉竹一眼。

    刚要拜,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丹青哥哥的名字,冉竹偏头问道: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柳青。”丹青急忙回道,口气颇有些紧张,冉竹只当她是太过悲伤所致。

    “怎么和你名是一个字啊?”冉竹疑惑道,说话间虔诚的拜了三拜。

    “丹青是进宫后皇上给取的,我原来也不是叫这个名字。”丹青快速答道,不时的看一眼冉竹又快速低下头。

    冉竹点点头,将香烛插进香炉里,低头看着香炉里另外三根只剩一点点的香烛,心中犹豫了还是问出了口:

    “刚才见到一男子从玉兰轩走出去,他是你何人?”

    话刚完耳边就噗通跪地声响了下来,冉竹插着香的动作一滞不明所以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丹青。

    “他是哥哥生前的好兄弟,因知道今日是哥哥的生辰所以特地赶来祭拜。”

    丹青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很快形成一滩水晕,眸光里紧张而慌张。

    “哦,是从宫外来的?”冉竹问道。心想若是如此,那么昨夜门外的黑影就不是此人了。而且宣墨的暗卫就在附近,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监视?

    "恳请姐姐千万不要说出去,求姐姐了"丹青点点头,眸光一如之前那般。

    不知为何,冉竹看的很不舒服。

    先不说她也祭拜了,若是被人知道她也是罪人一个,何况那人重情重义来祭拜她钦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去举报。

    知她如丹青怎么会这么求她……

    “你起来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冉竹叹了口气,将心中那点郁气散发出去,毕竟今日是她死去哥哥的生辰,又是在到处都是禁令的皇宫里,脑子凌乱了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丹青敛下眸中慌乱,擦着眼泪起了身。

    “死者已矣,就不要再去想了,伤了身子你哥哥也会伤心。你知道的,我这人可不会照顾人,别到时候生病了,可没人管你。”

    冉竹轻抚了丹青的后背,用故作轻松的口气来开解丹青。

    丹青抬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冉竹,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一眼,复杂纠结还参杂着一丝冉竹难以理解的情绪,令冉竹轻抚的动作停了一下。

    “你前夜不睡是因为想到今日是你哥哥的生辰吗?”冉竹淡淡问道,想起白天那般误会她,虽然未明说,但大家心理都清楚。

    这也不怪她啊,谁叫她提出密报之人时丹青那个神情,任谁都会误会她早已知晓……

    “算是吧。昨天是我的生辰,我和哥哥虽然差几岁可很巧的生辰就相差一天。前夜想起以前都是哥哥帮我庆生,又想起天人永隔,一时就没了睡意。”

    丹青轻声说道,转身将那黑布盖着的牌子护在怀里,像稀世珍宝般;

    “那夜皇上来了我也知晓,因他并未通传,自己又难以见人是故就没出来。可后来听大总管来报德太妃中毒了,我担心是她对姐姐使得陷害,可我还没来得及出来阻拦你就随皇上离开了。”

    “所以你担心我就在门外徘徊了一夜,又怕我看出你伤心端倪这才化了妆……”

    看到丹青点头,冉竹愕然,心底里更是愧疚满满。真的是她误会丹青了,而且直至刚才心底里还是有着疑虑……

    她虽然一直把丹青当妹妹看待,可除了知道她父母早亡外其余一概不知。自己不是个爱打听闲事的人,可做姐姐竟然连妹妹的生辰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失职了。

    想到前夜丹青一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灵牌哭泣的样子,冉竹心里就止不住又疼又愧疚。

    她上前拉过丹青,眼眶也红了,柔声道:

    “都是姐姐的不好,姐姐竟然连你生辰都忘记了。来,跟姐姐说想要什么礼物,姐姐给你买。”

    说完讨好的冲丹青笑笑,却惹得丹青泪水再次流了下来,话语含糊不清:

    “姐姐不要对丹青这么好,姐姐以后会后悔的。”

    冉竹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今天丹青伤心过了头,于是柔着嗓音好生哄着。

    御书房内,宣墨看着地上半跪着的男子,眸光有些急不可耐:

    “苍夜你终于回来了,快跟朕说说冷冉竹的情况。”

    地上半跪之人伸出手将风帽拿下,露出黝黑老实的面容。

    他抬头极快的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宣墨,目光随后落到了一旁正对着自己笑着的萧风,转了目光答道:

    “回皇上,据属下调查冷管事她是那对已故父母领养的,而且他们并不是玄镇的人,应是从别的地方搬迁而来。”

    “可查出来他们是从哪里搬过来的?”宣墨沉声问道,心口因为苍夜这句话而剧烈跳动起来。

    苍夜摇摇头,老实道:“玄镇里没有人知道,属下也查过镇长的民生簿,也未有详细记载。”

    宣墨听到这话,面色有些颓然,他重重的靠回椅子上,脑海里浮起沁玉和冉竹的面庞来,两张面孔在眼前放大交叠,最后竟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宣墨脸抖了下,急忙按捺住心中不适,再度开口说道:

    “关于冷管事的身世还要继续查下去,务必查到第一次被领养的地址。还有,那焦尸查的如何?”

    苍夜听到这话,晶亮的黑色瞳仁里一瞬间晃过许多回忆,顿时变得痛苦,只是他俯首宣墨并未注意。

    半晌,他抱拳,牙齿极快的咬了下,道:

    “据属下调查,最后见过露蝉的人曾亲耳听她说,是冷管事派人邀请她去宫里游玩。”

    这轻微的动作落在了一直看着他的萧风眼里,他眉头极快的皱了下,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目光里一丝敏锐露出。

    “什么,此话当真?”宣墨讶然道。

    苍夜身子一僵,点了点头。彼时萧风整张脸忽的沉了下来。

    院子里繁密的梧桐叶上忽然响起轻不可闻的悉索声带起一小片树叶晃动,随即又归寂于朗朗无风艳阳下。

    长安城一栋栋高大密集的房屋后有一处不起眼的密林被一堵白墙围了起来,偶有人从后巷经过想进去一探究竟,可却始终找不到入口在哪里。

    竹屋内,轻风吹起白纱飘飘扬扬卷起桌上凌乱书册哗啦啦作响,桌后是一排排贴墙而立挤满书的书架,显得书香气浓郁无比。

    屋檐下竹铃叮当作响,响起清脆悦耳的韵律荡起满院花香,整个竹屋笼罩在人间仙境的朦胧感觉中。

    书架后忽然露出一张绝色天人的脸来,钟灵秀气的双眸里充溢着血丝,此刻正紧紧盯着手中一卷泛黄的书册,眸光激动而欣喜。

    破旧的蓝色书封面上写着:“沁家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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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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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蛊介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谱写一曲江山浮云过,携手红颜共黄泉的缱绻恋歌
帝心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心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心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